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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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夏清晨,剛到寅時,東方已經泛出魚肚色,孤雲山巨大的身影一瞬間從黑暗中跳了出來,直插雲間的山峰背影被襯得極其雄偉。當太陽將第一束光線投射到塵世間的時候,孤雲山活了過來,山風拂過山巔,吹起一絲塵土飄落在不遠處的草地上,如果將視線稍稍越過已顯深綠色的這片草地向山腰望去,就可以看見一片樹海連綿不絕地向天際延伸而去。到了辰時,太陽已經開始盡情地向大地抒自己過度的熱情,陽光將天空中雲朵的影子留在樹海之上,伴隨著山風掀起的波浪,此起彼伏,煞是壯觀。
孤雲山東西橫跨柘津、溥陰兩縣,長有兩百餘裏,寬卻隻有六十餘裏,象極了新月,月彎中間有一個湖泊,名喚雲湖,有三、四十裏大小,溥水自西注入雲湖後向東沿著山腳蜿蜒而行一百五十餘裏到溥陰縣境內轉向東北而去。南北間的官道在孤雲山以南的雲陽縣順著溥水的走向轉向東,繞到溥陰縣境內再折向北,過了溥水之後又依著山勢向山北麵的景雲府方向而去。其實孤雲山北麵山勢稍緩,南麵危岩峻削,在山脈的中間、正對著雲湖有一道筆直的山穀南北方向橫穿山體,隻有八十餘裏長,山穀兩壁如同刀削斧劈一般陡直,更奇特的地方是整條山穀的穀底距離兩旁的山壁頂端都是百丈高,十分整齊,仿佛冬天人們手上所生的皸裂一般,因此人們就叫它為“皸穀”。如果經皸穀往來於景雲府和雲陽縣之間,比官道少近兩百裏路程,不過官道上人來人往十分熱鬧,其中固然不乏急著辦事趕時間的人,自古以來皸穀卻杳無人跡,每年隻有遷徒的候鳥才高高從孤雲山的空中來回經過。
這天辰時,皸穀的南端入口漸漸地響起了馬蹄聲,在空曠的山穀中不停地激起一波又一波的回音。遠遠地有兩騎一前一後地在穀中緩緩而行,前行的人年紀約三十五、六歲,麵容清臒留著山羊胡須,雙目間顯得十分和氣,由於天氣熱所以敞開衣襟,頭上紮著一塊方巾,看上去既象一個讀書人又象是個商人;後行的是個健旺的老者,一身仆人打扮,頭和胡須已泛花白,顯是前麵這人的家仆。主仆兩人進穀後,一路上隻顧著欣賞山穀兩旁和穀頂上茂盛的樹木花草,誰也沒有開口說話。走了三、四裏路後,老仆終於忍不住道:“老爺,天大的怪事呀,咱們半年前離開家的時候,這孤雲山不是現在這個樣子呀!”
前麵的那人也道:“老許,我也覺得怪,你還記得孤雲山的民謠嗎?”
老仆道:“當然記得。咱們孤雲山周圍的府縣百姓都知道‘孤雲山,山雲孤,萬載無生氣,自古無人行’。”
“不錯,這孤雲山上自古以來除了石頭就是石頭,莫說樹木,就是半根野草也不長,更不必說遊魚昆蟲、飛禽走獸了。”
老許接過話說道:“是呀,我年青時跟著老太爺到南邊辦貨,想走皸穀過身,才剛剛踏進孤雲山一步,您猜怎麽著?”
“怎麽啦?”
“我看見老太爺腳一踩到孤雲山的地上,臉色嘩地一下就變了,那個慘白的樣子就象是……就象是……”老許講到這裏好象顧忌著什麽,話間也囁嚅起來。
“好象什麽,但說無妨。”
“老爺您可別怪我不敬,老太爺當時的臉色白得就象死了一般。當時把我嚇得氣都喘不過來了。”老許一邊說一邊用手在胸口上下撫著。
“怎麽會這樣呢?”
“怕是衝撞了山神。”老許把腦袋盡量伸向前麵的人,用手攏著嘴輕聲細語地說道,似乎怕被山神聽到一般:“老人們都講,這孤雲山裏住著一位山神,不喜歡有人打擾,所以凡進山的人都會這樣。”
“哈,哪有這樣的山神,就算是不喜歡人打擾也就罷了,也不至於弄得這方圓五百裏的孤雲山寸草不生吧?若是山神真有個這心思,天庭就該派天兵天將下來管束管束。”中年人不以為然地說。
“噓!您輕點說,要是被山神聽到起怒來,老許我可不知道怎麽應付了。”
“咳!老許,你別把話扯遠了,你說說老太爺後來怎麽樣了吧。”
“我一見老太爺的樣子,嚇得趕緊地上前攙扶。沒想到呀,唉……”老許歎了口氣後接著道:“老爺,您是不知道,現在我想起來心裏都怕。我上前挽老太爺,結果我的腳一踩到孤雲山的地上,我的娘呀,我就覺得象是要死了一般。老爺,您是知道我許佇的,自打進了陶府跟隨老太爺和老爺都四十二年了,我隻生過一次病,那還是前年跟老爺您到京裏邊辦貨的時候路上染了風寒……”
“你記錯了,是三年前,你在路上病了,差點就沒命。不過這跟你說的事有什麽關係?”中年人打斷他。
“那場病差點要了我老許的命,病得厲害的時候,我全身上下象是要散架了一般,連喘氣的勁都沒有了,那個難受勁……不知道該怎麽說才好。現在想起來才覺,還沒有那年我踩在孤雲山地麵上後的感覺可怕,那比死還難受。”
“後來怎麽樣了?”
“我當時心裏是一片空白,什麽都沒想,什麽也想不了,半天才回過神來,好在渾身極度難受手腳行動卻不受影響,所以我就扶著老太爺退了回來,隻要一離開孤雲山的地就什麽事也沒有了,您說這不是怪了去嗎!”
“怎麽會這樣呢?難道真的是山神怒不成?”中年人低頭沉思道。
“老爺,要我說呀,肯定是山神怒了,我和老太爺後來又試了一次,隻要一隻腳踩在了山裏的土地上就會覺得比死還難受,但是隻要離開,就什麽事也沒有了,您瞧我活到今年六十一,也就大前年病了那麽一次。”
“難怪昨天我說要走皸穀的時候你那麽激烈地反對。”
“是呀,老爺,”老許道:“我這輩子是再也不敢得罪孤雲山的山神老爺嘍。”
“老許,你看為什麽現在山裏草木茂盛,生機勃勃呢?我記得半年前咱們到南方去的時候山裏仍然寸草不生的呀。”
“老爺,其實半年前山裏也不是寸草不生,我聽三清觀的靈蒼道長說,十年前孤雲山裏就開始長草了,不過都在山中間,咱們也看不見。沒想到這半年間長得這麽快,連山腳的樹木都長齊了。要不是聽過這事,打死我也不願意再踏進孤雲山半步的。”
“靈蒼道長是位得道的高人,他說的應該不會假,他有沒有說為何孤雲山自古以來不長草木而現在突然間卻變了?”
“我也問了,道長說這是天機,非我等凡人所能知道的,不該知道的就不要打聽,免得遭……遭那個什麽報應。”
“哈哈,老許,你這是被靈蒼道長唬住啦。不過道長說的倒也是事實,我等凡夫俗子確實難以洞悉天機。”
兩人正說話間,一陣風夾著清涼迎麵吹來,中年人抬頭一望,見到穀頂上空有一道白光飛快地掠過,後麵的老許也看見了,狐疑地問:“老爺,剛才天上邊那白光是顆流星嗎?我老眼昏花,沒看得真切。”
中年想了想答道:“我也沒看得太清楚,飛得太快了。”隨即又笑道,“興許是山神老爺駕著祥雲巡山吧!”
老許趕忙道:“那我倆得下馬拜拜山神老爺,免得他怪我們失了禮數。”
“哈哈,老許,瞧你說的,聽風就是雨的。要真是神仙,就應當架雲,剛才是一道白光,要不是顆流星,就是劍仙駕著仙劍禦空飛行。”
“老爺,您中過舉人,念的的事兒也多,您給我說說神仙、劍仙的事兒吧,我最愛聽了。”
“也罷,反正路還遠著,我就給你說說。《神仙誌》裏記載,神仙都住在三十六重天界裏不理塵世俗事,咱們凡人是見不到的,神仙如果下凡就會使障眼法變成極普通人的模樣,凡人認不出來。不過這世上還有一類人,就是劍仙,他們修煉仙道之術,采天地靈氣,結成內丹、元嬰,到了一定的境界就可以駕著仙劍禦空飛行,等修煉功行圓滿了就飛升成仙,說不定剛才天上飛的就是劍仙。”
“那劍仙能長生不死嗎?”
“這個嘛……凡是人就有生有死,就是天界的神仙也是有壽命的,三十六重天界隻有最上層的太清天、上清天、玉清天裏的神仙可以長生不死,其餘的神仙壽命比凡人長得多,卻終有死的那一天。你想想,天上的神仙都有壽命,何況這劍仙到底算是凡間之人,哪能長生不死呀,隻是活得比凡人久些吧。”
“那能活多少歲數呀?”
“我給你講個故事,你聽完就知道了。昔年明皇避兵禍西狩成都,有一天禦駕在路上遇到十八隻猛虎擋道,隨行的將士都嚇得筋酥骨軟、四散而逃,眼看著明皇就要喪於虎口了,說時遲那時快,天上忽然飛過來一道紫光,在為的那隻老虎頭上一繞,隻見鬥大個虎頭就象塊豆腐一般被切了下來,其餘的老虎見到紫光嚇得趴在地上瑟瑟抖,半步也不敢動。明皇逃過一劫,睜開眼一看,麵前站著一個道士,五綹長髯飄於胸前,飄然出塵,一派仙風道骨,一看便知是世外高人。明皇知道是眼前的道長救了駕,於是謝道:‘謝上仙救命之恩,不知上仙是天上哪尊神仙,朕一定為上仙修祠建觀,供奉不絕。’那道士答道:‘我並非天上的神仙,隻是世間修道的人而已,剛才經過時見陛下有難,故爾出手搭救,你我有此因緣,區區小事不必言謝了。’說罷就轉頭對趴在地上的另外十七隻老虎喝道:‘再見爾等剪徑傷人,定斬不赦,還不去!’那些老虎得了赦令,趕忙乖乖地夾著尾巴竄進山林走了。隨後那道士要告辭,唐明皇本就好道,哪會輕易放過,於是極力挽留,道士見明皇身邊隨駕的人都跑了還沒回來,所以也就陪明皇說了會兒話。這個道士道號乾真,他可是大有來曆,本是武帝元壽年間出生的,一直在蜀山一帶修煉,已經有八百七十六歲了,是當時非常了不起的劍仙。乾真仙人和明皇談了差不多一個時辰,見剛才驚散的護駕將士漸漸回來後,就駕仙劍騰空而去了,明皇苦苦挽留不住。你看這乾真仙人活了差不多九百歲,想來其他的劍仙最不濟的也該有五、六百歲吧。”
老許聽得津津有味,忍不住歎道:“乖乖,這麽長壽呀!不知這乾真仙人後來成仙了沒有。”隨即又象是想到什麽,恍然大悟地道:“老爺,您說這孤雲山突然間變化這麽大,會不會是哪位劍仙老爺大慈悲,施展神通給變出來的呢?”
“不大可能,要讓孤雲山有這麽大的變化,那至少也要有大羅金仙的大神通不可吧,一般的劍仙怕是沒有這麽大的法力。再說,孤雲山寸草不生已經有幾千上萬年了,要是有劍仙能做到的話,早就做了,何必等到現在。”
“這倒也是。往後‘孤雲山,山雲孤’,這民謠要改了。”
“老許,你知道孤雲山的來曆嗎?”
“我聽老人們說過,很久以前景雲府地界上出了個妖魔,到處害人,玉帝一生氣就在派天兵天將前來降妖,兩邊是殺得天昏地暗。那妖魔本領高強,尋常的天兵天將不是對手,雙方打了九天九夜都沒休息。這妖魔白天沒時間吃飯所以快到晚上時就漸漸沒了力氣,可是等晚上月亮出來了,妖魔就吸取月光精華當飯吃,這樣一來他的力氣就慢慢恢複了。天兵天將是輪流著吃飯上陣廝殺的,本來想把妖魔餓死,沒想到妖魔竟然越來有越勁,都是疑惑不解,玉帝在天上慢慢地看出了其中的蹊蹺,於是命令巨靈神用朵烏雲將月亮擋住,妖魔沒了月光又漸漸不支,一怒之下就把手中的刀向月亮劈過去,果然將烏雲劈散露出月亮,但是它使的勁太大了,在月亮中間留下了一道口子,玉帝見妖魔打壞了月亮,龍顏大怒,把手一揮,就將破月亮扔了下來,妖魔沒有防備,被砸中了腦袋後暈了過去,天兵天將乘機把妖魔抓住,送到斬妖台上砍掉了腦袋。玉帝見原來的月亮殘破,就命天上的魯班大仙重做了一個,原來的月亮留在了這裏,變成了孤雲山。”
“哈哈哈,這隻是個神話傳說不足為信。”
“那老爺您知道這山的來曆嗎?”
“我查過孤雲山四周府、縣的縣誌,都說孤雲山因山陽的雲湖而得名。其實這些說法也不盡然。前幾年我在雲陽縣收購了一些塊龜甲,你還記得吧?”
“記得,記得,那玩意兒上麵還有一些亂七八糟的畫兒,不過雖說龜殼可以做藥材,但您收購的價格也太高了點。”
“這你就不知道了,我花高價收購那些龜甲正是衝著那上麵的畫,其實那不是畫。”
“不是畫那是什麽?”
“是文字。當年黃帝命蒼頡造字,最先的文字是象形字,就跟畫畫似的。”
“您是說那龜殼上的畫就是黃帝命蒼頡造出來的字嗎?不過怎麽跟您看的書上的字不大一樣呀。”
“那龜甲上的正是象形文字,蒼頡造字的故事生在一萬多年前,不過傳說的事不一定準,我琢磨著文字的出現應該不止一萬多年了,經過這麽長的時間,文字不斷地變化最後變成現在的樣子,早就跟最開始不一樣。不過也就是因為年代太久了,所以這些象形字許多人都不認識。”
“都認不出來了,您還花高價買下來幹嗎?”
“辨認象形文字,這可是門學問呀。老許,當年要不是老太爺臨終前反複囑我繼承家業不得入仕途,依我的喜好,要麽繼續舉業考中進士入朝為官,要麽就做番學問當個當世大儒,也不枉了此生。”
“老爺,老太爺也是為了您好呀。”
“我知道,我從來沒有怨過他老人家的。”中年人神色黯然地說道,頓了頓又將話題轉回來,“我這幾年對龜甲上的象形文潛心研究,果然有所現。”
“那上麵寫的是什麽?”
“隻有幾個片斷,跟孤雲山的來曆有關。有一片龜甲上記著‘星墜,豐水斷,湖出,其陽隕丘’,講的是一顆大流星墜到地上,在地上砸出了一個大坑,原來流經這裏的一條名叫豐水的河流也斷流了,那個大坑就成了一個湖泊,湖的北邊出現了一片山丘,叫做隕丘。”
“這跟孤雲山有什麽關係呢?”
“你聽下去就知道了。我又在另一塊龜甲上看到了一句話,說是‘地動,明年,丘隆為山,如弦月’,這講的是後來生了大地震,原來的隕丘隻花了一年的時間就升高變成了象弦月形狀的大山,這不就跟孤雲山、雲湖一個樣嗎?隕和雲是諧音,定是後來傳著傳著隕湖就成了雲湖,隕山變成了孤雲山。”中年人一邊說一邊得意地解釋道。
“老爺,您果然學問高呀,我看孤雲山的來曆您說得**不離十。”
“豈止於此,應當是不差毫分才對。”
兩人一邊說著話,腳下也加快了行進的度,身影漸漸向北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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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蒼道人駕著自己的仙劍正往孤雲山主峰柱天峰飛去,這是他十年來的習慣,每逢十數他就要駕著仙劍從空中巡視孤雲山,就是遇著刮風下雨的天氣也從不間斷。十年前,他在房間裏獨自打坐練功的時候,沒有任何預兆的,身邊的天地靈氣變得充盈無比,持續了一刻之後就消失了,突然間的變化使他的這一次練功收到了比平時多出一倍的效果,他收功後略一觀察,現這股天地靈氣的源頭竟然是孤雲山,他駕起仙劍在孤雲山上空巡了幾遍,卻一無所獲,那次之後類似的現象再也沒有生過了。不過在他的留心下,很快就現了孤雲山慢慢地生了一些變化。過了十天,他再次駕著仙劍飛到柱天峰,在那裏他看見山頂上的一塊岩石下長出了一株青草,這個現令他驚訝得差點失足從空中掉下去。孤雲山一直是天下間的一個迷,在它方圓近五百裏巨大的範圍之內寸草不生,沒有任何生氣,凡人踏上孤雲山一步就會全身難受欲死,就是他們這些修煉仙道的劍仙踏上孤雲山的土地也會覺得心裏煩惡欲嘔,那裏沒有任何天地靈氣存在的跡象,這就是孤雲山一切怪異現象唯一的原因。須知天地之間莫不充盈著天地之靈氣,有的形勝之地尤其充沛,因此山清水秀、草木茂盛,奇花異草、珍禽異獸多不勝數,這些地方多為名山大川,正適合修道之人的修煉;而天地靈氣少的地方則荒涼死寂,不長五穀、沒有人煙,但仍有生命力特別頑強的花草或昆蟲能夠在那樣的環境下生存下來,而天下間象孤雲山這樣完全沒有天地靈氣存在的地方絕無僅有了。靈蒼道人二十年前為了躲避仇家,本來打算到孤雲山裏隱居,但是在山裏呆了不到兩個時辰實在受不了煩惡欲嘔的感覺就改變了主意,這才選擇了山北景雲府裏的三清觀作為落腳的地方,因此他對於孤雲山死寂的印象特別深刻。自打在山頂現了一株青草後,他每隔十天必定要到山頂走一趟,漸漸地他現以柱天峰為中心,順著山勢,孤雲山的天地靈氣慢慢地出現,尤其是近一年來更是以一日千裏的度加地增長,是什麽原因令孤雲山生了如此巨大的變化呢?他曾反複演卦推算卻毫無所獲。孤雲山的巨大變化已經引起了仙道界的廣泛關注,仙道各派間紛紛傳言孤雲山將有異寶出世,所以近一年來光臨孤雲山的仙道中人漸漸多了起來,靈蒼道人的隱居生涯也慢慢出現了危機,為了自己的安全,他決定離開生活了二十年的景雲府,另尋隱居處所。
靈蒼道人這是最後一次巡視孤雲山,看著下麵過去曾經泛著單調的、死灰色色彩的丘壑現在正鬱鬱蒼蒼長滿了數不勝數的樹木花草,他的心裏升起了無比的留戀,更有一份失落,要不是這裏成了天下仙道高手注目的焦點,要不是這裏即將變成一塊爭鬥的場地,他真想在山中尋處洞府隱居修煉,可想想自己的處境後不得不放棄了這個誘人的想法。
太陽漸漸升到了正中,留連了許久的靈蒼道人咬咬牙正打算轉身往西南方向飛去,驀然心生警覺,下意識地向東邊看過去,見一人不知何時已經出現在離他十丈的地方。
那人一身黑色衣立在暗紅色的劍上正陰惻惻地望著他笑:“林穹老弟,咱們有二十年沒見麵了吧?原來你到這裏享福。怎麽也不告訴兄弟我一聲呢?”
靈蒼知道自己已經被對方認出來了,心中暗道要糟,嘴上卻仍在盡最後的努力:“這位施主,你認錯人了吧。貧道道號靈蒼,是峨嵋門下。”
“原來是峨嵋門下的高足呀,嘿嘿,看來是我認錯人了。對不起,告辭了。”黑衣人的臉上仍然堆滿了笑容,手中抱拳施禮似是轉身欲走。
靈蒼心裏剛要鬆口氣,腦後一股巨力撞了過來,於是趕忙將身體一沉向下躲去,堪堪讓過,肩頭仍被掃中一點,隻覺得火燒火燎一般。耳旁那個陰惻惻的聲音帶著嘲弄響起來:“閃得漂亮,林老弟的歸元功果然精純無比呀,隻是不知道得這套功法是峨嵋哪位高人傳給你的呢?莫不是峨嵋已經投進了我歸元教門下嗎?哈哈哈哈!”
靈蒼明白自己終究還是沒能騙過眼前這人,怒道:“高淡,背後偷襲真是卑鄙無恥至極。”
“林老弟,這點小把戲諒也傷不到你,若不逼你現功豈不是連自己的名字都不敢承認了嗎,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嘛,我這也是為了你好呀。”
靈蒼辯道:“我二十年前經峨嵋藍眉真人點化已經出家修道,道號靈蒼,有何不對?”
“哦?藍眉老兒會收你這個邪派弟子嗎?”
靈蒼聞言老臉一紅,道:“我自是福薄,當時老師並未收下我,不過他老人家也說了,隻是時候未到,終有一天會有師徒緣分的。”
“林老弟,不是我說你,那些家夥到底有什麽好呀,自詡為正派,就是看咱們不起。你緊趕著巴結他們,他們卻連腳趾頭都不屑讓你舔。想我歸元教幾時曾虧待過你呀,你何必要叛教出門呢?聽我一句勸,還是跟我回去向教主老人家請罪吧,看在你我相交一百多年的情分上我一定為你在教主麵前美言幾句,請他將你從輕落。”
“高淡,人各有誌,何必強求呢?我當年糊裏糊塗入了教,雖然教主對我有授業之恩,但是我就是看不慣教中人為非作歹、殘害生靈的所作所為。二十年前你我受教主差遣到處擄掠童男童女,傷了多少人命,造了多少孽呀!我們遇到了藍眉真人,你見機不妙丟下我就獨自跑了,幸虧老師見我本性尚可救藥,點化於我,放了我一條生路,彼時我已立誌,今生決不再回教中、決不再做半件傷天害理之事了。你當時不顧情義棄我逃跑了,現在卻又跟我講起了情義,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心裏的齷齪想法麽?還不是想騙我乖乖地跟你回去,你好向教主請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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