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西北決戰(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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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荒涼的土地上,野草倒是長得挺長,這兒離懷州還有一段路程,可是這兒的道理很少有人走動。已經看不清楚路是延伸到哪裏,隻能看到到處都是野草。稀稀落落的老樹伸展著幹癟的身體,掛著翠綠的枝葉,隻有這些葉子還能顯示出它們的生命力。遠處,起伏不平的山坡,讓這些疲憊不堪的禁軍走的更加艱難。

    石保慶舉起左臂,擦了把臉上的汗水,沉聲吩咐道:“算起路程來,到懷州也應該不是太遠了,大夥兒下馬休息一會,之後一鼓作氣,趕到懷州再歇著。”

    那些禁軍將士都是石保慶一手鍛造出來的精兵,雖然疲乏的很了,但是聽到主帥的吩咐也沒有一窩蜂的跳下馬來,一個個有條不紊的按照平日裏行軍的條例,布置哨探,分配最後的清水和食物。石保慶滿意的看著手下的士兵,隻有這樣的官兵才有資格進入大宋最精銳的殿前司,成為皇帝陛下的親軍。

    “指揮使大人,你看,那兒有隻野兔!”一個站在石保慶的身邊的小兵指著遠處低聲叫了起來。或許是這兒的野兔很少看到人吧,居然看到這麽多全副武裝的官兵也不害怕,遠遠的蹲在一個山坡下,靜靜的看著這一群官兵,長長的耳朵豎的高高的。那小兵笑道:“大人,待小的把這野兔打了,烤上一烤,大人也幾日沒開葷了啊!”

    說著,那小兵從懷裏翻出一個彈弓出來,這彈弓是自己用刀子刻出來的,手藝還算不錯,手柄那裏光滑無比,下麵還有些磨損。看樣子應該是經常拿在手中才會這樣。小兵從腰帶裏扣出一個小小的石彈,瞄準了野兔。石保慶笑問道:“看來,你還是個老手啊!”

    “小的自幼就是獵戶出身,因為要打了整塊的皮才值錢,所以對付那些狐狸什麽的小東西,就喜歡用彈弓,免得弓弩傷了皮。”小兵一邊說著,一邊用力將彈弓拉滿。嗖的一聲,聲音居然很大,石保慶也沒看他,隻聽這聲音還有些好笑,小小彈弓居然也能有這麽大動靜?石彈遠遠的飛了出去,卻是軟綿綿的跌落在那野兔身邊,野兔吃了一驚,稀溜溜就不知道跑去哪兒了。石保慶微感詫異,卻隻見那小兵垂倒在身邊,胸口一支狼牙利箭已經洞穿了身體,鮮血順著薄甲就流了出來。

    石保慶一個激靈,這十餘年的軍旅生涯,讓他第一個反應就是抽出腰中的長刀,大喝一聲:“敵襲。”

    已經用不著他通報了,迎著朝陽的光輝,前後左右的土坡上忽然冒出了無數人影,一張張強弓硬弩對準了這一支孤立無援的宋軍。石保慶幹澀的咽了一口口水,叫道:“上馬,衝!”

    衝,或許是唯一的辦法,可是真的能衝過去嗎?答案幾乎立刻就揭曉,埋伏的人,人數至少都要比石保慶的隊伍多了兩倍還不止,無數利箭帶著尖銳的撕裂空氣的聲音射了過來,站在前邊的戰士紛紛倒地,許多人一腳還剛剛踏上馬鐙,就已經連人帶馬被射翻在地上,傷口上流出的血,居然是黑色的……箭上有劇毒!

    那些受過嚴格訓練,外加經過無數征戰的精銳戰士馬上翻身倒地,索性用已經受傷的戰馬當做自己的掩體,取出弓箭和對方互射起來。

    石保慶的心中卻是震驚無比,這到底是什麽人?在懷州附近伏擊自己,能準確把握到自己的動向,看來是早有準備了。是遼國人?還是黨項人?甚至,是謝慕華的人?石保慶現在還沒有答案,局勢對他十分不利,百餘戰士一輪箭雨之後已經傷亡接近三分之一。而許多戰馬都已經被射倒,在這樣的地方,沒有戰馬代步,想要逃出生天,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石保慶為了躲避箭雨而趴在地上,但是卻聽到另一件極為恐怖的事情。馬蹄聲……沒錯!就是馬蹄聲,是極為密集的馬蹄聲。石保慶扶了扶頭盔,抬眼望去,隻見從對麵的山坡後轉過一隊人馬,已經列開了整齊的隊伍,一匹匹矯健的戰馬打著噴兒,在騎手的控製下原地踏步,馬蹄不安分的敲打在地麵上,似乎空氣中彌漫的腥風血雨已經讓這些久經沙場的戰馬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幾乎想要立刻投入戰鬥。

    “指揮使大人,快走!”一個官兵不顧生死衝到石保慶的身邊:“大人,敵人已經調用騎兵上來,現在要是不走,待會想走也走不了。咱們兄弟拚死給大人斷後。快走吧!”

    石保慶知道如今不是婆婆媽媽的時候,低聲問了句:“你叫什麽?”

    “我死了朝廷有撫恤,大人,快走!”那官兵支起半個身子,牽住石保慶那匹戰馬的韁繩,塞到石保慶的手中,隨即匍匐在地上,快爬向前去。還有大約四五十匹戰馬沒死,這些馬兒被騎手按倒在地上,對麵的騎兵已經按耐不住了,聽不清那邊在吆喝什麽,隻見帶頭的一人長刀一舉,雖然隻有區區兩百騎,但是氣勢就像是下山猛虎一般朝這邊衝下。

    “弟兄們,拚了!”那官兵奮身而起,他的馬兒就像是明白主人的意思一般,從地上騰的躍起,餘下的禁軍將士一個個奮勇而起,他們知道,站起來,迎上去的結果就是死亡。但是,沒有人畏懼,也沒有人退縮,迎麵而來的騎士,就像一道鋼鐵的洪流,轉眼之間就將這些孤立無援的官兵包裹在其中,刀砍斧剁就像是砍瓜切菜一般,將這些宋軍殲滅在馬下。另一小隊人馬早就分出去追捕石保慶去了。

    石保慶一邊策馬飛奔,一邊在心中盤算著,在懷州附近能夠組織起這一批軍馬的勢力屈指可數。要說是黨項人,應該不像。先黨項人不應該能有這麽嚴密的情報網,預料到自己的必經之路。其次,黨項人現在想要組織起約五百人的隊伍專門來伏擊自己,也未免有些太奢侈了。遼國人更是免談。

    難道真的是謝慕華為了阻止自己去西北交接兵權,而派出軍隊來伏擊自己?在懷州附近,也隻可能是謝慕華才有這麽大的手筆了。這麽說來,這位大宋的樞密院副使,很可能很快就要造反了,石保慶沒來由的一驚,身後呼呼風響,又是幾支羽箭飛來,石保慶急忙反手舞刀,將羽箭一一格開,可是這麽耽誤了幾步,身後的追兵追的又近了些。

    已經沒有時間去思考到底是誰想要自己的命。石保慶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先活下來再說。身後數十騎窮追不舍,而前方是一望無際的平原,想要活命,談何容易……

    ………………………………

    謝慕華的大帳之中,一個小小的香爐正嫋嫋的冒著青煙,這兒是西北的官員特意獻給謝慕華的,據說這煙有提神醒腦的作用,一縷縷淡淡的清香飄進鼻孔,還真的讓人覺得有些怡人。帳中除了主帥謝慕華之外隻坐著一個人,便是七郎楊延彬,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沉默不語。

    好半晌,謝慕華總算打破則個悶局,懶懶的說道:“不是我們的人幹的?”

    楊延彬搖了搖頭:“不是,咱們的人趕到的時候,那裏隻有激戰過的痕跡。雖然打掃的十分仔細,但是總有一些痕跡是掩蓋不住的。在離那兒兩裏之外的一個土坡,現了百餘具屍體,看衣甲和物件,應該是從開封府來的殿前司禁軍。”

    “石保慶沒死?”謝慕華似乎很想確認這個問題。

    楊延彬搖了搖頭:“應該沒死。石保慶此人自幼就在軍伍中長大,而且武藝高強,當初在幽州一戰的時候,要不是他和呼延老將軍雙戰耶律休哥,隻怕先帝那時候就……末將料想,要是石保慶能逃出去的話,十有**會以為是我們下的手。”

    “以為就以為吧!”謝慕華心中沒來由的一陣憋屈,居然替別人頂了個黑鍋。

    楊延彬小心的問道:“相公看,到底是什麽人也想要石保慶的命?”

    “這個也字用的不好,我不想要石保慶的命,如果能不殺他,我絕對不想殺他。”謝慕華輕咳一聲,接著說道:“想要他的命的人,不會很多。既然是在那裏伏擊石保慶,八成是要嫁禍給我。可惜石保慶未必能想到這一點,他跟他父親一樣,打仗是一把好手,陰謀詭計就沾不上邊了。實在是可惜的很!這一次,他要是沒死也就算了,要是真的死了……少不得,我還得被石守信給罵上幾百遍。”

    謝慕華玩弄著手中的毛筆,旋風般的在大拇指上轉了幾個圈,啪的一聲把毛筆拍在桌子上:“傳我的號令,要懷州一帶守軍,全體出動,把石保慶給我找出來,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楊延彬心頭一震,這樣大張旗鼓的找石保慶,要是被開封府的人知道了,又會怎麽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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