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那漩渦飛速轉動，一線銀光透體而出，漸漸化為一尊高約三丈的印象。

    這一尊銀像，右手握拳，放於腰間。

    左手持蓮華，蓮華頂端，乃是一個半月形狀。

    這一尊神像，通體白色，麵目慈祥，隻是這時候是八百佛像的戾氣所聚，竟然也是難免多了些恐怖的氣息。

    “還好……還好……”

    碧絲拍胸長籲，“幸好不是藥師琉璃光佛金像，說明這大悲伏魔陣法之力，還沒有去到極限——”

    “——這個，你倒是可以鬥上一鬥！”

    風子嶽持劍而對，隻覺對麵的威壓壓迫而至，卻不至於喘不過氣來，微微點了點頭，凜然不懼。

    這不是藥師琉璃光佛化身，而是他身邊的大菩薩，月光菩薩的化身！

    月光菩薩，乃是藥師琉璃光佛左右脅侍之一，與日光菩薩並稱，號稱是佛家菩薩第一。

    但這當然是神話傳說，佛家這些佛、菩薩，在當今的武者看來，無非隻是佛道的具現，雖有偉力，卻與傳說中無所不能的神祇還是有很大的差別。

    佛家術法高手之中，可以以無上神通，或是陣法，具現這佛道化身。

    佛之偉力，大致相當於破虛巔峰，而菩薩之力，差不多就相當於破虛後境。

    不過這樣一來，自然是耗盡了大悲伏魔陣法積攢數百年的力量，隻怕還要沉睡數百年，才能夠發揮作用。

    既然不是藥師琉璃光佛金像，風子嶽倒是不懼，他淡然抽劍，並不後退。

    大悲伏魔陣法，一次抽取佛力，化為月光菩薩虛像，威壓之強，不在當日金無怨之下。

    這一次陣法之力，積聚在此，風子嶽雖然知道必然有異，倒也並不恐慌。

    水來土掩，兵來將擋。

    無論何物，隻要阻在我麵前，誓要一劍斬之！

    漫天諸佛，煙消雲散，又有何妨！

    “如是我聞！”

    隻聽那月光菩薩虛像，口唇翕張，一開口就是誦動佛經，隻見金色梵文字符，從天而降，帶著純淨無比的佛性，仿佛如雨，要淨化世間一切。

    風子嶽劍光一凜，化作彎彎曲曲地一道弧光，將那些金色字符，全數接住。

    他隻覺劍尖一顫，那四個字真言，威力巨大，竟然是沉重無比。

    風子嶽暗暗心驚，不敢怠慢，劍光揮舞，越發沉澀凝重。

    “……世尊！我等今者不忍見佛入於圓寂！而於此時，先入滅度，爾時眾中！”

    月光菩薩口中念經，絲毫不停，那金色字符，更是墜落如雨，威力無窮，風子嶽劍光越快，隻覺得壓力越大。

    這月光菩薩誦經不止，威力絕倫，同樣是以聲音為力量的承載，這卻又與皇極尊的以聲為劍，以及風子嶽的狂龍嘯天之類的功法大不相同。

    後兩者，雖然玄奧神奇，但終究也是武學的範疇。

    皇極尊以聲為劍，隻是將聲音化為劍氣，這一門道倒是他們皇極家的秘傳，風子嶽以天劍六神之法從旁窺測，也未曾能習得其中竅要，最多不過隻是能夠領會些皮毛而已。

    而風子嶽的狂龍嘯天，習自怒海龍王傲飛塵，乃是七海龍宮的絕學，用以攻擊神魂，別有不同的路數。

    但月光菩薩的這金色文字攻擊，卻是術法的範疇。

    他口中誦念佛經，雖然中正平和，並無用力，但每一個字中，都是蘊含異力，每一字落下，都有千鈞之力，但並非是來自於聲音，而像是來自於字的涵義。

    不錯，這一篇經書，正是月光菩薩經，微言大義，敘說佛門法門。

    單以月光菩薩輕輕吟誦，本身並無什麽殺傷力，但是以術法激化，卻見其力，而且更難抵擋，詭異偏門之至。

    風子嶽的劍光，能夠攔截這金色字符，也是因為他已經悟得劍道，一劍之中，蘊含天地至理，才能與之相抗。

    “……多摩羅樹，迦尼迦囉樹，無優樹，貝多樹，娑羅樹……”

    這一片月光菩薩經，讚頌勝境，這一段之中，都是在敘述種種寶樹，隻見那金色字符，化為樹形，又如天女散花，飄飄蕩蕩，空氣之中，滿是香氛。

    這等比拚，實在是讓人駭然！

    “月光菩薩，果然厲害！”

    碧絲心中暗歎，這月光菩薩雖然號稱不過是破虛後境，但這術法運用，變化萬千，雖然隻得一篇《月光菩薩經》，但其中變化，更在換了數十套劍法的風子嶽之上。

    “好！”

    風子嶽也是讚歎不絕，不過他倒並不著急，劍光揮動，穩穩當當，不讓每一片字符或是花瓣落地。

    一旦落地，落地生根，那這術法天地相合，威力還要更增一倍。

    如今風子嶽以無上劍法，隔絕天地，方才能與這月光菩薩相抗。

    “……帝羅迦樹，龍花樹，末俱羅樹，阿底目伽樹，播吒羅樹……”

    月光菩薩越念越快，這飄落的金花，自然也是越來越多，眼看風子嶽已近不敵，碧絲也呼喝不止，催他快出絕招。

    以她大鑄劍師的眼力，自然也看得出來，即使在這種時候，風子嶽還是和平日一樣，借著強橫的壓力和強大的對手，磨練自身的劍技。

    也隻有這種人，根本就是將一切浸淫於劍道之中，才能年紀輕輕，就取得如此成就。

    一路之上，他的苦修，更是從未停止。

    碧絲想起平日父親所言，在風子嶽身上一一印證，芳心可可，更是欽佩不已。

    風子嶽長笑一聲，劍光扭轉，已是變作天下第一守招——鎮龍地脈！

    其它的劍法，縱然快絕凶絕，但想要阻止從天而降，千萬朵金花字符，實在是難能。

    隻有這鎮龍地脈一招，化盡天下攻擊，全力施展，可以覆蓋方圓十丈的範圍，自然是可以阻擋從天而降的攻擊。

    隻要金花不落地生根，天地不相交感，這月光菩薩的攻擊，也不過隻是停留在破虛後境極限的水平。

    以風子嶽鎮龍地脈的威勢，自然不懼。

    隻見他斷劍脫手，身周黃氣湧出，而頭頂之上，則是天花亂墜，煞是好看！

    如果這時候有人旁觀，怕不要以為這是一位神祇！

    “……鸚鵡舍利，迦陵頻伽，俱計羅鳥等，於諸樹間，作微妙音。”

    月光菩薩見強攻不下，麵色一變，經文變動，攻勢又是變化。

    隻聽伴隨他誦經之聲，有無數林鳥歌唱，妙絕人間，惑人耳目，尋常人聽了，定然是神魂顛倒，不能自已。

    這一段經文，本來就是說在那勝境之中，有無數神祇鳥類，做微妙之音，以其大義，具現化而成，這絕世妙法，更是惹人讚歎。

    風子嶽神魂強韌，當下運起日月潮汐訣，隻見神魂壯大紫氣覆蓋，那百鳥空有好音，卻不能惑他半分。

    月光菩薩，自然是徒勞無功。

    風子嶽借此空隙，伸指一點，正是以大佛寺陀羅葉指法，在鎮龍地脈的掩護之下，出招偷襲。

    月光菩薩攻勢猛烈，一時不查，竟然被他一指點中腰間。

    隻聽撲哧一聲，他身穿素色袈裟，竟然是破了一個小洞！

    月光菩薩大怒！

    “好一個外道，竟敢傷我！且看我東方世界，秘傳手段，免得你小覷與我！”

    他原本雙目微閉，目光冷洌，雖然對風子嶽出手，卻隻是誦經，並未說話。

    這大悲伏魔陣法，化作的月光菩薩，到底有無靈智，風子嶽也不清楚，但如今聽他開口喝罵，卻知這虛像有靈，並非隻是機械而已。

    這大悲伏魔陣法，運行數千年，自然產生靈識，隻是散於八百諸佛之上，自然不會有什麽明顯的體現。

    但等著八百諸佛之力，合而為一，成月光菩薩本體之後，這些靈識相聚，自然而然，就聚成了月光菩薩靈識。

    這當然不是真的月光菩薩。

    以武道術法高人的見解，世上也沒有真的菩薩或者佛陀，但這些佛道具現化凝聚，本身也是威力無窮，如今有了靈識，更是有自己行為的準則。

    月光菩薩，乃是東方世界藥師琉璃光佛一脈，而風子嶽所施展的陀羅葉指法，卻是西方世界釋迦摩尼所傳禪宗一脈，這兩派雖同為佛門，但是矛盾甚深，善佛一脈，與大昭寺素無來往，也可知端的。

    如今風子嶽以陀羅葉指法傷了月光菩薩聚像，他自是大怒，再不留手，猛下殺著。

    “……我今舍頭，不求輪王，不求生天，不求魔王，不求帝釋，不求梵王，為求無上正等正覺！”

    這是月光菩薩經中，最後的經文，也是最強的攻擊。

    當無上正等正覺六字具現，威力無窮，仿佛天崩地裂，風子嶽在天地之中，仿佛滄海之一粟，當真是渺小之極！

    無上正等正覺，席卷天地，又豈是普通人所能逃避？

    風子嶽又豈是普通人！

    隻聽他長笑一聲，麵目之間，並沒有一絲畏懼之色！

    在磅礴的黃色劍氣之中，霍然生出一道燦爛的劍光！

    “無上正等正覺，又能如何？看我無上劍道，破你法門！”

    “所有諸佛，給我煙消雲散！”

    豪言之中，劍光飛起！

    那無上正等正覺，六字金符，與那毀天滅地的劍光，就在半空————轟然相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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