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狙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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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州城外的土地早已龜裂,幹涸的鹽堿地,就像是一張皺巴巴的老太太的臉一樣難看。馬蹄敲打在土地上,飛起一片片塵土,隨著淡淡微風彌漫開去,一望無際的荒蕪的土地上沒有一絲綠色,連一棵樹也看不到,更別說那些在中原和江南隨處可見的花草。這一片荒涼的景色中,一個矯健的騎士騎著一匹黃色的健馬正在飛馳。他所去的方向,正是東南。
“駕……駕……”那騎士厲聲斥道,手中馬鞭飛揚,胯下的健馬四蹄狂奔,他身上穿著尋常老百姓的服飾,頭上紮著頭巾,乍一看就像是一個西北常見的獨行商客一般。
這兒根本就沒有路,隻有尋常人走過的時候壓出來的一條類似於道路的小徑,健馬踏在上邊,全憑馬上的騎士帶著方向。前方有幾棵已經幹枯的大樹,還有幾塊奇形怪狀的石頭,繞過這兒便是通往懷州的大路,之後便是條條大路通開封府了。騎士的臉上也不禁露出了笑容,到了這裏,前邊的路就好走的多了。
正想得出神,忽然胯下健馬一陣悲鳴,竟然是幾支撓鉤從石頭後邊伸了出來,搭住了馬腿,用力一扯,那馬兒身不由己,繼續朝前衝去,將身上的騎士一個跟頭就摔了出去,隻摔得鼻青臉腫,叫苦不迭。
“什麽人?”騎士翻身而起,哐當一聲從腰間取出腰刀,橫在胸前,盡管人還沒有站起來,但是已經擺好了廝殺的架勢。在西北這地方遇到什麽匪徒都是很正常的,甚至可能是漢人戰敗的遊兵散勇落草為寇也不足為奇。
從石頭後邊繞出來幾條漢子,也是尋常打扮,但是看起來頗為整潔,為一人走的近了,明顯可以看到虎口和手掌上有厚厚的繭子,這一看就是長期手持武器造成的。那騎士心中一懍,偷眼看了看自己騎出來的那匹馬兒,已經是跪倒在地上,悲鳴不已,眼看是跑不得了。騎士左右看了一眼,隻見迎麵的幾個人走的並不快,不過卻緩緩成半圓形包圍住自己,正一步步的收緊包圍圈。
“三十六計走為上計!”騎士心中念頭一動,腳下抹油溜之大吉。可是還沒等他轉過身來想跑,隻聽背後一聲冷哼:“識相的就站那兒別動!”
騎士回頭瞥了一眼,頓時驚出一身冷汗,身後那幾人,已經有兩個年輕力壯的後生取出兩支短弩對著自己,藍幽幽的箭頭在陽光下閃爍著詭異的光芒,那分明是淬了毒的箭支。騎士不敢再動,低聲說道:“各位好漢可是求財?”
為那漢子笑道:“求財?你且將手中武器都給丟了,莫要等我兄弟動手!”
騎士不敢違拗,將鋼刀遠遠的丟在地上,心中驚恐萬分,又將懷裏的錢袋取了出來,抖動兩下:“好漢,若是求財,小人身上就隻有這麽多了,還求各位高抬貴手,放小人一條生路。”
不等他說完,一左一右撲上兩條漢子,將他按住,這兩人分明是練過功夫的會家子,手掌一搭上騎士,便按住他的肩頭順著胳膊一路扯下去,順勢將他的手臂給脫了臼,跟著四隻手熟練的在他身上搜了起來。
“你們到底是什麽人?”騎士奮力掙紮,無奈實力懸殊太大,手臂已經脫了臼,動一動便痛徹心扉,幾乎想開口大喊。那幾條漢子也不搭話,從他懷裏仔細搜出一封:“找到了!”
“那信動不得!”騎士知道這信若是丟了,便是殺頭的罪名,不知道從哪兒生出一股力氣,用力撞在按住他的漢子身上,一個翻身便跳了起來,這時麵對麵才看到,那些故意用頭遮住臉龐的漢子,當麵一人的臉上竟然刺著字。騎士大驚失色,脫口而出:“你們竟然是禁軍?是謝相公派你們來的嗎?”
“哪裏來這許多廢話!”為的漢子出手極快,抓住騎士已經脫臼的胳膊用力一扯,那鑽入骨髓的疼痛讓他眼淚都掉了出來,噗通一聲又跪倒在塵土中。
“喂,小乙,看看是不是這封信?老子不認識字,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人隨手將信丟給身前一個年輕的小夥子。那小夥子看了看信上的火漆,似乎是習慣成自然,先猶豫了一下,跟著撕開封印,取出信件看了幾眼,衝著為的那條漢子點了點頭。
那人一看,心中頓時有了底,蹲下身來,從腿上的波浪綁腿上拔出一支短短的匕,橫在騎士的脖子上,朗聲道:“別怪咱們兄弟心狠,各為其主罷了。你要怪,就怪自己沒遇個好頭兒。下輩子投胎做人找戶好人家,別再當兵了,這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的活……唉,咱哥幾個送你一程!”
“別……”騎士驚恐的瞪大了眼睛,黃豆大小的汗珠順著額頭滾落下來,心中明明有許多話想說,可是偏偏一句話也說不出口。嘶啞著嗓子,呀呀從嗓子裏才蹦出一個字,隻見麵前那漢子一咬牙,鋒利的匕順著咽喉劃了過去……
那漢子站起身來,身後一人打開背上的包袱,取出裏邊早就準備好的黃紙和紙錢,朝天上一撒,斜日昏黃,一張張黃紙,一張張紙銅錢……隨風紛紛揚揚的飄落下來,就像是梨花旋落,又像是雪片紛飛,落在那騎士尚還溫暖的屍體上。幾人一起動手,將那屍體拉到一旁,沉默無語的掩埋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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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這幾個家夥能夠幾人到得開封府!”彌德在房間裏忐忑不安的走來走去,心中思緒萬千,一會兒想到自己畢竟是奉了皇命的欽差大臣,諒謝慕華也不敢在原州城就動了他。一會兒又怕那人稱“殺人王”的謝慕華一時性起,顧不得那麽許多,先殺了自己豈不是不值得?不過彌德也算是多留了個心眼,他寫了整整十封信,派了十個心腹,分別喬裝打扮從各個城門混出去,隻要有一個能到了開封府,就算彌德不虛此行了!
一下午,彌德就沒有聽到好消息。
“彌大人,謝相公說李繼遷退兵了,他要親自帶兵出城追趕,為防敵人有詐,特命末將前來通報一聲。彌大人,您從開封府帶來的禁軍,謝相公已經將他們編入隊伍,一同前去追趕了,如今原州城還有數百廂軍駐防,大人就放心好了!”這番話,是下午的時候,關定邦過來跟彌德說的。彌德心裏頓時提起了神,這還了得?把自己的看家隊伍都給帶走了。按照大宋的慣例,彌德隻有一支不到四十人的衛隊。也就是說,現在彌德隻能指望這四十個人來保護自己了。
“彌大人,下官是原州知州管閣,嗬嗬,大人當然是不認識下官的。不過下官是先帝開的第一科進士,當年在開封府的時候,與大人有一麵之緣。原州剛剛經曆戰陣,對大人款待不周,實在是下官的不對,下官特意在府衙備了一桌酒席給大人洗塵,還請大人賞臉!”
當時,彌德聽著這話就不對勁了,什麽意思?難道謝慕華在的時候,你就不敢來給我洗塵。現在謝慕華走了,你來請我吃飯?俗話說,宴無好宴。我怎麽知道你這個原州知州是不是跟謝慕華一夥的?到時候去吃個酒席,萬一酒水或者菜肴裏給我下了毒,完事了就讓謝慕華寫個折子,就說是我來到西北,水土不服,吃錯了東西,來個突急症暴斃在這裏?彌德隻覺得小心能駛萬年船,飯,什麽時候都能吃,於是借口身體不適,留在驛館不出去。
彌德也算是當初在趙光義的身邊做過安保工作的人物,頗有些見識,雖然隻有四十個人是自己信得過的,但是彌德給他們的分工是井井有條。十人在屋頂巡邏,要嚴防死守,不能讓刺客從天而降。十人在院裏巡邏,交叉巡查,不留一個死角。十人在關鍵死角站崗,隨身攜帶小銅抜,要是現可疑情況,立刻預警。最後十個人,則悄然潛伏下來,用的都是弓弩之類的武器,要是遇到了不明身份的人進入驛館,可當場誅殺!
有了這麽嚴密的保護,彌德自覺應該萬無一失了。就算謝慕華想對自己不利,也不敢調動軍隊來攻打驛館,否則的話,人多口雜,怎麽也掩飾不住!彌德越想越是安心,隻要頂過這一關,天一亮,彌德就決定要馬上啟程去懷州,那時候可就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了。
隨手給自己倒了一杯熱茶,彌德坐在書桌前,回想起自己寫的那幾封密信,不由得得意起來,這一次,固州的老百姓給自己幫了忙,謝慕華的狼子野心又被自己現。隻要這次功勞立的好,那自己當年出身晉王府的故事,就再沒有人能想起了。
正想得出神,忽然驛館有人驚呼起來:“走水了……走水啦!”
彌德一個激靈站了起來,大聲叫道:“誰都不許動,讓他燒去。自然有驛館的人來救火!”
但是,彌德的額頭上已經滲出了汗水,這一夜,可不好頂過去啊!(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