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節 香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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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近小屋的時候我有些猶豫,在我意識中,小屋裏的亮光雖然不是煙頭,但絕對是人為製造出來的,這就意味著老呂有可能就在小屋裏。聯想到上一次鬆爺窺視小屋時老呂的態度,我覺得此時如果再被老呂發現我三更半夜鬼一樣趴在門外偷偷張望,他心裏一定萬分不爽。

    算了,少惹點麻煩吧。

    我暫時打消了偷窺的念頭,準備撤退,但骨子裏死活都改不掉的賤毛病又隱隱發作。

    老呂為什麽那麽緊張這個小破屋?屋子裏的那幾點煙頭般的亮光是做什麽用的?

    思想鬥爭了半天,最終還是好奇心戰勝理智,我一邊暗罵自己吃虧吃的少,一邊琢磨著怎麽樣才能避免和老呂發生衝突。想了一分鍾我就有了主意,輕輕朝後挪了幾步,然後裝著咳嗽兩聲。

    如果老呂在小屋裏,這兩聲咳嗽估計能把他驚動,萬一他出來查看,我完全可以裝作起夜的樣子。

    不過院子裏依舊保持著死寂,這說明很有可能老呂今天進了小屋後忘記鎖門。我心裏稍稍踏實了一點,屏住氣三兩步就躥到小屋的門邊。

    小屋的門果然沒有鎖,門鎖就隨便掛在門環上,因為沒有上鎖,所以兩扇門才微微張開一道縫隙,讓我無意中看到了裏麵的亮光。我又輕又慢的推開門,好讓月光能透到屋子裏來。

    隨著月光的滲入,我也逐漸看清楚了小屋內的布局,第一個感覺就是老呂不厚道,他斥責鬆爺的時候說這小屋裏亂七八糟塞滿了東西才不給我們住,而此時整間屋內映入我眼簾的隻有一張桌子,幾點亮光就是從桌子上一個香爐般的器具中發出來的。直到這時我才明白,我所看到的亮光是正在燃燒的幾根香。

    半夜三更的看見一爐香,我頭皮頓時有點發麻。難道老呂是在上供?我記得老家陳村的許多戶人家都常年供著家裏先人的牌位,有的還有遺照,不過這些東西似乎都應該擺在正屋。

    屋子裏能見度還是不高,月光照不到的地方模模糊糊,我掏出打火機,跳躍的火苗馬上就把桌子以及緊挨桌子的牆壁都照的很亮堂。

    香爐已經舊的看不出原來的色澤,裏麵插著三根小指粗細的香,燃掉了一大半,香爐旁邊扔著一包已經啟封的香和一盒火柴,除此之外別無他物。

    看樣子小屋確實是用來上供的,但既沒有供品也沒有受供者,空燃著幾根香火,這是那國的規矩?

    猛然間我發現,供桌後麵的牆壁好像有點異樣。

    手裏的火機開始燙手,我熄火冷卻了兩分鍾,然後再次打亮火機。沒錯,牆壁真的有文章。

    一塊兩尺見方的石板被平整的鑲嵌在牆**,石板上麵依稀刻著什麽東西。等我仔細看清楚之後,心裏不由咯噔一聲。

    石板上活靈活現的刻著一尊彌勒佛。

    紅石村雖然偏僻,但佛教在中國的影響悠長深遠,老呂如果信奉佛教也不算什麽稀奇事。不過石板上的彌勒佛祖雕像分明和我們在河道地洞內看到的雕像一模一樣,唯一的區別就是,地洞裏的浮雕下方還刻著幾句我看不懂的文字,而眼前的石板隻有雕像沒有字。

    向我們透漏地洞入口信息的窮小子說過,河道地洞開始隻有村長一個人知道,其他人是在響應村長號召堵洞口的時候才發現有個很深的洞。既然大夥連洞都不知道,更不用說縱深進去好遠才出現的彌勒佛浮雕。但眼前的浮雕分明告訴我,它和洞內的浮雕肯定屬於同一個係統。

    唯一的解釋,窮小子撒謊了,他們村裏人都知道地洞的情況,但因為種種原因不肯告訴我們。

    眼下我們急待得知的就是地洞內通往終點的正確路線,還有先後兩次出現的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神秘人影。兩個問題都很重要,相對來說還是路線更有用,我們的目標是地洞裏的玉鼻,隻要盡快拿到它,就可以立即撤退回陽川。至於原屬祈仙教的地洞為什麽會有彌勒佛浮雕是個次要問題,盡管很蹊蹺,但跟我們關係不大。

    老呂既然供奉著和地洞內一樣的彌勒佛祖,那麽我猜測他多少都知道一些關於地洞過去的情況,不過冒失的詢問可能會帶來意想不到的後遺症,想來想去,隻有找到窮小子,才有可能獲得更多的信息,無非是花倆小錢的事。

    我正獨自想的出神,冷不防身後猛然有人輕聲叫道:寶貝勒?

    盡管我在龐老二的長期熏陶下已經進化成為堅定的無神論者,但對這樣的情況還是缺乏免疫力,當時就嚇的手一哆嗦,險些把火機給撂了。

    回頭看看,原來是蘇玉站在門外。

    “深更半夜的,你想嚇死我?”我低聲抱怨了一句,然後迅速退出小屋,順手帶好屋門。

    “你看什麽呢?”

    “走,回去再說。”我拉著蘇玉匆匆回到我們的臥室。

    這時候剛剛四點,大家還都在熟睡中,我知道龐老二覺少,說不定已經被我和蘇玉驚醒了,所以走到他跟前輕輕叫了聲:二哥。

    “恩。”龐老二睜開眼睛,先抬頭望了望窗外的天色,“怎麽了?還不到起床的時候吧。”

    “有點事。”

    龐老二從髒兮兮的被窩裏鑽出來,隨手披上外衣,搓了搓臉問:“什麽事?”

    我把小屋內的情景照實說了,順帶說了說自己的推測。

    就在我剛剛進屋的同時,穆連山也醒了,隻不過躺著沒動,直到我把該說的話說完,他才僵屍一樣挺起身子。

    “連山,你怎麽看?”龐老二轉頭問穆連山。

    穆連山搖了搖頭,意思是沒什麽新見解。

    “有點難。”龐老二來回走了兩步說:“咱們不能光明正大的在村子裏找那小子,隻能碰運氣在河道邊等他。還有一點,就算真等到他,也不一定掏出什麽有用的線索,沒有路線圖,地洞裏的通道就得靠人一點一點走下去,那小子恐怕不會知道這麽多。”

    “那該怎麽辦?把這事暫時撂一邊不管?”

    “不是不管,是管不過來。”龐老二很罕見的朝我要了根煙,笨拙的吐了個煙圈之後接著說:“你想想,現在這樣的情況,除了地洞正確的路線圖,我們再打聽別的事有意義嗎?依我說,咱們還是抓緊時間找路吧。”

    龐老二說的有道理,我們確實沒有過多的時間和精力料理其它閑事。不過找路兩個字說起來輕鬆,做起來難度太大,如果沒有神秘人影的出現,我們還能寬心的利用毛線做路標,而眼下,不但要找路,還要提防不明來曆的人暗中搞破壞乃至背後砸我們黑磚。

    穆連山原地抖了抖手腳,說:“龐二哥,今天再進洞的話你還走前麵,我走最後,大家挨得緊一些。”

    龐老二點點頭。地洞內跟蹤我們的人不可能從地底下鑽出來,所以,隻要有兩個好手一前一後的守緊,安全係數還算比較高。

    為了不讓老呂起疑心,快五點的時候我們重新鑽回各自的被窩。剛躺下沒多久,老呂就很準時的過來敲門叫我們起床。

    吃過早飯,我們和往常一樣溜出村子,迅速來到河道的地洞入口,簡短的準備工作就緒後,龐老二說:“小陳,你身上帶著槍,這次就留在入口守著吧。”

    “好,你們多加小心。”

    我把毛線的一端牢牢綁在洞口的一塊大石頭上,然後龐老二他們四個人依次鑽進了地洞。

    天黑漆漆的,並且氣溫很低,我和鬆爺身上的毛衣都捐出去了,這時候有點頂不住,所以窩在坑裏避風。閑著沒事,蘇玉問我怎麽大半夜的鬼頭鬼腦跑到小屋裏。

    我和龐老二交談的時候鬆爺睡的豬一樣,所以他沒聽到其中的詳情,等我又給他說了一遍之後,鬆爺一拍大腿說:“看,我說吧,老呂那家夥不厚道,你們還總埋怨我。家裏空著屋子不給咱們住。”

    “不是跟你說了嘛,屋子裏供著佛呢。”

    “就他還信佛?”鬆爺咧嘴樂了,“還別說,每天饅頭鹹菜鹹菜饅頭的吃,我都快信佛了。”

    我們三個人流著清鼻涕閑聊著打發時間,一直到天蒙蒙亮的時候,進洞的人仍然沒出來,大概是龐老二他們一路上沒有受到其它幹擾,所以忙著多往深處走走。

    聊了一會鬆爺就不出聲了,縮著脖子靠在牆邊打盹。其實幾天來大家都沒睡好,我望著蘇玉,輕聲對她說:“困嗎?湊合睡一會吧,我盯著。”

    蘇玉搖搖頭:“不困,就算困也睡不著。”

    我一直都比較瘦,不太耐寒,和五大三粗的鬆爺沒法比,人家捐了毛衣還能睡覺,我卻凍的打哆嗦,蘇玉握住我的手說:“很冷,是嗎?”

    “沒事,熬一會兒就好了。”

    “寶貝勒,答應我件事行嗎?”

    “你說,我答應。”

    蘇玉笑了笑,說:“我都還沒說什麽事呢,你就答應了?”

    “你說什麽我都答應。”

    “我沒聽錯吧,你什麽時候變的這麽聽話?”

    “一直都很聽話,偶爾不聽話也屬於青春期的騷動,很正常。”

    “都奔三啦,還青春期。”

    “隻要心髒一直是十八歲就行了。”

    “那好,你答應了就不許耍賴。”

    “絕對不耍賴。”

    “那我可說了。”

    “請指示。”

    “聖師寶藏在你和龐老二他們看來是件了不得的大事,既然已經走到這一步,我就不多說了。”蘇玉眨了眨清澈的大眼睛,繼續說:“等做完了這件事,無論成與不成,以後永遠不要再瞎跑了,回陽川,過正常人的生活,能答應我嗎?”

    我默然了片刻,隨即用力點了點頭,“答應你。”

    “記著,你還答應了要給我找保姆,找房子……”

    我心裏有點痛,又很甜。

    如果能和蘇玉一輩子這樣牽著手,夫複何求。

    今天天氣不錯,太陽露頭之後風就停了,鬆爺迷迷糊糊睜開眼睛,咂咂嘴巴爬出去活動手腳。

    “寶來!寶來!快上來。”鬆爺突然在上麵嚷嚷了兩句。

    “怎麽了?”我趕忙站直身子,從坑底爬到地麵。

    “看!那邊來人了。”

    鬆爺手指的方向是紅石山,我舉目遠眺,依稀看見山上的那條小路移動著十幾個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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