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桃花庵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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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四喜一副大義凜然的模樣,興中早已樂開了花,一個酒樓的姑爺能有什麽才學,

    再說曹國公已經囑咐過他,此子最多有點做打油詩的本領。

    讀過兩年書的,誰不會寫兩句詩,但寫出來是個什麽樣子,那可就難說了,

    他隻以為是栗子不懂欣賞,如果陳小洛一來到就自己隨便寫兩首,水平差一點也無所謂,因為來參加詩會的水平參差不齊,沒誰規定一定要有文采的才能作詩。

    可現在情況不一樣了,大家已經知道他酒樓姑爺的身份,劉四喜又故意找茬,引起關注,如果此時再拿出一首差勁的詩詞給大家品評,那可真是要成為笑料了。

    栗子倒是沒想那麽許多,讓許書生準備筆墨紙硯,嘴上嘮嘮叨叨,“我看姑爺寫的這首詩好,我就想學,就自己偷偷背了下來,呐,我先背,許家哥哥你來寫。”

    馮瑩瑩在一旁聽的眉頭微皺,她不知道栗子要念的是哪一首,難道是那一封家書?

    別逗了,

    那個雖然聽著挺好聽的,但是難等大雅之堂啊,

    難道是……

    栗子望望陳小洛,見陳小洛並未反對,隨後才嘴唇輕啟,輕聲念了出來,

    “人生若隻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

    話音剛落,

    許書生就在一旁寫在箋紙上,這首詩其實栗子之前跟他說過,他也覺得很好,隻是有點太過於哀怨。

    在座的眾人本就有許多是文辭功底深厚之人,隻是聽了第一句便已然察覺這首詞的與眾不同之處,雖然哀怨,可並不淒涼,

    “好詩啊。”這時園內有人互相對望了幾眼,有人喃喃重複這一句詩,安靜異常。

    劉四喜的臉色很難看。

    劉月如碰了碰馮瑩瑩的小臂,低眉垂目,

    “這詩……真的是你家相公寫的?”

    馮瑩瑩點頭,

    兩人的目光同時落在不遠處淡然的陳小洛身上,似乎這個平日裏吊兒郎當的男人似乎又有那麽一絲與眾不同。

    當栗子念道,“等閑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意變”的時候,連主持的劉三吾都有些坐不住了,走到許書生跟前,眼睛死死盯著箋紙上的兩行字。

    許書生何時與這種大儒站在一起過,激動的拿毛筆的手都有些發顫。

    眾人焦急的等待,

    等待栗子接著念下去,都想知道這首詩寫完後到底會有多驚豔。

    然後……

    栗子得意的站在那裏,望著眾人,

    “呃,沒了?”劉三吾試探著問道。

    栗子瞪著無辜的眼神,

    “沒了啊,姑爺就寫這麽兩句。”

    眾人傻眼,

    陳小洛歎了口氣,這首詩他隻寫了前四句,因為後麵的四句他實在是不喜歡。

    走上前,

    拿過許書生手中的筆,

    對著劉三吾道,

    “劉大人,還是我親自寫一首吧。”

    他拿起筆,

    揮毫潑墨,洋洋灑灑,

    眾人翹首,可是被前麵的幾個人擋著,什麽也看不見。

    鐵筆銀鉤,

    陳小洛一首詩寫罷,把筆放在書案上,

    “既然諸位覺得我一個酒樓的姑爺不適合呆在這裏,那在下也不願厚顏呆下去,告辭。”

    他轉身就走,

    栗子與許書生跟在後麵,

    走到馮瑩瑩跟前的時候,他頓了一頓,馮瑩瑩點頭,走上前,挽起他的手,

    陳小洛詫異的看了她一眼,

    沒說話,

    兩人並排走了兩步,

    突然想起什麽,陳小洛回頭,對王婉清道,

    “丫頭,等過了今日,我便去劉姑娘家中去尋你,順便看看王大叔大嬸。”

    王婉清點頭,

    看著陳小洛與馮瑩瑩一起離開的身影,心裏有一點點的酸。

    此時,

    園內有一劉三吾的學生,拿起陳小洛留下的箋紙,遞了過去,

    “老師還請看看。”

    劉三吾驚歎於之前栗子所說的那首陳小洛寫的詩,對於陳小洛的才學心裏還是喜愛的,

    不過,寫詩不是意氣用事,如果他寫的這首一般,劉三吾也決定幫他說上兩句好話,對於他孫子的挑釁,他歎了口氣,

    很顯然,孫子與曹國公走的更近一些。

    與曹國公走的近,自然便是與皇長孫走的近,與皇長孫走的近他不反對,可他反對因為這種小事被人當矛使。

    出頭鳥總是最倒黴的那個。

    他的眼睛往角落裏瞄了一眼,那裏坐著三個紋絲不動的老人。

    他接過詩詞,低頭看去,心中想著到底該如何評價。

    隻看了一眼,

    他,

    便怔住了。

    ……

    半山園外,

    酒館中,

    半山詩會的箋紙已經被讀書人抄出來,在酒館中傳來傳去。

    這裏的氣氛比起半山園內更加奔放,

    人們喝酒吃肉聽曲品詩,

    比起詩會裏的才子佳人達官顯貴,這裏才是讀書人聚集的地方。

    劉東廣領著劉月如王婉清此時已經從詩會裏出來,自從劉三吾讀了陳小洛的那首詩,劉東廣便覺得其他的詩再沒有聽的必要了。

    可是他又想知道這首詩在讀書人中間是一個怎樣的評價,便決定來酒館裏看一看。

    一進酒館,

    他一眼便看到坐在大堂內的灰袍男人,

    劉月如也看見了,

    一臉的驚喜。

    灰袍男人在大堂內談笑風生,

    “若說這次詩會,皇長孫的詩算是不錯的,意境,用辭,都算上乘。”

    朱允炆的詩早早的就從園內傳了出來,此時人們正在討論。

    王婉清順著聲音望了過去,

    微微有些詫異,

    “這人……不是江都的仵作嗎?”

    原來這人正是紀綱。

    不過此時的紀綱是一副讀書人的打扮,王婉清也不願多管別人閑事,便閉嘴沒有多說。

    這時,

    下方有人嚷了起來,

    “諸位,倒是沒想到這次的詩會出了一位大才子,依在下看來,他的兩首詩卻讓我佩服的五體投地。”

    有認識他的人笑道,“那你倒是念來聽聽啊。”

    那人拿出剛剛從園內傳出來的箋紙,開始念起陳小洛的第一首詩,“人生若隻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

    念完,

    一片寂靜。

    過了一會,先是紀綱“啪啪”鼓起掌來,

    接著掌聲雷動。

    “第二首呢,第二首呢。”

    有人迫不及待。

    此時眾人已經圍著那個人,那人見圍觀的人多,直接把手中的箋紙放在桌子上,

    “諸君請看。”

    紀綱垂目看過去,看一句,念一句,

    “桃花塢裏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

    桃花仙人種桃樹,又摘桃花換酒錢。

    酒醒隻在花前坐,酒醉還來花下眠。

    半醉半醒日複日,花落花開年複年。

    但願老死花酒間,不願鞠躬車馬前。

    車塵馬足富者事,酒盞花枝隱士緣。

    若將顯者比隱士,一在平地一在天。

    若將花酒比車馬,彼何碌碌我何閑。

    世人笑我太瘋癲,我笑他人看不穿。

    不見五陵豪傑墓,無花無酒鋤作田。”

    念完之後,紀綱又喃喃重複了最後一句,望向周圍已經呆住的眾人,歎了口氣,

    “好詩啊。”

    忽然,

    有人“咦”了一聲,臉上表情精彩,

    “怎麽了?”

    “嗬……你們看看最後一行小字。”

    紀綱與眾人一起,向箋紙上看去,詩的後麵還有幾個小字,不過此時大家都在感受詩的意境,方才紀綱也沒注意去看。

    箋紙的左下方有落款,赫然寫著個八字。

    醉仙樓,

    姑爺,

    陳小洛。

    紀綱怔了怔,抬頭深深看了一眼劉東廣,過了一會兒,啞然失笑。

    “阿嚏。”

    已經坐上回程馬車的陳小洛打了個噴嚏,

    他奶奶的,

    不會穿著棉襖還感冒了吧。(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