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如此秀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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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像惹了馬蜂窩一樣,一陣鬧哄哄過後,張正書都有點招架不住了:“諸位,諸位,稍安勿躁,稍安勿躁。你們不怕我誆了你們麽?這空口無憑啊!”

    這才是張正書的目的,之前所做的鋪墊,都是為了誘導這些佃客更改契約。當然,張正書也不是坑他們,雖然是想壓榨他們的勞動力,但他還是很講究吃相的。吃相差的大地主,在這十裏八鄉是混不下去的。古人對於聲名,比什麽都看得重。就算是“大桶張家”放錢,也是要假惺惺作態,把人家逼得沒有退路後,賣身為奴也是要照單全收的。

    “口說無憑,可以立字為證啊!”

    這不,已經有人替張正書說出他最想說出的話了。

    張正書鋪墊了這麽久,其實就是想用這千畝田地,再留住這些勞動力罷了。其實,中國人是最講究實用的,沒有好處的事,沒有人會做。哪怕看似樸實的農民,也不會輕易上當的。甚至農戶比一般人還難忽悠,因為他們是最保守,最謹慎的一批人。因為他們的保障實在是太少了,但凡有點天災人禍,很多自耕農就要破產。

    張正書記得在前一世看過一部經典的電視劇叫《大地恩情》,裏麵的地主再有人情味都好,可佃客一旦有什麽天災人禍,也是走投無路的。可以說,自耕農還可以破產當個佃客,可佃客破產呢?恐怕就要賣身為奴為婢了。

    恐怕,自負盈虧的,總歸是不夠旱澇保收來得好。

    如果真的全家都能做工賺錢,一家人月入四五貫錢,一年就是三十貫,刨去用度,都比種田來得有保障。隻要白紙黑字寫明白了,這些佃客就不怕張正書不給錢了。這可是在天子腳下,開封府內,有誰敢不守契約?大宋《刑統》教他做人!

    不過話說回來,張正書並不打算賴賬,相反他覺得自己還賺了。

    接下來的幾年內,不管是種棉花也好,種菜也罷,甚至能夏種水稻冬種麥,都是有賺頭的。就怕這些佃客,出工不出力。所以這條,應當在契約上寫明白才是。

    張正書在思慮間,那些佃客已經迫不及待了:“小官人,可以立字為證的啊!”

    “是啊,若是有了字據,你讓我等做什麽就做什麽……”

    這句話的言下之意就是,隻要錢給足了,做什麽都不是問題。

    張正書對著管家張通招了招手,說道:“通書,你來起草罷!”

    “小官人,我等再尋來一個秀才做保人罷!”

    一些個聰明的佃客,已經飛奔回村中,去找秀才了。張正書是知道的,北宋初年,秀才這個詞,一般是指參加多解試,但沒有中舉的讀書人。畢竟這些讀書人也是地方上出類拔萃的學子,考不上也得給個美名的,這叫優待讀書人。解試考中了的,就叫舉子了,也叫舉人。不像明清之時,舉人一旦中舉,就終身是舉人。在宋朝,舉人不過是考省試的資格而已,隻要省試沒有取中,下次解試還得參加。當然了,宋朝對多次中不了進士的舉人,會有免解試的優待。

    而想要參加解試,一般是鄉中選拔考核或者舉薦,基本就是在本鄉本縣本村的讀書人中選一些尖子生,跟後世的摸底考試差不多,而這些被選上的尖子生,就是秀才了。推舉參加解試的方式有太多種了,比如國子監取解試,諸州府取解試,開封府取解試,各種別頭試什麽。諸州府算是最普遍的一種了,就是各個州為下屬鄉縣舉行取解試。

    在宋朝前期,這個秀才就是對學習好的學子的稱呼。但是宋朝也沒什麽強製規定,平頭百姓也分辨不出讀書人到底哪個學業好,哪個學業差,於是乎發展到後來,這個秀才嘛,就是宋朝讀書人的泛稱了。

    隻要一個參加了縣學、州學的學子,身穿儒袍的,都會被人稱作是秀才。

    嗯,你沒看錯,張小官人你也可以叫他張秀才,因為張正書也是掛名在縣學裏的學子,雖然……咳咳,他的課業嘛,能氣死教諭。但不管怎麽說,他對州學的貢獻還是很大的——他那便宜老爹,不知道每年要給縣學輸捐多少錢糧。奈何張正書不學好啊,至今都沒從縣學升入州學。就好比後世有人讀了差不多八年小學都沒畢業一樣,說出去徒增笑話。

    不多時,一個身著儒袍的中年人,已經在佃客的緊趕緊催之下,來到了田壟之間。

    “這不是李秀才嗎?”

    管家張通還認得的,這個李秀才雖然是李家村裏出類拔萃的人物,但是他的天分實在欠缺,考了好幾次解試,都不曾考上。無奈何,隻能到縣學裏做個講書,負責給孩童啟蒙,得幾鬥米之錢糧,好維持生計。

    中國的讀書人都是這般的,隻要走上了科舉這條路,就會一條道走到黑。考上的還好說,考不上的,大部分好像李秀才這樣,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不屑於去找其他營生,窮困潦倒得隻能維持個讀書人的體麵。他們甚至連小吏都不屑於去做,認為隻有做官,才是他們要做的。過得再窮困潦倒都沒問題,他們還有夢想啊,想著做官以後,錢銀有了,地位有了,權力有了,老婆宅子什麽都有了……

    張正書覺得這種人做了官,那才是宋朝的悲哀。眼高手低,不通人情世故,不懂民生活計,五穀不分,四體不勤,甚至比他還不如。

    然而,李秀才還自我感覺良好,隻是拱拱手說道:“有禮了……”傲慢得好像瞧不起張通似的,這股優越感也是沒誰了。

    張正書皺起了眉頭,但也沒說什麽。他知道,宋朝讀書人的優越感,大抵上是來自於宋真宗那首《勸學詩》:“富家不用買良田,書中自有千鍾粟。安居不用架高堂,書中自有黃金屋。出門莫恨無人隨,書中車馬多如簇。娶妻莫恨無良媒,書中自有顏如玉。男兒若遂平生誌,六經勤向窗前讀。”

    皇帝都這麽說了,讀書人還不把腦袋揚到天上去?真個是“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啊!(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