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貌合神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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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時候“假裝”也不容易比如假裝幸福。有人用虛張聲勢的權威來支撐自己的幸福有人用孩子來麻醉自己的幸福純粹的幸福可遇不可求。

    ——沈安若的b1og

    第二天沈安若剛上班便得知自己部門的同事林麗晶因急性腸炎作而住院於是她抽了空前去探望。那是全市最好的醫院林麗晶已無大礙但仍住在急診病房。急診科的副主任醫師與她是有過數麵之緣的老朋友於是去打招呼寒暄數語準備告辭時沈安若突然心裏生出一個念頭:“昨晚是否有一位姓秦的急診女病人送到醫院來?”

    “我幫你看一下。”老朋友翻翻檔案“哎真的有秦紫嫣。怎麽你認識?”

    “一位朋友剛聽說她出了點事。”

    “她已經轉病房了在x號樓x層x號。”

    “要緊嗎?”

    “已經沒有大礙了登記病因是藥物中毒。”

    “謝謝你。”

    她去買了大捧的紫羅蘭一路躑躅猶疑疑心自己在做一件蠢事。淡紫的花束花朵半開半合仿佛籠著一層輕霧。來到病房的門口門是透明的隱隱看到床上躺了人床邊有看護。她突然失了勇氣將花束輕輕放在門口正要轉身離去門卻突然被推開。

    “您是秦小姐的朋友嗎?”看護是一位和氣的大嫂。

    “對不過我不想打擾到她休息。請您幫我把花拿進去。”沈安若輕聲說。

    “孫姐是否有人來了?”室內傳出很輕弱的聲音。

    沈安若進去時心中那種正做傻事的荒謬感更強烈了幾分臉上仍掛著適宜的笑。

    “啊是你。我正在想誰會來看我?”秦紫嫣麵色蒼白精神尚好見到她有稍許的驚訝但很快恢複露出友善的笑意。

    “我來探望同事在醫生辦公室裏看見你的名字所以順便來看一下。”安若先解釋。

    “多漂亮的花你怎麽知道我喜歡紫羅蘭呢?”

    “隻是覺得與你的名字很襯。好點了嗎?”

    “其實沒有什麽我一直習慣吃雙份的安眠藥可是昨晚喝了很多酒忘記自己已經吃過又吃了一遍。後來覺得難受就自己打電話叫救護車了。很糗吧?”

    “我也曾有不小心多吃了藥的時候。”沈安若笑一笑“你好好休息我有事要回公司了。”她起身告別。

    “安若……不介意我這樣叫你吧?”在她準備開房門的時候秦紫嫣突然開口於是她回頭。

    “我跟程少臣是很多年的同學。”

    “我知道。”

    “在這個城市裏我沒有幾個熟識的朋友。所以……”

    “我明白。你不要多想好好休養。”

    沈安若最近有點煩。公事亂得有點像糨糊瓶頸得很偏偏林麗晶手術未痊愈連叢越越都出事了。部門裏突然少兩人而仍有無數臨時工作一件件扔過來以至於大家捉襟見肘苦不堪言天天加班。晚請大家吃宵夜連一向吃苦耐勞的小劉都忍不住牢騷滿腹:“安若姐領導們明明知道我們現在的情況卻絲毫不體諒。”一向不服她總愛找麻煩的蔡一祥那天多喝了幾杯後也拍拍她的肩大著舌頭說:“安若我送你一句話會哭的孩子才有糖吃。”那天等在門口簽字的蔡一祥恰好聽到了她在錢總屋內挨訓的內容。她突然感激再麵目可憎之人也都有可愛之處。

    公司最近要出大事領導們人人神經質但員工們卻一無所知她夾在中間難做人隻好端了盛滿啤酒的大杯子笑著蒙混過關:“真是對不住大家你們多擔待些多宰我請幾次客出出氣吧。”

    那日公司裏一位熟識客戶拉了她閑聊神神叨叨地說現了某種很神秘的現象近日你身邊生的事總會奇怪地重複生。她一笑置之結果當天晚上就接到了叢越越的電話那傻孩子要為情自殺。

    她趕到現場口幹舌燥地講了快半小時的話終於趁著天黑還沒有其他人現沒有警察和新聞媒體到場前把叢越越勸了下來。她撲進沈安若懷裏順便毀掉沈安若才穿了一次的衣服。

    沈安若頭痛一整晚憶及年少往事。她曾經的好友大二時便為了一個男人從二十層樓跳下去。她以為她會毀掉這男人的一生其實這男人如今事業有成家庭美滿幸福苦的隻是她的家人母親第二年就過世父親如今孤苦無依。而眼下情景不隻讓她回憶起她的傷心往事也觸碰了她最近的某處心結。

    她替叢越越請了假將她安置在自己離公司很近的那間公寓裏兩日後陪她去做了個手術替她請了一位臨時保姆因為叢越越在本市沒有親人而宿舍裏人多嘴雜。

    “對不起安若姐。”沈安若正在查看煲鍋裏的雞湯聽到叢越越小聲地說。“你最近已經很煩我還給你添亂。”

    “你沒對不起我你隻不過對不起你自己而已。”沈安若幾乎沒有力氣再教訓她“叢越越你是為你自己活著而不是為一個男人活著。你若自己不珍惜你自己沒有人會珍惜你。”

    周末沈安若終於甩脫了工作躺在閣樓的木地板上聽音樂。他們住在頂樓複式樓層之上仍有一層斜屋頂采光極好。程少臣極少上來所以這裏是沈安若一個人的地盤。這兒其實隻有一樣東西屬於程少臣一架三角鋼琴明明應該陳設在客廳但他堅持扔到這裏並且沈安若從未見他碰過。

    她從地上爬起來掀了鋼琴蓋子先胡亂彈了一氣後來便斷斷續續地敲出旋律來把曲調弄得支離破碎。終於折磨夠了那架鋼琴覺得手指都有點疼於是準備下樓去卻見程少臣正倚在樓梯口見她看見他輕輕地拍了拍手:“還不錯為什麽不繼續?”

    “小時候學過幾天電子琴。我怎敢在你麵前班門弄斧?”沒想到竟被他撞見了剛才明明他不在家。

    “你最近心情不好嗎?彈得那麽狂躁。”

    “嗯工作不順心總被領導訓。”

    “竟給你氣受?不如炒他們的魷魚吧。”

    沈安若笑出聲來:“全公司的人都受得了怎麽就你老婆受不了?又不是溫室小花。”

    “他們不得不受著是為了第二天的飯錢。至於你沈安若你在那裏忍氣吞聲是為了什麽?”

    又來了沈安若覺得頭大。前一陣子她加班回家累得不想跟他說話程少臣就建議她辭職她沒理他於是他嘲笑她把工作情緒帶回家是最愚蠢的行為。

    “我一畢業就在正洋工作看著公司一步步展哪裏是說走就走的?”

    “愚忠。”程少臣很不屑“最近連晚報上的女權專欄作家都說討好一個男人比討好全公司的男人容易多了但就是總有人想不開。你會有大把的時間想做什麽都可以這樣不好嗎?”

    “我們念書時晚上討論這個話題最後結論是專職家庭婦女一旦失去了家庭便會變得一無所有。”沈安若對這個話題很感冒。

    “沈安若你是不是對你目前的生活特別沒有安全感?”程少臣本來似乎準備下樓了聽她這樣講冷不丁地回了這樣一句。

    還是轉移話題好了:“這鋼琴音色真是不錯怎麽都不見你彈。”

    “當年學琴隻是為了讓我外婆開心後來她去世我也就沒興趣了。”

    屋裏一時間太安靜沈安若打破沉默:“程少臣你來彈一支曲子吧那架鋼琴要鏽掉了。”

    “沒興趣。”

    “真小氣耍大牌。”

    “那好吧你要聽什麽?”

    “soe。”

    程少臣停頓一秒鍾:“換一支。”

    “不彈算了我下去做飯。”

    他們吃飯時客廳裏電視開著正轉到地方社會新聞那一台芝麻一般大不足為外人道的瑣事一旦上了電視便成了全城人的笑料談資:某男離妻棄子某女千裏尋夫網戀被騙遭遇重婚犯……播音員沒有感情色彩的聲音與新聞主角哭哭啼啼的嗚咽不時地傳過來。

    “換台吧煩死了。”程少臣說。他一向隻看netbsp;當時正播著連載新聞真人秀某男與初戀女友重燃舊情現妻帶著孩子鬧到某男公司去不依不饒要討說法已經播到第三天某男放話堅決要離婚現妻揚言要自殺。沈安若總是疑心這樣的新聞是否也有劇本需要提前彩排或不是故事主角們鏡頭感太差她幾乎以為這是粗製濫造的連續劇。

    “當年沒有試著努力在一起如今卻這樣鬧騰弄得更多人不痛快。”沈安若歎氣。

    “你們部門那傻妞怎麽樣了?”

    “已經上班了。”

    “還是年輕好有大把的時間可以用來犯傻。”

    “你有點同情心好嗎?人家小姑娘招你了嗎?”

    “她自己想不開你卻給我臉色瞧。她怎麽沒招著我?”

    “我又沒針對你一個人隻不過覺得全天下的男人們一半以上都是沒有心肝的渾蛋而已。”

    程少臣抬眼看著她:“沈安若我真是越來越搞不清你的思維方式。你有話不妨直說為什麽一定要話說到一半就閉嘴又或者每句話裏都要藏著好幾重意思呢?我跟你講過了你把工作思維拿到家裏來真是傻得不可救藥你難道都不覺得累?你跟我說話犯得著耍花樣嗎?”

    沈安若定定地看了他幾秒論口才她從來都不會是他的對手不過如今她卻騎虎難下。她隻好盡可能輕描淡寫地問:“你那位出事的朋友還好吧?”

    程少臣愣一秒鍾開始嗤笑:“這麽久了終於要問?我還以為你永遠都不會介意呢。”

    “這事本來就與我無關。我隻是好奇究竟是什麽樣的絕望可以讓一名女子選擇輕生。”

    “不是你想的那樣。”

    “你怎麽知道我是怎麽想的呢?”

    “她隻是一個朋友碰巧是女性而已。至於其他沈安若你還是知道得少一些比較好。”

    “好吧你的事我一點也不感興趣。”沈安若低頭吃飯不再理他。

    “沈安若我跟你再說一遍不是你想象的那樣。還有你不要這樣陰陽怪氣我們可不可以不要為了無關的人吵架?”

    他那一句輕描淡寫的“無關的人”卻觸動了沈安若的神經。沈安若冷笑一聲說:“無關的人?程少臣我也搞不懂你的思維呢。你從小到大的同學緣分從國內延續到國外可能比靜雅更深。你為了她可以與你最敬重的大哥動手你與爸鬧僵她恐怕也是原因之一。大年初一你陪著她去看雪看到感冒也可以在醫院守著她到淩晨。這些我都能理解同學也好初戀也好總有感情在。隻是現在你竟然說她是無關的人?我剛才沒說錯吧男人若是無情起來真是可怕極了。”

    程少臣被她噎得半天都說不出話來過了很久才悠悠地說:“沈安若我終於弄明白一件事敢情你不是在吃醋而是在替別人抱不平呢。怎麽你想當聖女想把我捆了絲帶當禮物送人情嗎?”

    沈安若放下筷子起身便要走。程少臣不鹹不淡地繼續說:“你別走我話還沒說完呢。你剛才提到初戀我實話跟你講我確實是你講的那種忘情的人我的初戀她叫什麽名字她長什麽樣子如今我真的都記不得了。倒是你這樣懷舊對無情的行為這樣不能釋懷是因為你自己從來就沒有忘記過去嗎?你現在覺得很遺憾嗎?”

    真是話不投機半句多。沈安若勉強收拾好了碗筷換上外出的衣服開了門就走。

    “這麽晚了你去哪兒?”程少臣在背後冷冷地問。

    “屋裏空氣太差我出去透透氣。”

    離幽靜的小區不遠便是極繁華的商業區。她沒開車沒有目標地瞎逛到精品店試了幾件衣服在一家酸奶吧喝了一大杯自釀酸奶最後進了一家咖啡館。剛才嘔著氣根本沒吃飽於是點了黑胡椒牛排餐她已經很久不吃刺激性的食物了。

    胃塞得滿滿後心情就變好看看時間已經十一點於是又走回家。她最近走路少鞋跟稍有點高出來時忘記換一雙腳十分的痛。

    回家時程少臣也沒睡客廳裏電視開著而他埋在沙裏看雜誌她回家時他頭都沒抬。她也隻當他是空氣洗過澡就去睡了蒙矓中覺得程少臣好像也在她身邊躺下。她翻了身躺到床的最外沿把背對向他迷迷糊糊又睡去。

    沈安若忘記自己吃得太飽時不該馬上睡胃脹得不舒服睡得也不安穩恍惚回到大學時代很多人一起去爬山。分明知道是夢但場景那麽逼真一張張都是陌生麵孔裏麵她隻認識江浩洋她以前從未夢見過他覺得十分迷惑。他們正在攀登一條陡峻的山路她筋疲力盡在一處陡壁前再也沒有力氣前進一步。江浩洋微笑著向她伸出手她很奇怪他的友善他們好像並不熟。她遲疑著伸出手去握住他再抬眼便現江浩洋已經變成了程少臣的模樣於是她朝他笑:“咦我們又見麵了。”心底又疑惑為什麽這樣生分呢本該十分的熟稔才對。她信任地抓住他的手等他拖她上去卻不想他突然冷笑著鬆了手自己直直地墜落下去。

    沈安若幾乎尖叫卻現怎樣也喊不出聲音來突然驚醒一身冷汗小腿腹鑽心的痛。她一直有這樣的毛病總夢見上樓梯失了足突然驚醒就現原來腿抽筋隻是這次的夢境更真切、更驚險。四周一片漆黑與靜寂隻有自己咚咚的心跳聲與程少臣隱隱的呼吸聲還好隻是夢而已。她強忍著痛感坐起來覺得腳趾都在痙攣著額頭與後背濕透。

    沒想到程少臣也被驚醒了沉默地起身替她揉捏腳趾與小腿。他的手指很有力並不溫柔給她施加了另一種痛但她痙攣並疼痛的腿卻漸漸地複原連失序的心跳都正常了。她又慢慢躺了回去程少臣也鬆開了手。

    “你做噩夢了?”

    她沒說話。

    “夢裏的怪獸是我的模樣?”

    沈安若閉緊了唇對那夢境仍心有餘悸。程少臣觸瀏 覽 器上輸入.$看最新內容-”了一下她的額頭便準備起身下床沈安若突然抓住了他的手。他反射性地掙了一下沈安若抓得更緊。

    “我去幫你拿一條幹毛巾。”程少臣抽出自己的手離開前說。

    那次沒頭沒腦的無聊爭吵之後他們便相處得小心翼翼盡量不說話偶爾一句半句也不過是“今天吃什麽”“明天到哪兒去”之類絕對安全話題。因為隻要一開口最終難免就要陷入僵局。

    沈安若正在盯著牆上的一件布飾呆是她做的但她不記得自己什麽時候掛到這兒來了。結果一心一意在看電視的程少臣突然開口說:“你公休假沒用完吧?下個月跟我去日本。”

    “去幹嗎?櫻花季早過了。”他用了命令式的肯定句令沈安若聽著別扭。

    “你不是很想看薰衣草?上回去法國時不是花開季北海道富良野的其實也不錯。”

    “我不要去支持日本經濟。你很熱愛大和民族啊每年去那麽多回。”

    “誰讓我要賺他們的錢呢。”

    “你是幫著日本人賺我們中國人的錢吧?”

    “你存心找碴呢你什麽時候也成了憤青。”程少臣對她的故意挑釁不屑一顧“容我提醒你一下沈部長你懷著滿腔熱愛並且打算為之奮鬥終生的正洋集團每年輸送給日本十幾億的原材料采購費呢別說你不知道。”

    自從他們吵過一場後提到對方的任何事情一定都要酸溜溜表現出一副蔑視的態度比如程少臣正在談論正洋集團:“正洋最近幾項投資都很難看。怎麽沈安若你下定決心要與它同生共死矢誌不渝嗎?”

    “你說話別這麽惡毒。倪董是看著你長大的長輩不是嗎?你咒他啊。”

    “倪叔是好人不假但公司又不是他一個人的。”程少臣無所謂地說“方向都已經錯了還試圖彌補錯誤繼續追加投資結果損失更慘對不對?你們現在內憂外患吧高層人人自危正努力尋找替罪羊來承擔後果呢。沈安若我看你還是快點遠離這個是非地跟我到異國去幾天你能夠更加細致入微地體驗你那顆愛國心。”

    沈安若暗暗心驚他與自己的公司根本沒有任何業務往來竟然把問題一眼看穿最近公司的確有點亂。“您也太瞧得起我了吧我隻是小嘍囉而已。”

    “可你這個小嘍囉簡直比你們老總都上心呢怎麽不見你對我這麽上心過。我猜這次出來背黑鍋的人應該是張效禮你的前任領導你那令人敬重的正義感與忠誠心一作指不定又要犯傻了。你家那某位錢姓老總的做事風格……沈安若你好自為之吧。”

    “關你什麽事?”

    “我擔心你到時候……崇高的信仰破滅純真的心靈受創。”

    沈安若被他攪得又心煩又氣惱趕緊轉移話題:“你爸下周日生日給他準備什麽禮物比較好?”

    “他什麽也不缺。”

    “可心意總要表達吧。”

    “隨便你。”

    “好。但是你到時候是否可以務必保持沉默不要像上回一樣在爸正高興的時候存心拆台。他尷尬你就很好受嗎?”

    “爸又不是傻子我不拆穿你以為他就會信你那套和稀泥的言論了?”程少臣頓了頓突然想起什麽“你自己回去吧下周我正好出差。”

    “你改一天出差不就行了嗎?他一年才過一個生日而已。就當裝裝樣子好了有那麽難嗎?”

    程少臣本來已經對這場難得的談話興致缺缺將電視音量開到老大聽到她這樣堅持於是又關小了音量轉過身斜睨著她:“多有意思沈安若這全世界的人你都在努力地討好你領導你同事我家人還有莫名其妙的路人甲乙丙丁甚至連你自以為是的情敵你都可以真心地或者假裝地友善至極。你怎麽偏偏就是不肯討好一下你老公呢?這也就算了但是連我想要討好你一下還要看著你臉色說話呢。”

    “程先生你需要我的討好嗎?”

    “不需要。”程少臣回過身冷冷地說。

    “這不就得了我也不需要你的討好。”

    教育頻道在演螞蟻毀掉堤壩的故事最初就是那樣小小的一條裂隙最終令整座奇觀毀滅。程少臣一向隻看cctv頻道教育、體育、軍事與財經此刻目不轉睛不再理會她。

    有時候關係一旦僵了就很難再複原。沈安若本來是在收拾房間又經過客廳時瞥了一眼電視屏幕腦子裏回想起程少臣不久前無意中提及的這句話突然覺得感同身受。

    再後來他們為了不再這樣莫名其妙就起無謂的爭執於是極有默契地減少在對方麵前出現的次數。程少臣又開始晚歸有時候索性都不回家了。沈安若也晚歸存心在公司逗留到很晚才回家。他們在電話裏尚能夠心平氣和程少臣說:“我在外地晚上趕不回來。”或者“已經這麽晚了一個人開車不安全你不用回來了。”於是他們一起在家的時候都越來越少了。

    那天與賀秋雁一起吃飯賀秋雁說:“明明前陣子還一副春情蕩漾的模樣才幾天就這麽憔悴了?怎麽造人計劃搞得太辛苦?”

    大廳廣眾之下她的聲音那樣響沈安若恨不能堵住她的嘴。

    賀秋雁仍然在為相親整日忙碌以至於沈安若要見她需要提前三天預約。

    沈安若最近胃口不太好牙也痛飯吃得十分仔細。

    “你怎麽一副沒有胃口的樣子真有了?”

    “沒打算暫時停一停。”

    “真的鬧別扭了?唉其實也算好事吵架才像正常夫妻我還以為你們永遠要相敬如賓下去呢。”

    “不是身體出了點狀況正吃藥呢不適合要孩子。”

    賀秋雁喜歡與她談工作:“最近我們做了一個婚外情的專題我得出一個結論:之所以出現第三者主要還是夫妻二人出問題了以至於有隙可入。”

    “我一直覺得”沈安若遲疑了一下“所謂的第三者並不是介入的那一個而是阻止別人相愛的那個人。”

    “你這論調好稀奇呢。怎麽?你家出事了?你老公外遇還是你打算出牆?”

    “有些事情我自己沒想通而已。”

    “沒想通就要麽不想了要麽去弄明白唄?吊著的狀態最難受了。”

    “沒有必要其實也不關我的事。還有秋雁你說得對如果夫妻出現問題從來都不是別人的責任。再多的外因也隻是導火線不是這個原因也總會有別的原因出現遲早的問題。”

    “沈安若你是膽小鬼以及悲觀主義者。”賀秋雁突然覺得無言以對。

    過了幾日下班時間剛過程少臣的電話打來:“晚上有宴會下班後回家換衣服。”

    最近兩人的對話已經沒有問句隻有肯定句。

    “我晚上有事。”沈安若也沒好氣。

    “李阿姨的六十歲壽宴她說很想見到你。”

    “李阿姨是誰?我又不是大人物。跟你說了我今晚有事。”

    “宴會八點開始我現在有點事七點半以前回家接你。先掛了再見。”

    電話掛掉後沈安若半天都沒反應過來。程少臣極少要求她陪同參加各類應酬偶爾有她拒絕他也不勉強。

    想了想還是準時回了家等重新化過妝又換上新款的黑色小禮服後程少臣已經回了家盯著她看了幾秒鍾:“你穿黑色太蒼白像剛生過病一樣。”

    她回屋去擦掉原先的淡色口紅重新抹上厚厚的一層豔紅色:“這樣好多了吧程先生。”

    “你覺得適合就行。”程少臣連意見都懶得表了。

    其實連沈安若自己都覺得她此刻更適合去參加吸血鬼化妝舞會。

    程少臣卻將車子開到一家規模很大的珠寶行前停下。

    “幹嗎?”

    “你沒戴項鏈。”

    “沒自信的女人才需要飾。”

    “你別誤會。我隻是覺得你的衣服領口實在太低了。”

    店員見到衣冠楚楚的男女光臨自是百般殷勤笑容親切。櫃台裏鑲滿了碎鑽的項鏈在燈光下流動不定高貴雅典。

    “您看這邊這些新到的款式都十分襯您的氣質。您喜歡哪一款?”

    沈安若嫣然一笑:“哪一條最貴?就那條好了。”

    帥哥店員的笑容依然燦爛隻是有點僵並且偷偷朝遠遠坐在休息區裏翻雜誌的程少臣看了一眼。

    沈安若對那幢燈火通明的華麗建築有些眼熟突然憶起某年某月某日的一天程少臣曾經帶她來過這裏參加一個宴會李夫人本城著名的紅娘誌願者曾經程少臣口中的“李妖婆”。當天有些情節曆曆在目她突然有點怔忡。程少臣已經走出幾步遠見她沒有跟上又折回來牽了她的手。

    人生就是大舞台幾分鍾前還視對方如空氣的兩人此刻一樣可以相偎相依一副鶼鰈情深狀。

    李夫人的宴會總是華美絕倫人頭攢動。程少臣片刻後便離開她知道他也討厭這樣的場合。她自己去找了點東西吃偶爾與陌生人搭訕幾句躲過幾個愛慕的或者似乎不懷好意的眼神也見到了幾位認識但算不上熟悉的麵孔然後她在人群裏看見意外中的熟人秦紫嫣穿一身淡紫色的旗袍美麗優雅此刻正與一位年輕男子翩翩起舞。

    大廳裏人太多空氣不好。沈安若仍是穿不慣三寸的高跟鞋小心翼翼地走著躲過每一名邀舞的男士到洗手間去將口紅又重新塗了一層因為剛才吃東西時似乎抹掉了一些。這偌大的別墅燈火通明每一處都亮著長長的廊道掛著一排排的畫組合得有點混亂但皆是真跡值得細細地看。沈安若看得很專注沿著畫慢慢挪著腳步後來她挪到一扇大門處向裏望一眼熟悉的擺設一些回憶浮上心頭嘴角也揚起微小的弧度想進去看一眼但還是收住已經邁出去的腳抬頭繼續看牆上的畫。

    沈安若一直上了三樓透過樓梯縫隙向下看有一種居高臨下、俯瞰眾生的優越感有人在舞池裏肆意調情有人在牆角裏親密相擁也有人在樓梯邊竊竊私語。站在她的位置她能看見程少臣漫不經心地夾著一支煙從容地踱進一扇門裏。幾分鍾前似乎有一抹淡紫色的影子也飄了進去。她靜靜地佇立了片刻決定還是到外麵去走走。

    後花園裏種著玫瑰在月色下姿態誘人香氣隨風隱隱飄散。她坐在花園的一處木椅上月色融融輕風怡人很適合談情說愛的地方。腳很疼她彎腰解了鞋帶交叉著腳輕踩著鞋。花園裏其實也有別人但她坐在很隱蔽的角落裏沒有人會注意到。

    她坐了很久外麵的空氣舒適怡人突然有人從別墅裏匆匆出來。她之所以能夠察覺是因為今晚穿淡紫色衣服的人實在不多而大家都在扮那麽巧的恰從她的身前經過。沈安若又向椅子裏縮了縮其實她已經躲在暗處難有人會留心但她卻借著月光看見秦美人的臉上分明有兩行清淚。

    沈安若坐在那裏了很久的呆回想起許多的往事然後她察覺到有人在看她抬頭看程少臣已經不知何時站在她麵前。他一向喜歡突然出聲嚇唬她這一回竟然沒有。他背著光看不清他的神情。

    “回家吧。”

    “宴會已經結束了?”

    “還沒但我的事情已經處理完。今天整晚都沒見你你手機沒帶在身上。”他的聲音波瀾不驚。

    沈安若低頭找鞋子她坐了太久腳有點麻現鞋子已經被她踢出很遠。程少臣替她將鞋子撿回來她伸手去接不想他已經蹲下替她穿上連鞋帶都仔細地係上。沈安若幾乎要呆住她站起來覺得無話可講程少臣也不出聲。沉默了一會兒她下意識地轉頭現剛才已經走開的秦紫嫣不知何時就站在離不太遠的地方正看向他們的方向。月亮已經偏西她原先那隱蔽的角落已經在白色月光的籠罩下。

    程少臣喝了一點酒回家時將車開得十分慢但仍是穩甚至比平時更穩眼睛直視著前方不說話。沈安若有點偏頭痛倚著窗幾乎睡著。電梯也似乎比平時更慢他們盡管當對方是空氣但那空氣卻是凝滯的隻讓人喘不過氣。程少臣突然打破沉默:“你有紙巾嗎?”

    沈安若低頭從包裏找出一張給他。

    程少臣接過紙巾突然伸手拉過她將她唇上厚厚的唇膏一一抹掉他很用力令她覺得疼被他抓住的地方和嘴唇都疼。

    “叮”的一聲終於到了電梯門一開沈安若立即推開他翻出鑰匙去開門。程少臣跟在她身後看著她關門又上鎖後突然將她反手按在門上親吻她的唇輾轉吮吸非常用力他極少這樣吻她。

    沈安若使勁掙紮了幾下不僅沒有掙脫開反而讓他將自己的衣服扯亂。那裙子本來就很少的布料前胸極低露出大半的背裙擺也短。沈安若有些氣息不穩死死地用手抵住他:“不許弄壞我的衣服。”

    “我討厭這條裙子。”他扯掉她上身的布料又從裙子下擺探進去動作很粗魯。

    他明明一向有潔癖不喜歡香水的味道最討厭化妝品沾到臉上極少會不洗澡就做。她其實也有潔癖從人多的地方回來就會覺得髒。沈安若用了全部的力氣推開他:“我要去洗澡。”

    很久後他們躺在床上離得很遠各懷心事。他們已經很久沒有做了她竟有點生疏和不適的感覺。突然程少臣靠近她將她攬進懷裏修長的手指順著她的鎖骨一路緩緩地滑下一直將手停留在她的小腹上輕輕地撫摸著那裏唇也貼到她的耳畔。沈安若竟覺得有一絲惶恐深深地呼吸一口後聽到程少臣貼著她的耳際在說話他氣息溫熱弄得她癢聲音卻沒有任何溫度:“沈安若我不明白你若不想要孩子隻管跟我說我不會逼你。你有必要吃藥來折騰自己嗎?”(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