第五部 英雄不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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權力幫有難蕭秋水為何不赴?
他跟權力幫雖曾係死敵但在峨嵋金頂一會中李沉舟對蕭秋水有知遇之恩而且以蕭秋水俠烈性情斷無可能任由趙師容回去孤軍作戰。
——何況那時蕭秋水也在懷疑柳五柳隨風。
一切的理由隻因為蕭秋水被擒動彈不得。
誠如李沉舟所言這世上能困住蕭秋水的人實在罕有。
可惜他還是算漏了一個:燕狂徒!
不過燕狂徒縱要蕭秋水束手就擒也是要到五百招以後的事。蕭秋水的“忘情天書”、“少武真經”不是白練的。他的武功已在柳隨風之上與李沉舟已近仲伯。
燕狂徒並不知道。
可是他知道蕭秋水倔強性格。在當陽城一役燕狂徒方知此人是寧可被打死而不可以屈服的。所以他一上來使用突襲製住蕭秋水。
蕭秋水乍見唐方正激動時為燕狂徒所製直到現在燕狂徒猶不知蕭秋水的武功已非昔可比。
燕狂徒是武林奇人卻不是什麽前輩風範的高人他向來不拘禮俗抓了蕭秋水就走也不計較出手時是否正大光明。
他點了蕭秋水的穴道提著他狂奔了一陣這一路奔去蕭秋水心中自然急得要死終於到了一處峰頂雲境坡路上山的所在燕狂徒忽然停下道:“我要解手。”把蕭秋水向大石上一放獨自在路邊解起手來。
蕭秋水的穴道被燕狂徒重手封閉啞穴卻未封塞隻是燕狂徒一路急奔風湧激烈使他無法開口而已如今一旦得歇燕狂徒把他重重一放撞得遍體生痛但也顧不得如許多破口罵道:“燕狂徒!你這是什麽意思?快放開我!”
燕狂徒側目斜睨道:“幹嗎?你也要解手麽?”說著把雙肩一聳打了個冷顫已解手完畢拍拍手走回來道:“你要小解我替你扒開褲子就解在這裏好了你要大解就解你左手穴道總要擦擦屁股的。”
蕭秋水氣到極點:“你沒膽放開我是不是?你枉為譽滿江湖的前輩!”
燕狂徒火般的眉毛一揚嗬嗬笑道:“這個‘譽’麽?不提也罷!江湖上的人見到我就要殺這個臭名我可擔當不起!你要殺我枉費唇舌而已!我不放你怕你這人驢子脾氣打不過人便要自殺我留著你還有用!”
蕭秋水為之氣結但靈機一動:又道:“我保證不自殺有話公平的談你先放開我好不好?”
燕狂徒笑道:“你用什麽法門都騙不倒我我已經製住你了還用得著冒這一個險萬一你自絕經脈我出手再快也沒用我才不上當哩。這又有什麽公平不公平的昔日各大門派外加權力幫和朱大天王的人一起暗殺圍剿我我也沒討還公道兩字!”
蕭秋水禁不住又罵道:“枉我在長板坡救你你這不知好歹的人!”
燕狂徒大笑道:“好!好!好!妙!妙!妙!長板坡之役又有誰叫你來救我?如今救也救了所謂君子施恩不望報你重提此事是要我報答你麽!哈哈哈……你既救了我我便會報答你我帶你去也為的是報答你啊這自有你的好處……”
蕭秋水呸了一聲平時他也不致如此毛躁隻是他急於要找唐方便心頭火起道:“誰希望你報答!快放開我我要找唐方……”
燕狂徒哦了一聲故作狀道:“唐方麽?就是那個穿著青衫戴麵具的小姑娘啊……嘿嘿嘿待我趕過去先把她一刀宰了。”
蕭秋水知燕狂徒的個性有什麽不敢做的連忙噤了口燕狂徒知道生效又狠狠地加了一句道:“你再想溜我就殺了她一定殺了她!你隻要跟我去那我就不為難你連‘天下英雄令’也還給你!”
蕭秋水痛苦地道:“我不要你任何東西但你不能碰唐方!”
燕狂徒大喝道:“好!君子一言!”蕭秋水道:“就怕你言而無情!”燕狂徒雙目暴睜道:“我燕某別的不講但無信字則非人也!”
蕭秋水大聲道:“隻要你言而有信要我去的地方不傷天害理我陪你去絕不逃走你又何必製我穴道!”
燕狂徒道:“你的人我信得過我點你穴道倒不是怕你逃走而是不要你出手。我燕狂徒做事向不要人助手也不要人多口!”
蕭秋水詫問:“那你要我一道兒去做什麽?”
燕狂徒雙瞳閃過一絲淡淡的蒼涼道:“第一個去的地方有你在可能比較生效……”
蕭秋水奇道:“我不出手也有作用?”
燕狂徒不答卻喃喃道:“至於其它兩處……卻連我自己也無十成的把握……假如我死了他們也必有大損折你要逃走大概無礙那我就要告訴你一些話兒而且要你將這些話轉告給一個人……”
蕭秋水道“總共要去三個地方?”他心弦大震連武林第一奇人燕狂徒都沒有把握戰勝的戰役究竟是什麽樣的戰役?燕狂徒想要交代他些什麽話?要告訴給誰聽?
燕狂徒默默地點了點頭背負雙手望向遠山。
蕭秋水不禁又問:“哪三個地方?”
燕狂徒笑了一笑舒伸了一下筋胳道:“我們先上臨安府官道旁的‘關帝廟’去。”蕭秋水卻注意到他一雙白眉始終未曾舒展。
燕狂徒說著又提起蕭秋水狂奔了一陣這時一彎新月已掛梢頭燕狂徒奔至一處廟前其時秋風勁急落葉蕭蕭破落的殘廟前隻有枯樹寒椏一株燕狂徒道:“臨安府的人夜夜笙歌:在邊城馬革裹屍的軍將們是白死了;卻可憐關二爺的靈位也無人祭拜!”
蕭秋水聽得熱血沸騰覺得燕狂徒這人雖似癲佯狂但有時說的話頗有道理隻聽燕狂徒又唏噓道:“你是正當英壯象這棵春天的樹一般:而我卻是寒秋了那雪降的時候就要掩埋了。”
說到這裏忽然向天大笑起來隻聽“噗噗噗”一連急響無數勁風掠過蕭秋水大吃一驚隻是驚起一樹烏鴉向晚天黑幕飛去蕭秋水不禁心頭一寒正待相谘燕狂徒忽低聲喝道:“襟聲!”颼地快如流星閃入道旁草叢之中。隔了片刻蕭秋水便聽到馬蹄急奔之聲。
隻見兩匹紅鬃烈馬直向“關帝廟”馳來。馬上的人裝束隨便布質粗糙而且都無馬鞍因為奔馳度極快身子與馬背幾乎貼成一條線兩人都雙手緊緊抓住馬鬃;兩人方到廟前馬人立而止烈馬長嗥聲中兩人已翻身下馬對著破廟噗噗噗叩了三個響頭。
蕭秋水在月光下看出隻見兩條大漢眉粗目亮神威凜凜燕狂徒卻低聲咕嘀道:“糟糕糟糕真叫這兩個混帳小子毀了我的大事!”
卻見一人臉有青記叩拜後目注“關帝廟”道:“關二爺您老人家義氣忠肝名耀千古咱兄弟今番來此隻求了此心願隻要能保住將軍我練家兄弟縱受千刀萬剮也心甘情願!”他幾句話說下來也不如何大聲卻說得無比真誠。
另一大漢沒有說話卻緊緊抓住腰畔鋼刀手背青筋凸露。
就在這時有一陣清脆的鈴聲“叮鈴鈴、叮鈴鈴”地近來。蕭秋水不禁稍稍皺了皺眉頭因為這響亮的鸞鈴聲跟這破廟肅煞的景象很不調襯。隻見燕狂徒的側臉火燒般的眉毛一揚。
這時那兩名姓練的大漢相互望了一眼留綹大漢道:“來了。”
青記大漢十分精悍矯捷嗖地拉胡須大漢閃入了草叢之中隻露出兩雙銳光炯炯的眼睛注視廟前的情形。
不一會兒“叮鈴鈴叮鈴鈴”的聲音近了還夾雜著繁遝的步履聲、馬蹄聲。又一會兒官道上出現了三匹馬前後簇擁十幾個著緊身水靠的人瞧他們熟練矯捷的身手一看就知道是訓練有素的武林中人。
而那三騎卻迥然不同。中間的人馬馱金鞍氣派非凡韁轡皆飾珠光寶氣馬上的人披金色披夙臉窄而長兩顆眼睛如綠豆一般皮膚又黃得近褐。馬鞍子上係了個鈴鐺每走動一步鈴鐺就一陣輕響使得馬上的人更加神氣。
他身旁左右兩人就完全被這人的貴氣比了下去。左邊一人騎的馬混身漆黑隻有尾白如雪腿高臀壯是一流驃馬。馬上的人赤精上身肌肉如樹根盤結光頭盤辮目若銅鈴唇薄如紙坐在馬上一座山一般。如此看去金披鳳者是女真族人而這人則是蒙古勇士。
第三人緊跟二人之後側哈腰賠笑打躬作揖卻是漢人。這第三人蕭秋水卻是認得正是昔日在長安古城被“藍鳳凰”橋上殺退的朱大天王的義子——“鐵龜”杭八!
蕭秋水看到杭八一副阿諛奉承的樣子便已心頭火起;這三騎逐漸行近那金衣人一勒馬馬長嘶一聲立時停止蹄上“咯得咯得”地走了幾個歇蹄步。那女真人問:“是這裏吧?”他說得雖然平淡但語氣陰寒聽了足令人心裏毛卻又帶有一種使人畏懼的威凜。
杭八湊前笑道:“是是就是這裏二太子一看就出了不起好眼光……”
那女真人橫了他一眼忽然問道:“你叫我什麽來著?”
杭八一怔心頭給他瞧得寒猛醒過來苦著臉摑打自己臉頰道:“是是我又叫錯了二……”女真人雙目一瞪如鷹鷲一般森冷杭八又自心裏打了一個突道:“二……二公子……”
女真人嗯了一聲淡淡地道:“看在朱順水麵上恕你無罪。再犯小心我要你的狗命!你們這些漢人拿你們當人看就不知好歹!”
這句罵得極毒杭八卻如蒙大赦忙不迭地拜謝。蕭秋水隻見燕狂徒鬢邊太陽穴上的眉梢又是一動。女真人道:“在這裏等他來是最好不過了你們漢人有一句話‘守株待兔’這便是了。”
蕭秋水隻覺“守株待兔”這用法似乎不妥卻聽杭八又伸出拇指借口胡柴地道:“二……二公子真是博學淵源連漢族的粗文陋矩:都件件通曉……”
那女真人喝道:“胡說!大漢文化我向來羨慕得緊才跟父王打到這兒來為的就是這每一垣每一寸上的文化怎能說粗文陋矩!”說著向天長歎:“要是我大金國能得天下這瑰麗博大的文化便是屬於我們的了。”說著負手眺月沉思。
蕭秋水聽了那女真人這一番話心中覺得他說的也不無道理至少比身為漢族人氏的杭八珍視得多了但又深覺不妥:金人既愛慕漢人文化國土又何苦征戰經年弄得殘民以虐敗垣廢墟以致生靈塗炭呢。
那杭八又道:“我看點子快要來了我們不如先埋伏好殺他個措手不及。”
女真人望了一會兒月亮回過頭來道:“他也本是神武天生的好將軍若肯投效金國咱們如虎添翼未嚐不是一件好事。萬裏、千裏、百裏三位前輩因事未能趕至我也無把握將他一舉成擒!”
杭八卻笑道:“他雖有些聲威比起二太……不不不……二公子二公子來卻是還差……差那麽一大截。”杭八一麵說著一麵用左手拇食二指比劃。
女真人冷笑道:“算了咱們大金國悍將無數但未出此不世英雄哼哼‘武將不怕死文官不貪財’哈!哈!哈!可惜宋國盡出你這等人才!”
杭八給說得有些不好意思但隨即又嘻嘻笑道:“我這等人也沒什麽不好哇……至少可以給二太……二公子幫得上些……小忙。”
女真人也不為甚已道:“說得也是。”拍拍杭八的肩膀這“鐵龜”真個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女真人哼了一聲道:“我們給飛將軍在朱仙鎮打得落花流水一敗塗地死傷無數血流成河卻敬他是一條英雄隻想令他回心轉意歸順北朝……你們宋國的人卻恨不得置他於死地十二金牌召他回去還不夠還要在這道上趕盡殺絕……”
蕭秋水腦門轟轟然一聲血液上衝“飛將軍”三字猶如自天而降登時憶起他當年在浣花派劍廬得會嶽太夫人和“陰陽神劍”張臨意時已定下的“見嶽飛”的畢生誌願難道來的是……隻聽杭八道:“二公子有所不知那姓嶽的跟金國隻是兵戎相交的仇敵跟咱們朝廷的官兒可是勢不兩立的強仇。誰站得穩腳步另一方就必定得倒下去……試想咱們秦相爺怎會又怎能容得下嶽將軍!”
女真人想了想笑道:“宋國那麽大土地那麽富庶卻容不下一個嶽飛難怪好漢都死絕了。沒想到你還有些小聰明局勢捏拿得倒挺有準兒的。”
杭八搔頭笑道:“別的我不成跟隨朱大天王那麽久順水轉舵看清局勢這點把握不是我杭八誇口是有幾分真本領的。”
女真人微微歎了一口氣又道:“嶽飛已接令專程寅夜趕返臨安待到了朝廷秦檜要將他是殺是剮都沒問題隻要我父王一聲令下秦檜還不是唯命是從!卻又何苦派你的人來截殺又再三懇求我父王遣我來援手?”
杭八以為女真人真的請示於他他隻圖表現優良可望升官財當下知無不告:“二公子說的是……不過京師之中不少嶽飛黨羽他們或劫獄或請纓總之會設法營救嶽飛尤其是韓世忠、劉琦這等不識抬舉的家夥說不定會聯合起來要是有什麽異動那就糟了秦相爺不得不未雨綢繆來個斬草除根外加上先下手為強……”
女真人道:“嶽飛萬裏兼程算是白回了。”
杭八得意地道:“若他被咱們刺殺於此明日未到臨安相爺正好定他個‘違命’之罪包叫他滿門抄斬!”
蕭秋水隻聽得心脈責張眶眥欲裂手中都捏了一把汗。燕狂徒卻伸手連他“啞穴”也封了隻見他根根銀豎起卻未有所動。
那女真人又道:“好計劃你們南朝人作戰怕死卻詭計多端嶽飛這次可謂死得不明不白。”
杭八笑道:“其實死得不明不白的人才多呢。這幾天來一路上有人圖救嶽飛都是讓咱們或朝廷的禁軍、相爺心腹手下盡皆殺死封官財的人也多得緊哪!若是嶽飛知道準叫他心疼死了……有次梅鎮的民眾集體在官道上等候嶽飛結果給我們殺光殺盡了一村的人哩屍都布了五六裏路……”
女真人道:“你們宋人手段真忒也狠!卻以為我們不知麽?你們**燒殺又搶虜掠劫事後賴到我們身上便是你們的拿手好戲。”
杭八一呆一時說不出話來隻好囁嚅道:“二太……二公子神通廣大我……我們……”
女真人一笑道:“其實這也沒什麽朱老先生為我們開路清道立的是大功;今番若成事自也有重賞。”
杭八忙咚噗一聲跪倒拜謝道:“屬下萬謝二太子……不不不……二公子大恩。”說個不停女真人微笑道:“起來卻未知這一戰是否功德圓滿?唉你們宋人好不容易得一勇將卻連多等幾天到京師再定罪誅殺也待不及唉。”
杭八起身道:“這次部署是天王精兵嶽飛慣於沙場征戰這種武林狙殺他斷斷應付不來的。這點二公子萬萬可放一千個心……至於讓嶽飛回朝相爺是怕‘夜長夢多’呀……何況……何況相爺早一一細查了嶽飛的底細卻是不貪財不徇私不枉殺一人不鄙行一事根本無法治之以罪……”
女真人聽到此處向天嗬嗬大笑一陣中氣充沛隻震得馬匹一陣噓嗚道:“向來奸臣殺忠臣何須有罪?隻要我大金國的父王點一點頭你們宰相要殺忠臣良將不過是喝酒吃飯的事兒一般而已隻要朝廷要做把比幹皋奠打成大好大惡之人綁在城門任民割剮淩遲也在所不難。”
原來這女真人便是金術兀的二太子因慕宋朝文化以國為姓漢名為慕夏。其時金國兵強勢大連驍勇善戰的蒙古人每年都要進貢女真族人這馬上沉默寡言的蒙古人便是勇士浩特雷。這兩人是金尤兀特派監視宋人捕殺嶽飛的使者。
金慕夏望望夭色道:“看來嶽飛就快到了。”
杭八道:“嶽飛接了十二金牌不寢不眠父子兼程趕來定必又疲又饑在此地伏擊他正是最好不過。我們先埋伏起來……”
忽聽叱喝一聲那蒙古人比手劃腳說了一會兒的話一個黑色水靠中隙露朝廷官服的人踏前一步道:“蒙古勇士說他不肯埋伏暗狙人。”
杭八跺足道:“唉呀這嶽飛雖是強弩之末忒也不得了啊怎能明打明攻?這豈不吃虧……律三叔你還是去說說吧。”
這翻譯的人原是宋朝帶刀侍衛律靖旋今番一起在這兒要伏殺嶽飛當下又照杭八的意思對蒙古人說了那蒙古人仍是搖頭不肯杭八無奈隻得望向金太子金慕夏沉吟了一陣終於還是向蒙古人嘰哩咕嚕說了幾句瞧那蒙古人的神氣還是不服但已不敢多說了。蒙古其時尚受金國威脅隨時可以出兵攻打蒙古人哪敢再得罪以致禍國?金慕夏道:“好我們藏起來再說。”
這時一陣風吹來草動沙飛廟裏傳來一陣乍聽如呻吟般的聲響杭八罵道:“哪來一陣怪風!”便要指揮大夥兒在廟邊匿藏起來金慕夏忽然道:“慢著。”
杭八一怔金慕夏道:“草堆裏的朋友你們要自己出來還是要我們揪出來?”
隻聽“霍霍”兩聲兩名大漢躍了出來青記大漢大駕道:“好奸賊竟敢誣害嶽元帥我練虹升跟你拚了!”
另一個胡須滿臉的大漢也罵道:“兀那狗賊無恥下流待我練俊賢替嶽爺爺清道!”
說著一個揮動鐵錐一個拎起銀鉤揮舞呼喊攻來那二三十個黑衣人身形閃動迅擺起陣勢圍著兩人杭八卻怪笑道:“我道是誰原來是楊再興的舊部‘練氏雙雄’哈哈哈既是如此正好替我們先祭祭兵刃快利一下!”
這兩人正是嶽飛收服的盜匪後為宋朝屢立大功、作戰驍勇的楊再興楊將軍的部屬。秦檜等奸人因恐嶽飛等聚眾生權所以在遣調兵將希防時故意分散這些作戰英勇的悍將勇舉撥作其他庸將麾下置不用或借故剪除。練氏雙雄等配南海眼見將領昏庸無能而同袍兄弟十之八九都不明不白地喪生悲憤莫名按捺不住便違軍紀逃逸聞嶽飛在朱仙鎮大捷喜不自勝連程趕去報效要直搗黃龍雪靖康之恨。不料在途中聽得嶽飛已被敕令調遷練氏兄弟哀憤莫名便要在這路上守候嶽將軍懇其為國珍重願效死同往。
誰知二人在客店投宿無意中聽得杭八這一幹人要伏擊嶽飛的消息便先躲在廟旁待嶽將軍來時出言示警好叫歹人好計不逞卻未料金慕夏也是個厲害角色竟然洞察出他們匿伏的行蹤。
二人此時早已豁了出去隻求決一死戰拚得一個是一個拚得兩個是一雙。
燕狂徒身形一動正想出手忽然身體中奇經八脈如萬錐攢刺般刺痛一齊作跟前一黑幾乎昏死過去。
原來燕狂徒數十年前傲嘯江湖之際曾被十六大派高手連同當時才算初崛起的“權力幫”以及朱大天王的部屬圍攻燕狂徒雖負重傷突圍而出十數年來消聲匿跡於江湖當他在擂台會再度複出時武功已因療傷護體失去了三成擂台之會燕狂徒再度受巨創他年歲已大要痊愈已難有望隻是消耗驚人的功力勉強暫時將之克製而已舊創可能隨時複而且舊傷加新創正可謂一不可收拾。
燕狂徒因見知年事已高近日來眉跳氣喘難望久活內心急於要完成幾件心願所以不顧一切在未能完全羈製內傷之前便又複出功力再減退二成;此刻他的武功實不及他自己全盛時的一半。
此刻燕狂徒隻覺一陣陰森之氣帶著刺痛奇經八脈上下交流無不空滯錯亂而帶脈環身一團絡腰而過狀如束帶更血脈倒流衝逆難受。他雙服翻白全身忽寒忽熱所中的陰毒暗器和掌力一齊暴可謂內外交征。
燕狂徒竭力平定心念以止觀法門由“製心止”而至“體真止”來逼住體內真氣遊走、血脈逆流。此刻性命懸一線唯以個人幾十年來性命交菊的修為來壓製。此刻他忽如炎日臨空盛暑鍛鐵、手執巨炭、身入洪爐全身汗浸忽如天降飛霜冰封萬裏腳陷雪窖懷抱寒棒全身又結了一層薄冰。
蕭秋水在一旁看得心急如焚無奈穴道被封明知燕狂徒正在要緊關頭卻無法相助。
再回注視場中那兒的情況卻更是緊急了。
這時練虹升練俊賢二人已跟場中的黑衣人交起手來練氏兄弟可說是楊再興麾下悍將楊再興的鐵槍在戰場中十蕩十決當者披靡練氏兄弟的鐵錐銀鉤難免受其影響都有點使槍的氣態。
朱大天王的弟子、秦檜的部下、金太子的下屬這些黑衣人之中不乏高手但一時也未能奪之得下。
練氏兄弟求挨得一陣是一陣隻要嶽元帥到來自然洞透奸黨計劃以致狙擊不成。
但金慕夏等人焉看不出練氏兄弟的心思金太子稍點了點頭“鐵龜”杭八大聲叱道:“吠!兀那小狗快快就擒!”他這時手上兵器已改作了哭喪棒策馬直驅一棒分打二人。
練虹升將鐵錐一架哨地一聲星花四濺練虹升隻覺對方哭喪棒有一種奇異的陰勁接下了這一棍卻使體力反激極不舒服;杭八也覺得對方膂力奇大硬接這一錐震得虎口麻險些兒握不住兵刃。
兩人又各自大喝一聲杭八策馬調又向他衝來練虹升人在低處卻雙目暴睜橫錐當胸絲毫不讓;兩人如此棒來錐往已來回衝刺了一十四次交手十九招都覺得勢均力敵。
練虹升吃虧在並無坐騎所以難作主動衝擊而且又心有掛礙一方麵擔心弟弟練俊賢的戰況另一方麵又掛念嶽元帥的蹤跡所以一個疏神吃了一棒打在背上打得他口吐鮮血寬厚的背肌上多了兩行如鯊噬般的血洞。
練虹升受傷而戰氣不衰環錐穩守那邊的練俊賢越戰越勇殺卻對方一人又傷一敵但雙拳不敵四千何況對方如此多人終於被傷了三四處:他披覆臉咬苦戰毫不退讓。
那邊的練虹升見情勢緊急心生一計待杭八衝鋒過來時突地一滾一錐橫掃居然及時打斷了兩隻馬腿要知道以練虹升的功力與年歲要使這一招端的是十分危險若一錐不及時擊碎馬腿馬蹄一旦踏下來練虹升不死也得重傷至於杭八若能及時勒韁棒往下擊練虹升則更無悻理。
但這一刹那間練虹升及時做到了他打斷了馬腿!
馬悲鳴蹶地翻落杭八便被摔了下來。
練虹升哪肯放過?一錐便刺了過去!
杭八倒也機警尤其是事關他自己的性命反應自是快極人未落地便已翻滾開去!
哧地一聲鐵錐刺中杭八的背心!
當的一聲原來杭八的背上有一塊鐵板鐵錐便刺在鐵板之上稍為挫了一挫杭八仗賴了這一擋翻滾而去險險躲過了這一錐。
隻是鐵錐上湧來的大力撞凹了鐵板也撞中了背肌他隻覺喉頭一甜也嘔出了一口血來。
原來他背上真的著有鐵甲這鎖子甲一類的鐵背心是因他這人常常暗算狙殺別人所以也惴惴不安擔心自己有一天也會被人暗算。他自恃武功高敵人正麵出手尚可守架而且他一生中向不落單恃著人多勢眾難有人殺得了他;但背後不長眼睛若被人暗算那可糟了。
於是便特地製了一件鐵甲來護背這一下便保全了他一條性命他兀自驚魂未定時練虹升叱道:“狗廝鳥!真的是龜免子!”揮舞鐵錐又攻上來杭八登時嚇得魂飛魄散不敢戀戰。
練俊賢那邊一雙銀鉤又鉤下一人頭來此時他已負七八道傷仍是酣戰不休反過來追打強敵金慕夏策馬旁觀不禁低聲歎道:“若宋朝人人如是別說我們不敢出兵就算宋方派軍打我京城我們也不作抵擋枉死軍民。”
那蒙古人浩特雷聽得如此說便嘶吼了一聲音若獸嗥。金慕夏回笑道:“你不服麽?”
蒙古人用手大力拍鐵鈴一般的胸瞠嘶鳴不己金太子道:“你想試試麽?”
那蒙古人大聲嘶鳴十分開心不住點頭金太子微笑道:“好你去吧。”
那蒙古人“嗚嘩”一聲在金太子麵前翻了兩個筋鬥表示答禮呼地一個大翻身到了練虹升處一出手箍住了他。
練虹升已可算是熊背虎腰彪形大僅但跟這蒙古人相比還差了一截蒙古人的摔跤世所聞名練虹升一旦被他拿住雙錐便揮動不得。
練虹升心中早罵個一千八百遍這胡兒偏在此時搗亂又力大無窮掙脫不得。練虹升急中生智忙鬆手棄錐雙錐“忽忽”二聲落了下去恰好插中了浩特雷的足踝。
浩特雷哇呀一聲痛人心脾登時鬆了手練虹升趁機反拿左手扣他的“魂門穴”右手扣他的“章門穴”足膝頂住他的“期門穴”。
浩特雷的摔跤術雖好又力大無窮無奈先手一失對認穴又不似南人如此精確登被製住但他也是一條好漢死力反擊隻是武學中有道:“三門一關到鬼門關”。浩特雷的情形正是如此。
就在此時浩特雷忽一低砰地一聲兩人互相擒拿相距極近這一撞便撞中練虹升的鼻梁練虹升不防有這招掩臉倒退浩特雷反敗為勝一把手扭住了他卻在這時一記悶棍敲在練虹升的腦袋上腦漿四迸練虹升登時沒了命。
蒙古人雙目如銅鈴般暴睜放開練虹升練虹升身子登時似沒了骨脊般倒了下去。杭八偷襲得手得意大笑蒙古人嘰哩呱拉指著杭八痛罵十分憤怒的樣子。
原來蒙古人天生好戰但不失好漢本色因見練虹升勇悍便上前一鬥杭八在一邊偷施暗襲殺死浩特雷的對手浩特雷怒極杭八不知他說什麽隻好向金太子望去。
這時那邊的練俊賢在浴血苦戰中仍耳聽八方眼觀四麵乍見兄長身亡怒急攻心吃了一鞭一肘揮掃銀鉤也傷了一人便向蒙古人背後衝來。
杭八站在浩特雷正對麵眼瞥及此正想示警卻見金太子森沉地搖了搖。杭八登時將喊到了口邊的話吞了回去。
原來金二太子見浩特雷一上來就製住了悍勇無比的練虹升心中已然不快;又見練虹升反敗為勝心中倒有些希望他們拚個同歸於盡。但浩特雷旋又控製大局如此一來一個蒙古人豈不是比自己金國的兵員秦檜的部下朱大天王的手下都威風得多了?
杭八殺了練虹升金二太子不知怎的有些惋借又萌一股妒意。這時見練俊賢為報兄仇向浩特雷衝來便不示警。
眾人見金二太子如此便都不再阻攔;浩特雷猶自大駕杭八練俊賢不懂蒙語認定這光頭巨人一上來兄長便遭橫死悲痛之餘再不講究武林規矩一回雙鉤便已鉤中蒙古人的左右“肩井穴‘之中!浩特雷乍受重創狂嚎一聲也不回身仰腦一撞砰地撞中練俊賢的”天井穴“兩人都身受重傷頭昏眼花一時未能恢複忽聽半空金衣如矢飛投而來啪啪兩掌分左右擊中兩人。兩人隻覺中掌若落葉般輕原不在意但所中之處忽如遭雷殛摧肌斷腸嘶嚎半聲都溘然而逝。出掌的人自是金二太子金慕夏。眾人未明他因何出手而且連浩特雷也一起殺掉但見他出掌輕若飛煙但此輕輕一掌頓此將二彪悍至極的人摧枯拉朽一般擊斃自是佩服得五體投地忙不迭地如雷般喝起彩來。就在這時那浩特雷忽又從地上躍起他明明已死了巨大的身子忽然彈跳起來攔腰抱住了金二太子。金慕夏大喝一聲反掌拍夫!隻見浩特雷雙目圓睜不住地在說話眼眶也不住滲出血來金慕夏知道這蒙古人一直在重複一句:“你為什麽要殺我?你為什麽要殺我?”金二太子不理會那麽多一直打下去打到了第十七掌那環抱著他的巨蟒身般粗的銅臂漸漸鬆了。金太子運力於掌雙掌一合“哇嗷”一聲猛力一衝終於掙脫了浩特雷的攬抱。
浩特雷砰地一聲栽在地上永遠再也起不來了。
金慕夏端詳了老半天外表雖強作鎮定心裏卻怕這人再度躍起。看了半晌確知浩特雷早已氣絕這時杭八等紛紛走了過來大吹猛捧既為金太子開脫又把他讚捧得上了天。
其實浩特雷死得不明不自不知金二太子何故殺他金慕夏這時卻在別人讚美聲中心底裏暗忖:宋人氣數已盡有的忠臣良將都給貪官汙吏喪盡不足畏也;倒是北邊苦寒爍熱之地這些韃子勇悍無比而且聲勢日益壯大不可不慮此番回去定要稟告父王要嚴防北疆。
他心下盤算已定當即道:“嶽飛就要到來快清理屍我們埋伏去。”就在這時山風撲麵將那關帝爺的破廟直吹得格格作響。
金慕夏呆了一下忽然分辨出一種很細微的東西。
呼吸。
這呼吸十分細微:細微到幾近完全聽不到顯然是一流內家高手出來的呼吸。
但這呼吸又十分急促似在極衰弱的狀態。
這又不象是一流高手的呼吸。
若非如此他還真聽不出來有人躲在這附近。
他未入中原前已知道中土武林多能人異士不可輕視他年紀雖輕但決不魯莽行事自傲托大;心意既定便道:“我們出手的訊號是‘拜神’一聽到這兩個字立即動手。”
眾人應道:“是!”。
這些人平時欺壓良善百姓慣了自也作了不少傷天害理的事兒而且自恃武功高強那曾怕什麽來著?而此番要殺的是威震天下任大守重的嶽飛他們都不禁有些緊張起來。
金慕夏用手一指道:“杭八你帶一批人就藏在那裏……”話未說完驟然之間飛掠而出已撲入灌木叢中隻見一老一少兩人都是令人一見難忘的壯容金慕夏稍猶疑瞬息一掌就向其中一人的頭頂拍了下去……
他打的是“百會穴”。“百會穴”是人生百穴之宗這一掌下去自是非死不可何況他的“輕煙掌法”出於越輕對方傷得越重他心知能在此潛伏如此之久而令自己一直未曾覺的必是武林高手而且在自己掠入灌木叢中時尚能恒靜如常者單止這份定力就是一流好手所以他的出手自是更加輕了。
他卻不知這兩人的確都是武林中第一流高手中的一等一好手。而且在此刻這兩名一代宗主偏偏都無法還手。
他打的是燕狂徒。
燕狂徒正受內外交征之苦他此刻運功與逆走血脈相抵卻一直羈絆不住耳邊如金鼓齊鳴鐵騎奔躍眼前旌旗如雲刀光似雪如罩身炊瓶之中忽又感寒如玄冰。
他明知此刻五心向天未必不可將真氣導引正途但此刻心火未清暴伸暴縮若蕭秋水能助一臂……他這才想起蕭秋水已被他點了穴道這一憶起更加心煎如沸就在這時金慕夏一掌擊在他腦門“百會穴”上。
這一下一般烈風幾乎摧裂他的腦子但是這一般力道剛好稍稍挫了自己的逆走真氣——隻那麽刹那間燕狂徒已將內息納入尾閭再由尾閭升空臂關一到臂關便大可控製真氣再由夾脊、雙關升至天柱、王枕最後納回頂心的泥丸宮在片刻之間舌抵上胯內息下麵下降又經過神庭、鵲橋到了重樓之後經黃庭、氣穴一關便納入丹田之中。
他運氣奇頃刻間已運轉一大周天。砰!砰!二聲雙掌擊出。
金慕夏擊中燕狂徒一掌卻見這獅子一般堂皇的老人臉色陰暗不定他不知自己所作的行動是對是錯便想照準蕭秋水的“缺盆穴”又是一掌。
就在這時燕狂徒的雙掌已擊中了他。
就在擊中他的衣袂未及他的肌膚之一刹那燕狂徒閃電般易掌為指戮中了金二太子上“雲門”下“大赫”二穴。
金慕夏乍然受襲不及閃躲大喝一聲。
他大喝一聲用意有二一是提醒眾人並警示自己受襲遇險:二是運起“小祁連山金燕神鷹”所授的氣功大喝一聲逼出閉塞之氣血。
但燕狂徒的功力金燕夏哪裏抵消得住!才叫得了半聲聲音登時窒在咽喉便已被點倒。
這時杭八那一幹人紛紛吆喝著衝了過來燕狂徒一手拎住金慕夏的脖子猛把他提了起來緊了一緊金慕夏幾乎連眼睛也凸露了出來。燕狂徒喝道:“你們上來!再多上來一步我就擰斷這金小狗的頸子!”
杭八那些人投鼠忌器況且他們諸般作態莫不是要得到金太子賞識好升官財而今太子在人手裏哪裏敢有異動;但蕭秋水這邊也是變了臉色。
蕭秋水倏然色變是因為他與燕狂徒接觸不多但頗了解他那狂飆般的性格斷無可能拿金太子也威嚇住其他人不敢造次;以燕狂徒的如火烈性定必衝進去大殺一番半個不留而今如此必有所因。
最大的可能就是燕狂徒的功力並未恢複或並未完全回複。
強敵圜視而自己受製主將功力又未曾恢複這是十分可怕的事。
何況這些“強敵”莫不是手辣心狠賣國貪榮的人物而且這些人若殺了燕狂徒和自己那下一個要殺的人就是關係整個家國命脈的嶽飛嶽將軍了!
“鐵龜”杭八當然不知道站在他麵前天神般的大漢就是名動天下的楚人燕狂徒若他知曉恐怕早已逃之不迭。杭八心中所盤算的不過是如何在太子麵前立功為他升官財鋪路。
杭八當下喝道:“你是誰?快快放下太……二公子爺有話好說!”
燕狂徒瞪著眼睛道:“沒有什麽好說的!”
杭八怒道:“你若敢傷二公子一根寒毛我就把你剁成肉泥!”金二太子聽了心中大奇按理說對方一招擒住自己功力遠在杭八等人之上大可輕易將之打何必大費唇舌?當下疑竇頓生隻聽燕狂徒冷笑道:“我若要傷他你們又能怎樣?”燕狂徒手裏又緊了一緊金慕夏頓時一口氣透不過來臉色黑杭八心想這次若金太子有什麽“冬瓜豆腐”自己可要遭殃當下急叫道:“別別別別……”
燕狂徒嘿嘿冷笑幾聲便住了手暗自調息原來他真氣雖通行無阻但至帶脈之下雙腿已不能動血脈閉塞不通形同朽木而且功力回複不到一半他心中忖念自己封了蕭秋水的穴道現在卻無法維護他自己照顧自己尚無問題故計劃一舉將眾人殺盡方才是上策。因為並無把握一擊得手雙腿又苦於不能動彈所以遲疑未下殺手。
杭八轉念一想這人看來不好惹得很他既製住金二太子我也要製住他的朋友才好!驟然閃身已鉗住蕭秋水將哭喪棒一架架在蕭秋水後頸上如鯊齒一般的尖刺嵌到了蕭秋水的肉裏去了。
燕狂徒明知杭八身形一動是撲向蕭秋水奈何下盤苦不能動無法相救隻聽杭八喝道:“你放開二少爺我就放你朋友否則……”
“否則什麽?”忽聽一人問。
杭八忽聽此話大吃一驚回一望隻見自己身後不知何時已站了一個人月光澹淡下這人容色飛越卻不清楚多大年紀。
杭八大怒叱喝:“來人拿下!”
他連喊三次部下都屹立不動。杭八頓有毛骨悚然之感。隻見昏朦月色下他部下的背後都踏出一個人來這些人都是宋民服飾手持短刃抵住杭八手下的咽喉。金太子噫了一聲他雖為燕狂徒所製但事事瞧得分明他幾乎不敢置信積弱頹靡的宋朝居然有這一群英悍、矯捷的宋人簡簡單單輕輕易易神不知鬼不覺間就製住了自己的部下。
而這些部下除了金兵精銳外還有宋軍及朱大無王手下的武林人物在這於神秘人物麵前竟都如此的不堪一擊!
“否則什麽?”那人再問。杭八一咬牙道:“否則我就把他一刀給殺了!”
那人緊接著問:“你是什麽人?”
杭八映著月色一照覺得那人還頗年輕的樣子膽子登時壯了道:“什麽什麽人?”
那人笑道:“你是宋民怎又幫金人打我們宋人?”他說著指了指燕狂徒挾持中的金太子。
杭八一時啞口無言金太子知來人非同小可便答:“什麽金人宋人天下一家大宋王土談什麽分際!”
那人微笑道:“金二太子你也別裝蒜了記得穎昌之役麽?我們曾相會過!”
金太子聽得心裏頭一寒隻覺這人好眼熟卻不知是誰。
那人笑道:“你們殺人傷人汴京還不夠麽?要到臨安府來滋事!”
杭八不知這人是誰惡向膽邊生喝道:“去你媽的蛋!”
那人臉色一變搶前一步杭八正想殺掉蕭秋水再來應付此人也不知怎地為此人氣勢所迫不自覺地手下一慢那人探手一拗就奪下了他的哭喪棒一踢腳就把他踢飛出去順手將蕭秋水接了過來。
蕭秋水隻見此人出手武功十分平庸而且一派正宗功力也不見得如何突異但偏偏在舉手投足間產生了一種大氣勢、大氣魄、不可思議的力量而且含有一種百戰沙場的大無畏所以一出手就打退了“鐵龜”杭八!
杭八被那人一招打退金太子立即想起一個人來了駭然叫道:“你……”
那人笑著揮手道:“今天你在危境之中而且人孤力寡我不想殺你你且回去他日在戰場上我在千軍萬馬中斬你級。”
燕狂徒滿腹狐疑又見金太子聞言後神色慘然便喝問道:“閣下何人!”
那人笑而拱手道“在下嶽雲。隨家父返京複命知途中亂黨埋伏故在下先行一步為父清道前輩是……”
燕狂徒一聽“嶽雲”兩字退了兩步失聲道:“你父呢?”金慕夏趁機一掙掙脫了燕狂徒的鉗製回身“啪啪”兩掌打在燕狂徒胸脅上。
燕狂徒卻宛似未覺。金幕夏打了兩掌心中已慌慌惶惶心念疾忖:別說這癲癲癩癩的人武功深不可測就算單憑這嶽雲個人之力已夠不好對付何況自己已先機盡失埋伏失敗!不如還是三十六著走為上計!
原來在穎昌一役中金兵布陣十五裏金鼓震天城堞為之動搖。但守將為嶽雲與王貴二將計議將白軍統製董光留守以先鋒軍副統製胡清守城王貴、嶽雲二人出戰從早殺到晚上斬金兵五千人金統軍上將軍夏金吾便死於嶽雲之手;金副統軍粘汗孛董被重傷抬返汴梁途中氣絕兀術為之喪膽。
由於是役以眾擊寡金兀術以為勝券在握便叫二子去參戰意思是討個功勞回來方便遷升殊料一敗塗地。金慕夏也非常人也在夏金吾戰嶽雲時曾與上將軍雙鬥嶽雲但見嶽雲在陣戰麈河中如天神奮威三招即斬夏金吾金慕夏一招俱插手不下嚇得心膽若裂一直打馬逃至汴梁才敢稍停。
從此金慕夏畏絕了嶽氏父子。愈是畏懼便愈想殺害嶽飛、嶽雲隻是一旦見著了還是嚇得手腳軟沒了鬥誌。
金慕夏返身便逃杭八等看見主帥走了便忙不迭跟著便跑其他人見沒了主兒紛紛抱頭鼠竄。月色下那一小撮人瞬間走得個幹幹淨淨隻剩下嶽雲、燕狂徒以及蕭秋水三人。嶽雲的部下也悄悄地整隊退去。嶽雲似已司空見慣對金兵潰竄的事已不足為怪笑道:“我手下這一幹兄弟便去接家父來。”
燕狂徒眼睛出了亮光喃喃道:“你父親要來!你父親要來!”
嶽雲銳利的目光打量了一下燕狂徒關切地問道:“前輩要見家父麽?不知有何見教?前輩的雙足可有不妥?在下稍通醫理可否代為察看……”
燕狂徒厲聲道:“你毋近來!我自己的事我自己會料理!我要見你父是有要緊的事相告!”
嶽雲湊近一步道:“有什麽事兒前輩告訴在下也是一樣!”
燕狂徒道:“好!就告訴你!我不準嶽將軍見皇帝!”
嶽雲倒是一呆噫道:“哦?”
燕狂徒道:“你父是孝子你也是孝子!你試想想這次回京還有命嗎!秦檜、韓佗胄這等狗官會放過你爹嗎?剛才這些人便說是秦檜派來的也有黑道上的敗類和金賊合作要伏殺嶽將軍!你想想啊你們一旦死了喪盡了大宋土地傷盡了天下百姓的心!你父親對不對得起你娘?你對不對得起你娘?對不對得起你們的老婆兒女、百姓軍民!”
嶽雲聳然動容。燕狂徒愈說愈是振奮大聲說:“如果我是嶽將軍我就不聽命於朝廷領著一般兄弟兵為大宋人民打江山去!嶽將軍不怕沒有強援糧百姓供得起人武林多的是!”燕狂徒說得激動起來須幡揚。
蕭秋水在一旁聽了也為之震動。他沒料到燕狂徒這看來放蕩不羈的前輩競有一般如此激烈的愛國心而且要自己答應的第一件事原來是勸阻嶽將軍奉詔回朝!蕭秋水不覺熱血沸賁覺得就算為這事兒饒上了自己一條性命也是值得。
隻見嶽雲沉思了一會說:“前輩所說自是字字金玉良言當頭棒喝。”嶽雲苦笑了一下又道:“隻是……”
燕狂徒瞪眼道:“隻是什麽?”
嶽雲道:“隻是家父常與我言:‘行事不計成敗隻求心安。’此刻舉國烽火人心異離家父情知此行必死也在所必行以免帶頭起來違逆帝旨即一呼百和成了聲勢於宋於國一無好處啊!“燕狂徒跺足道:“唉呀現今是皇帝昏庸不圖恢複秦檜卻要害你全家啊!有言道‘大丈夫寧死戰場不毀於佞賊手中!’嶽將軍英名一世你也耿耿精忠如此自投羅網不值得呀!”
嶽雲微笑道:“隻要忠臣死能得天下安萬世平那死也並不可畏!”
燕狂徒抓腮搔腦急道:“怎麽這般食古不化!你們為國家民族謀大事還是替宋朝皇帝趙家保天下!皇帝不好!換就換翻就翻有什麽了不起!”
蕭秋水禁不住也插口道:“死有輕於鴻毛重於泰山者;嶽少將軍令尊大人功同日月澤被蒼生若為奸相所害則天下平民還有誰能替他們申冤?金兵鐵蹄踐踏中原則有誰為大宋江山直搗黃龍?嶽將軍若有不幸試問天下尚有何人在奸相當權下還我河山?少將軍令尊之死實乃無異於天下千千萬萬百姓之死也請少將軍三思!”
嶽雲仰天長歎道:“兩位大俠說得有理實不相瞞在下心中所思亦與兩位之意不謀而合。大丈夫生於世隻求無愧於天地無愧於人至於是不是落得個惡名我倒不在乎……在下如此勸過父親不過父親大人對‘忠義’字甚是堅持在下百勸無效有次還險被當場處斬……”
燕狂徒頓足罵道:“嶽將軍怎麽如此拘泥古板!”
嶽雲臉色一變道:“前輩請自重若再辱及家父在下則鬥膽得罪了。”
燕狂徒幾時被人這般叱喝過也臉色微變蕭秋水怕引起衝突忙岔開話題道:“今尊嶽飛將軍忠勇雙全義薄雲天隻是廟堂縱控在秦相手中對朝廷存忠不過是‘愚忠’而已。”
嶽雲笑道:“這位兄台言之有理不過也有過慮之處秦相雖握大權而且皇帝老爺還賜予家父禦劄一十五道而且韓、劉、張諸將軍重兵在握諒秦檜不敢對爹怎樣!”
燕狂徒冷笑道:“不敢對你爹怎樣?”說著用手向地上屍一指道:“看!這就是你爹的舊部為阻止秦老賊派人伏殺你們而犧牲了!”
嶽雲跪了下來對練氏兄弟的屍拜了四拜然後轉向燕狂徒緩緩道:“前輩好意在下心領。在下自會為家父除道途上障礙並悉心保護父親安全。”
燕狂徒氣得反笑道:“憑你們幾下三腳貓保護得了麽!”
嶽雲靜靜地道:“適才前輩和這位兄台之危還是在下解的。”
燕狂徒本來勃然大怒但見月色下嶽雲的臉容絲毫無懼他轉念一想猛自懷中抽出一件事物大聲叱道:“看這是什麽!”
嶽雲赫然退了三步臉色大變顫聲道:“是爹的‘天下英雄令’。”
燕狂徒厲聲道:“既知是你爹爹用以召集天下英雄之令你也是一條響當當的好漢還不聽令!”
嶽雲俯半跪嘎聲道:“前輩既持令在手在下絕不敢抗命隻是……隻是這令原是家父出征之前恐老奶奶在家受奸相迫害持以此令召天下英雄以助卻怎會到了前輩手上?”
燕狂徒倒是一愕道:“這令我是從那小兄弟手中得來詳情我也不知。我隻知道嶽將軍的‘天下英雄令’可促致天下英雄拋頭顱灑熱血而無怨懟昔日曾在嵩山共歃血為誓遵從此令……喂你又是從何得來的!”燕狂徒側向蕭秋水問。
蕭秋水道:“晚輩也不清楚嶽大夫人後來的確受到迫害據晚輩推測共有兩股勢力;”蕭秋水何等聰明一番思索便知個中原委邊想邊破解邊接著道:秦檜等畢竟不敢明來逼害便運用了朱大天王的力量沿途截殺;恰逢權力幫想奪得‘天下英雄令’借此令使嶽將軍和天下英雄歸心推翻腐敗朝廷稱霸天下也派人奪取。“蕭秋水說到這裏歎了一聲愈說他心裏愈見分明了:“朱大天王見權力幫既然出動便袖手旁觀坐收漁人之利;偏偏李沉舟部下也有敗類他所派出未的‘九天十地十九人魔’人品良旁不齊就是‘八大天王’中也有內奸匡護太夫人的英雄豪傑又怎肯心服火拚之下……還是叫朱大天王占盡了便宜。”
燕狂徒冷笑道:“權力幫所要的正是我所想的嶽大將軍何故要為這靡廢朝廷賣命?江湖上多得是熱血漢子!可惜……可惜李沉舟這呆子太笨竟給朱大天王逮著個機會!”
嶽雲卻道:“這些……這位兄台……又怎曉得?”嶽雲雖然年輕但頗有乃父之風英明精細明察秋毫。
蕭秋水垂淚道:“我知道這些因為我就是蕭秋水。”
嶽雲動容道:“是近年來崛起武林大鬧朱大天王惡鬥權力幫勇戰金兵神州結義的老大哥——蕭殺的蕭秋天的秋流水的水——蕭秋水?”
蕭秋水苦笑道:“嶽兄這般說我好生慚愧那些都是私鬥逞能不比嶽兄救國為民俠之大者。”
嶽雲震動未息道:“蕭兄之出身聽說便是浣花蕭家了?”嶽雲雖經年在軍中但也聽聞家裏的慘變幸得浣花蕭家舍命召集天下英豪苦苦支撐最終仍不免家散人亡太夫人也沒了消息。
蕭秋水歎道:“正是。”
嶽雲正容道:“蕭兄為我家以致一門遭禍恩同日月請受在下一拜。”
嶽雲便要跪下去蕭秋水苦於無法動彈急道:“嶽少將軍你不能拜不能……這萬萬使不得我我受不起……”
嶽雲道:“蕭兄一家乃因受我們所累才致如此……嶽某實百拜難表寸心。”
燕狂徒這時的功力又恢複了很多伸掌貼胸遙遙一托嶽雲竟跪不下去燕狂徒道:“我兄弟不要你跪你還是省省事吧。”
嶽雲隻覺有一股無形又極其強大的力道穩穩托住自己自己無論怎樣運力都無法使膝蓋稍彎曲一下心裏情知這怒獅般的老人武功深不可測於是道:“那前輩手上的‘天下英雄令’……”
燕狂徒不耐煩地道:“我說過我不知道我是從這小兄弟手中奪得的。”
嶽雲道:“這令原是爹爹交予***以圖家裏能受天下英雄相護卻不知……”
蕭秋水黯然道:“其實就算沒有此令嶽將軍的事還不是大家的事!說什麽也要誓死匡護的。權力幫也旨在威脅不是要對太夫人下毒手隻是當時我們不知黑白二道互拚反叫朱大天王得了手我重返浣花時人蹤已遝聽說朱大天王殺了我雙親……又將太夫人捉去長江水寨……而家慈預先把‘天下英雄令’藏於劍廬之中逢巧為我所得……後來在長板坡之役中朱順水見我亮出‘天下英雄令’便要來奪結果給燕前輩搶去……”
嶽雲又是一震失聲問:“前輩姓燕?”
燕狂徒道:“我就是那個燕狂徒。”
嶽三恭然道:“原來是燕前輩。家父曾提起過您說您是江湖上一條好漢做事不拘塵俗不受世間權位富貴所擺布。”燕狂徒眼睛了亮顫聲道:“他他提我……”
嶽三繼續把話說下去:“爹還說燕先生的武功在當今武林中可以說是屈一指的可惜……”
燕狂徒急著要聽下去問道:“可惜什麽?”
嶽雲說:“可惜就是太不受羈束好惡無常是非全憑一心率意而為故對人世間造福者少殺戮反多。這樣很不好。”
燕狂徒默然了半晌在月色下低垂了他向來昂揚的頭道:“嶽將軍他說的是。”忽又抬頭凜厲地說:“我還要去完成幾件事就不理江湖事了!這是一件。”他說著舉起令牌道:“我要以你爹爹出的‘天下英雄令’來製止你爹返朝複命亦即是不許嶽將軍回去送死!”
嶽雲歎道:“燕前輩的一番好意在下心領。在下也曾常勸父親卻都無效……燕前輩若拿‘天下英雄令’使家父就範是大大的不妥……不如不如燕前輩先將令牌收起讓在下再設法勸阻父親如仍無效燕前輩再行定奪……這樣好不好?”
燕狂徒一時也心意難決。他一生做事任意為之無所畏懼但想到要以“天下英雄令”威脅嶽飛雖是為對方好卻總覺不妥很不願意遭逢此尷尬場麵。隻聽嶽雲又說語態十分誠懇:“家父出‘天下英雄令’旨意深遠若前輩以此威脅實有不妥之處。”
蕭秋水在一旁也說:“燕大俠若讓少將軍來勸可能比較妥當清大俠三思!”
燕狂徒苦笑道:“哪還用三思我燕狂徒雖有‘狂徒’二字但仍不敢犯嶽飛將軍的虎威。”燕狂徒一笑又道:“我們就躲在廟內若你勸不來我們再瞧情形來辦好了。”
嶽雲拱手向燕狂徒朗聲道:“前輩高義在下沒齒難忘。”又向蕭秋水抱拳道:“且不管這次回不回朝生死安危但少俠一片熱腸嶽家銘感五中。還有一事尚請少狹仗義費神……”
蕭秋水道:“嶽兄為國為民高情高義有什麽吩咐隻管說好了毋庸客氣。”
嶽雲輕歎了一口氣道:“我有一子叫做嶽遺……我怕萬一有什麽意外那時還請蕭少俠護送他至黃梅縣去避避並請代末將告之:鋤強扶弱兼善天下乃俠之本色唯官場險惡寧可餓死不要做官……”說著又低歎了一聲。
原來嶽雲屢立卓功但在官場中眼見許多不平事時仗義執言屢遭入妒。若論戰功嶽雲實不在朝中大將之下但嶽飛知若封賞其子必遭眾忌故寧可隱忍顧全大局將輝煌戰績讓奸佞們居功虛報。嶽飛還差點被迫斬此愛子。嶽雲隻求跟隨父親身邊戰死但對官宦的耍弄權謀實是深惡痛絕!
蕭秋水道:“我記住了。”就在說了這句話後忽然:一陣風吹來荒草一陣騷然地上的影子也動了動仔細看去原來是樹的倒影看去好象一團山魑鬼魅什麽的蕭秋水也不知為什麽心裏一寒覺得很象一個生離死別的場麵。嶽雲卻道:“好象是家父要來了。”
燕狂徒哦了一聲忽然淩空“哧哧”二指便已打通了蕭秋水雙腿的穴道蕭秋水一躍而起但因雙腿穴道被封閉已久一時麻痹不靈。嶽雲在旁見燕狂徒隔空解穴心中震撼暗忖:若軍中有此高手何愁大事不可為……心下計議已定決意若勸得父親不返朝聖便設法使父親收錄這等江湖豪傑以謀大舉。
蕭秋水未明所以燕狂徒疾道:“快過來背我。”蕭秋水走近去卻因手不能動無法相執。燕狂徒腿雖不能動彈但雙掌一按地上身形竄起已落在蕭秋水背上牢牢夾住蕭秋水“我們先走讓他們父子說去快!”
蕭秋水的輕功自是非同小可幾個起落已躍出了數十丈燕狂徒忽道:“我們進廟裏去。”
蕭秋水道:“好。”
於是背著燕狂徒竄入了破廟。這關帝廟甚是破舊蛛網四布失修多年因在臨安城郊皇帝天天酒如池、肉如山時時苛征暴斂哪有功夫修廟建橋?蕭秋水暗歎一聲燕狂徒道:“你歎什麽是歎我不解你手上和全身穴道?”
蕭秋水道:“其實我既答允了依你去三個地方就算你放了我我也不會走。”
燕狂徒笑道:“你的為人我知道確是言而有信的好漢子我不解你穴道倒不是怕你逃而是怕你出手……這些事我不想別人插手。”
隻聽這時馬蹄杳雜傳入耳中燕狂徒捺不住有些興奮道:“嶽飛來了!”
蕭秋水忍不住追問道:“你既不想我插手又要我來作甚?”
燕狂徒瞪了他一眼道:“我不是說過了嗎?有事情要你轉達萬一時有個見證啊。”
他一麵說一麵張望出去。隻見外麵燭火明晃月色反而黯淡下來那嶽雲正向一人行禮那人與嶽雲說了幾句話便仿佛往這邊行來。這時燭火燒得嘩啪有聲火舌奇響連燕狂徒、蕭秋水在破廟裏都清晰可聞忽聽古舊木製封塵的神像後“卜”地一聲兩人嚇了一跳猛回原來是一隻老鼠匆匆鑽入洞凹裏。
燕狂徒和蕭秋水對視一眼。
燕狂徒道:“他們來了。”
蕭秋水道:“好象往這邊來了。”
燕狂徒也一世豪勇心裏噗噗直跳道:“見嶽將軍這時見著了有些不好。”
蕭秋水也不知怎的知是自己仰慕已久的人到來心中亦十分緊張道:“是不好。”
燕狂徒低聲道:“不如……先躲起來!”
蕭秋水也嚎聲道:“好我背你上梁!”
蕭秋水一蹲身燕狂徒一攀蕭秋水手臂即躍上了他的背肩。這時兩人手上一觸都覺對方的手甚冰冷。兩人一個勇猛狂悍古今獨步一個年少氣盛世無所匹突然都因一個將軍的出現而控製不住心生的震畏與奮悅。
兩人悄沒聲的上了梁梁上灰塵甚多簌簌落下燕狂徒細聲罵道:“唉呀哎呀怎麽這般不小心別灑著了將軍!”
蕭秋水緘默了半晌火光漸亮顯然嶽飛一行人已走近廟門蕭秋水這時忽道:“燕前輩。”
燕狂徒漫不經心地應道:“嗯?”
這時人聲、馬蹄聲已近廟門蕭秋水精神恍惚道:“燕前輩真沒想到您是這樣的人。”
燕狂徒沒聽清楚即問了一旬:“怎麽?”
蕭秋水道:“晚輩以為燕先生要我去三個什麽樣的地方……江湖上人人傳您荒誕絕倫度越常情卻不知道您抗節孤忠……”
這時已有人推開廟門隻聽“依嘎”一聲燕狂徒心裏慌惶低聲疾噓道:“噤聲!來了!”
隻見火光忽地照了進來。隻見一人軍戎打扮從梁上看下去那盔帽頂的澄銅映著火光耀眼眩目。人雖著軍裝卻有好一種文氣!
那人之後站著的是嶽雲。嶽雲本生得俊朗英挺但此時俯視也許是居高臨下之故吧反而顯得矮小、可是那為的人卻不使人有這種感覺。
那人站在兩人中央左邊是嶽雲右邊還有一武將打扮的人。這人虯髯滿臉但臉容也給頭上軍盔遮蓋故看不清楚。
當中那人一入廟門立刻畢恭畢敬對廟中神像拜了三拜說:“關二爺義薄雲天護漢盡忠是值得我們景仰的人可惜流年征戰廟宇失修他日直搗黃龍之後必定來修建此廟。雲兒此事且記住了。”
嶽雲即恭聲應道:“是。”
燕狂徒和蕭秋水心裏同時一動:那人就是嶽飛了!卻又偏生看不到他臉目。隻聽旁邊那虎虎生風的武官說道:“大哥我看雲兒的話也有道理。奸相當權咱們回去豈不受死?死倒不打緊但大丈夫焉能受辱!咱們到朱仙鎮跟兄弟殺到汴梁去!要是皇帝反過來咬咱們的尾巴咱們幹脆袖手旁觀看要是咱家不打韓老將軍不打劉、張不打看秦檜、許龜年他們能下能打!要不趙構自己打去!”這人說得性起。
嶽飛忽低喝了一聲:“張憲不得無禮!”
張憲“騰騰騰”退了三步。而這一喝聲低沉卻有一種威勢令梁上二大高手也為之一震。隻聽張憲惶恐地道:“將軍息怒屬下知罪請處置。”
嶽飛默然了半晌歎道:“這怪不得你確是佞臣當途萬民於水深火熱之中。隻是天子為大聖恩如天不可稍加冒瀆。若人人如此則禮法何在?規矩無存!敗一家之禮不成體統喪一國之法則禍亡無日矣!”
張憲垂道:“是。”
嶽飛踏前幾步端視神像燕、蕭二人正圖看個清楚卻因木梁遮擋反而看不見又怕稍動驚擾了嶽將軍便屏息靜聆隻聽嶽飛又道:“雲兒的活不是沒有道理。‘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話雖如此說但國家多難正是尊王攘夷之際若作此忤行恐怕正中了賊子所謀壞了社稷成了千古罪人哪。”
那張憲忍不住又插口道:“金兀術命秦檜‘必殺飛’殺的就是大哥您啊!‘必殺飛’才是他們的陰謀就算咱們回去也不必急在一時啊!”
嶽飛喝斷道:“張憲!”張憲陡然住口隔了半晌嶽飛才平靜了音調道:“你和雲兒出去吧我要在這兒……”
張憲答:“好。”嶽雲乍想燕狂徒、蕭秋水二人臉有難色正想啟口嶽飛道:“去吧。”
嶽雲打量了一下廟裏的情勢與張憲怏怏然退了出去隻留下嶽飛一人在廟裏。
燕狂徒和蕭秋水二人仿佛可以聽見對方的心跳。
這時忽聞“噗”地一聲隻見兩隻鞋跟並齊踮企原來嶽飛跪在神像之前隻聽他說:“關二爺此刻家國多難女真入侵內有貪官您護漢抗賊義膽忠肝這等局麵可要開開眼、威保佑保佑我嶽鵬舉實在山窮水盡內外交煎了啊。”
語音懇切聽得蕭秋水眼眶一熱隻見燕狂徒眼圈兒也紅了。一個戎馬倥傯的大將軍竟在此時對神像這般泣訴。隻聽嶽飛又道:“我這番去大概難逃一死秦檜要殺我而放心皇上殺我而安心金人殺我而甘心。我嶽飛死不足惜隻是山河未複。宋人金人本無分別但女真一族無故入侵瓊奪殺擄我民以虐故我誓師殺敵隻是皇上怕我真個大捷時接二帝還他就皇位不保了故甘心受秦檜之利用……唉。”
隔了半晌隻聽嶽飛又道:“現今我隻有三個願望求關爺庇佑。我一求家國安寧天下太平若下官能以一死喚醒天下民心逐佞臣護法君還我河山直搗黃龍吾將含笑於九泉也!”
這時門外幾聲馬嘶馬蹄聲不安地踏響著。隻聽嶽飛又道:“我的第二個願望係求秦檜奸賊殺我一人便可萬勿連累軍中兄弟以及無辜百姓和嶽某家人!還有朱仙鎮布陣絕撤不得一撤則前功盡棄為此流血流汗的弟兄都白白犧牲了!關二爺庇佑求關二爺庇佑!”
燕狂徒和蕭秋水又對望了一眼心情激動莫可抑止。嶽飛又說:“第三個願望是望……”話未說完忽一陣急蹄卷至驟然在廟前停下。隻聽嶽雲“刷”地拔出腰刀喝問道:“是誰?”一人急應:“嶽飛在否?”張憲大喝一聲:“你又是誰?”隻聽砰地一聲那人似被這一喝嚇得跌落下馬來。
隻聽張憲又大喝道:“你究竟是誰?再不說一刀把你給殺了!”
那人上氣不接下氣地道:“我……我我……是……是……皇上派來的……使使使……使者……使不得不要殺我……”
嶽飛揚聲問道:“是什麽人?”
嶽雲稟告道:“是皇上特派使者。”
嶽飛又問:“什麽事?”
張憲搶著答:“我在來人身上搜到一張字條……上麵寫……寫什麽來著?王貴!”
隻聽一人應聲而出隔了片刻一人從容地道:“確是皇上禦筆上書‘飛回’三字。”
嶽飛站了起來道:“張憲不得失禮。快送使者回去。”張憲答:“是。”
隻聽外麵一陣騷動。隻聽張憲還在外麵壓低了聲音道:“你別假惺惺我知道是誰派你來的。你回去告訴秦檜若他敢動嶽爺一根寒毛我張憲……”
嶽飛又低喝了一聲語音微帶責備之意:“張憲。”
張憲應道:“是。”
外麵便沒了聲息不一會便傳來馬蹄聲那使者走了。
嶽飛長歎了一聲走了出來恰好又是在原來的地方即木梁之下仍是看不清麵目。隻見他臉朝外映著月光出神了一會兒後毅然自語道:“就算上刀山下油鍋我也要去否則國不為國家何以為?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望韓將軍等能力挽狂瀾矣。是真正關懷我嶽某人的嶽某心領但請成全我嶽某人嶽某並非意氣用事或圖名傳後世而是以死全忠而已。”說罷向著神像深深一拜又向梁上雙手一揖便霍然步出廟門。
“依呀”一聲廟門又告關上。馬蹄忽起馬嘶遠去廟門縫隙中的火光也逐漸淡去隻剩下月色仍幽淡的滲進來一綹一綹的灑鋪在地上。
月光皎潔地上灰塵很多。
蕭秋水、燕狂徒對望了一會兒都沒有說話。
隔了一會燕狂徒一頷蕭秋水會意一彎腰身燕狂徒即登上他背項蕭秋水躍下地來。隻見地上一行腳印踏在灰塵上清晰可見但人已遠去。那是嶽飛適才踱步時所留下的腳痕。
燕狂徒伸手掩開了門“伊嘎‘一聲月光劈頭劈臉當頭罩了下來。兩人都深深吸了一口氣隻見那棵枯樹在月色下更無生氣。燕狂徒氣湧丹田大喝了一聲又清嘯了一聲再狂吼了三聲。這三聲長嗥再震得一樹昏鴉簌簌掠起掠入昏夜之中。燕狂徒嘯了三聲側問蕭秋水:“幾時天才亮?”
蕭秋水道:“快了。”
燕狂徒指著枯樹道:“怎麽才秋天葉就落盡了。”
蕭秋水說:“可能冬天近了。”
燕狂徒呆呆出神了一會兒忽覺月光鋪灑在遠山、近樹、滿地上就如雪色一般忽然機伶伶地打了個冷戰近乎呻吟地說了一句:“真是寂寞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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