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病房外，季笙歌後背倚著牆壁，漆黑的眼眸卻落向窗外的某個點，似乎有些空洞。

    直到走廊有急促的腳步聲傳來，季笙歌呆滯的眼眸才動了動，繼而望向走來的那兩人。

    “老公！”方雲佩紅著眼眶大步走來，很顯然她的情緒早已在來時的路上醞釀充沛。

    季美音緊跟在她身邊，妝容精致的臉頰透著幾分緊張忐忑。不過她的目光在觸及到一旁的季笙歌時，瞬間又變的不屑起來。

    病房的門關著，有醫生還在裏麵檢查，家屬還不能進去。季笙歌淡淡抬眸掃了眼麵前那兩人，紅唇微微勾了下，“阿姨。”

    “閉嘴！”方雲佩瞬間翻臉，瞪著眼前的季笙歌怒聲道：“小小年紀心思就這麽壞，美音可是你的親妹妹，把自己的妹妹拉下台，你就那麽開心？”

    “嗬嗬。”聽到她的質問，季笙歌嘴角的笑容越加明媚，“那你破壞別人的家庭，不是也很心安理得嗎？”

    “你，你胡說什麽？”方雲佩一下子變了臉色。

    “胡說？”季笙歌眯了眯眼，道：“是我胡說嗎？季美音的出生年月，你敢大聲告訴我嗎？”

    “你……”沒有預料到季笙歌會說出這樣的話，方雲佩一怔後，似乎明白過來什麽，“原來你知道了，所以才處處針對我們母女，想方設法要把環錦的股權奪走，是不是？！”

    “我姓季，環錦的股權是不是我的，那是爸爸決定的事情。”

    “季笙歌，你……”

    吧嗒。

    病房門此時打開，穿著白大褂的醫生走出來，朝眾人掃了眼，“家屬可以進去了。”

    聽到醫生的話，方雲佩立刻拉起季美音的手臂，兩人先一步跑進病房。

    季笙歌站在原地沒有動，內斂的目光看向出來的醫生，問道：“我爸爸情況怎麽樣？”

    “目前檢查來看，情況比較樂觀。不過後續還要繼續觀察，若是情況繼續好轉，那就沒有大問題了。”

    “好的，謝謝醫生。”

    季笙歌道過謝後，看著醫生走遠。她微微吸了口氣，然後才邁步，走進病房。

    病房床前，季美音聲淚俱下的跪在邊上，握著季閑的手哭求道：“爸爸對不起，是我錯了，真的是我錯了！我不應該惹爸爸生氣，都是我的錯！”

    對麵病床中，季閑穿著病號服，臉色蒼白的靠著床頭，微微合著眼睛，臉上的神情看不出什麽變化。

    而方雲佩也哭著站在床邊，依舊委屈的哭訴，“老公啊，美音年紀小，容易受人教唆，她可是我們的親生女兒，她有錯你罰她就好了，可千萬不要真的生氣。”

    嗬。

    季笙歌站在他們對麵，麵對眼前這一幕簡直覺得太過熟悉。以前小時候，每次她被季美音欺負，方雲佩都會這樣對季閑哭訴，而每一次季美音隻要掉幾滴眼淚，季閑就會讓事情平息下來。

    縱然那些兒時的委屈心痛，都已過去很多年。可那些留在心尖的傷口，無論過去多少年都不會真的愈合。

    啪！

    季美音捂著左邊臉頰，怔怔望著動手的男人，半天都沒緩過神來，“爸爸……你打我？”

    啪！

    她的話音剛剛落下，另外半邊臉也落下重重的一個巴掌。

    “老公！”方雲佩白著臉跑上前，卻被季閑反手狠狠推開，“美音是你的女兒，你怎麽可以打她，你瘋了是不是？”

    “閉嘴——”

    季閑抬起的兩道視線幽冷，他指了指床頭櫃的信封，立刻有助理上前將信封取過來後，丟到方雲佩麵前，“季太太，你看看這個。”

    季美音雙頰印著五指印，此時唇色嚇得蒼白，整個人哆哆嗦嗦不敢說話。

    “哼！這就是我養的好女兒？”季閑緩緩坐起身，顫抖的手指抬了抬，落在季美音身上，“先是收買律師改股權轉讓書，又給我的藥量減半，讓我清醒不過來。季美音，你好大的膽子啊？！”

    方雲佩看過信封中的東西後，神情一下子也變的緊繃。她咻的抬眸看向邊上的季笙歌，道：“老公，是她挑破，都是她在挑撥我們一家三口的關係，美音不可能做這些事情！”

    “不可能？”季閑冷笑聲，繼而問道：“人證物證都有，要我把人叫來當麵對質嗎？”

    “不！不要！”季美音嚇得一下子抱住腦袋，整個人瑟瑟發抖。

    “老公！”方雲佩這會兒也意識到什麽，瞬間將手裏的東西丟到邊上，轉身跪在季閑麵前，哭求道：“這件事是美音錯了，可她還小，還不懂事，她可是你的親生女兒啊！”

    “親生女兒？”季閑念了念，不其然抬眸看向對麵的季笙歌，嘴角動了動。

    季笙歌此時目光平靜，她望向季閑的神情也沒有半點起伏。

    “我的親生女兒，卻想要置我於死地？”季閑笑了笑，眼底的神情漸漸變的淒涼。

    “沒有，我沒有。”季美音捂著臉哭訴道：“爸爸，我沒有要置你於死地。我隻是害怕，我不想失去環錦，不想失去你的愛，所以我才會想讓你晚點醒過來。我真的沒有傷害你，我，我就是怕季笙歌搶走屬於我的東西！”

    “爸爸！爸爸，你要相信我，你要相信我啊！”

    “是啊老公，美音怎麽可能害你？我又怎麽可能害你？我們才是一家人啊！”

    一家人這三個字，此時聽著異常可笑。季閑麵無表情的看著她們，眼見季美音臉上的淚水橫流，可依舊沒有半點情緒的起伏。

    “方雲佩，我們離婚。”季閑開口的聲音低沉，“手續我會讓律師盡快辦好，你們兩個給我滾出季家！”

    “不！我不離婚！”方雲佩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搖著頭，“季閑你真的瘋了，你竟然要和我離婚？你憑什麽和我離婚？！”

    “離婚這件事，由不得你。”季閑冷冷垂下臉，語氣決絕。

    “不可以！”方雲佩瘋了一樣跑上前，但被邊上的律師一把拉住，“我不答應離婚，我是不會答應離婚的！”

    “不答應？”

    “爸爸——”季閑冷笑聲，臉上的神情逐漸變的陰霾，“如果你敢不答應離婚，那我就親手把季美音送去警察局。到時候，你還是要同意離婚！”

    “你！”方雲佩心口一窒，保養得宜的臉瞬間變的僵硬，“季閑，你怎麽能這樣對待我們母女？”

    “哼！”季閑忽然笑了聲，喃喃道：“或許，我就應該這麽做。”

    “爸爸！爸爸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求你不要和媽媽離婚，不要把我們趕走！”

    “來人，把她們帶走！”

    “是。”

    有穿著黑衣的保鏢進來，按照季閑的吩咐，不由分說將那對母女拉扯起來，直接帶出病房。

    “放開我！季閑你這個混蛋，我不要離婚！我不答應離婚！”

    “爸爸！爸爸！”

    尖利的喊叫聲，在安靜的醫院走廊傳出去很遠。不少護士和病患家屬都跑出來看熱鬧，同時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律師將散落的信封收拾起來，然後朝季笙歌點點頭，邊識相的走出病房，並且將病房門關上。

    轉眼間，偌大的病房中，隻剩下他們父女兩人麵對麵，四目相對。

    季笙歌動了動嘴，道：“醫生說，您的情況剛剛穩定，不應該情緒波動太大。”

    頓了下，她低頭走到桌前，倒了杯溫水端起來，走到病床邊，“喝點水吧。”

    季閑伸手接過她遞來的水杯，隻是緊緊握在掌心，“如今看到我這個樣子，你心裏有沒有舒服點？”

    “爸爸，你這話從何說起？”季笙歌秀氣的眉頭，不禁蹙了蹙。

    抿了口杯中的溫水，季閑笑著將水杯放到邊上，說道：“笙歌，你是我的女兒，你的心思瞞不過爸爸的眼睛。”

    聞言，季笙歌微蹙的眉頭一點點舒展開。她輕輕笑了聲，再度抬起的視線中印著一片厲色，“既然如此，那我也想問問，這麽多年來，你有沒有覺得對不起我媽媽？”

    “笙歌……”季閑嘴角顫了顫，臉色一陣灰暗。

    “沒有嗎？”

    “不。”季閑搖搖頭，道：“我……不敢有。”

    “不敢有？！”季笙歌驟然揚起唇，盯著麵前的男人，質問道：“我媽媽丟了一條命，可是你就用不敢有三個字打發了她嗎？”

    “當然不是，”季閑蒼白的臉色變的陰鬱，語氣一頓一頓也急促起來，“我知道，是我對不起你媽媽，是我辜負了她。可她都沒有給我一個解釋的機會，我，我欠她的，這輩子都沒有辦法彌補。”

    “媽媽不會要你的彌補！”季笙歌深吸口氣，冷冷回答，“如果她想要你的彌補，也不會丟下我就離開！”

    “笙歌，是爸爸對不起你！是爸爸對不起你媽媽！”季閑忽然抬起手，眼眶泛紅的想要握住季笙歌的手，但被她往後一步躲開。

    “你知道嗎，”季笙歌定定望著麵前的男人，努力壓製心底湧動的情緒，沉聲道：“比起方雲佩，我更恨你！因為這所有的事情，都是由你而起，你才是始作俑者！”

    “我，我……”季閑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來，此時臉上布滿悔恨的淚水。

    “所以這一切，都是你的報複？”

    季笙歌搖搖頭，紅唇微勾，“不需要我報複，這是你們咎由自取的後果。破壞別人幸福的人，注定不可能得到幸福！”

    “笙歌，爸爸……”

    “公司還有事，我先回去了！”

    撂下這句話，季笙歌不再給他開口的機會，便轉身離開。

    身後的病房門關上後，季笙歌沿著走廊快步走到電梯口。等到電梯門關上後，她才慢慢仰起臉，任由眼眶變的濕潤。

    須臾，季笙歌走出住院部大樓時，臉上的神情已經恢複如常。今天這一幕，她心裏早有預料，隻是當真看到的時候，卻並沒有她曾經以為的痛快！

    滴——

    前方有車笛聲，季笙歌下意識抬眸，隻見那輛熟悉的黑色轎車就停在眼前。

    “你怎麽會在這裏？”季笙歌看著朝她走來的男人，心底一陣詫異。

    顧唯深彎唇笑了笑，上前握住她的手，道：“我本來想中午約你一起吃飯，可聽說你來了醫院，我就過來看看。你爸爸的情況怎麽樣？”

    “還好。”

    掌心中的五指微涼，顧唯深好看的劍眉蹙了蹙，他低頭盯著懷裏一臉笑意的季笙歌，無奈的歎了口氣，“顧太太，這種時候，你不覺得應該需要顧先生溫暖的懷抱嗎？”

    噗！

    季笙歌忍不住笑出聲，可笑著笑著，眼眶突然就變的酸澀難抑。

    “顧唯深，我不想哭。”季笙歌斂下眉，貝齒緊緊咬著下唇，手指緊緊攥著麵前男人的領口。

    男人低頭在她額前親了下，柔聲道：“嗯，顧太太不想哭。”

    顧唯深張開的雙臂堅而有力，瞬間將季笙歌整個人包裹在心口的位置，“你隻是需要一個懷抱，來，讓老公抱抱。”

    “唔。”

    男人敞開的懷抱溫暖厚實，季笙歌把臉抵在他的胸前，那些深埋在心底的複雜情緒一瞬間傾瀉而出。

    季笙歌用力抱住男人的腰，並沒有說話。她隻是靜靜聽著他的心跳聲，任由自己的情緒緩緩釋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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