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道理和拳頭(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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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楊廣被當頭落下的池水澆了個滿頭滿臉,他才渾身一個激靈,快步衝到池塘邊往裏看了一眼。見那胖子全身浸在半人深的水裏,半天沒有動彈,楊廣立馬著急了:“這,這,這得趕緊把他拉起來,要淹死了怎麽辦?”
說罷,他鞋也不脫徑直跳下池塘,一把將那胖子拉了起來。胖子身高一米八,瞧那體型體重至少也有一百八九十斤,但楊廣卻隻用一隻手,便拎著他的胳膊,將其拖出了水池。
“你力氣蠻大嘛!”戴著奧特曼麵具的小姑娘讚了一句,隨即語氣一冷:“你幹嘛幫他?你不是挺恨他的嗎?”
“他要淹死了,你就成殺人犯了知道嗎?我不是幫他,我是在幫你!”楊廣一邊給胖子作檢查,一邊反問:“你,你幹嘛打他?你不是說,他說的挺好的嗎?”
小姑娘脆生生地說道:“他的歪理的確講得精彩,是該給點掌聲。但對就是對,錯就是錯,是非黑白不能顛倒。遇上這種人,你如果辯不過他,就隻能打他了。有時候,拳頭大不過道理。也有的時候,是道理大不過拳頭。道理和拳頭,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要是萬事都能講道理,世界上哪來這麽多戰爭?軍人和警察早就失業了。你既然講不清楚道理,幹嘛不用拳頭?你力氣這麽大,這個胖子一定打不過你。”
“我,我怕打死他。”楊廣隨口應了一句,翻看了一番胖子的眼皮,又聽了聽心跳,終於拍拍胸口長出了一口氣:“還好,他隻是昏過去了。想不到你一個小朋友,手竟然這麽重。他這麽壯的體格,吃你一拳就昏了。”
“當然隻是昏過去了,我的手雖然重,但我下手很有分寸的。”說到這裏,小姑娘好奇地問道:“你說你怕打死他,你有這麽厲害?”
“我也不是特別厲害,就是手特別重,一生氣就不知道控製分寸了。那我剛才正在生氣嘛,要是動手打人,可真的會打死人。這個胖子也沒犯什麽十惡不赦的罪,就騙了點錢,還不夠詐騙犯的量刑標準。我也不知道他以前騙過多少錢,反正就他今天騙的這點錢,送到警察局都不夠判他刑的。最多拘留幾天了事,放出來後還是一個騙子……”
說到這裏,楊廣忽然一拍額頭,轉過頭看著小姑娘,滿臉嚴肅地說道:“小朋友,打人是不對的。麵對惡勢力,我們要堅決鬥爭,決不妥協,但是具體情況要具體對待。我嘴巴笨,說不過這個胖子,所以吃了虧。但是我看你剛才說道理和拳頭說得頭頭是道,應該是個懂道理的好孩子。那麽你就應該用正確的道理打敗這個胖子,讓他無地自容,改過自新。而不是野蠻地用拳頭來解決問題。”
小姑娘脆生生地說道:“那哥哥你覺得什麽時候適合用拳頭呢?”
楊廣幹脆地一擺手:“你一個小朋友,什麽時候用拳頭都不對。萬一打不過別人,自己受傷了怎麽辦?遇到要用拳頭的時候,就要交給拳頭大的人來處理,就好比我。如果我們倆同時遇上一個殺人犯,或者喜歡暴力傷害別人的壞蛋,周圍又沒有警察叔叔,那個時候我肯定會動拳頭。但是你,就應該保護好自己,不能衝動地逞強。”
小姑娘點了點頭,說道:“你說得很有道理哎,遇上難辦的事情,是應該交給拳頭大的人來處理。對了,哥哥你現在講道理講得很清楚啊,剛才為什麽就說不明白呢?”
楊廣歎了口氣,“我嘴巴笨,一緊張就說不明白了。而那個胖子的歪理又太氣人,所以我說不過他。但是你不一樣,麵對你這樣的小朋友,我沒有心理壓力,你又懂得道理,所以我能說清楚。”
“原來是這樣啊……麵對小朋友沒有壓力……”小姑娘喃喃自語,說到“小朋友”三個字時,明顯有一種咬牙切齒的感覺,這令楊廣頭皮一陣發麻,背後升起一股涼意——他又感應到惡意了。
還沒等楊廣有所反應,便聽那個小姑娘語氣一變,不再是那種脆生生的小朋友語調,而是冰冷傲然有如女王:“扮嫩結束。祈禱吧,大笨蛋,我發過誓,見你一次就打你一次!雖然我替你主持了一次公道,但我僅僅是站在公道這一邊的,和我跟你的私人恩怨無關!現在,輪到你嚐嚐我的拳頭了!就讓我來伸量伸量,你跟我,到底誰的拳頭比較大!”
說罷,小姑娘下巴一揚,躬起腰背,雙膝略彎,嬌小的身子仿佛一張拉開的勁弓,又像是一隻即將撲食的獵豹,奧特曼麵具下的雙眼閃爍著銳利如槍尖的寒芒。
“等,等等!”楊廣隻覺一股極其危險的氣息撲麵而來,這種感覺就像是蛇妖見著了葫蘆娃,小怪獸遇上了奧特曼,直讓他心裏發寒!
楊廣連連擺手,步步後退:“我想起來了!我想起你這身裙子了!你是我上午見過的那個小學女孩,我找你爸爸媽媽問過路的!可是我沒有得罪過你呀,對了你爸爸媽媽呢?你聽我說,你是個講道理的小朋友,對胖子這種滿嘴巴歪理的騙子偶爾可以動一動拳頭,可是你不能對好人隨便施加暴力,這是不對的!要是你爸爸媽媽知道了,肯定會批評你的!”
“小學女孩?”小姑娘咬牙切齒地重複了一遍:“少廢話,納命來!”
說罷,她右腿猛一跺地,緊繃如勁弓的嬌小身軀就像鬆開了弓弦,挾著勁風猛地彈向楊廣,右拳閃電般擊出,像是一支離弦的利箭。
在她拳頭打出的那一刹那,楊廣甚至聽到了“繃”地一聲脆響,仿佛她這一拳真的是開弓射箭!
楊廣隻覺得她這一拳完全超越了自己的反應極限,根本就避無可避。倉促間隻得橫起雙臂擋在胸前,企圖架開她的拳頭。
但是當他粗壯的雙臂與那隻小小的拳頭稍一接觸,他的手臂便被拳頭上一股螺旋的鑽勁彈開,拳頭來勢不減地結結實實印在他胸口上!
中拳的悶響聲中,楊廣胸口一滯,一口氣梗在喉頭,差一點便暈了過去。身子也不由自主地踉蹌兩步,一屁股坐倒在地。
“還以為你拳頭有多大呢!”小姑娘拍拍手,來到楊廣麵前,藏在麵具後的雙眼居高臨下地盯著楊廣的眼睛:“連我半成力都擋不住,你真的很弱哎!記住,以後不要再叫我小朋友,更不許說我是小學女孩。否則,我見你一次打你一次哦!”
說罷,她拍拍手揚長而去。
楊廣坐在地上,捂著胸口呆呆地瞧著那一晃一晃漸漸遠去的雙馬尾,喃喃自語:“這是個好孩子啊!嘴巴裏說得挺凶,實際上下手很有分寸。雖然仗著功夫好欺負人是有點野蠻,但她一個小孩子,野蠻點也是可以原諒的。再說一個小孩子野蠻之餘,還能講講道理又能克製自己不濫用力量,就已經很難得了……
“唉,我根本沒有打架的心理準備嘛!我這麽大個人了,怎麽會和一個小朋友打架呢?冷不防一拳打過來……我十成力也才用不到兩三成啊!可她說她隻用了半成力,那豈不是說,她比我厲害好幾倍?”
說到這裏,他搖著腦袋站了起來:“這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她隻是個小朋友哎,還是個女孩子,怎麽可能比我厲害好幾倍?哈哈,她一定在吹牛,哈哈哈,我真傻,連小朋友吹牛都差點相信了……”
他一邊嘀咕著,一邊從胖子身上翻出自己被騙走的幾百塊錢。接著拍了拍胖子的肚皮,也不管胖子能不能聽到,自顧自地說道:“希望你經此一劫,以後能幡然悔悟,重新做人。你這麽有才華,怎麽就不用到正道上呢?我要是能像你這麽聰明,不知道有多高興呢!唉,可惜啊……”
說罷,楊廣搖頭晃腦地離開了池塘邊,隻留下那個滿身水漬孤零零躺在地上持續昏迷的實力派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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