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隋陽城,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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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時分,夕陽西下,繁忙了一天的林尚國京都隋陽城節奏開始放緩了下來。但是位於梧桐路上的將軍府卻是車水馬龍,好不熱鬧。

    今天是鎮西大將軍丁勝凱旋歸來的日子,滿朝文武齊聚將軍府為其祝賀,晚宴期間當今皇上也會駕臨。

    在將軍府的偏院,下人們居住和做事的地方,卻傳來一聲聲的慘叫,和馬鞭抽打在人身上發出的聲響。

    “不要打了老爺,你就這麽狠心,為了那個害人精的孩子就要把我和茂兒活活打死嗎?”一位四十歲左右,穿戴華麗的婦人撲在一位二十歲左右的少年身上,哭著喊著,這位婦人乃將軍府的三夫人。

    那位少年躲在母親的身後,蜷縮著身子,瑟瑟發抖,身上有著幾十道鞭子抽打出來的血痕。

    在他們母子不遠處,有一位十五六歲的孩子倒在血泊中,胸口一把刀柄留在體外。臉色慘白,毫無生機,眼睛睜著布滿了血絲,甚是嚇人,他是丁勝的第七子丁全。

    那些原本該在偏院中勞作的下人,一個個三五成群的待在院子外麵,交頭接耳的交談著,有些人則說的是口若懸河,不清楚的還以為他知道獨家內幕。

    站在那對母子麵前的就是將軍的府的主人,鎮西大將軍丁勝,他皮膚黝黑,身材魁梧,冷峻的臉龐,一對劍眉下麵是一雙充滿霸氣的眼睛,右手拿著一根,鞭身帶有尖突,手腕粗細半米多長的馬鞭。

    聽到那婦人說的話,丁勝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隻是眉頭微皺,眼睛流出了殺意,直視著那對母子。

    三夫人看到丁勝那眼神,心中一橫,撒潑似的喊道,“丁勝你個沒良心的,如果不是我哥哥,你有今天的地位嗎?這件事情是我叫茂兒幹的,你要殺就殺我,不要為難茂兒”說完,直視著丁勝的眼睛,絲毫不懼。

    站在丁勝身後的一位頭發花白的老人家,見狀滿臉焦急。那位老人家,是丁府的大管家,大家都喊他福伯,伺候過老太爺而且是看著丁勝長大的。

    今天是個大日子,滿朝文武都在府上,如果丁勝真的將那母子二人活活打死,萬一這事傳出去,到了政敵的耳中對丁勝很不利,而且三夫人的娘家人可是丁勝這一方的**主力。

    丁勝的馬鞭欲將揮舞起來,一旁的福伯心急如焚。這時,一位管事急匆匆的跑了進來,附在福伯耳邊低語了幾句,隻見福伯焦急的神情一鬆,揮了揮手,讓那管事的下去了。

    福伯快速走到丁勝身邊,湊到他耳邊說了幾句,丁勝舉到半空的鞭子定格在了哪裏,待福伯說完,手緩緩的放下,沒有抽打母子倆。

    他眉頭一鎖,沉思了一會,然後盯著他們母子威喝道,“將你這寶貝兒子帶著滾回去,不準出別院一步。”然後轉過頭對著老管家淡淡的說道,“福伯,派兩個家將守住別院。”

    那少年聞言如同大赦,趕忙忍著劇痛站了起來,也不敢看父親,攙扶著母親,一瘸一拐的離開了,老管家走出別院,吩咐家將護送丁茂母子回去,順便守住別院。

    此時偏院裏隻剩下丁勝和倒在血泊裏的丁全,丁勝走了過去,蹲了身子,看著躺在血泊中的男孩,那白皙的皮膚,薄薄的嘴唇,高挺的鼻梁,有些消瘦的臉龐,一張瓜子臉,像極了他的母親。

    “我知道這三年來你每時每刻都在恨我,連見我一麵都不肯,是父親虧欠你們母子,丁家虧欠你們母子。”丁勝低語著,眼圈有些紅了,表情有些落寞,在外人眼中一直威嚴的鎮西大將軍此刻顯的很疲憊。

    丁勝用手將他的眼睛給抹上,看著他身上單薄的衣服,手還死死的握著帶在胸口的一塊紅色石頭,丁勝認得這塊石頭,這是在他十歲那年他母親送的禮物。

    老管家進來了,來到丁勝身邊,“老爺節哀,皇上馬上就要到了,還需要你主持大局啊!”

    丁勝歎了一口氣,站了起來,眼睛依舊停留在丁全的身上,“福伯,你找幾個家將,用藤袋將阿全的屍體裝起來,從後門出去,先找個地方葬了,等忙完這件事,再給他選個好地方厚葬吧!”說出這句話時,丁勝充滿無奈。

    “是,老爺,我一定會親自送七少爺最後一程的,你放心吧!”老管家認真的說道。

    丁家沒有滿二十歲而死去的子弟,是沒有資格葬在祖墳的,另外皇上就要駕臨將軍府,丁勝不得以做出了這樣的決定。

    丁勝轉過身,不去看丁全,朝著院外走去。這時的丁勝臉上換上了一副威嚴的表情,絲毫看不出來剛才動怒過,傷感過。

    老管家叫來幾個心腹家將,將丁全的屍體裝進了藤袋,然後將地上的血漬衝刷幹淨,從後門駕著馬車離開了。

    這時的丁勝回到房間換了一件喜慶的衣服,滿臉笑容的來到了大廳中,和文武百官談笑著一起去門前迎接皇上的到來。

    夜幕漸漸降臨,整個隋陽城大雨傾盆,電閃雷鳴。一位黑衣人冒著大雨行走在城西郊外,嘴裏還在咒罵著這鬼天氣。

    位於城西的亂墳崗在閃電的照耀下顯得十分陰森,雜亂的墳頭中有一處新墳,那些新土沒有夯實,在雨水的衝刷下變成泥水往下流淌著。

    突然一團紅光從那座新墳中閃起,接著一道閃電劈中了墳頭,轟的一聲,那隆起的泥土被炸的四散,變成了一塊平地。

    良久,一隻手突兀的從那被炸成平地的泥土中伸了出來,緊接著又出現一隻,然後兩隻手不停的撥開泥濘的泥土。

    天空中閃電不斷,雷聲轟鳴,一雙手在一道道閃電中忽隱忽現。

    緊接著一個人的上半身破土而出,轉動著腦袋張望了一下四周,接著雙手撐地,有些艱難的爬了出來。

    那人身體好像有些虛弱,搖搖晃晃的走了幾步,然後揚起頭,在雨水的衝刷下用手抹了幾下臉。

    環顧了一下周圍的環境,接著用手摸了一下自己的左胸口,一愣,然後發出了一陣笑聲,那笑聲在這樣的環境中顯得格外詭異。

    一道手腕粗細的閃電劃過夜空,顯現出了那人的臉龐,赫然是白天躺在血泊中的將軍府七少爺丁全。

    “天不絕我,天不絕我!”丁全大笑著高聲喊著,接著低沉的說道,“母親是您在保佑孩兒嗎?是您讓孩兒活著,好找到將您帶走的人為您報仇,是嗎?是你讓孩兒留著這條命讓那個沒用的男人為自己當年的所作所為後悔嗎?”

    雨在這個時候下的更大了,仿佛要將大地給淹沒一般。

    身體虛弱的丁全,雙腿感到有些發軟,直接一**坐在了泥地上,然後以一個大字型的姿勢躺了下去。磅礴大雨讓他有些睜不開眼睛,如果不是胸口還有起伏,有人路過這裏一定以為是具沒人要的屍體,被丟棄在這。

    他現在身體太虛弱了,竟然迷迷糊糊的快要睡去,就在這時,感覺到有一個粘糊糊的東西在自己臉上蹭了幾下。

    他微微的張開眼,一個骨瘦如柴的瘸腿土狼,正圍著他轉著,時不時的在他身上嗅一嗅。

    丁全心中一驚,但是理智讓他保持了清醒,沒有做出任何的動作,隻是半眯著眼盯著那頭土狼。

    身體的虛弱讓他不敢有任何動作,隻在心裏在祈禱著這頭土狼自己離開。

    那頭土狼嘴裏發出低沉的聲響,用爪子在丁全身上蹭了蹭,然後快速的往後退去,蹲在一旁歪著頭看著丁全的反應。

    過了一段時間發現丁全沒有任何動作,接著重複著剛才的動作,隻不過加大了力道。這樣往返四五次後,土狼表現的有些興奮了,仰天長嘯了一聲,然後一瘸一拐的靠近丁全,一雙綠油油的眼睛,盯著丁全的咽喉。

    此時的丁全心裏緊張急了,但是他不敢輕舉妄動,隻能死死的盯著那隻土狼,提防著它的突然襲擊。

    雨越下越大,仿佛要將整個隋陽城變成海洋一般,那隻骨瘦如柴的土狼,終於抵不住肚子的饑餓,打算動手了。

    在土狼張開血盆大口,打算咬斷丁全咽喉的時候,丁全動了,求生的**讓他爆發出了強大的能量,隻見他一隻手快速的插入了動作有些遲緩的土狼眼睛,張開了嘴先行一步咬住了土狼的咽喉。

    土狼沒有反應過來,剛才還一動不動的人,怎麽會動作如此迅猛,它本能的想要躲開,可是丁全的速度太快了,隻是一瞬間,土狼就感覺到了自己的咽喉和眼睛傳來疼痛感。

    劇烈的疼痛讓土狼一陣嚎叫,扭動著身體,想要逃開。可是丁全一直手死死的摳進了它的眼眶,另一隻手挽住了它的脖子,任它如何用力都無濟於事。

    雖然這頭土狼因為年邁受傷脫離了狼群,但是它身上的野性依舊,眼見無法逃脫,張開大口,狠狠的咬住了丁全摳著它眼眶的左胳膊。

    一陣鑽心的疼痛襲來,丁全並沒有鬆開,而是更加用力的撕咬著土狼的咽喉,他的嘴裏甚至已經感覺到了一股**味。

    土狼扭動著身體,發狠的咬著丁全的胳膊,血水沿著土狼的嘴在雨水的幫助下,將地麵染紅了一大片。

    一道道閃電,一聲聲雷鳴,仿佛在為這場人獸大戰喝彩。

    慢慢的土狼有些不支了,畢竟它已經饑餓了三四天,**的能量已經消耗的差不多了,丁全抓住這個機會,牙齒加大了力道,身體一個翻滾,將土狼壓到身下。

    接著隻聽見哢嚓一聲,丁全被濺了一臉狼血,口中也被灌滿,不自主的咽了一下,將狼血給吞了下去。

    原本因為虛弱和大雨淋濕而感到有些冷意的丁全,在喝下那口狼血後,**感到了一股暖意,精神一振。

    求生的**,讓他沒有計較腥味十足的狼血,大口大口的猛喝了起來。身體開始回暖,而且力氣也得到了一絲恢複。

    土狼因為喉管被咬斷,做起了垂死掙紮,放開丁全那被咬的血淋淋的胳膊,一聲慘烈的嚎叫,劇烈的掙紮,想要逃開。

    丁全狼血正喝的過癮,一看它想掙脫了,左手忍著劇痛,死死的摳住土狼的眼眶,牙齒上也加大了力道。

    失血過多的土狼,已經沒有多餘的力氣,掙紮了一會,身體開始顫抖,掙紮的力度逐漸變小,嘴裏不停嗚咽著,似是抽噎,似是求饒。

    丁全現在根本不管這些,咬在土狼的咽喉的嘴狠狠的喝起了狼血,現在他的全身已經被血染紅,連臉上都是,如果不是有雨水不停的衝刷,估計現在他就像一個血人。

    遠處一位黑衣人正好目睹了這一幕,此刻完全被震住了,他無法想象,是一種什麽樣的力量在支撐著眼前的少年,怎麽也不敢相信如此虛弱的身體居然能夠爆發出這樣凶狠的力量。

    直到吸幹最後一滴狼血,丁全仰麵躺在地上,那隻土狼已經沒有了氣息,直挺挺的躺在了他的身邊。

    黑衣看向丁全的眼神就像一位姑娘看到漂亮首飾一樣的火熱,直接朝他走了過去。

    危險消除後,丁全全身脫力,但是那隻手還是死死的摳在土狼的眼眶裏,沒有鬆懈絲毫。

    雖然狼血讓他的**暖和了不少,可是剛才的大戰讓他過度透支了,左胳膊上傳來的疼痛讓他額頭上不停的冒著汗躺在地上大口的喘著氣。

    丁全看到一個黑衣人彎著腰,一臉笑意,眼神火熱的看著他。心中一緊,快速坐起身子,往後挪了一段距離,右手緊緊握拳橫於胸前,警惕的盯著黑衣人。

    黑衣人很滿意的點了點頭,哈哈一笑,以丁全肉眼難辨的速度,來到他身前,一掌劈向他的頸間,使其昏了過去。接著將他扛在肩上,消失在了雨夜中。

    離亂墳崗那場戰鬥發生了兩個時辰後,在將軍府的書房中,幾盞油燈將書房照的通明,丁勝坐在椅子上,手揉捏著太陽穴,眉頭深鎖,眼睛緊閉著,仿佛在思考著什麽。

    老管家恭敬的站在一旁,整個書房安靜的隻有油燈燃燒時偶爾發出的‘劈啪’聲。

    許久,丁勝開口了,語氣中有些不死心,“周圍都找了嗎?”

    “老爺都找過了,隻有一頭土狼的屍體!再無其他痕跡!”老管家回答道。

    丁勝歎了一口氣,“知道了,你下去吧!”至始至終他都沒有睜開眼睛。

    老管家本來還想說點寬慰的話,但是看到丁勝這個樣子,還是沒有說出口,退出了書房,輕輕的將門給關上了。

    他感到自己的無能,無力的靠在了椅子上,這一瞬家放佛蒼老了好幾歲。

    “薑鳳娘,為夫對不起你,沒有好好照顧我倆的孩子,現如今連他的屍首都保不住。我……”丁勝心裏念道,最後竟然眼圈一紅,一顆晶瑩的液體流了出來,這個一向以鐵血治軍的男子竟然流淚了。

    書房的燈火亮個一夜,丁勝一晚上都沒有出來,安靜的書房中隻是偶爾傳出一兩聲歎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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