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不說？”

    顧唯深那雙眼睛，仿佛最精密的儀器，一絲一毫的偏差都能被他發現。季笙歌不自覺咽了下口水，她大腦快速運轉，將這幾天所有事情都過了一遍，並沒有任何不對勁的地方。

    “三少，你要我說什麽？”她深吸口氣，打算緊咬住口不鬆開。

    “嗬嗬。”顧唯深直起腰，俯低的俊臉一點點抬高。他拉開椅子坐下，手指輕扣桌麵，“你倒是沉得住氣，嘴巴緊是嗎？”

    季笙歌斂下眉，精致的五官看不出半點心虛模樣，“我想不出有什麽事情瞞著三少。”

    “哼。”顧唯深好看的劍眉蹙起，晲著她的眼神有些冷，“當初你是怎麽說的？你說，環錦永遠都會站在儷星身後，可是現在呢？先是你的藝人毀了我的藝人，現在又偷偷跑去和閆豫合作，這就是你說的永遠站在儷星身後？”

    果然因為中午被顧唯深撞到談劇本的事情，她今晚特意早早回來吃飯，就是害怕他算賬，可沒想到，還是沒能逃過。

    他的質問聽起來擲地有聲，季笙歌眼珠快速轉了轉，很快又覺得哪裏不對勁。環錦和閆豫合作怎麽就偷偷了？隻不過他們剛談攏，還沒來得及對外公布呢。

    “三少，這件事你誤會了。”深吸口氣，季笙歌主動賠笑臉，“環錦和豫娛樂合作的事情，也是爸爸剛做的決定，我們還沒來得及對外公布。”

    顧唯深依舊坐在椅子裏，他的肩膀往兩邊展開，那雙幽暗的眼眸不怒自威。季笙歌輕咬唇瓣，將她剛剛說過的話又自我檢討一遍，並沒發覺不妥。

    而是她句句都是實話，也沒有任何心虛。

    仰起臉，季笙歌黑眸迥然的看向他，問道：“三少，我真的都說了，也沒什麽事情瞞著你。環錦雖然同豫娛樂合作，但這並不影響環錦和儷星的關係。隻不過甘佳的事情，對於我們兩家的合作有些影響，我最近也不敢跟三少提起，還在等三少消氣。”

    “嘖嘖嘖。”

    顧唯深忽然抬起手，捏住季笙歌的下巴，將她的臉頰抬高。他微微低下頭，深邃雙眸直射向她的眼底，“我怎麽覺得，你有演戲天分，家族遺傳的戲精？”

    汗！

    她哪裏演戲了？她要真演，還能讓他看出來？

    “好吧，看起來，三少的氣還沒消。”季笙歌撇撇嘴，被他攥住的下巴有些疼，“可我該說的都說了，並沒有對三少有任何隱瞞。環錦的情形三少肯定比我還清楚，甘佳的事情一鬧，我們損失也很大，光是賠付上部戲對儷星造成的損失就是一千萬，家底已經空了，我爸爸想要同豫娛樂合作，不也是沒有辦法嗎？”

    “到底都姓季，你還能跟你爸一個鼻孔出氣。”

    對於這話，季笙歌沒有反駁。雖然她同家裏的關係不親近，但在這個男人麵前，她不管出於什麽心理，還是想要遮掩一下的。

    “咳咳。”

    季笙歌瞥眼他的臉色，鼓著腮幫子開口，“不知道三少能不能給環錦一部大戲，讓我們能有機會翻個身？”

    “想得美！”

    顧唯深猛地低頭，在她嘴角狠狠咬了下，“得了便宜還賣乖，季笙歌你這演技，我給一百分。”

    “唔。”季笙吃痛的皺眉，語氣一瞬間弱下來，“我哪有演技？在三少麵前，我用演技不是自尋死路嘛。”

    嘶！

    顧唯深太陽穴的位置狠狠一跳，今晚她這張嘴巴，抹了蜂蜜嗎？

    “吃飯。”

    男人轉過身拿起筷子，神情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季笙歌提到嗓子眼的那顆心，瞬間落回到肚子裏。

    媽蛋，這世間最深的套路是什麽？就是顧唯深的套路啊！

    幸好她聰明，沒有說不該說的話，真是差點被他嚇死！

    麵前的餐桌上，擺著熱氣騰騰的煲湯。季笙歌掀開蓋子，花膠雞湯濃鬱的香氣撲鼻，她拿起勺子喝了兩口，頓時覺得通體舒暢。這麽冷的天，回來就有功夫湯喝，還有滿桌子可口的飯菜，哎呦喂，她立刻覺得這種日子不要太好過啊！

    顧銳站在桌邊，季笙歌抬眸朝他看了眼，竟然因為這片刻的口腹之欲，覺得他那張冷冰冰的臉龐都溫和不少。

    身邊男人的手臂忽然搭在她的椅背，季笙歌嘴巴裏還嚼著食物，顧唯深薄唇輕輕抿起，聲音不高不低，“你的大姨媽好了嗎？”

    “噗！”

    “咳咳——”

    季笙歌嘴裏的食物一瞬間卡在喉嚨裏，嗆的她劇烈咳嗽起來，她一手捂著嘴巴，一手輕拍胸口。

    還能不能讓她好好吃頓飯？

    “我……”季笙歌臉頰泛紅，眼角餘光瞥見對麵桌前的顧銳，隻覺得自己什麽臉麵都丟光了吧。

    她紅著臉低下頭，聲音很小，“還沒，大概還要兩天。”

    其實應該差不多，可她不想啊，那種每天早上起來腰酸背疼，整天無精打采的日子，她想想就害怕，更是打從心底抵觸。雖然知道拖不了幾天，但有兩天清閑日子也是好的。

    男人抽出一張紙巾擦擦嘴，隨後站起身，道：“吃完飯，把碗刷了。”

    “啊？”季笙歌怔了怔，顯然很意外。

    顧唯深眉眼深沉，看都沒有再看她，直接繞過她的椅子往樓上走，“顧銳，你跟我上來。”

    “是。”

    顧銳轉身過去，經過季笙歌身邊時，腳步微頓，“季小姐，用完洗潔精記得衝洗幹淨，碗筷擦幹以後都要擺在櫥櫃第三層抽屜。”

    “……”

    話落，顧銳直接上了樓。

    餐廳中轉眼隻剩下她一個人，季笙歌咬著筷子，瞪著桌上的碗筷，八道菜再加上湯和甜品，粗略的算算餐具就要二十多件。她哀怨的歎息了聲，這男人小氣的簡直無法無天！

    翌日早上，譚姿將需要送審的片子資料全部提交到有關部門。她從二樓下來，遠遠看到前麵的人影熟悉。

    她拎著包，快步跑下來。

    “閆豫大哥。”

    玻璃門前的男人正在同別人講話，聽到有人出聲，他便側過身。看清身後的人，閆豫眉頭一鬆，“譚小姐。”

    “你還記得我呀？”譚姿語氣有些興奮。

    閆豫很快結束談話，轉身朝她走過來，“當然記得，以前不就是你和笙歌總來劇組。”

    “是啊，我們總是給你找麻煩。”提起以前的事情，譚姿有些不好意思。那時候她們年紀小，對於偶像的崇拜總是無法控製。季笙歌那麽喜歡閆豫，連帶她都跟著將閆豫奉為了偶像。

    隻不過兩年過去，閆豫早已走下影壇，再也不是當年那個風光無限，無論走到哪裏都有無數粉絲追捧的大影帝。

    “你來這裏有事？”閆豫單手插兜，主動與她說話。季笙歌的朋友很少，在他的印象裏，這個小姑娘似乎同笙歌關係很要好，也常常陪著她。

    “我來送些資料。”譚姿笑了笑，目光盯著昔日的偶像，心底無奈的歎口氣。要是閆豫沒有發生那年的事情，要是他一直還在拍戲，他肯定會比以前更紅更火吧！

    自從他回來這個圈子，曝光率極少極低。娛樂圈的人情世故，遠遠要比其他圈子更加淡薄，過氣的藝人想要上個頭條，簡直難如登天！

    更何況當年閆豫離開娛樂圈的名聲狼藉，他這次回來，她也是輾轉看到報道才知道，唏噓不已。

    “聽說豫娛樂正在籌拍新戲，閆豫大哥，你可是我和笙歌的偶像，一定要加油，我們都會看好你的。”

    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卻不多。難得譚姿沒有心思唇善，對於他這樣過氣的明星，還能給予這樣的鼓勵。

    “那我一定努力。”閆豫彎起唇，道：“有時間約上笙歌，我們一起吃個飯。”

    “好啊好啊。”譚姿立刻點頭答應。

    閆豫轉身往外走，譚姿也一起走出玻璃門。司機把車停在樓前，閆豫上車前，好像想起什麽事情，不禁回過身又看向身後的女子，“譚小姐，笙歌是不是搬家了？”

    “對啊，笙歌以前住的房子，房主把房子賣了。”

    “你知道，她搬去哪裏嗎？”

    “這個嘛……”譚姿皺了皺眉，道：“她上次也沒跟我說清楚，隻說新租的房子環境很好，距離她上班也方便。”

    聞言，閆豫眸光一閃，很快又重拾笑臉，“我知道了，謝謝譚小姐。”

    “不謝。”

    銀色奧迪車子緩緩開走，譚姿站在台階前，目送那輛車子開走，心想下次見到笙歌的時候，確實要仔細問問她的地址。

    藝人培訓班的課程，安排嚴密。吃過午飯，季笙歌坐上司機的車子，從環錦出發。這次環錦送去藝人培訓班的藝人，除去商勤以外，還有另外兩人。

    甘佳如今片約不斷，季笙歌正在籌謀，環錦還需要一位能夠紅起來的男藝人。她心中比較看好商勤，不過最後能不能成功，還要看他自身的天分以及努力。

    “季小姐，下雪了。”

    司機的聲音，拉回季笙歌飄遠的思緒。她微微降下車窗，果然看到天空飄落下來的雪花。快要過年了，天氣越來越冷。

    大概兩個小時以後，司機將車停在市郊一處度假村。這次藝人培訓地點選在這裏，環錦花了大價錢，將三位藝人送來這裏。

    藝人培訓班采取全封閉的模式，受訓藝人不能與外界聯係，也不能回家。這三個月之內，他們需要學習很多課程，每一天的時間表都排滿。

    季笙歌看過藝人訓練今天的課程，打算進去看看他們上課的情況。經過負責人同意後，她才能進入學習班查看。

    三個月的學習情況，直接關係到未來這幾位藝人能不能出頭。暫且不說環錦為他們花費多少錢，隻是這些功夫和心血就不能白白浪費。

    兩節表演課，生動活潑。季笙歌看過自家藝人的表現，心中頗為安慰。自從閆豫離開後，環錦始終沒能再找到有潛質的男藝人，她希望這一次，能夠不再失望。

    走出藝人培訓班，天色已暗。雪花飄飛，地麵落滿積雪，季笙歌看眼時間，已經快六點，她不能趕回去吃飯，隻好拿起手機給顧唯深打個電話。

    好在男人心情不錯，聽說她不能回來，倒也沒有刁難。

    得到男人的特赦，季笙歌頓時鬆口氣。藝人們後麵還有一場形體課，她又轉身進去，難得來一次培訓班，她索性再看看。

    等她再出來時，已經將近九點。司機將車開過來，季笙歌彎腰坐進去，車子沿路開出度假村。

    度假村這段路上，不時有人出來清掃積雪。季笙歌把車窗降下，發現路麵雪厚的程度很深，這場雪顯然不小。

    雪天路滑，司機不敢把車開快，他看眼外麵的路口，有些擔憂的開口，“季小姐，這樣的天氣，高速公路恐怕會封。”

    季笙歌秀氣的眉頭皺了皺，她倒是把這個問題給忽略了。

    大概四十分鍾後，司機將車開到高速路口，果然看到路口已經立起巨大的液晶牌子，提示此路段因為雪天暫時封堵。

    “糟糕，高速真的封了。”司機頹然的搖搖頭。

    前方高速入口已經圍起護欄，季笙歌撇撇嘴，“要封多久？”

    “我去問問。”司機打開車門下去，後麵陸陸續續也有車子過來。不過看到高速路被封，那些車子也隻能停在入口。

    不多時候，司機小跑回來，他肩上落滿大片的雪花，說話時嘴巴呼出的熱氣凝結成白霧，“季小姐，聽說後半夜降雪才能減少，這段高速路恐怕也要等到後半夜才能開通。”

    “後半夜？”季笙歌瞪大眼睛，整個人如同撒氣的皮球。

    時間已經顯示九點鍾，她背靠座椅，忽然覺得又累又餓。她午飯沒吃多少，又跟著藝人們足足大半天，這會兒還被堵在高速路口，不能回家。

    手機鈴聲突兀的響起來，季笙歌看眼號碼，立刻將電話接通。可車裏信號不好，她把電話接通後，聽不到度對方的聲音。

    打開車門，她握著手機走到車前，又把號碼重新回撥。

    “三少，我不是掛你電話，這裏信號不好。”

    男人輕哼聲，語氣不悅，“你怎麽還在外麵？”

    頭頂的雪花大片飄落，季笙歌仰起臉，盯著遠處白茫茫的一片，道：“高速封了，我們現在回不去……”

    耳邊驟然響起滴答一聲，季笙歌話還沒說完，通話便結束。她拿起手機一看，屏幕已經黑屏。她連忙按住開機鍵，可開機以後，發現手機電量瞬間降到5%。

    不是吧？！

    季笙歌縮起脖子，懊惱的跺跺腳。這天氣冷的，手機電池都堅持不住了。她立刻鑽進車裏，想要借由那最後的電量給顧唯深發條微信，避免他誤會。

    可是微信還沒點開，手機屏幕再次黑屏。

    完了，這次徹底沒電了。

    通話突然中斷，顧唯深又把號碼回撥過去，對方已經關機。他低頭看眼腕表，深邃的雙眸眯了眯，轉身吩咐顧銳，“去把車開出來。”

    顧銳蹙眉，“三少，今晚大雪。”

    起身拿起外套穿上，顧唯深瞥了眼顧銳，薄唇微抿，“高速路封了，我要是不去，估計她能被凍一晚上。”

    聞言，顧銳臉色更加難看。顧唯深口中的她，自然值得是季笙歌。

    高速路段一直沒有通起的跡象，外麵天寒地凍，車裏的暖風不能停。可汽油有限，季笙歌不知道還要等多久。

    司機無計可施，隻能時不時跑下去去打探情況。可惜每次回來，都沒有好消息。

    “唔。”

    肚子咕嚕嚕的叫，季笙歌偏頭盯著車窗外，心情漸漸低落下來。她好累好困，也好餓啊。如果真要等到後半夜，車子的燃油肯定不夠，別說開暖風，就算開回去都不可能了！

    想到此，一股寒意悄然爬上心頭。季笙歌又把手機拿出來，試圖再次開機，奈何這手機也有脾氣，人家就是不開。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轉眼已經十一點多。大雪還在繼續，並沒有轉小的跡象，高速路口同樣護欄整齊，壓根沒有開通的意思。

    看起來，她今晚真要挨餓受凍了吧。

    “滴滴滴！”

    周邊停靠的車子突然有車笛聲，季笙歌被嚇了一跳。司機也打開車門，走下去查看。不知道出現什麽狀況，很多車主都打開車門，走下了車。

    季笙歌坐在車裏，看不到外麵的情況。她打開車門，也隨著人群走到高速路口。

    “哎喲，有車過來了，是不是高速路能走了？”

    “沒有吧，這不還封著呢嗎？”

    “那這車怎麽過來的？”

    “誰知道啊……”

    大家七嘴八舌的議論，季笙歌攏住大衣的領子，踩著腳下積雪，一步步走到路口前方。

    高速路段兩邊的路燈明亮刺眼，前方平坦空曠的高速路中央，一輛黑色轎車被光影籠罩，疾馳而來。

    前後路段都沒有通行車輛，空蕩蕩的高速路中，隻有這輛黑色轎車霸氣前行，顯得那樣突兀卻又霸氣逼人。

    牛氣！

    季笙歌砸砸嘴，心想這又是哪位大人物的車子？可等到車身漸漸靠近，她慢慢看清車牌照後，頓時倒吸口氣。

    尾號999，那不是顧唯深的車子嗎？

    咯吱！

    性能卓越的黑色轎車停在高速路口的護欄內，顧銳下車將車門打開。車裏的男人穿件黑色羽絨服，高大頎長的身影很快出現在眾人視線。

    高速路口堵著不少車子，顧唯深一眼看過去，頓時皺起眉，“季笙歌！”

    靜謐的雪夜中，男人的聲音透著幾絲怒意。季笙歌縮在人群中的肩膀顫了顫，忽然有些害怕。

    今晚她沒回家吃飯，又沒講完他的電話，她知道情況不妙。可這男人大雪天還出來抓她，是不是太興師動眾了些？！

    －－－－－－題外話－－－－－－

    今天母親節，祝所有的媽媽們，節日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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