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6、反擊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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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傷口不深,隻是表麵去了層皮,隱約泛著血印子,卻也如此抹藥時才能疼得撕心裂肺,更是令動手之人心驚肉跳,不由心疼。自責與內疚皆化作柔情,蓄在指尖,皇子溪一直揪著眉毛,他多希望疼的是自己,傷的亦是自己,可終究替不了。

    一思一直別著臉,冰冷的臉上偶爾有幾分痛苦之色,並未說出一個“痛”字,隻是額上細細的汗水卻著實證明了此痛絕非一般人能忍受。

    他心疼不已,手忽的顫抖起來毫無控製能力,歇了歇才又放柔了動作,抹藥時又輕了幾分,為緩解她的疼痛,他又找了話題來說。

    他柔聲道,“疼便喊出來,憋在心裏疼痛可是會沉積的……”他未往下說乃是想起了以往。

    以往他亦是這般為她抹藥,她亦是這般倔強,不一聲疼。

    他還記得第一次給她抹藥是在去探望皇叔後,因為皇叔祈福回得極晚,又正巧被母後逮個正著。母後對他嚴厲他一向知曉,可他亦知曉母後對他身邊的人更為嚴厲。他頭一次出宮晚歸乃是為一思,一思便成了母後怒氣最終落實點,那一次她差點送了小命。待他搬出皇叔救出她時,她亦是遍體鱗傷,著實嚇壞了在場的所有人。

    每個人臉上皆不好看,隻有她笑得迷人,直說無礙。

    為她上藥時她也是這般緊咬著唇不放,愣是不出一聲哀嚎來。

    那時他亦是這般對她講,疼便叫出來,為緩和氣氛,他還調笑道,“若不叫出來便會越加得疼,疼痛越積越多,眉越糾越緊,不用片刻便要成了那滿臉褶皺的小老太。”

    她那時哧一聲就笑出來,額上滿滿的細汗,卻依舊笑得那樣毫無雜質,純得如碧波潭的水一般,清澈透底。

    他手又僵了僵,眼瞄向她紋絲不動的臉,心頓覺苦澀難耐。如今他即便拿出世間所有的笑料來亦得不到她回眸一笑,那樣純然的笑大約再不屬於他……

    一思一怔,往事如煙,卻依舊敵不過曆曆在目的血淚。她心中嗤笑,譏諷,當年那樣一句話可當做笑料,而今看來卻隻有諷刺。

    倘若喊出來便可以消除疼痛,那又怎會有昨夜的傷害?她那樣祈求他,他可曾放過她?!她不語,亦不轉頭,隻是死咬著唇不放。牙齒深深刺進肉裏,出鑽心的疼,那是仇恨的痛楚,她感受得清楚。

    皇子溪黯然傷神,愧疚寫滿雙眼,他緩緩自責道,“我知曉,如今說什麽做什麽都難以彌補我昨日的過錯,隻是思兒……”

    “那便什麽也別說!我不想聽你說話!”一思無情打斷,語氣亦是極不耐煩,頭仍舊偏著不看他一眼。

    “思兒……”苦痛與苦澀似急浪般高漲開來,皇子溪哽咽,好半響才道,“不論如何,子溪待思兒的心未變,子溪隻是想讓思兒幸福……思兒會是子溪唯一的妻子,唯一的愛人。”

    那是帝王的承諾,許是會是每個女人的夢,可與一思來講卻隻是痛楚。

    她冷笑,忽的轉頭看他,冰冷的眼眸似幽暗的地窖,隻令人顫。

    她譏諷道,“唯一的愛人?帝王之愛果真亦有霸氣,亦可成為行凶的理由!皇上真覺得在你做了那麽多事後,藍一思還能成為你的妻子嗎?皇子溪,是你太過天真還是一思太過愚昧?就如今這形勢,即便一思原諒了你,你的大臣,你的母後,你的皇後也未必能答應你娶一個妖孽為妻吧?!”她停頓,又別過臉去冷冷說道,“口若懸河是人皆可為,妖孽不除世人難平,皇子還是乘早殺了我,做你的愛子賢夫聖君去!!”

    說罷便不顧皇子溪顏麵,當著林福之與淺雨的麵便甩開他的手,直接倒床就睡,全然無視他人。

    她話中有話,她在清楚的告訴皇子溪她妖孽之名不除,萬事皆難;她明白的告訴他,即便她原諒他,他也不能娶到她,因為他將她逼上世人唾棄的位置,他要與她在一起便是與整個承國子民作對,他若要和她在一起便可能一無所有,他若要與她在一起便先要解決朝堂之上那一幫位高權重的臣子。

    她知曉,皇子溪的野心不隻在承國,他拿青嵐月兒作為要挾絕不隻是害怕秦葬為皇叔複仇,乃是為了整個風潮古都,乃是為了西地外域;他與淳於哲合作亦不是隻為淳於曦那般簡單,乃是為整個南秦。風潮古都三分天下,承國實力最強,如今內亂剛過,他需要整頓的時間,籠絡了南秦,威脅秦葬安頓西地外域,如此便可確保承國邊界的安全,便有足夠的力量去對付尚不安定的內6。待時機成熟,再一一逐破,乃是深有遠慮的謀略。

    如此的君王,絕不會因為一個女人而放棄帝位,他隨為她做了那般多癡狂之事,卻依舊不會放棄他的地位,鳳凰之說便是最好的證明。若能放棄帝位,他便會在一年前便帶著自己遠離大藍而不是等到現在,看著她成為別人的妻子。皇子溪乃是既要江山又要美人的貪心人!!

    如此便給她複仇的機會,人有貪念便有弱點。隻要攪渾了承國朝堂這趟水,她便有機會。

    聽著皇子溪輕歎的喘息聲,聽著他吩咐淺雨瑣事,聽著他遲疑的腳步聲,一思便知她的話是有了效果,其實適才他對傅雲初那般便可知曉他會入局。

    她冷笑,手緊緊的扯著被子,硬是笑出一滴淚來。

    血債血來償,才不枉費她妖孽的稱號。

    皇子溪走後一思便未閑著,她忍著傷痛去了趟飄羚院。林福之做事深得人心,並未將月兒的屍送出宮去,而是留在了飄羚院等一思拿主意。

    一思在飄零院呆了很久,一直陪著月兒說話,從桃花園說到慈雲寺,自慈雲寺說到承國,那樣短暫的時日,亦是那樣美麗。於她於月兒,那些時日皆是美而深刻的回憶。

    說到後來,一思便忍不住熱淚盈眶,如今的她悲痛已然崔不下她的淚,而歡樂的回憶才是最最簡易的催淚彈。如今於她,快樂是那般的遙遠,她的世界,她的人生猶如窗外那漸漸暗下的天,陰沉暗淡的可怕。

    乘著未暗下天來,她便吩咐了林福之好生安葬月兒,她讓林福之將她葬在上台寺的竹園裏,她想月兒定會喜歡那裏,那裏有她的母親,雖未盡一天母親的職責卻依舊是她的母親。

    安頓好了月兒,一思便乘著皇子溪的黃金輦回養心殿。她未直接回去,而是讓林福之在宮裏逗了一大圈才回去,一來回去要麵對皇子溪;二來她需要如此來招搖生事,地獄般的日子度日如年,她需要盡快的逃離這般的日子;三來她亦想散散心,整理以後該如何行事更為快捷。

    如此想著,黃金輦竟停了下來。

    隨後林福之便在外回稟道,“主子,皇後適才回了鳳雛宮,主子是否要去問候?”

    一思輕笑,暗歎薑還是老的辣。林福之這話回稟得真夠水準,明著是詢問她是否要去問候,實際卻是在告訴了她前麵皇後正回宮,她乘著黃金輦如此招搖是否要改道而行。

    “就這麽走吧,皇後仁德不會建議皇上過門不入的。”一思淡淡而答,如此好機遇,她如何能放過?!

    林福之頓了頓,微露難色,隨後還是回了聲是,輦便開始繼續行走。

    路過鳳雛宮時皇後剛下鑾駕,見了皇子溪的黃金輦便跪地拜了起來。林福之未上前說話,隻是如常一般跟著輦走。

    過了鳳雛宮,便是太後宮殿,皇子溪急著趕往太後宮殿路過鳳雛宮而不聞不問倒也說得過去,皇後即便心有不甘亦不好多說什麽。林福之做事果然滴水不漏。

    一思淺笑,忽的掀開簾子來喚淺雨,道,“淺雨,我的帕子落在飄羚院了。”

    淺雨站在外側,皇後一行並不能見得她的人,一思喚得聲音不大,卻足以令皇後聽聞。淺雨有未去拿帕子她不知曉,林福之會如何想她亦顧不著,她隻知道隻要皇後聽出這黃金輦裏有她便足以。

    自鳳雛宮到太後宮其實需要很長的一段距離,期間隔著小半個禦花園,錦文帝時好歌舞風月,以往禦花園裏養了不少的琴師舞姬,錦文帝極喜歡賞景觀舞聽曲三不誤。皇子溪入了大藍後宮遣走了不少宮女太監,這琴師舞姬亦遣走了不少,但這宮裏的格局倒是未變,路過園子時依舊能聽到斷斷續續的彈奏聲。

    及時奇怪,在雜亂的彈奏聲中,竟有一個簫音極其的突兀,不隻是它吹得極其熟練而連貫,更是他的曲子委實熟悉。

    綿長淒婉的樂曲傾訴者所有相思人的心,那是穿越千年的思念。一思再熟悉不過。

    她一怔,立馬張口欲喊“停車”,卻終究忍了下來,不論這吹奏者是誰,是有意還是無意在此吹奏,他皆是與賀修有關之人,便是朋友,她不能一時疏忽而害了他性命。

    如此想著,她便靜靜的欣賞起那簫聲來,那樣熟悉的簫聲承載著她與賀修多少的情意。

    正聽的入神,那簫聲戛然而止,而後替代的竟是另一幽怨的曲子。

    曲子叫“奴怨淚”,講的是一個才女因愛下嫁一商賈為妾,卻因正妻霸道獨裁,因妒忌暗中謀害她,將她推上斷頭台的幽怨故事。那曲子便是她在牢中所著,用血寫在了牆上,為此那曲子亦叫,“淚血怨”。

    一思莫名一怔,頓覺這簫聲蹊蹺,該不是故意吹奏,要告訴她什麽信息?

    倘若是故意,那到底要告訴她什麽?小心皇後?可什麽人會用此等方式提醒她這些?想起了昨夜的黑衣人,想起了那倆個極像賤奴的人,想起上台寺的於茂,一思微震,竟有說不出的悸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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