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天地不知老 多情死得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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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過去,將這一生的遺憾彌補,大概是每一個人的夢想。
但重生也並不都是好處。
一些事情,你提前知道,就會有心裏陰影。
比如知道楊芷媛未來是個胖子,會影響她在你心裏的形象,於是,很無情地拒絕人家……其實減肥並不太難。
比如知道何婷婷第一次給了別人,於是你心裏有梗,麵對你不知從何而起的憤怒,姑娘無所適從,完全不清楚你為什麽發神經。
而且,人的見知有限,你隻知道2008年煤礦資源整合,煤老板退出曆史舞台。
其實,煤礦真正的冬天是在2012年以後才煤價大跌的。
2008年煤礦整合,關閉那麽多黑煤窯,導致煤炭供不應求,價格反而又大漲……但這些,張上不知道。
……
朱新寧遇刺,被專機以最快速度送到301醫院……然後沒有了下文。
他昏迷前留下話,要一個叫“張上”的人接手他的產業管理。
聽說這人是朱曦的男朋友。
這個消息迅速席卷三晉大地,人心思動,巨額利益誘惑下,所謂忠誠,不值一提。
而張上也陷入了兩難境地。
煤老板豈是那麽好當的?
當下這個時代裏煤炭行業缺乏秩序,錯綜纏繞的利益糾葛是世間最大的泥坑。
一旦踏進去,麵對暴戾廝殺,勾心鬥角,同行踩踏,幹部刁難……沒有人知道未來的方向。
盡管他清楚,2008年後煤炭改製重組,使煤老板這詞從曆史的舞台上散去,可你能撐到那時候麽?
別半道上被人襲擊打死,簡直是賭命。
但如果不去,關鍵時刻當逃兵。
你將無顏麵對朱曦,也再沒有資格和朱新寧稱兄道弟,叫他豬哥。
從此以後這事會成心裏一道坎,邁不過去,留下心裏陰影。
夜。
一家人和和美美,看電視劇,閑聊著。
張誌偉當了大老板,逼格依舊提不上來。
不喝茶葉也不喝酒,就愛拿個水杯,從包裝袋裏倒點橘子粉,用開水美美的衝上一杯,搖啊搖……
過會兒,品嚐兩口,味道淡了,沒化開,繼續搖,很有那個年代人的印跡。
知子莫若母,兒子整個晚上臉色陰鬱,遠沒有平時的那股活潑勁頭,窩沙發上萎靡不振。
“張上,你怎麽了?”楊芯拿毯子給他蓋上說:“感冒了,渾身沒勁?”
勉強笑笑,消沉地坐起來,“媽,沒事。”
頓了頓,又和張誌偉說:“爸,我想休學。”
“休學?”張誌偉搖杯子的動作怔住,皺眉說:“家裏這些事也不用你操心,休學幹什麽?”
“我有個朋友,臨汾的,出了車禍,生意沒人打理,讓我去接他的攤子,先替他盯著。”
“朋友?”夫妻倆麵麵相覷,“我和你媽怎麽不知道你在臨汾還有朋友?”
“人家救過我和陳連尉的命,咱買娛樂城地皮的時候,縣裏本來是要招租的,不賣地,人家找人打了招呼咱家才能拿下這地皮,王懷東和劉鋒老往咱家跑,你當為什麽?”
為什麽……上頭有人唄,不然你就一土財主,人家縣長和書記至於這麽放下身段?
夫妻倆想了想,對兒子做生意的能耐還是挺認同的,也清楚他在靈石差點被人下土,好在福大命大,還救了陳連尉。
“他做什麽生意的?”張誌偉眯眼問。
“開煤礦的。”
“煤老板啊?”夫妻倆瞪眼。
這個年代,在三晉老百姓心裏,煤老板絕對高大上,手眼通天,可以拿錢當紙的存在……
誰家要是把閨女嫁給煤老板了,或者嫁給煤老板的兒子了,那就是步入豪門,一步通天。
可煤老板也有大小,院裏挖煤的叫煤老板,占山為王的也叫煤老板,朱新寧還是煤老板呢。
可人家那煤礦,儲量都是幾億噸的來,小煤礦上百座都頂不上他一座的儲量。
“你去接他的生意?”張誌偉呼吸有點急促說:“管煤礦啊?”
“不是接手,是先替他盯著,不亂起來就成。”張上解釋說。
“他沒兄弟姐妹侄子外甥麽,怎麽想到讓你去盯?”
“這……”張上心裏緊了緊。
他以前和朱曦打電話時聊過這些,朱新寧親戚眾多,三個兄弟兩個姐妹,家族枝開葉散,散落三晉各地,都是土霸王。
朱新寧在時這些人跳不出來,可現在他生死未仆,沒指定親戚這邊的人接班,反而讓自己上。
張上有了預感,最先為難他的肯定是這些兄弟親家。
“大概是他那些親戚不靠譜吧……”勉強解釋。
“也有可能。”張誌偉點頭表示明白,又眯眼問:“我聽說煤礦可複雜了,跟咱們一般人做生意不一樣,你那朋友是正規開采,還是黑煤窯啊?”
“……”您知道的還挺多,隻得無奈說:“都是正規煤礦。”
“那還行,你去多長時間?”
“這個……”
張上想了想,如果朱新寧掛掉,那得等到2009年煤炭改組,國企會把這些礦都兼並,朱曦拿股份和現金,他就算完成了任務。
如果沒死,大概隻要撐兩個月就成。
“最少得兩個月,等他傷好出院我就回來了。”故意沒說萬一人嗝屁……
“行,什麽時候走我給你請假,這也算曆練,反正我看學校也放不下你了。”張誌偉咧嘴說。
對於兒子在學校的表現,他真真不敢恭維,老師得罪個遍,三天兩頭逃課,還敢懟高智本,就差沒有為非作歹,強吻女同學了……
“明天就走。”張上想了想說。
“這麽急?”楊芯著急問:“就你一個人去?”
“陳連尉跟我去。”頓了頓說:“狗蛋也在那邊躲著。”
“狗蛋?”夫妻倆皺眉,對狗蛋印象極差,敢闖醫院砍人,簡直無法無天。
不過翻回來想想,這樣也好,有這種狠人幫襯,張上在煤礦肯定吃不了虧。
又嘮叨囑咐了一陣,給兒子收拾衣服行禮,夫妻倆終究隻是小農民出生,見識少,不知其中凶險,不然說死也不會讓兒子去的。
這一夜,張上輾轉反側,不知緊張還是挑戰人生的興奮,讓他沒法熟睡,也不算失眠。
整個晚上不斷地進入夢境,飛花落葉,夢幻泡影,無數種情況在腦子裏浮現。
甚至夢到將要發生的事情,覺得自己好像可以預知未來……直到天亮。
一番洗簌,提上行禮,張誌偉開車送兒子,不過臨走前得去文武學校接陳連尉,順便跟楊凡生告個別。
“這學校有點破啊……”這是張誌偉第一次進文武學校。
遠遠看去,教學樓斑駁破舊,磚牆滿是風霜劃過地痕跡,除去校門口到教學樓的紅磚路還算新,操場綠化得好,硬件真不咋滴。
“那您給捐點唄。”張上調笑說。
“是得捐點。”
張誌偉想了想,兒子跟楊凡生學拳沒給人家拜師禮,現在可得補上,咱身為大老板不能讓人小瞧了。
“修一座教學樓怎麽樣?”
“賊好。”張上笑笑。
“成,回頭爸找建築公司的人,兩個月給他蓋起來。”張誌偉搓著手,興致勃勃,好像花得不是自己的錢一樣。
蓋座樓怎麽也得上百萬,眼都不眨就花出去,除了煤老板一般人真沒這麽闊綽。
他大概也是因為來錢容易才這樣,不像受苦的人,每一分每一毛都是血汗,你摳他的錢,能跟你拚命。
說白了,張誌偉這幾千萬身價都是躺來的,沒出什麽力,就吃吃喝喝過日子,不知不覺成了大老板。
教師宿舍,陳連尉整理行裝,察覺到門外有人,下意識手揣兜裏,摸了摸針線軸。
“這次出去,少造些殺孽。”楊凡生腰杆筆直,站門口注視他。
昨天晚上陳連尉已經跟他請假了,說張上要去臨汾,順便講了講在黑煤窯的那段日子。
沒回話,隻是鬆開線軸,繼續一絲不苟地把衣服疊好,整整齊齊放行李箱裏,拉上拉鎖,提著箱子往門外走,才說了一句:“看情況吧。”
十足的冷麵殺手模樣。
楊凡生沉默,歎了一聲,知道勸也白搭,被那種環境折磨到沒人心,再回到那樣的地方,很難認識“仁慈”這詞。
當知道張爸要給學校修教學樓時,楊凡生呆了一下,沒有大喜,也不低聲下氣,隻是不卑不亢,一如往日的雲淡風輕,好像天下沒有什麽事情能令他亂了心境。
閑聊一番,張上和陳連尉踏上了血與火的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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