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節 失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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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聲炮鳴將陸雲青跨下座騎驚得無法自持,緊勒韁繩也無法使胡轉亂動的馬匹製服住。

    這百人馬騎被這兩聲驚天炮聲喝得無法前行,紛紛原地打轉,陸清風馴服黑馬後,朝後擰身望去,城牆上的炮兵也是迷惑不解大失常色地盯住被炮彈炸得陷進去半丈深的大坑皆一臉寒蟬若禁的模樣。

    “教主!明軍什麽時候得到大炮的?”已經有人提出疑問,城頭上方的大炮此時因掩護他們攻破重圍無法開炮,如若這時候明軍手裏掌有大炮的話,那他們豈非在了禿子頭上虱子。

    此時,他們都望向平日裏倚望的教主。

    陸清風自炮聲裏首先回過神來,僅此炮聲足以證明他上了當,這右路軍是故意以能示之不能,之所以佯攻在前,吟歌在後,就是為了讓他誤以為對手不過泛泛之輩,輕敵不說,就連冒險衝出重圍也是看右路軍攻城才草率臨時下決定。

    攥緊手中握的長劍,他劍朝天指,大吼一聲:“殺出去!現如今隻要殺出去,憑明兵僅有的騎術定然追不上咱們!”

    聽到陸清風說出這句話,其他人紛紛明白教主是要壯士解腕,撇下城中清真教眾徒,帶領一幹人等逃出重圍。

    “若我所猜不假,前麵掌劍騎了匹高頭大馬的便是清真教教主。”西門逸洛指住陸清風,對林瑞澤說道:“隻要他倒下,清真教立即瓦解!”

    “嗯!”林瑞澤沉吟不絕道:“早就聽說清真教教主陸清風獨斷專行,今日得見,果然如此。將軍所言不無道理,隻要將王牌扳入掌中,其他清真教餘黨就不必忌諱……”

    看到林瑞澤欲言又止的表情,西門逸洛擺擺手道:“你可是講錯了,清真教並非單指由清真教引領的邪教異徒,清真教餘黨但凡想藏身的,就算發動千軍兵馬也無法在人海茫茫裏找到。由此可見,清真教的存亡與否,完全在於大明朝執政者的態度。”

    林瑞澤不明他為何扯上朝政,西門逸洛驚覺自己扯偏話題,趕忙收回心神,指著陸清風這隊騎兵問道:“他們已經衝到清兵大炮射程範圍之外,林將軍你應該精通他們實力,照你所想,若想擒住清真教教主,需要付出多少將士生命?”

    不想西門逸洛問得這般直白,林瑞澤蹙起眉頭,沉聲一歎,無奈講道:“毫無可能!”

    “那隻要讓他不能發號施令呢?”猜到清真教教主必有神通廣大之處,可真正聽到林瑞澤說毫無可能時,還是微微吃了一驚,想起西門緋舞與黑衣人的武功深不可測,萬一這清真教教主也是那般,當真是無人可以阻攔得住。

    “此人手持帝王之劍,曾被道家稱為天生王者,除非氣數已盡,否則的話無人可以克製得住他!”聽到林瑞澤將道家搬到戰場上論事,唐宗元終於忍無可忍,橫眉冷對,將彎刀搭到他脖子上,厲聲喝道:“林瑞澤,你莫要胡言亂語!”

    “帝王之劍?”他雖不知曉那是什麽樣一柄劍,但林瑞澤的話他十成裏還是會信九成,就算道家的什麽天生王者對於他來講可有可無的存在,可對方若真是個深不可測的敵對,那還是走為上策。

    “劉林,你給我借機朝城牆上轟!”

    劉林聽他改變路徑,當下指揮手下道:“越過石台朝城牆上開炮!”

    直到劉林的炮身自石台後露出來,陸清風才得以見到這堆新型的明軍大炮,與他們守城之用裝填石子的霹靂炮不同,炮身精巧輕便,毫不費力地自他們眼前幾丈遠的地方朝前推動馭去。

    陸清風猜測到這些朝前推進的大炮是為對付突襲的騎兵,此時見大炮撤離陣守之地朝城牆處襲去,腦中清明。

    “嗚~”駐守定州城的清兵正值兩麵臨敵,此時右路軍也吹動號角,韓勇等潛伏摸索前進的四衛兵馬趁亂已經到了城牆腳下。

    “轟!”劉林一聲令下,牆角塌下塊積石,陸清風驚得急忙回過身去,想要再衝回去,已經是有心無力,隻得狠狠勒住韁繩,對餘下的騎兵喊道:“殺出去!”

    “殺啊!”

    彼此間的嘶殺聲已經分不清敵我,西門逸洛靜靜坐在白馬背上,舉目而望,城頭上閃過道黑色身影後,赫然印入眼底一片殷紅灼眼的顏色。

    “時機已到,張將軍,命神機營開路,弓箭手準備攻城!”

    聽到他發令,張強遲疑不決問道:“將軍,那百餘人的騎兵做何處置?”

    這百餘人雖然在此戰裏已經沒有多少影響力,但作為先衝出來的精騎,必然是清真教屈指可數的首領,需不需要將兵力投入其中?

    聽張強問及,西門逸洛眉頭輕鎖後隨即舒開,淡然開口道:“一群百餘人有何作為,張將軍且將重任放到攻城上麵,待攻下城池後再談其他,這百餘人,我自有打算。”

    聽他已有安排,張強騎上馬,帶領手下士兵支援韓勇劉驅奴攻克正城。

    陸清風在所有明兵如同流水般自身邊匆匆流逝而忽略他們這騎精騎時大感迷惑,待到轉過身看到清真教僅有幾名炮兵手接連自城頭摔進護城河,突然明白過來。

    原來並不是因為他衝出來而使得清兵失城,城頭處那叢動的黑影足以證明,在他未察覺之前,清兵裏已經混入明軍的人馬,而他因獨斷專行,居然不曾有人提醒他明軍近日來有何異常舉動,更別提明軍軍營裏明擺的幾門大炮他也不知其物。

    “哈哈哈哈!”陸雲青見他仰天大笑,顫聲問:“父親,咱們是不是要趁機逃跑?”

    “逃?”陸清風瞳孔一縮,其他人見陸教主神情間有些癡顛,皆麵麵相覷不知如何是好,陸雲青也怵愣住,見明兵此時無暇顧及到他們,急忙低聲道:“現在明兵都誤認為咱們隻是普通衝出來的清兵,借此機會,可以衝出重圍去沿河南下。父親不是常說,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度過這次剿清之戰,不出三五年後,清真教還是天下第一大教!”

    “三五年?”似乎這句話觸動了他心裏某個極其脆弱的心弦,陸清風臉色巨變,等到陸雲青從目光自城頭失守那角回過神來再瞅向他時,被他如土麵色嚇得呆住。

    “父親?”

    “教主?”

    陸雲青深知他自創教以來所經曆的迫難,唯獨這次最重,雖是如此,卻也並非毫無東山再起的希望,正等眾人開口安慰他時,陸清風仰天慘淡而笑,劍尖直指天際,揚聲問道:“得此寶劍者為天生帝王,是道家高人所言!為何居然一敗再敗?我自認文不能安邦,武不能定國,卻始終認定會將大明腐朽統治推翻,為何?為何天不幫我?”

    寒光逼人,刃如霜雪的寶劍劍身上篆刻的古老文字在金黃陽光照耀下曜曜生輝。

    陸雲青呆呆望著那把傳說中的赤霄寶劍,生生吞了口口水。

    沒想到這把寶劍居然會被父親輕易用到戰場上,開始未留意到,怪不得今天所以之處血濺丈外,原來是寶劍在側。

    “雲青,你同其他長老先行,為父斷後!”陸清風下定決心,幾近從牙縫裏咬出幾個字:“清真教存亡,取決於雲青你手裏。”

    陸雲青聽他下定決心離開,也沒留意他話裏的意思,連連點頭對一旁胡子發白,道風岸然的長老說道:“那我們先行,趁明兵還沒注意到我們,可以先由此沿河南下!”

    “不可南下!”陸清風自是聽說大明此次派兵來是由太子朱淳監軍,朱淳被安置在蘆葦蕩一帶,那麽這河岸自是無法前行。

    被陸清風一喝,陸雲青恍然道:“那隻有沿叢北上,前方便是右路軍軍營,沿叢北上應該可以避開明兵搜邏。”

    對於陸雲青的提議,陸清風漫不經心應道:“或許吧,隻要你能逃出去,走哪裏不成問題。”話鋒一轉,對著身後同騎一匹黑馬的長老吩咐道:“一會兒趁亂帶雲青離開這裏,不論是哪裏,隻要能離開這裏就可以。”

    那長老似乎了解事態會發展如何,繼而點頭聲音沉滯道:“遵命!”

    陸雲青聽得雲裏霧裏,趁亂離開?現在已經夠亂的,還有什麽亂子可趁?還有,為什麽聽父親的話裏,隻有讓他離開的意思。

    “你們的選擇如何?”陸清風甩出個劍花,寒光閃過,精騎皆調轉馬頭跟隨他所騎黑馬身後,齊聲道:“誓死追隨教主!”

    “其實你們可以再等雲青掌教後……”陸清風想到黑衣人所說的話,兀自搖頭歎道:“既然都選擇追隨我,那麽,為了清真教最後的教義,也是為了贖罪,我必須要同定州城裏的清真教同存亡,你們,可願意同我一齊殺回去?”

    西門逸洛的注意力始終不曾在陸清風身上離開,察言觀色間見其神色激昂,眉頭緊皺,對林瑞澤有感而發道:“清真教教主果真是個有勇有謀敢於擔當的教主,真是可惜,若他歸明入軍,想來不時早就封侯拜相,也可成為一代英傑。”

    唐宗元聽他所言,似乎猜到陸清風下麵會做何舉動,四處張望間,隱隱看到有道詭異的身影自明兵間來回遊竄,定睛再看時,卻又如霧裏看花般不知所蹤。

    揉了揉太陽穴,心裏嘀咕:“難道是近日來精神力不集中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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