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仆役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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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雲山脈位於燕雲荒原的西側邊緣紅褐色的岩石仿佛停在荒原之上的流丹雲霞又像一捧燃燒著的火焰。
紅褐色的山岩下一隻魔羯驚恐的鑽出稀薄的山林前額的獨角斷了一截滲出淺綠色粘稠的液體一個身材瘦小的少年從山林鑽出來右手拿著一柄獸骨製在的骨刃左手拿著摩羯的斷角卻不知他如何把魔羯前額的那支堅逾金石的獨角拗斷。
魔羯前額低垂後蹄踢著山岩將斷角對著少年卻似知道這不過是徒勞的舉動喉管裏出低沉的悲鳴
少年小聲嘀咕:“可不能怨我隻怪經院對下人太苛刻夥食太難入口。”腳下步子未停移向那隻魔羯。就在魔羯前衝的瞬間左手爆出一團青色的光芒在魔羯將那隻斷角頂上自己的身子之前撐出一麵氣盾。
身子一退將衝力禦開將氣盾反擰將魔羯的頭顱往下壓了半寸高度右手收力魔羯猛一抬頭少年卻借著一閃而過的空隙用右手骨刃劃破魔羯的喉管。
體內丹力流轉將氣盾散去少年趁勢扳倒還沒死透的魔羯張嘴就湊到噴湧熱血的喉管上咕嚕嚕的大口吞下熱氣騰騰的鮮血。
少年皺著眉頭還不習慣獸血濃鬱的腥氣經院裏是有足夠的淨水但是不會允許下民仆役喝。魔羯四蹄獨自在抽搐少年抬手抹了抹嘴巴低聲咒罵的一聲用那柄骨刃給魔羯破肚剝皮將剝下的毛皮放在一旁又割下幾片魔羯肉隨手將骨骸丟下山澗。
少年將毛皮裹起肉片正要離開的時候遠處隨風傳來吹塤之音悲涼悠遠神思寂寥少年聽了一陣徒手攀上百十丈的山岩往吹塤之處望去一陣迤邐則行的銅車車隊正進入峽穀之中。
車隊離得相當遠看不真切不過這三年來隻有巫氏的商隊會經過此地少年心裏奇怪得很:“燕雲山過去就是更加荒涼的黑礫原巫氏怎麽會每年都派商隊經過這裏?”
少年夾起魔羯皮肉飛快的在荒石嶙峋的山壁行走走到山腰的一處石穴將魔羯皮肉望去一塞揭開旁邊的一處石塊從地縫裏掏出幾枚色澤各異的晶核來。從色澤深淺上去看這晶核都是從歲月久遠的荒獸頭顱裏掏出來的。
燕雲荒原裏百年以上的荒獸積蓄妖力開始在頭顱裏凝生出晶核來雖然說品階不一但就是溫順的魔羯在荒原裏生存了百年也不是普通的武者能夠應付的。
寺院裏禁止下人仆役與外人接觸要將晶核賣掉必須趕在車隊進入寺院之前。
車隊進入峽穀口不久少年就緣山壁下到峽穀底部。乘銅車的禦者還是去年經過此地的巫大成少年從裂出無數細紋的山岩後麵走出來正要跟他們說明來意隻見一道鞭影抽來頭微偏忙將怒抽來的鞭梢讓開。
巫大成左手坐著一名中年武者見少年竟能躲開他的鞭子將鞭梢挽在手上睜目盯著少年喝道:“哪來的賤役不知一點規矩?”甩鞭又要抽來少年情知這一鞭再躲過去隻怕惹那人起殺機按住內心的憤怒偏過頭臉讓那鞭子生生的抽在背肩上。
中年武者這鞭注著丹力一鞭下去將少年身上的衣裳抽裂掛起一層血皮在少年背上留下一道刺眼的血痕。
“師楚生什麽事?”車裏傳出一個低沉頗具威嚴的聲音。
師楚將鞭子收回見少年竟能忍住痛眉頭微微皺了皺:“經院裏的仆役低賤的下民大概在這與世隔絕的地方待久了不知規矩冒失失就衝了出來。”
車裏傳出一聲厭惡的歎息就再沒有聲音。師楚睜眼瞪著少年:“可知道規矩?”揚鞭作勢要抽下來。少年趴下來將頭顱埋在雙膝間膝行退到一邊讓車隊過去巨大的憤怒與屈辱燃燒著少年敏感而脆弱的神經手腳禁不住劇烈的顫抖起來。
巫彌生將塤塞回錦囊從後麵走上前來見到將頭臉埋在膝間、背上給一鞭就抽得血肉淋漓的少年對師楚說道:“怎麽回事?”
“差點讓這個賤民衝撞了大人。”
巫彌生輕輕歎了一口氣揮了揮手讓車隊繼續前行。待車隊駛進峽穀深處連車轍聲也消失聽不見少年才抬起來頭緊咬著下唇破出一道腥紅的血痕苦苦忍著不將心裏的悲憤吼出來。
此地的經院應是中6最西邊的一處摩訶經院位於燕雲荒原的西部緣燕雲山的山腹之中。少年是經院裏的役仆在經院裏生活了十五年。
苦修素鳴戈流徙燕雲行經此地的摩訶經院在經院的門廊下拾起當時還隻有三歲的少年。素鳴戈抱著棄子進入經院的那年寒秋三百年樹齡的映顏花次綻放出無數的淺藍色花朵素鳴戈於是為那名棄子取名為衍。
經院門前的棄子是沒有姓氏的人與那些奴隸、執賤役者、流民一樣都是這片大6上最低等的下民。
衍聰明好學在武技上有著過人的天賦但是隻能做個執賤役的仆役每日負責疏通經院的汙水道。
苦修素鳴戈像一個寬厚仁慈的父親每在他勞役之後傳授他經文、武技給予他父親般的關懷。
然而苦修素鳴戈對衍的照拂讓嫉妒像一棵毒草一樣在仆役們之間滋長。不單仆役便是地位稍高的隨侍也因無法跟隨苦修素鳴戈學習精湛的武技而心懷怨恨。衍在經院裏生活了十五年卻與經院格格不入。
十二歲時衍第一次隨素鳴戈走出經院走到燕雲荒原的邊緣。在進城的道上每響起一陣鑾鈴赤足的下民們都要驚恐的退到道旁將頭伏在土壟的後麵以免玷汙高貴者的眼睛;素鳴戈則用寬大的白袍將衍遮在身下。
衍常問素鳴戈:“我這輩子能做什麽?”
素鳴戈在成為苦修之前曾是下資城裏的武技師者但是他從未看到過一人在武技上有衍這樣的天賦。想想自己第一次凝出氣盾時是多大年齡十六歲。十六歲的素鳴戈催運丹力凝出密羅武士的中級技:青羅氣盾父親奔走相告族人:素鳴家出了一個可以讓家族揚眉吐氣的人物。
衍在十四歲就能凝氣為實結為氣盾。
如非神之血裔的天賦覺醒都要在十六歲之後素鳴戈幾乎懷疑衍的血液裏流淌著星辰神祗的光輝。
此時的衍已掌握密羅武士的高階技能:凝氣甲一種將氣盾化為無數密集的鱗片防護周身的技能。
素鳴戈當年在密羅星辰神殿修行時是側重修煉防護技能的密羅武士不能在攻擊技能上給予衍太多的指導即使如此衍也算得上高階的武士進入凝神的修煉。
麵對苦修素鳴戈的沉默衍的內心似有一道火痕燒過。
少年衍稍稍平靜內心的情緒也顧不得背上火辣辣的疼痛翻身攀上山壁抄近路趕回經院。
時近寒秋經院裏始生長一種青岑岑的高草映顏花的藤蘿將觀瀾殿覆蓋住站在渾圓的穹頂上四顧四周花林如海。殘破的觀瀾殿隻露出一個白色的穹頂仿佛一具讓歲月剔得幹淨的星鯨的巨大背骸。
觀瀾殿之前生長一株巨大的昆侖荊衍坐在昆侖荊的樹冠上看見遠處迤邐而行的銅車車隊。心裏有一種被踐踏的痛快淋漓的痛放眼眺望廣袤的天地野心就是像經院裏的青岑高草那樣蓬勃生長衍心裏暗暗誓:“總有一天我要讓你們都匍匐在我的腳下……”
月光下十八乘精銅鑄成、由銀角風馬拖拽的巨大銅車閃耀著絢麗的光暈仿佛渾濁的布列楚河折射的水光。
衍隻在經文圖鑒中見過這種華麗的銅車與駿逸非凡的銀角風馬獸。
燕雲已是青嵐帝國的極西之地再往西翻過挺拔崔巍的燕雲山脈就是瀆神之地黑礫原。黑礫原是比燕雲荒原還要窮凶極惡的地方棲息著生性更加殘暴、力量更加強橫的荒獸也是神裔之族羲人的遊牧之所。
瀆神者的後裔也常被稱作瀆神之民被放逐到黑礫原與黑礫原裏的荒獸一樣都是神裔之族羲人的狩獵對象。雖然也有商隊會在羲人的默許下翻越燕雲山進入黑礫原與殘存的放逐者交易但是商隊多走南邊的放逐之路巫氏車隊偏偏要在這處處藏著凶險的荒原裏繞上一個大彎進入黑礫原真是奇怪。
素鳴戈拾階而上透過映顏花茂密枝葉的空隙看見坐在昆侖荊樹冠上的衍。隻覺得他的目光似乎遺落在遠方輕輕咳了一聲;衍趕緊爬下來身子藏在昆侖荊之後免得讓素鳴戈看見背後的碎衣與鞭傷。
“衍有客來訪長老在觀瀾殿召集眾人你退下去吧免得又挨訓斥。”
經院位於帝國的荒僻之所周圍沒有供祭的村落集鎮早就衰落下來如今隻是勉強維持主殿觀瀾殿經年不見翻修殘破不堪牆麵上歌頌阿多奈神跡的壁畫也油彩剝落陳跡斑駁。經院裏隻有一名長老、四名師者、八名隨侍、十一二名雜役由於地處荒僻沒有貴族願意子弟來此受苦經院落裏沒有一名徒子。除此之外就是行經此地的兩名苦修。
素鳴戈邁入觀瀾殿羅長老、苦修琴石盤膝坐在殿中。
“帝國左卿流徙燕雲選擇我們這裏作為洗罪之所素鳴苦修可也覺得意外?”
素鳴戈將雙腳盤在臀下看了羅長老說道:“巫氏是摩揭家的附庸前年巫氏商隊經過這裏說不定將這裏的情景與左卿大人說過。”
“摩揭伯岑暫避風波有羽嘉可去再不濟可在休屠城裏閉門謝客單單要跑到這裏來。四千燕雲山大都是荒山石嶺除了凶殘暴虐的荒獸之外再無長物他真是衝著映顏花來的……”說到這裏羅長老輕歎了一聲臉上布滿憂慮的神色“燕雲苦寒之地映顏花能夠盛開如斯算是一樁奇跡但終歸有違教義……”
琴石苦修說道:“經院離不開這株花樹左卿大人若是一時興起為映顏花而來自然不會為難經院;還是待左卿大人到來再議。經院地方狹小將西廂讓給左卿大人與隨侍居住。不過要嚴加約束下院仆役們的舉動不要衝撞了貴人。”
素鳴戈絲毫不掩心中的不悅微微坐直身子氣勢凜然腰間的洗月刀透出一股冰涼的殺意。
羅長老的目光落在素鳴戈腰間的洗月刀上。
洗月刀沒有刀鞘隻用幾根獸筋係在腰間。
經院位於燕雲荒原的腹地這柄洗月刀不知割斷多少試圖闖進經院的荒獸的咽喉。一臂長的刀身在冷月的清輝之中青森銳利的刀刃泛著冰冷無情的光澤。
羅長老有時也不知龐大的殺意是素鳴戈身上透出來還是這柄洗月刀本身就有著強烈的殺戮意識。
默念法訣清涼自靈台灑下將浸入體內的殺意澆滅。
羅長老不為素鳴戈的無禮惱怒琴石卻微微變色:“衍天質尚可可總歸是個下民仆役性格又暴躁素鳴苦修在他身上花的精力太多了。”
素鳴戈怒道:“這孩子隻不過維持他本應有的自尊怎麽說得上性格暴虐?”
看著素鳴戈長跪欲起左手按在腰間洗月刀上想起素鳴戈昔時在下資城的傳聞琴石氣勢稍斂術士與密羅武者麵對麵爭執總算不上理智的行為身子微微後抑眼角餘光卻看著羅長老希望他能出聲指責素鳴戈。
“經院不必拘泥於世俗之禮隻是在外人麵前要有所克製免得落下口實不利經院。”
素鳴戈俯身稱是望向琴石的目光冰冷依舊。(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