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節 最後一個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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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上簾鉤,淡蕩初寒,晚風襲人,絮落無聲。

    李笙若靜立於簷上,俯視禦花園正垂頭低思的當今皇上朱顯德,不由猜測這位勤政愛民的皇帝突然叫她過來有何要事。

    “李教主,夜來突兀打擾,冒昧。”誰也不會想到,當今皇上竟用如此語氣同一個女子這般講話,但又聽得真切,朱顯德分明尊稱李笙若為教主。

    李笙若打起精神,問:“那可否請皇上告訴我,夜來打擾的事由?”說話間,白衣飄袂,如仙子般不經風塵的臉上是無邪的笑,朱顯德輕闔上眼道:“莫不是教主真不食人間煙火,川涉田改一事,怕是教主應當早有耳聞。”

    仙子也食人間五穀,明教教主,除了有與生俱來的先天優越於朝堂的統治權外,貌似不過是祖上留下的一枚最重要的棋子。

    朱顯德自腰間抽出手牌,與西門逸洛手中的‘明金’相似之物便顯於月光之下,金黃之色,宛如金龍出世般耀眼奪目。

    “明教教主李笙若,願聽從其吩咐。”李笙若身形一晃,輕巧落到石階之上,頓時換了副臉龐對待朱顯德,朱顯德嘴角一挑,問:“這是最後一次命令。”

    李笙若聞言明眸巧笑:“明教教規,凡我明教必須輔佐當朝朱家皇帝,相同的,朱家皇帝必須正視於我明教存在,不能忘卻當年明教助祖建國之恩。”話鋒一轉,李笙若沉聲說:“皇帝獨有的三個可以用我明教力量的地方,三個約定,今晚是您說出最後一個願望的時候。”

    “最後一個願望呀。”朱顯德苦笑道:“想當年父皇的第三個願望是讓明教助我登基,許下第三個願望後便歸天而去……”

    李笙若經曆過上次皇家波動,不過那次還未成為明教教主,當年許諾者是她師父,自然她也不知為何皇帝在許下三個願望後便無疾而終,今日聽其皇帝之言,難道說與明教有關?

    “皇上,請問您第三個願望是助太子登基嗎?”常人絕不敢妄自猜測聖上心意,李笙若卻如此輕言道出,朱顯德眼眸裏閃過一絲利光,轉身時,眼中盡是委托之意。

    “如今朝內動蕩,外境擾亂,即使我要求助太子登基,也保其一生平安,太子也不過是真正的孤家寡人,得不到真正的力量來壯國,這第三個願望,便是顯德想請教主動用教內所有力量,將昔年西門將軍找到讓其助太子一臂之力,除外亂,定朝綱。”

    李笙若不解為何明明談論的是川涉縣田改之事,轉眼間這皇帝便說要找人,果真是皇帝之心不可胡亂猜測。

    “西門將軍……麽?”李笙若驚道:“難道是當年被消於史冊的西門將軍?”

    “嗯。”竟沒想到,饒是未與西門將軍深交的明教聽到西門將軍也會有此表現,看來不懼明教的西門將軍那一炮可謂是轟得明教無顏自容。

    所以,他更要找到西門將軍,找到那個,他記憶裏忠心不二,卻誌不報國的大將軍。

    “嗬嗬,沒想到當今皇上被逼走投無路,竟然想到打擾當年自隱的大將軍。”李笙若揉揉發皺的額頭,輕聲說:“這比起你要求保護太子終生的條件來講還要難辦。”

    “三個月之內找到西門將軍!”朱顯德不予理會李笙若的暗嘲,冷聲道:“賭上明教信譽,三個月內,將西門將軍找到!”

    李笙若無奈,爾後想到:“若是西門將軍不在人世呢?”相隔十數年,都未曾有過西門將軍的傳言,自然不知他是否還在人世。”

    朱顯德何嚐沒有想到這個問題,輕闔的眼瞼一沉,低聲道:“若是明教找不到西門將軍,煩請將西門將軍的後人帶到朕麵前,朕自有主張。”

    話落,卻聽院外有人在嚷嚷,朱顯德睜開眼時,李笙若早已飛身而去。

    如此功夫,能輕易躲開禁衛軍視察,若是這明教有反心,怕是哪朝皇帝都會睡死夢中。但是,淩駕於皇權之上的勢力,不可饒恕!

    吵嚷聲越發厲害,朱顯德調整好心態,疑道:“院外是誰人在喧嘩,帶上來!”

    太子正和主管太監僵持著,主管太監聞言如同大赦,急忙讓開身,讓其太子可以行過。

    “謝啦!”太子輕笑一聲,身形微晃,從容避開主管太監,直奔皇上所在方向。

    朱顯德已經聽到太子的聲音,不用想也知道有誰會如此大膽敢在禦花園大肆喧嘩,想起太子那句謝語,麵上已帶了慈祥的笑意。

    “兒臣就知道父皇在這裏,剛剛兒臣到了乾清殿,見父皇不再,就知道父皇是到這兒散心來了。”太子見四下沒人,不顧禮態地牽過朱顯德的手,將其拉到涼亭石凳前坐下。

    “不愧是父皇的淳兒,知父莫若子。”朱顯德大手撫上朱淳的頭,臉上還有絲稚氣未褪的朱淳不太服氣撇嘴說:“父皇,兒臣已經長大了,為什麽有些事不能同兒臣講呢,難道說您還要把我當作小孩來看待?”

    朱淳輕輕捉住朱顯德的手,將其拉至胸前。

    父皇的手肉皮已經鬆馳,感覺也不似以前那般寬大有力,抬眼而看,臉上的皺紋最近更突顯,兩鬢銀發越來越濃密。

    盡管如此,父皇還是一如既往把他當作寶貝護在掌中,用越來越無力的雙手保護他,而他呢,每日隻能習武識文,還經常偷懶,但父皇,卻沒有責怪過他。

    “父皇,能不能讓我來幫您做些事?”朱淳目光裏滿是堅毅神色:“哪怕是些小事,隻要可以為父皇分憂解難,我都要去嚐試做做。”

    朱顯德知道太子以我自稱,是不想讓宮庭裏嚴規束縛而使感情變冷。淳兒自小就喜歡說我,而把他這皇帝稱之為您。

    他何嚐不想讓太子早日成長,隻是,近日來弈王又訓養一批死士,怕是這批死士就是為了對付他。

    他不想讓太子牽涉其中,隻要弈王認為太子是個一無是處的孩子,那麽就可以趁著弈王輕視太子時,將其羽翼變得豐茂。

    “淳兒……”朱顯德為他那份父子之情倍感欣慰,語到嘴邊,卻感到胸悶氣短,未說出口的話變成刺耳的咳嗽聲。

    “父皇!”倏然將手抽離,朱淳輕拍著朱顯德後脊,細看之下,父皇臉上也變得更加蒼白,壓抑的咳嗽聲中還夾雜他的話語:“父皇……不礙事,不過……是偶感風寒。”

    “咳,咳……”朱顯德自懷中掏出一方絲帕,趁朱淳神思恍然間,悄聲背過聲去,將嘴中血腥味去除,爾後迅速將絲帕揣入懷中。

    “父皇……”朱淳喃喃自語道:“難道我就不能為您排憂解難做些什麽?”

    “你要做的,就是好好將老師教的治國之道,強國之理明了就可。”朱顯德語氣明顯變得有氣無力,朱淳聽得一時心酸,想到劉謹上報的情況,不假思索說:“父皇,近日江南一事甚為煩憂,聽其西門之言,他必定是希望父皇親自前去,但父皇身體有恙,不如,讓兒臣代父皇前去川涉,兒臣定會將此事辦理妥當。”

    朱顯德目光一凜,沉聲道:“淳兒,這是誰告訴你的?”

    朱淳一時語塞,頭腦發熱後也覺得自己過於魯莽,竟直言說出此話。

    不用猜也能想到是劉謹辦的好事,說來也算劉謹倒黴,接到袁敏的飛鴿傳書後,本想立刻去找皇上稟報,正巧太子爺到他那去尋前幾日下江南帶來的好玩物件,這一看不要緊,正見到未毀的秘文。

    “父皇,兒臣隻想知道,能否此次川涉一行由兒臣代行!”朱淳孩子脾氣上來,倔氣難擋,當下就跪於石亭內,“若父皇不同意,我就跪於此地,一直等到父皇至川涉歸來。”

    “你……”朱顯德一時語塞,心裏更是五味交雜,他視為珍物的太子正慢慢成長,他本該高興,可是,現在除卻自己,卻找不到更為可靠之人來保護還不強大的淳兒,在此之前,他實在找不到理由讓淳兒涉足危險之中。

    朱淳見父皇不語,心道這事已經成了一半,便又下了幅藥劑道:“據說西門三公子不及弱冠之年,想必兒臣去與此談判更無隔閡,再加上兒臣對我朝未做過什麽事,此去算做是兒臣替父皇做的頭等功事。”

    朱顯德精神一振,嘴角輕抿,將手搭到朱淳頭上,輕聲道:“淳兒,起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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