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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二章

    鬱林整整昏睡了七日,而他的魂魄也整整苦痛七日,生生受這嗜骨之灼燒,但最終還是熬了過來,他對應沉淵有了貪戀,他還不想離開他。

    這七天裏忙完公司裏的事情,應沉淵就寸步不離地守著他,大師的那一句魂不附體,總是讓他神神叨叨的,對著空氣自言自語,對著看不見的鬱林說,讓他千萬不要跑遠,怕跑遠了自己找不到他。

    鬱林一直縮在房間的一角,動一下就鑽心透骨地痛,下禁製的時候簡單,隻要驅魂再隔離開來就好,但想重新匹配回去,兩位大師齊心協力折騰了很大的功夫。

    “今天就是第七日,他什麽時候醒?”應沉淵今天一整天都沒有離開,從早上一醒來就虎視眈眈地盯著這兩人。

    兩位大師真是有苦說不出,這具體什麽時候醒他們真算不出來,現在壓在鬱林身上的禁製已經解除了,剩下的就看他自己的意誌了,他自己願意醒來才行。

    但應沉淵不管這些,他認為既然人是你弄成這樣的,你就有責任給我恢複原樣,師兄弟二人心驚膽顫地念了一天的符文,也隻不過是在裝模作樣地拖延時間,好顯得自己一直在盡力。

    這日的傍晚,鬱林終於轉醒,兩位大師簡直喜極而泣,立刻就滾出了別墅一刻都不想多呆。

    應沉淵站的有點遠,愣神地看著他,“你是誰?”

    鬱林剛醒來,有點虛弱,但看著應沉淵神色凝重的樣子,不禁想嚇他一下,故意地說“我是在外麵飄久了的孤魂野鬼,餓了,到了你家,賞點吃的吧。”

    應沉淵真以為他餓了,立刻讓人送吃的上來,從早上就開始燉在灶上的米粥,軟軟爛爛,很適合鬱林這種多日未進食的人。

    “吃了我的飯就是我的人了。以後你這個孤魂就是有了羈絆的,再也不能隨便出去瞎溜達了。”應沉淵沒有平日裏看見鬱林就三嘲兩諷,今天說話格外的正經。

    喝完粥,鬱林一動都不想動,身體好像被釘住一樣,各個關節都不太受控製,睡了七日也是。又想繼續躺回去。被應沉淵拉著坐了起來。

    應沉淵從懷裏掏出一塊刻著符文的玉板,先拿在手裏默著聲音念了一通,然後就將它帶在鬱林的脖子裏,清涼的玉板已經被應沉淵的手溫事先捂熱,貼在皮膚上並不覺得涼人,反而有點細膩溫潤的感覺,舒服的很。

    “這是什麽?”鬱林想把它扯下來看看,被應沉淵摁在手裏不許他動。

    “不許拿下來。”雖然語氣還是硬硬的,但鬱林還是能感受到他的關心和在乎。

    “那,你都知道了?”鬱林不太確定那兩個跳大神的跟他說了什麽。

    “嗯,我都知道了。”語氣很平靜。

    這下鬱林反而不淡定了,“難道你就沒有一點點的害怕或者好奇?”

    “怕什麽?”應沉淵一身正氣,神鬼不懼地說。

    “我並不是原來的那個鬱林,你明白嗎?”小聲試探他。

    “那正好,我喜歡的是現在的你,不是原來的他。你這隻孤魂野鬼,我要是不收你,你肯定被別的鬼欺負了。或者去欺負別人,我就勉為其難地收了你。”

    “那現在信我嗎?”

    “嗯,信你。”鬱林這才滿意地點點頭,雖然遭此一劫,但是解開了應沉淵的心結。

    他知道應沉淵對他非常的不信任,他難以理解以前那個花心的二世祖,突然說要從良了,要跟他在一起,一向充滿戒備的他,帶著審視質疑的目光,想從鬱林的臉上找出哪怕一丁點的虛情假意,他想過很多種理由,鬱林為什麽要跟他在一起,但唯獨不信,他是因為喜歡他。

    “以前我不信神不信鬼,也不信命,後來遇見了你,我開始相信命,既然命運將你帶到我的身邊,那我就要努力將你留下。再後來,你差點回不來了,我開始也信神信鬼,或許不是命將你帶過來的,而是神是鬼,原本我或許會孤獨終老,但是他們把你帶來,我開始信那些潛藏在冥冥之中,安排我們命運的神之手。”應沉淵一口氣說了這麽多話,說完,帶著期許的眼光看著鬱林。

    鬱林笑了笑,安撫他心裏不安,“對,我們的一切都是早有安排,沒有人能將我們分開。”

    後來,鬱林的身體漸漸地轉好,應沉淵牽著他拜遍所有的名寺古廟,所到之地必要大磕大拜,遵行大禮,遇上神明也要將鬱林牽過來,兩人相持,先謝賜與良緣,再求長長久久。

    鬱林是不信這些的,每每看應沉淵專心致誌地做這些事情的時候,雖然覺得好笑,但從不去打擾他。每個人的心裏都應當有所畏懼,有的人畏神畏鬼,有的人畏心中的信仰,有了畏懼才會珍惜現在得到一切,有了畏懼才會知悉善有其善報。一切皆有前因後果。

    當應沉淵坐上應家的那把交椅之後,他帶著對應謙讓二十多年的狠,從來沒想過會讓應家好過,他對待應家的那些蛀蟲從不手軟,殺伐果斷,惹的所有人人怨聲載道,明裏想要他的命,暗地裏咒他死的,他毫不在乎,一雙大手翻手為雲覆手為雨,隨心所欲。後來他越來越懼怕,他不懼怕失敗,不懼怕一無所有,唯獨害怕他手裏牽得這個人會突然離開他,留下他一個人,享盡這無邊的孤獨。

    大師告訴他,鬱林本不應該來這,這是他強求來的。他怕自己作得孽太多,會全都施報在身邊的這個人身上,他每拜一次佛都會在心底裏暗暗地數落自己的罪惡,求佛祖恩怨分明,大慈大悲,不要報應在身邊的這個人身上。

    再後來,雖然應沉淵並沒有將鬱林軟禁起來,但是仍然要時時刻刻地掌握他的動態,鬱林也不想讓他多操心,也就沒提再出去拍戲的事情,隻是在一棟樓上忙著自己工作室的事情。

    鬱林之前一直籌劃的關嶺的那部劇本,最後男主角他定給了牧子楚,不為別的,就因為自己突然重生在這具身體裏,最不公平地就是牧子楚。或許那個時候,再給他一點時間,讓他看清自己的心,他就會喜歡上原宿主。而不會一直生活在後悔之中。

    鬱林成就了牧子楚兩部戲,一部是趙啟導演的那部戲,牧子楚飾演的師兄成為艾斯卡最佳男配角的得主,另一部是鬱林親自執導的那部後來紅遍全國的戲,出乎鬱林的意料,牧子楚的這部戲雖然沒在國內拿獎,卻意外地在國外拿獎了,他也一時成為娛樂圈風頭正盛的年輕影帝,被稱為四小天王之首。所有的榮譽和掌聲相繼而來,那些曾罵過他不會演戲的人,都紅著臉滿身酒氣地過來說他,前途無量。

    但讓所有人大跌眼鏡的是,牧子楚在最紅的時候宣布退出影壇,移居海外,這一舉動又引來娛樂媒體的深度報道和挖掘,一時間關於牧子楚跟二世祖的陳年舊事又被人搬上來,但不過半日的功夫,又被人刻意地壓了下去。

    牧子楚苦笑,他年輕的時候,不論做什麽總想著跟應沉淵一較高下,他跟原來的鬱林在一起的時候,百般遮掩,覺得拿不出手。後來他再看見應沉淵跟鬱林手牽著手出現在公眾場合,公開承認自己的身份時,他覺得如此的諷刺。應沉淵得了個最佳男配,他也拿了一個最佳男配。應沉淵還沒來的及拿影帝的時候,就帶著一聲光環退出娛樂圈轉而又披著另一身光環回歸他的商業帝國。

    或許自己在所謂的鼎盛時期退出最好,他的這個影帝並不實至名歸,他依舊是對著鏡頭生不出戲,他依舊隻能對著一人有戲,而那個人說,我隻能幫你到這兒了,下麵的要靠他自己,他退縮了,他看的太清了,自己對著鏡頭生硬而又別扭,隻有對著那個人他才能演的出來。

    鬱林再次見到鬱懷峰時,他有些吃驚,原本那個一絲不苟,風度翩翩的男子,此時卻雙鬢泛白帶著明顯的老態與疲憊,這不過才幾年沒見?見到鬱林時候,鬱懷峰依舊貪婪地望了他一會兒,想要找出一些痕跡,但很快就很失望的轉過去,“你走。”他並不想麵對這張酷似他心上人的臉龐。

    “我並不是奪了他的身體,他是陽壽已盡,我才會來到這裏。”

    “至於他陽壽為什麽會盡,我想小時候給他批過命格的人一定說過的。有你在他活不長久。”

    鬱懷峰有些細紋的眼角突然地湧出大滴的淚水,他怎麽能不知道,他命太硬了。終會克死身邊最親近的人,他一直以為不占有他,鬱鬱就不算自己親近的人,但是你騙得過天,你騙不了自己的心。

    “我一直以來都很敬重您,小叔。”說完這一句,鬱林就離開了。

    鬱懷峰在空曠的臥室裏低聲的哭泣,卸下堅強的偽裝,他與常人無異,此刻在心裏哀悼著深深思念的那個人,

    他已過不惑之年,孤獨半生,真應下那句話,命犯孤寡。

    很多很多年後,應沉淵先走一步,鬱林麵帶微笑將他換上幹淨的衣服,將兒孫都支了出去,自己一個人在房裏跟應沉淵說了幾句話,然後給遠在海外的兩個好友關嶺和牧子楚打了一個電話,語氣輕鬆的聊了一會兒天,然後看著時間差不多該休息了,就換上幹淨的衣服躺在應沉淵的身邊,用最熟悉的姿勢摟著他。

    第二天,兒孫們進門時,才發現兩人相擁著走向了另一個世界。

    第二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