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章 老天一定會懲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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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77章老天一定會懲罰他

    頓弱,曆史上大秦統一期間曾有留名,事跡見於《戰國策》。從《戰國策》中的事跡來推測,他也是一個縱橫家,和姚賈一樣,在大秦統一之前奔走於關東諸國,以重金賄賂他國重臣,暗中幹著“反間”等一係列破壞他國穩定的事情。韓魏兩國的敗亡,趙國李牧的死亡,都和他的“縱橫”之策有直接關係。

    真實曆史上,頓弱是個何等人物?頓弱是魏國人,鬼穀學派的名士,在中原士人中頗有聲名,人稱頓子。這個時代以“子”稱之的大賢,肯定是某個學派的泰鬥人物,頓弱就是當今鬼穀學派的一個顯赫標誌。頓弱有賢名,但在仕途上屢遭挫折,於是心灰意冷,隱於山野,和一幫誌同道合的朋友縱情於山水。

    他的朋友大都出自鬼穀一派,其中就有尉繚。尉繚也是魏人,同是鬼穀學派的大賢,偏重於兵家,誌在謀取天下,建立一個理想中的和平世界。帶著這種“救世”的理想,尉繚到了鹹陽,做了秦王政的客卿,幫助秦王政統一天下。

    嫪毐(li)之-本文轉自--亂後,楚係外戚獨霸朝堂,秦王政急切想擴大自己的實力,想招攬更多的大賢,於是尉繚向他推薦了頓弱。頓弱的才能毋庸置疑,他和尉繚一文一武,盡力輔佐秦王政,而首要之務就是打擊楚係外戚,集中王權,其中一個重要策略就是把公子寶鼎從北疆放出來,利用公子寶鼎的特殊背景,挑起老秦人與楚係外戚之間的鬥爭。

    任何一個策略的實施,都帶有很大的風險。公子寶鼎假如不堪大用,此策必定半途而廢;如果尚可造就,此策即便不能成功,也能達到一定目的。然而,事情的發展超出了他們的預料,公子寶鼎竟然是個罕見的天才,這個天才反過來利用他們的策略迅速崛起,從而徹底打亂了他們的部署,導致大秦政局逐漸脫離了他們的控製。

    現在回頭再看,把公子寶鼎趕出鹹陽是個無法挽回的錯誤,是個重大失策。從公子寶鼎離京就國開始,大秦的政局便開始失控,中原局勢的風雲變幻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

    公子寶鼎不僅僅是個罕見的天才,他似乎和天上的神有某種聯係,總是能準確預測局勢的發展,總是能提前布局,結果創造了一個個奇跡。如果公子寶鼎僅僅是給大秦創造奇跡,給大秦帶來一個個勝利,鹹陽當然欣喜若狂,可惜的是,公子寶鼎創造奇跡的目的是想影響和幹涉朝政,是想在擁有更大實力的基礎上改變國策,這觸犯了鹹陽的底線,兩者之間由矛盾發展為鬥爭,變成你死我活的決鬥了。

    頓弱就是在這種情況下臨危受命,趕赴中原,代表秦王政與武烈侯公子寶鼎進行一次正麵對決。

    目前的局麵對鹹陽其實非常不利,武烈侯完全控製著主動,鹹陽在這場對決中沒有多大的勝算。

    武烈侯選擇的對決時機太好了。現在中原陷入嚴重危機,大災、大饑荒、難民潮、虎視眈眈的敵國、蠢蠢欲動的叛逆,還有惶惶不安的巨賈豪富,甚至就連中原的軍隊和官吏們在危機的重壓下也變得恐懼而絕望。此刻的中原就好比滾滾洪流,而武烈侯就是攔截洪流的堤壩,這道堤壩如果倒了,中原勢必毀於旦夕之間。

    武烈侯拿整個中原做賭注,與鹹陽做一次對決,可想而知這次對決的結果。

    秦王政敢不敢拿中原做賭博?拿下武烈侯並不難,但拿下武烈侯就要丟掉中原,秦王政有沒有這樣的大氣魄?

    秦王政或許有這樣的大氣魄,但他需要文武大臣們的支持,否則君臣離心,必敗無疑。偏偏此刻華陽太後薨亡了,楚係外戚急需確立王統,以便找到新的支撐代替華陽太後。秦王政若想在擊敗武烈侯的同時保住中原,他就必須贏得楚係外戚的支持,也就是說,他必須立王後,立太子。

    華陽太後辭世了,秦王政獨霸王權,正要一展鴻圖,此刻他若向楚係外戚低頭,他失去的不僅僅是控製朝政的機會,其個人威信更是遭到了重創。

    這才是此次對決的關鍵所在。秦王政輸了,其個人威信遭到重創,不論對他本人還是對於那些忠誠於他的大臣,都是一次沉重打擊。華陽太後在世,秦王政處處受製,華陽太後死了,秦王政還是處處受製,這對秦王政心理上的打擊太嚴重了,

    武烈侯的天才之處就體現在這裏,他對人性的理解,對局勢的判斷,對時機的把握,已經到了一種不可思議的地步。

    秦王政如果不應戰,他就隻能放棄中原的控製權,任由武烈侯坐大,將來必定尾大不掉,朝政國策必定會受製於武烈侯。如果應戰,他輸了,他不但丟掉了中原的控製權,眼睜睜地看著武烈侯坐大,他還損失了個人威信。大王沒有威信就沒有足夠威力,沒有威力就無法震懾朝中各方勢力,其結果就是一場災難。

    秦王政必須應戰,必須贏,那麽他必須向楚係外戚低頭,而這一做法的結果更是一場大災難,因為武烈侯會在臨死之前發動致命一擊,中原肯定丟失,最終秦王政輸掉了一切。

    也就說,秦王政應戰之後,不論是贏還是敗,他都是最大的輸家,所以上上之策就是不應戰,維持目前的局麵,答應武烈侯的所有條件,等待時機。

    秦王政豈肯服輸?武烈侯的“長劍”尚未出鞘,條件尚未提出,秦王政就果斷應戰,長劍騰空而起。

    頓弱就是秦王政手裏的劍。

    頓弱日夜兼程,飛車趕到函穀關。蒙武在關隘相迎。見麵之後,頓弱迫不及待地問道,“災民情況如何?”

    “武烈侯調動了中原所有可用的馬車,日夜運送災民南下。”蒙武臉色灰敗,兩眼紅腫,神色極度疲憊,“災民太多了,就像洪水一般傾瀉而下。中原的軍隊和官吏們已經全部出動,依舊難以控製局麵,很多地方出現了燒殺擄掠的事情。好在武烈侯準備充分,及時平息事端,沒有釀成大禍。”

    說到這裏,蒙武仰天長歎,“大王應該親自來看看。如果沒有武烈侯幾個月的精心準備,沒有武烈侯的西南策略,中原現在已經完了,即便我們有十萬軍隊,也無法守住中原。”

    頓弱沉默不語。蒙武這句話說得很委婉,其實就是對鹹陽不滿。此刻大王應該全力支持武烈侯,怎能為了爭權奪利而置百萬生靈於不顧?

    “可怕,太可怕了。”蒙武手指東方,“很快你就能看到滾滾的難民大潮了。在那些饑餓的難民麵前,不要說軍隊,就是一座城池也會被他們活活吞噬。”

    “中原各地的庶民怎麽樣?”頓弱問道。

    “河北饑民蜂擁而來,你可以想像得到中原庶民的驚慌和害怕。”蒙武歎道,“所以我們必須以最快速度轉移災民,轉移速度越快,中原就能越早擺脫危機。”蒙武望著頓弱,搖搖頭,欲言又止。你不該來啊,這時候你來中原,隻會讓中原形勢變得更加惡劣。

    頓弱似乎從蒙武的眼睛裏讀懂了他的心思,眉頭微微皺起,又問道,“齊國可有動靜?韓魏兩國的叛逆是否還在進攻?”

    “齊國的軍隊都在長城一線蓄勢待發。”蒙武說道,“韓魏兩國的叛逆依舊在邊境一帶攻擊,但因為河北饑民湧入,他們暫時停了下來,等待局勢的進一步惡化。”

    頓弱手撫長須,想了片刻,臉上露出一絲莫測高深的笑容,“局勢會進一步惡化嗎?”

    蒙武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現在就要看河北到底有多少饑民南下,饑民南下的速度快不快。按照我們的預測,假如我們能在一個月內把所有的饑民全部運離中原,那麽局勢將在一個月後開始扭轉,逐漸向好的方向轉變。”

    “如果超過一個月呢?”

    “東方諸國都在密切關注中原,很快,我們轉徙災民的意圖就會暴露,齊國極有可能向中原發動攻擊。”蒙武說道,“所以武烈侯現在是全力以赴,不惜一切代價轉移災民。”

    “所有,他把全部軍隊投入救災和轉徙,根本不管邊境的混亂和齊國對我們的威脅?”

    蒙武苦笑無語。

    “你們為什麽都要聽他的?如果中原丟了,你們的罪責同樣重大。”

    “事實擺在這裏。”蒙武對頓弱的質問十分反感,不滿地回道,“當前首要之務是轉移災民,災民才是對中原最大的威脅。相比起來,邊境城池的丟失根本就是無足輕重,隻要把災民全部轉移南下了,中原大軍馬上就可以展開反擊。”

    “反擊?你拿什麽反擊?你有糧食嗎?你的軍隊吃什麽?”

    “隻要堅守一段時間,隻待秋糧入庫,中原便固若金湯,所有的危機都將煙消雲散。”

    頓弱微笑點頭,“這麽說,你心裏還是很清楚嘛。武烈侯最大的弱點就在這裏,因為他自始至終就沒有想過放棄中原,所以,大王才有絕對的勝算。”

    蒙武再度苦笑,“大王有決心放棄中原?”

    “現在的問題不在大王,而在武烈侯。”頓弱笑道,“武烈侯不能舍棄中原,也不願舍棄無辜生靈,同時,他又不願舍棄現有的權力。他太貪婪了,魚與熊掌不可兼得,這麽簡單的道理他竟然不懂,所以此次他是自掘墳墓。”

    蒙武的眼裏掠過一絲擔憂,嘴角處更是露出一絲苦澀。頓弱是大賢,大賢都喜歡俯視眾生,都把自己放在“神”的位置上,即便他們沒有機會展露自己的才華實現自己的抱負,他們也不會放下自己的高傲和自尊,更不會低下高昂的頭顱。頓弱就是這麽一位大賢,他第一次見到秦王政的時侯,就對秦王政說,你要尊重我,我才會輔佐你。頓弱敢說這種話,足見他的傲氣。

    頓弱輕視武烈侯,這可以理解。就學問來說,武烈侯拍馬都趕不上,但學問和智慧是兩回事,武烈侯的智慧實在是驚世駭俗。秦王政和頓弱一眼就看到了武烈侯的弱點,認為武烈侯在作繭自縛,所以秦王政覺得自己勝券在握,頓弱也信心十足地跑到中原,然而,在蒙武看來,這根本就是武烈侯故意露出來的破綻。武烈侯挖陷阱,向來是深不可測,這次秦王政和頓弱恐怕在劫難逃。

    “武烈侯不是一般人,他既然能拿出西南策略以解中原危機,那麽中原形勢必定和西南戰局有密切關係。”蒙武不得不提醒頓弱。大家都屬於同一派係,都追隨在大王身邊,利益休戚相關,該攜手的時侯還得攜手。

    頓弱鄭重點頭,“大王和我們也想到了,但有個事實不容置疑,武烈侯不可能在一年時間內完成西南策略。西南蠻荒和西南百越對我們來說太陌生了。如果請你去攻略西南,你估計自己需要多少年?”

    “如果我去西南,至少需要三年。”蒙武說道,“但我必須提醒你,武烈侯不是一般人,他一直在創造奇跡。如果你們把他當作普通人看待,那在策略上極有可能出現重大失誤。”

    “正是因為如此,所以我們相信武烈侯有可能在西南創造奇跡,所以我們必須在最短時間內拿下趙國。”

    蒙武的心跳突然加快,他知道了秦王政的意圖,他知道秦王政為什麽不能暫時退一步,等到武烈侯身陷西南再動手奪取中原的控製權了,因為秦王政要在今年秋收之後打趙國。拿下了趙國,秦王政的威望達到一個新的巔峰,他隨即可以操控全局。

    武烈侯或許也想到了這一點,所以才迫不及待地拔劍出鞘。他要攻略西南,在這個過程中,鹹陽不會給他鼎力支持,他隻能指望巴蜀、荊宛和中原給他以支援,也就是說,秦國不能開辟河北戰場,一旦秦國同時攻打趙國,西南策略在缺乏支持的情況下,必定失敗。

    秦王政迫不及待要攻打河北,而武烈侯帶著百萬災民要開拓西南,兩者都要在秋收之後展開,所以秋收之前這段短短時間,兩者不得不在中原展開對決,誰控製中原,誰將贏得勝利。

    “我們還有齊國這個威脅。”蒙武忐忑說道,“秋後攻打趙國,恐怕難度很大。”

    “我會去齊國說服齊王建。”頓弱說道,“另外,中原全力征發青壯,至少可以集結二十萬大軍,這足以抵禦齊軍的攻擊。一年來,武烈侯在中原實施與民休養之策,這次又不遺餘力進行救災,中原人心歸附,此刻正好利用。”

    蒙武暗自驚駭。難道秦王政一直容忍武烈侯在中原實施利民之策,就是為了這一天?前人栽樹,後人乘涼,武烈侯在中原辛勤耕耘,結果成熟的果子都給秦王政摘去了。好計啊。

    “目前形勢下,你估猜一下,我們有幾分勝算?”頓弱看到蒙武一副吃驚地樣子,得意洋洋地問道。

    蒙武遲疑良久,小心翼翼地試探道,“時間太短了,隻能與武烈侯正麵對。此刻正麵對抗,變數太大,一旦……”

    “做事要果斷。”頓弱大手一揮,氣勢十足地說道,“現在我們不能暴露意圖,但我們可以以齊國威脅太大為借口,在最短時間內完成軍隊的集結,再征發中原青壯進行整軍訓練,先給齊國以震懾。待到秋後糧草入庫,我和齊國的談判取得進展,太原方麵的北部軍又做好了準備,大軍隨即便展開雷霆攻勢,力爭一鼓而下,奪取邯鄲,滅亡趙國。”

    蒙武暗自歎息。他想到了正湧入中原的災民,想到了正輾轉南下的可憐蒼生。武烈侯為了拯救他們,不惜與鹹陽決裂,但鹹陽呢?百萬生靈啊,就這樣把他們送上絕路?不錯,現在的確是攻打趙國的最佳機會,災民轉徙南下了,中原保住了,如果秋後進攻,秦軍輕而易舉就能拿下邯鄲,然後秦王政就拿到了蓋世功勳,而代價卻是這百萬無辜生靈。

    一股憤懣從蒙武的心底慢慢湧出,越來越濃烈,漸漸彌漫了他的全身。武烈侯是不是想謀反,是不是對大秦構成了威脅,他不知道,他現在也看不出來,他看到的就是武烈侯在塞外,在中原奮戰的身影,看到的是武烈侯為拯救無辜生靈而不惜一切代價的義舉。這一刻,他對大王,對鹹陽,對自己追求的人生目標,突然產生了懷疑,甚至對自己崇拜的偶像武安君白起也產生了懷疑,殺人,肆無忌憚的屠殺,到底是對還是錯?

    武烈侯也以血腥殘忍而出名,但實際上他不是這樣的人,他把楚國的幾十萬俘虜放了回去,現在又要帶著敵國的百萬災民去西南殺出一條活路,這樣的人,這樣的舉動,難道是錯誤的?

    “武烈侯絕不會同意。”蒙武一字一句地警告道,“你會激怒他。”

    “我就是要激怒他。”頓弱笑道,“否則我拿什麽把他拖在中原?”

    蒙武驀然想到什麽,霎時驚出一身冷汗,“南下災民怎麽辦?”

    “這些災民既能混亂楚國政局,同時也能破壞荊宛的穩定。”頓弱不動聲色的說道,“大江南北一旦陷入混亂,西南策略就失去了實施的可能,武烈侯就要承擔失敗的責任,而熊氏也必將失去對荊宛的控製。”

    蒙武終於忍不住了,“這會置百萬生靈於死地。”

    “這是武烈侯的罪責。”頓弱冷笑道,“老天一定會懲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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