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錚科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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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劉家兄妹都走了,秦錚臉色卻不好看起來,把門一關,朝玉珠正色道:“以後少跟玉堂哥說話,他不好。”

    玉珠被秦錚這幅嚴肅的麵孔弄得摸頭不知腦,愣道:“好好的,他怎麽得罪你了?”

    秦錚埋著頭不說話,隻憋紅了臉,別扭道:“反正就是少理會他,旁的別管。”抬頭見玉珠仍是一副無所謂的神情,臉上多少帶了些氣急敗壞,惱道:“你可聽到了?”

    玉珠隻是笑笑,忽然伸手在他腦袋上彈了個爆栗,插腰斥道:“你這猴頭,什麽時候膽子變得這麽大,膽敢教訓起你姐姐來。劉家人哪裏對不起我們,當初父親過世的時候,若非劉家在一旁幫襯,隻怕這房子和地都被那些地痞搶走了。做人可不能忘本,你還是讀書人,聖賢書都讀到哪裏去了?”

    秦錚臉上漲得通紅,兀自強辯道:“他們與我們有恩,自當報答。可就算報答,也不能……不能……”

    “什麽?”

    “我看玉堂哥他對你有……”

    玉珠聽到此處,哪裏還不知道秦錚心裏的顧慮,說不出是好氣還是好笑,想了想,最終還是靠在秦錚身邊坐下,拍了拍他的肩膀,柔聲道:“父親這才去世,你我都還在孝中。這樣的混話,以後可不要再提。你是我從小帶大的,我自然是最疼你,旁的人,又有什麽幹係。”

    秦錚臉上又是一陣紅,低了頭,小聲喃喃道:“我也不是那個意思,就是……姐,我——”

    玉珠想起一事,打斷他的話,問道:“不是讓你好好兒地在家裏頭溫書的麽,你怎麽又出門,還弄得這般狼狽回來?”

    秦錚支支吾吾地不肯說,看到玉珠把臉一板就要生氣,這才低三下氣地討好說道:“我聽劉二哥說縣裏要縣試了,便去鎮上劉夫子那裏問問。”

    玉珠聞言一愣,早知秦錚想去考科舉,可如今這年紀實在太小了些,冒然去考試,到時候考不中倒是小事,隻怕從此心裏對科考有了畏懼的心思。

    秦錚見玉珠沉吟不語,心中焦急,站起身急切地說道:“劉夫子說了,我的書念得好,若是去考試,十有八九都能中的。若是中了廩生,每月還有廩膳,姐姐也不必那麽勞累地四處給人看病。待明年我十四歲了,正好趕上鄉試,若再能中舉,也好謀個差事……”

    “你小小年紀謀什麽差事。”玉珠沒好氣道:“我早跟你說了,你隻需好好地讀書準備考試。父親說你讀書有天賦,若是中了舉,自然還要去考進士的。我攔著你,隻是見你年紀尚幼,怕你到時候緊張。上回小柱子不是說,鄰村林夫子的兒子就在考場上暈倒了麽?”

    秦錚見玉珠的神情並不是那麽的反對,心中大喜,少不了拍著胸脯向她保證自己身體倍兒棒,便是考十場也不成問題雲雲。玉珠拗不過他,隻好應了。

    接下來二人便商量去找劉夫子作保。想著空手過去實在不好看,玉珠便拿了塊冬天存下來的臘肉,又把方才劉家送來的魚抓了一條,用草繩係了,和秦錚一道兒去找劉夫子。

    劉夫子原本就極欣賞秦錚,篤定了他將來必有大成,此番秦家姐弟來求,哪裏還會推辭,不用玉珠多說便寫下了保書。

    從劉夫子家出來後,兩姐弟又6續找了四個鄉鄰作保,在劉夫子那保書上蓋手印畫了押,都忙完了回到家中,才現腹中早已饑腸轆轆。玉珠趕緊殺了條魚,來不及清蒸,便用豆腐一起燉了,煮了好大一鍋魚湯,姐弟倆吃得盡歡。

    接下來幾日,秦錚果然日日守在家中埋頭苦讀,不幾日下來,小臉竟瘦了一圈,看得玉珠十分心疼。隻是自己也幫不上忙,唯有日日變著法地給秦錚弄好吃的,各色湯羹不斷地端進書房,好歹讓秦錚的臉上又著了些肉。

    因著家裏頭忙,玉珠去顧家莊的次數也變少了些,到顧詠他們回京的前一日,她竟有五天未曾到過莊裏。

    這日中午,玉珠正忙著給秦錚燉湯,修遠來了。隻說是鄭覽有請,具體什麽事兒,卻說不知。

    玉珠想著這些日子沒少拿鄭家的銀子,拿人的手軟,自然不好拿大,趕緊把手擦一擦,囑咐秦錚看著火,換了身衣服,就隨修遠去了顧家莊。

    到了莊子裏,隻見各處都熱鬧著,莊戶和丫鬟下人們進進出出,手裏抱著的大多是莊子裏的出產。進到鄭覽的房裏,玉珠意外地現那桌上一隻描著蘭草的白瓷碟裏竟赫然裝著她家的醬蘿卜。

    “鄭公子喜歡這小菜?”玉珠這些日子零零碎碎加起來收了他不少銀子,見他喜歡自家醬菜,自然想投桃報李,賣個人情。

    鄭覽也看了眼桌上的小菜,又看一眼玉珠,見她一臉得色,哪裏猜不出這醬菜是她家出的。心中隻覺得有些好笑,麵上不動聲色,道:“這些日子吃多了油膩的食物,膩煩得很,這醬菜又酸又辣,賣相也好,倒是極合我的胃口。”

    玉珠笑道:“都是我胡亂弄的,難得鄭公子喜歡,走的時候我再給您捎一些,家裏頭還有醃過的藕和白菜幫子,都是一樣的味道。雖比不上京裏大師傅,但偶爾嚐一嚐,也是起口味的。”

    鄭覽也不推辭,笑著應了。

    兩人又說了一陣,鄭覽終於步入正題,正色朝玉珠道:“不瞞秦大夫說,我這頭痛的毛病是祖上傳下來的,不止一兩日了,太醫院的大夫們也都瞧過,都束手無策,也就在秦大夫手裏有了好轉。隻可惜在下明兒就要動身去京城,這病情怕又要耽誤,故想請秦大夫與在下一同進京,一方麵可治在下的病,另一方麵,我父親兄長都為此病所困,還請秦大夫巧施妙手,為我家人解困。”

    玉珠心中微動,若果真有機會去京城,倒是個好機會。鄭家的診金豐厚自不必說,到時候秦錚考完了秀才,若能通過鄭家找個好夫子,也有利於他日後再考舉人。隻是此事暫不著急,畢竟秦錚方才報了縣試,待過了這幾場考試再說,豈不更好。

    想到此處,玉珠便朝鄭覽道:“鄭公子客氣了,治病救人原本就是行醫之人的本分,小女子哪有不應承之理。隻是我家中尚有幼弟,三月就要縣試,如今正是關鍵的時候,我實不敢冒然離開。若鄭公子能等的,待舍弟考完了,我再與他一同進京,也好替他尋個好夫子。”

    鄭覽早聽莊裏說過秦家的狀況,知道她姐弟二人相依為命,自然不好勉強,遂笑著應了,又道:“令弟今年才幾歲,這麽小就去應試,倒是人小誌氣大。”

    玉珠謙虛道:“隻是去試試罷了,哪裏還真能指望考中的。”

    二人又寒暄了一陣,直到修文進來向鄭覽請示回京的事宜,玉珠這才趕緊借機告退。

    剛要出莊子,就聽到身後又有人扯著嗓子叫她。玉珠一轉身,麵前駭然一張偌大的俊臉。

    “顧少爺?”玉珠嚇得往後連退了好幾步,定下神來後才擠出笑來朝顧詠行禮,心中卻暗道倒黴。這顧家少爺也不知是不是和她犯衝,自打那日被他審問後,他還不死心,隔三差五地都要來尋她說話。雖都隻聊些家常,可她們兩人之間又有何家常可聊。玉珠隻當他還要來刺探自己,每回和他說話都提著十二分的小心,實在累得慌。

    顧詠此番卻是來告辭的,麵上表情還算真誠。兩人說了一會兒話,顧詠問起她去京城的事。玉珠據實答了,又說起要給秦錚請夫子的事,顧詠聞言一拍手,大聲道:“何必四處去請什麽夫子,我原本跟著讀書的那位孫夫子就極好,教過的學生裏,十個有六七個都能考中的。回頭我幫你們牽個線,讓令弟拜他為師便是。”

    玉珠聞言大喜,頓覺顧詠的臉好看起來,隻是心裏還稍稍有些顧慮,道:“那孫夫子如此有名氣,隻怕不肯隨便收的。”

    顧詠拍著胸口道:“你放心,孫夫子從來不以財勢取人,隻要令弟果真有學識,孫夫子自不會嫌棄。京裏就有兩個家境貧寒的秀才,拜在孫夫子門下,連束書都不曾收。再不濟,不是還有我麽。”

    玉珠深深地朝顧詠作了一揖,正色感激道:“如此便多謝顧公子了。”

    回了家,玉珠便把今日的事俱告訴給秦錚,秦錚亦大喜。

    又過了些日子,縣試就開始了。

    縣試共有五場,考場設在縣城裏。玉珠帶著秦錚提前兩日就到了,在考場附近尋了個幹淨幽靜的客棧住下,也不讓秦錚再看書,整日拉著他在城裏逛,隻在開考前去看了趟考場。

    到了開考那一日,竟下起暴雨來,好在玉珠事先有準備,用雨布縫了好大一件雨衣將秦錚裹得嚴實,到考場時身上還一點沒濕。

    進考場前,又讓秦錚換了幹淨的鞋子,一身清爽舒適地進去。其餘的考生就沒那麽幸運了,有不少都是淋著雨來的,到考場門口時就已淋得透濕。這三月的天還十分陰涼,濕嗒嗒的衣服裹在身上不多時就起燒來。開考後沒多久,考場裏竟6續抬出人來。

    雖然事先都準備妥當,可眼見著不斷有人被抬出來,玉珠還是十分緊張,一步不離地守在門口,生怕下一個抬出來的是秦錚。

    到了中午時分,門外守著的人都紛紛去覓食了,玉珠不肯走,隻準備就水吃些幹糧隨便將就一頓。沒想到剛掏出饅頭來,考場門口出來個人,青布衫,瘦高個兒,可不正是秦錚。

    玉珠驚得一下子就蹦起來,衝到秦錚麵前,拉著他的手上下檢查了一番,才問道:“怎麽就出來了,可是哪裏不舒服?”

    秦錚笑道:“沒,寫完了就出來了。裏頭飯難吃得很,想著跟姐姐你去館子裏吃頓好的。”

    玉珠原本還有些憂心,生怕秦錚考得不好,但見他臉上雖有些疲憊,卻是一副誌在必得的神情,心中稍定,遂拉著他一起去下館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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