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出許流年的背景了。”

    安始一邊說著，一邊推開化妝間的門，等他看清房間裏的景象，整個人罕見地愣住了。

    “小陸啊，你今天穿這身去hina的秀啊？”

    “對啊，難得的宣傳點啊”陸離本來想回頭對著安始說話，脖子還沒來得及旋轉超過30度就被化妝師攔住了，陸離隻好坐直了身子，乖巧地任由化妝師擺弄。

    “我已經跟吳莉姐說好了，她已經和幾家相熟的外媒打好招呼了，到時候他們會來拍我。”

    聽著這樣的利好消息，習慣掌控一切的安始卻下意識皺了眉頭，問道：“這些你怎麽沒提起前跟我說？”

    陸離也敏銳地從安始的語氣裏聽出了一絲異樣，立刻放軟萌了聲調，開啟了無恥撒嬌模式：“叔你這兩天光是聯係國內媒體已經夠忙了，狙擊許流年這個最重要的事情都由您一手把控，其他小事我哪敢麻煩您啊，我這個小藝人就默默處理了。”

    陸離頂著化妝師姐姐憤怒的目光回過頭向安始拋了個媚眼，恢複了賤兮兮的語調說道：“怎麽樣啊，驚喜吧？我這個藝人省心吧！”

    向來說一不二的笑麵虎心佛麵對陸離這尊小佛爺也是沒了脾氣，隻得不再提陸離“擅自行動”的大膽行徑，而是進到房間裏，找了張椅子坐下，看著陸離被一點點精心打理起來。

    “我也不知道你這是不是無知者無畏啊，你這膽子可真是夠大的，”安始忍不住說道，“為了坑許流年，竟然先抹黑自己，不怕最後洗不回來？”

    陸離在化妝師的怒目注視下不敢再亂動彈，隻好努力挪動眼珠向安始拋眼色，嘴上一秒塗蜜，說出來的話那叫一個甜：“那不是倚仗著有安叔您嗎，他許流年後台再硬，在網絡輿論這方麵也幹不過安叔您啊，我也是因為有安叔，才敢這麽玩的。”

    頗為油膩地向安始送上一個wink後，陸離這才不失謹慎地補充道：“再說了，他後台要真硬得逆天，那壓根也看不上我這個小踏板了，人家直接腳踹蘇宸手撕myth了。”

    “所以叔啊，這個許流年到底何方神聖——座下的小妖啊？”

    陸離才不信許流年是自己家底硬，說難聽點，不說世家出身，哪怕是個暴發戶二代（陸離也算是），有錢人真要人品敗壞，也是走強取豪奪的陽關大道，罕有玩弄鬼蜮伎倆的小家子氣。

    “哎喲，看人挺準嘛，”安始似笑非笑瞅了陸離一眼，開始分享情報，“許流年，來自某三線城市，青春傷痕文學起家，可一直沒有大紅，在帝都苦苦掙紮，直到去年，終於遇上貴人了。”

    安始恨不得拿出說書的氣勢，還要來個起承轉合，略作停頓鋪墊氣氛後，安始這才娓娓道來：“這幾年不是ip熱嘛，百川影業看上了許作家的代表作，於是許作家就抓住了命運給予的機會，順杆一爬，搭上百川影業老總的小公子了。”

    “等等，百川影業老總的兒子？”陸離這倒驚訝了，“有百川影業小皇子的後台，這個許流年還作什麽妖，直接主捧當個電影主角再不濟拍雜誌封麵去呀，在這磋磨我這個十八線小咖幹嘛呀！”說到最後，語氣裏真帶上了幾分樸實的憤憤然。

    百川影業旗下的

    得，安始估計就等著陸離的反應呢，人家這才到起承轉合的“轉”環節，不緊不慢說道：“那個小公子是私生子。”

    陸離：“……”您就不能一起說了？

    安始說道：“要是嫡親的兒子玩玩小男生也就算了，可作為私生子敢這樣明目張膽地捧人，還是捧作家，不得不說這位小公子膽子也是相當大的，而且聽說對許作家可是有真感情的。”

    高級版陸離牌彈幕機腹誹道：

    還嫡親的兒子，以為這是宅鬥文嗎，大清早亡了啊叔！

    接下來就是豪門八卦了：“小公子叫鄒一納，可是百川老總姓周啊，鄒小公子硬是連個姓都沒能要到，知道為什麽嗎？”

    陸離眼珠子一轉，狗血猜想立刻附上心頭：“周總當初是倒插門，所以話語權其實在夫人那？”

    安始驚了：“……我靠，不行我得問問你媽去，喂什麽把你養大的，鬼精靈得讓人怕。”

    高級版陸離牌彈幕機獨自暗爽：

    因為我是重生之前是天王好嗎！這種業內的豪門八卦肯定有接觸啊！

    摸清楚許流年的後台後，陸離徹底放下了心。

    上輩子他雖然沒見過周家這個私生子鄒一納，也沒見過周總的“嫡親兒子”周一海，可陸離是聽說過周家夫人厲害的，肯定不會讓私生子進門。

    一個進不了豪門的私生子算什麽後台，人家自己都得仰仗他那不牢靠的倒插門親爸後台呢，這許流年那算是勾引來了一張虎皮啊，頂多算張貓皮，還是二手的。

    決定慈悲地不再繼續就許流年的後台問題進行嘲諷，看著化妝師姐姐終於完成了手頭上的工作，陸離這才能趁著姐姐不注意如釋重負地活動了下僵硬的麵部肌肉。

    看了下表，陸離說道：“走吧，去hina的秀場了。”

    披上大衣以勉強能禦個寒，和吳莉團隊會和，接受主編檢閱從頭到腳的造型，一行人連忙趕往秀場。

    坐在車廂裏，陸離瞅了眼手表，湊到安始耳邊說道：“依據前兩天的經驗，許作家應該已經到秀場外擺拍了，團隊肯定顧不上別的事，現在是黃金北京時間8點，行動吧！”

    安始默默混了一眼中二值爆表的自家小藝人，開始用手機跨洋遙控國內團隊開始行動。

    吳莉有些好奇地看著這對經紀人和藝人的交流，心底有了些許猜測，但矜持地沒有問出口，而是抓住時間間隙，讓陸離給《mode》男刊的公眾微信號錄語音。

    等到了秀場專用停車場，一夥人又在suv裏再度將陸離打扮一番，剛捋平坐姿導致的衣服褶皺，又覺得大衣沾了灰塵要除塵，然後頭頂似乎塌了一點，得在弄蓬一點，喲，又把劉海弄亂了，得雕花般的梳理好……

    總之，為了在秀場上保持半個小時的完美風姿，風頭正勁的人氣新星和唐唐一線男刊雜誌主編照樣得窩在狹窄的車廂裏折騰得兵荒馬亂……

    *******

    “這個叫魚叔的微博號到底是不是陸離的助理啊，私信他好多條都不回啊！”

    “我還給那個認證v號的安始也私信了，是我們陸陸的經紀人吧，怎麽一點都不負責啊，現在整個微博上全是那個許流年的水軍，他都不管一下嗎？”

    “我都快氣死了，我在那些黑子營銷號下麵留言，被那些水軍罵是腦殘米分，他們罵那麽難聽還好意思說我們沒素質！？”

    陸離的幾個米分絲群裏可以說是群情激奮，姑娘們和部分男飯已經氣了足足兩天了，一些年紀小的蘿莉飯更是哭了好幾回了。

    其實盡管《為相》已經收官兩個多月了，但是因為《少年修仙傳》穩健的宣傳，以及陸離不俗的雜誌表現，以及主演美國著名歌手莎勒的mv帶來的“高端洋氣上檔次”加成，陸離還真算維持住了熱度，活躍米分絲不少，又以精力旺盛的年輕女米分絲為主，願意犧牲大量私人時間為陸離淨化微博、貼吧關鍵詞和評論的死忠飯也不少。

    可陸離畢竟是最近才聲名鵲起，真正定義上的爆紅才不到半年，米分絲群凝聚力不足，核心米分絲群也還沒有磨合出穩定的日常維護模式，貼吧和個站高層以及米分頭還沒有形成有效的威信和號召力。就像一座正熱火朝天蓋磚加瓦的施工建築，還沒來得及蓋穩蓋高，就被猝不及防的一陣歪風酸雨襲擊，遮風擋雨尚且不足，連帶著整座建築都慌慌張張地鬆動了起來。

    偏偏這時候應該出麵引導的官方宣傳團隊遲遲聯係不上，陸離的米分絲們就像一群熱鍋上的螞蟻，看著這裏有個營銷號開黑連忙上去滅火，那裏又有一個官媒號發些言語微妙的新聞，又趕緊轉移陣地去評論裏澄清，偌大米分絲群的氣力生生被分解開來，疲於奔命間癱成一地散沙。

    陸離官方貼吧和陸離全球後援會作為最重要的兩個米分絲力量集結陣地和行動風向標，然而吧主和會長正是還在上初中的穆小筱和汪琊琊，熱情、忠誠度甚至精力是充足的，憑借著豐富的飯圈經驗處理日常事務還勉強能不出問題，可當麵對對方有組織有預謀的網絡攻擊，閱曆和能力不足的短板就暴露個徹底。

    大家奔波了兩天，可她們認定的“許流年水軍”這頭滅了那頭起，就像從無數坑洞裏源源不斷冒出來的地鼠似的，當沒有一個權威聲音為她們分清主次先後，帶領著她們指哪打哪，米分絲們感受到了越來越沉重的無力和疲憊。

    不論是米分絲大群還是核心米分絲群，一時都陷入了低迷。

    這時候，來自的一個叫“陸離姐姐站”的個站站了出來：“我們匯總了一些陸陸在劇中和綜藝裏的動圖gif，還有臉部特寫的超清大圖，我們這邊先發出來，大家集中轉一下，主要是對汙蔑我們陸陸皮膚差顏值低的打臉。”

    “這就去轉。”

    “好，7個小號開起來。”

    “辛苦姐姐們了。”

    疲憊歸疲憊，低落歸低落，可米分絲們心甘情願地為自己的偶像持續壓榨自己的精力。

    一定要還陸離一個清白。

    所有在行動著的陸離米分絲們都這樣想著，都咬著牙堅持著。

    正在大家麻木而機械地操作著鼠標進行評論、轉發、再評論、再轉發的工序時，來自陸離官方貼吧的消息群發到了陸離的各大米分絲群裏。

    “各位！！！我們的武器終於來了！！！”

    “打起精神來，我們要反攻了！！！”

    “小小小小小筱上傳了1個視頻，點擊下載”

    “小小小小小筱上傳了1個視頻，點擊下載”

    “小小小小小筱上傳了1個視頻，點擊下載”

    “小小小小小筱上傳了13張圖片，點擊下載”

    官方貼吧的號召力還是一頂一的，各大死忠米分們立即下載了這些視頻和圖片，打開一看——

    第一個視頻赫然是在前天的秀場裏拍的，這時候應該還沒有開場，嘉賓們散亂地或站或坐，有的聊天有的自拍，而畫麵裏被一個大紅圈框住的左上角，能看到一個穿著紅外套的微胖女性走到第一排座椅的位置處，從椅背上撕下了一張白紙，然後將紙片揉成團塞進了口袋裏，然後快速離開了座位。

    第二個視頻裏，這時候秀即將開始，場內燈光暗了下來，被大紅圈框住的畫麵裏，許流年走向那個沒有了名牌的座椅，坐了下來。過了一會，陸離和三個人走到了許流年邊上，雙方似乎引發了一些爭執，接著一個穿著西裝的工作人員上前似乎是在警告，陸離似乎俯下身和許流年說了什麽，然後許流年往邊上擠了擠，陸離勉強坐在了空出來的位置上。

    第三個視頻是在室外拍攝的，畫麵明亮了許多，距離也很近，畫麵中央是許流年，許流年邊上的一個女孩將手中的保溫杯扭開瓶蓋，遞給了許流年，許流年喝了一口，將保溫杯還給了女孩，他似乎說了聲冷，女孩立刻將搭在手臂上的圍巾遞給許流年。看這相處模式，女孩顯然是許流年的助理，而這個女孩微胖，穿著紅色外套，可不正是第一個視頻裏偷偷撕下椅子名牌的女孩嗎！

    至於許流年的助理撕下的是哪個人的名牌，許流年又鳩占了哪個人的座位，答案連猜都不用猜……

    照片裏有一張就是《mode》男刊微博發布的陸離在巴黎參加時裝周的花絮視頻截圖，根據左右名牌的參照，立刻能對證出被撕掉的名牌就是陸離的。

    “我靠！！！！”

    忍不住率先爆粗的是一個米分絲群裏的文靜軟妹，平日裏都斯斯文文的，現在顯然爆發了。

    “天下怎麽會有這麽賤的人！！！？？？”

    本來陷入了低落的米分絲群立刻炸了鍋：

    “我這輩子第一次見到這麽無恥的人……”

    “太惡心了！這還是個作家！？不，這簡直是侮辱作家這兩個字！”

    “關鍵是他還倒打一耙，暗示說我們陸陸擠了他的座位，非要坐第一排！媽的明明就是這個賤人搶了我們陸陸的位置好嗎！”

    “我陸寶這兩天太委屈了，不行，我心疼得又要哭了……”

    很快有富有行動力的聲音響起：

    “不行了，姐要氣暈了，我現在手都在發抖，還好剛發了年終獎，我這就去買營銷號把視頻發出去，媽的，非要把這些證據草上熱門不可，讓所有人看看這個白蓮花的嘴臉！”

    “我和你一起買，我們私聊。”

    “我們微博宣傳組這邊這就去討論一個話題名出來，集中一起刷！”

    “氣歸氣，但要想清楚我們有著證據，我們是占理的，留言的時候一定要文明，不要引起路人反感，不要給我們陸寶招黑！”

    “我去寫長微博，把證據匯總起來，小小小小小筱大大你米分絲多，到時候你發，我們集中轉。”

    “沒問題，辛苦。”

    拿到詳實的視頻和圖片證據，穆小筱這邊也開始了忙碌的工作，以各種整合形式把正劇匯總，然後盡可能多渠道地發布出去。

    很快有幾條私信發了過來。

    “小筱，這些視頻和圖片你怎麽拿到的？”

    穆小筱手指翻飛，瞬間回複道：“……咳咳。”

    那邊很快懂了：“行，我知道了。”

    很快就有更多的私信過來，對方顯然壓抑不住激動：“看來陸離經紀人還是很給力的，這些視頻都是不同時間不同角度的，估計要找現場的媒體一家家要，那些媒體不僅讓他看，還讓他拿到了視頻拷貝，這個人脈要求就高了啊！”

    為了避免聊天記錄泄露有可能帶來的一絲絲的風險，如今謹慎無比的穆小筱始終沒有正麵回應對方，哪怕私信她的是穆小筱最信任的一個飯圈姐姐，更是“陸離姐姐站”的站主，也是剛剛要豪擲千金給陸離買熱門的人。

    “大家都在努力，要還陸陸一個清白。”

    最後，穆小筱在鍵盤上鄭重地一字一字地敲出這句話。

    私信另一頭很快回複過來，語氣一樣的鄭重：“陸陸是天下最好的，我們一起守護他。”

    *******

    hina秀場的停車場。

    “好了，大家都開始動作了，等你把秀看完，應該就有初步效果了，下車吧。”

    嘴上說得輕鬆，安始自己的表情都是半邊期待半邊忐忑，他已經很久沒有這樣七上八下的感受了。

    到頭來還是他跟著陸離玩了票大的。

    陸離不想出去受冷，決定能在開了暖氣的車廂多呆一分鍾就是一分鍾，他問道：“安叔啊，你怎麽不一開始就跟米分絲高層打好招呼啊，哪怕說聲我們也在想辦法啊，我剛剛看著她們群裏的聊天記錄，我一個當事人都對這群小姑娘愧疚得不行，我們這邊明明有對策，卻讓她們拜拜為我擔心，唉，挺不是滋味的。”

    安始對著陸離翻了個白眼，指點道：“你這就不懂了吧，我這還是找韓國學的，你知道這叫什麽嗎，這叫虐米分。”

    “就是要讓你的那些米分絲覺得你孤苦無依，甚至不信賴你身邊的專業團隊，這樣她們就會用一百二十分的精力為你投入，因為她們會覺得隻有她們想要保護你的心是最真誠的，她們就會擁有更強的使命感和保護欲。”

    聽著安始的一席話，連一旁的吳莉主編都露出了震驚和若有所思的表情。

    而陸離也有些許愕然，想說這樣未免太殘忍，可自己又是利益所有者……

    現在沒有閑暇時間供陸離去質疑安始對米分絲的處理模式，陸離隻得發揮阿q精神，將這個問題壓下，往車門挪去，寧願下車去迎接冬日寒風。

    “唉，可別再讓我碰到許流年了，再見他真人我真怕我會吐出來……”

    一想到許流年，陸離頭就兩個大，就算他這邊已經針對許流年正在進行強力反擊，可比起被屎攻擊，抗擊屎的進攻同樣是令人身形俱損的折磨。

    陸離唉聲歎氣正要推開車門，車門卻從外麵被拉開了。

    一縷帶著煙熏和清苦的煙草氣息裹挾在冷風中渡至陸離的鼻息間。

    “怎麽哀聲歎氣的？”

    一個帶著些許笑意的男聲自頭頂傳來，

    這聲音音色絕佳，稍許清冽，仿佛冷雪下的青青柏葉，薄如蟬翼的翠骨的每一聲輕顫都教人心折。

    陸離呆愣愣地抬起頭。

    視線從男人寬闊的胸膛往上挪去，最先定在了男人搭在車門的手上。

    男人的手腕間、白色襯衫的袖口上有閃閃發光的一點，那是一枚袖扣。

    這枚袖口耀眼而奢華，由紅寶石、縞瑪瑙和鑽石鑲嵌而成，紅寶石正好拚出了一個形狀為“m”的大寫字母。

    在冬日的陽光下，這枚袖扣閃耀得就像一顆被冰雪凝固住的火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