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8 昨晚你們發生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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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笙歌來到酒店的時候,酒店外麵的記者們剛被驅散不久。她直接上了樓,前方走廊那間VIP套房,顧銳垂首站在門前。
見到季笙歌過來,顧銳眼神微微一動,隨後將門打開。
套房內,原本打碎的物品已經全部換上新的。季笙歌進去時,腳下的白色羊絨地毯吸附掉所有的腳步聲。
她雙手垂放在身體兩側,因為過於緊張,十根手指緊緊蜷縮起來,手背上泛起的青筋十分明顯。
房間中的窗簾大開,迎麵的落地窗前,男人背對著她,指間夾著一根煙。嫋嫋的白色煙霧,在他麵前升起,很快又散掉。
季笙歌沒有上前,她微微偏過頭,看向側麵臥室的大床。那張巨大的雙人床擺在房間中央,上麵鋪陳的白色床單幹淨整潔,早已看不出任何淩亂。
怔怔望著那張大床,季笙歌隻覺得呼吸都變的急促起來。昨天晚上,他和虞宛就是躺在那張床上嗎?
這個念頭閃現出來,隨之她的腦海中又跳出更多不堪的畫麵。季笙歌唇色一下子變的慘白,整顆心都緊縮成一團。
此時,落地窗前的男人,徐徐轉過身來。他的眼睛依舊深邃幽暗,望向她的時候,看不出什麽情緒。
男人指間夾著沒有吸完的煙,淡淡朝她說了句,“坐吧。”
季笙歌將緊握成拳的雙手鬆開,轉而坐進他對麵的沙發裏。男人回過身,將燃著的煙蒂碾滅在煙灰缸內,轉身坐了下來。
房間內的氣氛霎時變的沉寂,他們兩人麵對麵坐著,卻都沒有開口。季笙歌深吸口氣,終於鼓足勇氣抬起頭。她的目光落向對麵的男人時,卻恰好看到他左邊脖頸中,有一抹淺淡的紅痕。
即使那抹印記很淡,可她還是看到了。
刹那間,季笙歌喉嚨發緊,開口的聲音都帶著顫抖,“我不會哭,也不會鬧,我給你時間解釋,隻要你說的話,我都會相信。”
她一口氣說完,好像生怕自己會後悔。
對麵沙發裏的男人,上半身微微往後輕靠,他雙腿交疊,那張過分好看的臉龐看不出半點情緒起伏。
季笙歌眼前有些恍惚,她初見顧唯深的時候,他就是這個樣子。冷漠淡然,喜怒難測,總是令她捉摸不定。
“你想要我解釋什麽?”男人低沉的嗓音,拉回季笙歌飄遠的思緒。她挑眉朝他看過去,手指猛地抓住外套的下擺。
“解釋昨晚的事情。”她低啞的回應。
顧唯深驀然一笑,薄唇挽起的弧度透著幾分戲謔,“還需要我解釋嗎?今天早上的新聞報道不夠清楚?”
“顧唯深!”
心底壓製的怒火一瞬間爆發出來,季笙歌瞪大眼睛看著他,“我不相信那些報道,我隻要聽你親口說。”
男人慢慢站起身,包裹在西裝褲中的修長雙腿,很快走到季笙歌麵前。他單手撐著沙發靠背,一點點彎下腰,深邃的眼眸直勾勾盯著眼前的人,“你真的要我說?”
他的聲音劃過耳畔,季笙歌抬起的視線,落在他的頸側。這會兒距離近了,她看的也清楚了,男人好似有意一樣,故意把側臉伸過來。
落在他頸側淺淡的紅痕,此時此刻就想一把鋒利的尖刀,狠狠戳在季笙歌的心髒位置。她猛地抬起手,手指用力摩擦那個紅痕。仿佛她能夠把那個紅痕擦掉,所有的事情就都能夠沒有發生。
季笙歌咬著唇,一下下用力揉搓著男人的頸間,可惜她越是使勁,那個印記不但沒有消失,反而越來越明顯。
男人脖頸中越來越顯現的紅色痕跡,肆意而刺眼,那個印記明晃晃的告訴季笙歌,她此時的行為有多麽可笑。
直到顧唯深伸出手,攥住她的手腕,“沒用的。”
季笙歌全身一僵,黑亮透徹的眼眸中慢慢泛起水霧,“為什麽?”
為什麽?
顧唯深輕念著這三個字,額頭兩邊的太陽穴突突直跳。他挑了挑眉,盯著季笙歌眼底的那片水光,笑道:“那你答應跟我訂婚,又是為什麽?”
季笙歌心尖一顫,有些不敢置信的看著麵前的男人。
男人鬆開握住她的手腕,轉而整個人彎下腰,蹲在她的麵前。
“因為環錦的股權?所以你想要,顧家三少奶奶這個身份。”
“我……沒有。”
她緊緊咬著下唇,搖頭。
“嗬嗬。”
顧唯深笑了笑,骨節分明的手指輕抬後,落在她的眼角,“沒有什麽?沒有要環錦的股權,還是沒有要顧太太這個身份?”
“我……”季笙歌完全沒有想到他會知道這些事情,她整個人有些慌張,心急的想要解釋,可一時間千言萬語又不知道要怎麽說。
“季笙歌,你騙了我!”
“我沒有!”
季笙歌猛地回過神,反駁他的話。
“沒有?”顧唯深冷笑聲,問道:“方雲佩流產的真相你一早就知道,可你裝作被人欺負,無力還擊的樣子來博我的同情,讓我為你出頭。你說,你想要季家的公平,我就給你撐腰,給你顧太太的身份,可最後呢?你從一開始就給我設了個套,一步步看著我往裏鑽,你心裏藏著喜歡的人,卻把我當作你手裏的槍,為你媽媽討回公道的槍,季笙歌,這就是你的‘我的餘生,都是你’?”
“顧唯深,你聽我解釋……”
男人猛地抬手,緊緊攫住季笙歌的下巴,將她的臉抬高起來,“你喜歡閆豫嗎?”
季笙歌眼眸縮了縮,沒有想到他忽然這麽問,一時間就愣住。
“昨天片場失火,你心急火燎跑去見閆豫。別告訴我,你對他隻是崇拜和關心,隻有兄妹之情。”
聽到他的話,季笙歌神情突然變化。原來昨天片場起火的烏龍事件,竟然是他主導的?隻為試探她?
難怪從昨天開始,他就不肯接她的電話。
“閆豫大哥有喜歡的人了……”
不等她說完,顧唯深已經變了臉色,“你隻要告訴我,你喜歡或者不喜歡閆豫?!”
“我喜歡過他。”
季笙歌紅唇緊抿,“有很長一段時間,他對於我來說,都很重要。隻是,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
男人勾了勾唇,豁然笑道:“季笙歌,你真的有一張能言善辯的小嘴。因為閆豫不能幫你,所以你就把目標放到我的身上是嗎?那你現在一定又要失望了,因為我也幫不了你了,顧家的三少奶奶,你注定是當不成了。”
“顧唯深!”季笙歌一把推開他捏著自己下巴的手,心口的怒意翻湧,“我承認媽媽的事情,我沒有對你說真話,可是我沒有騙你,我的餘生真的隻有你。”
“嗬嗬。”男人冷笑聲。
“你不肯相信我?”季笙歌眨了眨眼,覺得眼眶酸酸的難受。她不想流眼淚,隻能用盡全力忍住,“所以你昨晚,真的和虞宛在一起了是嗎?”
顧唯深一點點站起來,居高臨下盯著麵前的人,“你說呢?”
他的語氣很輕很柔,季笙歌卻覺得頭皮一陣發麻。因為她從他的眼睛裏,看到了她不敢麵對的答案。
幾乎在下一刻,季笙歌就推開麵前的男人,轉身走了出去。
套房間的門,再度合上。顧唯深單手插兜,倚在落地窗前。不久,他看到季笙歌走出酒店大門,沒有坐出租車,而是沿著路邊漸漸走遠。
天空陰雲密布,應該很快就要下雨。她離開的腳步很快,沒有多久就看不到人影了。
身後有腳步聲靠近,顧唯深內斂的雙眸動了動,薄唇抿成一條直線,“你和虞宛串通好的,是嗎?”
顧銳低著頭,許久才回答,“三少,您不應該和季笙歌在一起。”
砰!
男人沒有回答,轉身一拳狠狠落向身後的人。顧銳沒有躲閃,硬生生挨了男人揮過來的拳頭。
顧唯深用了狠力,一拳下去,顧銳的右邊嘴角已經開裂。有殷紅色的血跡流出,顧銳甚至都沒有抬手去擦。
“還手。”顧唯深轉過身,低頭鬆開襯衫的袖口,挽起到小臂的位置。他瞪著麵前的顧銳,冷聲道:“好多年我們都沒有動過手了,來吧,讓我看看我們誰能贏?”
“三少,我不會還手的。”
“哼。”
顧唯深低笑聲,“不還手,你立刻就給我滾!”
“……”
酒店套房外,有三三兩兩的服務生經過,全都被裏麵的動靜吸引過來。起先房間內先是一串稀裏嘩啦的聲音,再往後咚咚框框的聲音愈演愈烈,那動靜大的簡直都要把房間給拆了。
幾名服務生麵麵相覷,有人想要報警,但被其他兩人拽住。
“別多管閑事。”其中一人低語,道:“這房間裏住的人咱們惹不起,反正人家有錢,打死或者砸壞東西,都不關我們的事情。”
“對對,那咱們快走。”幾人商量過後,立刻離開這層樓,躲到別的地方去。
不多時候,套房內的動靜終於漸漸平息下來。男人挽著衣袖坐在窗邊,四周都是打碎的花瓶瓷器,甚至桌椅板凳這會兒也都缺胳膊少腿的被丟在地上。
原本乳白色的地攤上,依稀還有零星的血跡落下。顧銳後背靠著牆壁,緊挨著顧唯深坐在窗邊的地上,微微喘息。
他的臉頰,手上,都有傷痕。最重的一處就是右手手背,剛剛顧唯深掄起的椅背恰好打中他的右手,也不知道是不是骨頭斷了。
顧唯深瞥眼身邊男人帶血的右手,冷冽的雙眸閃過一絲譏笑,“我們有多少年沒有打過架了?”
“很多年了。”顧銳眯了眯眼,回答。以前他們過過招,根本就算互相試探,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下過狠手。
顧唯深嘴角也有血跡,他抬手摸了摸,笑道:“爺爺果然沒有白培養你,身手好的我都差點輸了。”
這場架打的真是有點狠,顧唯深自嘲的笑了笑。他之所以拉著顧銳動手,發泄心中的怒火是其中一個原因,還有另外的原因,他是想懲罰一下自己。
昨晚的事情,是他大意了。如果他能夠再謹慎一些,也不會……
今天早上,這間套房的所有家具擺設才從新換過一遍,沒想到這麽快又要重新換了。顧銳深吸口氣,喉結不自覺滾動起來,“昨晚的事情,我隻能那麽做。虞小姐才是真的愛您的人。”
“閉嘴!”顧唯深冷下臉,回手又要抬起拳頭,卻被顧銳伸手握住。
“三哥……”顧銳動了動嘴,心底一片晦澀。這句稱呼,自從他懂事以來,就再也沒有喊過。因為他明白,他隻是個下人,而顧唯深是主子。
顧唯深揚起的右手,緩緩落下去。他雙手往後撐著地毯,仰頭盯著白色的天花板,眸光霎時變的暗淡,“顧銳,我身邊最親近的人,都在算計我。現在,又多加了一個你。”
聞言,顧銳素來冷冽平靜的眼底,倏然閃過一絲水光。他心裏很清楚,這件事以後,顧唯深對他,再也不會像以前那般信任了。
“哇靠——”
套房的門被人從外麵推開,燕南淳和袁談進來時,看著滿屋子的玻璃碎片和殘桌斷椅,兩人都看傻了眼,“怎麽回事?這是原子彈爆炸了嗎?”
袁談瞥眼坐在對麵的那兩人,目光掠過顧銳全身的傷,瞬間明白過來。
“嘖嘖嘖。”燕南淳抬腳繞過那些碎玻璃,幾步走到顧銳身邊,伸手將他拉起來,“沒事吧?”
顧銳搖搖頭,右手已經使不出力。他臉色有些發白,明顯手背傷痛的厲害卻還咬牙死撐,“我沒事。”
沒事個頭!燕南淳撇撇嘴,一把將顧銳推出去,“趕緊去醫院包紮傷口,別留在這裏礙眼。”
顧銳不想離開,站在原地沒動。燕南淳氣的上前,朝他肩膀狠狠推了下,“行了,你就別跟著添亂了,快走!”
顧唯深沒有發話,顧銳還是沒動。
袁談搖搖頭,抿唇走上前,“你先去醫院被傷口處理了,這兩天的事情鬧的一件比一件大,要是等下顧載成帶人殺過來了,你這個樣子怎麽保護你家主子?”
顧銳咻的抬起頭,因為袁談的話臉色有片刻的緊張。隨後他沉下臉,立刻轉身往外走,趕著去醫院包紮傷口。
套房內的擺設完全被砸爛的不成樣子,燕南淳吩咐酒店的人上來處理。顧唯深站起身,從打爛的茶幾下麵,找出半盒煙。
他抽出一支煙點上,垂頭站在落地窗前。
外麵的雨越下越大,雨水順著玻璃窗劃出一道道蜿蜒的水痕。燕南淳和袁談還是頭一次見到顧唯深這幅模樣,尤其他同顧銳打架,雖然他們沒有親眼見證,但看著現場的狼藉,足以說明剛剛的慘烈。
“三哥,你好好地對顧銳下什麽狠手?你這是有火沒地方撒嗎?”燕南淳按耐不住的開口。
袁談微微一笑,上前朝燕南淳使個眼色,示意他最好少說點話。相比起燕南淳的大大咧咧,袁談顯然善於觀察和分析。今早爆出來的新聞後,他就覺得事情不對勁。
若說顧唯深想和虞宛發生點什麽,那這些年早就發生了,也不會等到這個時候。剛剛進門,他看到顧唯深對顧銳大打出手的那刻,心中已經明白個七七八八。
先是顧唯深的身世爆料,緊接著又是顧唯深和未來大嫂被抓奸,這一出出新聞,簡直要把雲江市的天都翻了。
燕南淳砸砸嘴,道:“主流媒體的頭條新聞,我基本都安排人去撤下來了。可是有些小報社和雜誌,我就沒辦法了。”
袁談同樣抽出一根煙,點燃後深吸了口。
“三哥,你昨晚真的把虞宛睡了嗎?”燕南淳彎下腰,將一把還沒打壞的椅子拽起來,反身坐下。
站在窗邊的男人背脊一僵。
半響,顧唯深盯著點燃的香煙,聲音晦澀,“昨晚我被下藥了,我也不知道。”
“……”
燕南淳和袁談對視一眼,兩人也都跟著蹙起眉。男人和女人那點事本就不難,更何況還被下了藥?!
連日來陰雲的雲江市,終於迎來一場春雨。季笙歌坐在江邊,木訥的看著打著雨傘從她身邊走過的行人,全然沒有感覺到她已經被雨水淋濕。
雨水紛紛而落,季笙歌全身的衣服很快濕透。她烏黑的長發被雨水打濕後,絲絲縷縷的貼在臉頰。
江邊的風很大,她渾身濕透,整個人很快凍得嘴唇發紫。雨水好像越來越大,她終於站起身,意識到應該找個地方避雨。
頭頂突然有什麽東西遮擋過來,季笙歌下意識仰起頭,映入眼底的那張麵容熟悉。
“季叔說,你一個人跑出來不知去向,他正在到處找你。”閆豫手裏撐著黑色雨傘,穩穩遮在她的頭頂。
“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季笙歌開口的聲音有些沙啞。
閆豫笑了笑,道:“你小時候不開心,總會跑來這裏。”
季笙歌沒有再問,越過他的肩膀就要離開,但被閆豫伸手拉住,“你要去哪裏?”
季笙歌往前的腳步猛地頓住。是啊,她要去哪裏?
“季叔還在家等你。”閆豫將手中的雨傘再度撐到她的頭頂,道:“小丫頭,我送你回去吧。”
小丫頭?
季笙歌鼻尖驀然酸了下,隨後被閆豫拉上車。
車廂內開著暖風,季笙歌全身衣服早已被雨水淋濕。閆豫將自己的外套脫下來,轉而遞給身邊的人,“先披上。”
身體瑟瑟發抖,季笙歌這會兒也沒計較,接過他的衣服披在身上。
閆豫雙手握著方向盤,很快將車駛入車道。
雨天堵車,回去的路段車速很慢。閆豫瞥眼身邊的人,見到季笙歌安靜的縮在副駕駛,始終都沒有開過口。
他也沒有多問,隻是安靜的開著車。
須臾,閆豫再轉頭時,卻發現身邊的人,已經臉色發紅的靠著椅背閉上眼睛。他伸手覆上季笙歌的額頭,果然掌心下的溫度滾燙。
閆豫沉下臉,將車子從前方路口轉彎,直接開去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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