險誤病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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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珠走了沒多遠就被人給追上了,還是那個給她匕的圓臉少年,氣喘籲籲地邊擦汗邊道:“姑娘若是也回城,還請和我們一道。雖說阿庚現在瞧著好了許多,就怕路上再有什麽閃失,若是姑娘同行,我們心中也有底。”

    玉珠料想他們出城時定是騎了馬或是乘了車,比自己兩條腿走回去實在快捷許多,遂點了點頭。圓臉少年見她答應,臉上露出欣喜之色,鄭重其事地謝了,又殷勤地接過她背上的藥簍子替她背上。

    回到原地,眾人見了她回來也都鬆了一口氣。圓臉少年指揮大家把李庚背著下山,到了山下,果然有幾匹馬並一輛馬車候著。

    受傷的李庚自然是乘車,玉珠不會騎馬,也跟著上了車。許是想著孤男寡女於理不合,圓臉少年也擠了上來。

    回城的路上免不了一番閑聊,玉珠這才知道原來圓臉少年叫羅毅,其父是提刑按察使司副按察使羅正。玉珠偶爾聽顧詠和鄭覽說話時談起過這位羅大人,據說為人剛正不阿、清正嚴明,是個難得的好官。於是她一多嘴,便問道:“你好好的如何跟這麽個小魔王混跡在一處,今兒可不是書院輪休日,怕不是被他糊弄了逃學出來打獵的吧。”

    羅毅睜大眼睛瞧著她,“姑娘認識我們?”

    玉珠差點咬到舌頭,心中後悔不迭,摸著腦袋訕笑了兩聲別過臉去。羅毅這孩子卻不會察顏觀色,又追著問了兩句,玉珠左右就是不答話。

    “她……她是……姓秦的那小子的姐姐……”

    一個微弱的聲音忽然從旁邊傳出來,玉珠驚嚇地低頭看,竟是李庚醒了,眯縫著眼冷冷地瞧著玉珠,臉上仍是蒼白得毫無血色,唯有一雙眼睛還藏著些許鋒芒。

    天曉得他竟然會在這個時候醒!玉珠簡直是欲哭無淚,心裏不由得後悔自己方才多管閑事的舉動來,不然任由這小魔王毒死了,也算是為民除害。

    李庚說了句讓玉珠心神不定的話之後就不再理她,隻吩咐羅毅扶自己起來,斜靠在車壁上,輕輕喘了兩口氣,又掀起褲腿來瞧了瞧腿上的傷口,眉頭皺成一團。

    那天李庚他們欺負盧摯時羅毅並不在場,故而也沒見過玉珠的麵,但對秦錚卻是知道的。秦錚書念得好,又是正經考中的廩生,書院的夫子們最是看中他,也因此遭了旁的學生的嫉妒。李庚看他年紀小,倒是沒真難為過他,最多也不過是偶爾多嘴毒舌地說他兩句,二人關係也不算太好就是。

    “你這丫頭,莫不是……莫不是故意的,”李庚指著傷處狠狠地瞪著玉珠道:“這刀口是你劃的吧,果然是心腸歹毒,莫不是以為小爺我不敢對你這女娃娃下手麽?”

    玉珠見他如此是非不分,心中早已是怒氣衝天,隻是身處別人的地盤,才將火氣壓製些,遂扭過頭去不理會他。羅毅卻是個老好人,趕緊出來解釋道:“不要錯怪秦姑娘,你被五步蛇咬傷,若不是秦姑娘把你腿上的毒吸出來,隻怕這會兒你還醒不來。”

    “吸出來?”李庚懷疑地看了羅毅,“怎麽吸出來?”

    羅毅張張嘴,正要說,忽然又覺得不大好,摸了摸腦袋,尷尬地笑了笑。李庚不笨,頓時猜到了什麽,臉上忽然漲得通紅,也不再看玉珠,隻從鼻子裏哼了一聲,複又躺下閉上了眼睛。

    因先打了人回李府報信,進城後不久李府就派了人來接,隨行的還有從宮裏請出來的太醫。李庚很快就被人接走,羅毅也跟著去了李府,不過臨走前還是仔細叮囑了馬車將玉珠送到。

    玉珠卻不願讓他們知道自己住在鄭府,半路上就下了車,先在藥鋪裏買了幾樣藥材後,才背著藥簍子回去。

    到了第二日,玉珠先把翠翠的藥給了劉嬸子,自己則收拾了一下去給張大夫治腿。

    見玉珠過來,吳氏又驚又喜,親親熱熱地迎了進屋,口中謝道:“多虧秦大夫開的藥,我夫君這兩日好了許多,沒那麽痛得厲害了,剛剛還醒來喝了碗粥呢。”

    玉珠本就覺得張大夫受的這個罪自己也有責任,便不敢受她的謝,隻說自己采了藥來,今日要給張大夫接骨。

    進得屋來,隻見張大夫正靠在床上呆,見吳氏和玉珠進來,他也隻看了一眼,並不作聲。

    “德武啊,這位秦姑娘就是上回給你看過病的大夫,你的腿不是好了些麽。”吳氏見丈夫神色淡然,生怕失了禮數,趕緊上前介紹道。

    上回玉珠來看病的時候,張大夫一直昏睡,故未曾見過玉珠的真容,聞言這才抬起眼皮看了玉珠一眼,眸中微露詫異之色,但仍是不說話。

    玉珠自然不在意,走到床前柔聲道:“昨日我曾與夫人說過,張大夫您的腿怕是接錯了骨,故而久病不愈疼痛不堪。為今之計,唯有斷骨重接,日後方有痊愈之時。”

    “斷骨重接?”張大夫臉上頓時動容,似是聽到什麽匪夷所思的事情,半張著嘴呆了好一會兒,才不敢置信地問道:“秦……秦大夫的意思是說,我的腿……還有救?”

    “自然是真的。”玉珠回頭看了吳氏一眼,吳氏忙道:“我昨兒就跟他說了能救的,他偏不信。”

    張大夫卻似乎沒有聽到吳氏所說,激動得全身打顫,因兩腿不能動彈,隻坐在床上朝玉珠大大地作了個揖,口中道:“若姑娘能救我,我便是粉身碎骨也要報姑娘大恩。”

    玉珠被他這番舉動嚇得往後退了好幾步,定了定神,才拍拍胸口道:“張大夫不必如此,治病救人原本就是行醫致人的本分,哪能挾恩圖報。張大夫出診之時,想必也從未有過此種想法。”

    張大夫一時沉默不語。玉珠知道他心中有心結,一時想不通也是常有的,也不再多嘴,隻吩咐吳氏將麻醉劑拿去煎。不一會兒,藥煎好了,吳氏端到張大夫手裏。

    張大夫先是聞了聞,麵上露出驚疑之色,忍不住抬頭看了玉珠一眼,見她一臉的氣定神閑,心中的懷疑才稍稍打消了些,猶豫了一下,心一橫,才一口將湯藥喝幹。

    不多時,他就開始昏昏入睡。玉珠也開始準備接骨的夾板和草藥。因吳氏膽小,怕她見了斷骨的場麵嚇到,玉珠打她去煎藥。吳氏對玉珠的話十分信服,也沒想其他,拿了藥就去了廚房。

    待她煎好了藥回來,玉珠已經開始給張大夫上夾板,用幹淨的白布一圈一圈地將夾板固定。吳氏沒見到方才的場麵,也不怎麽驚心,瞧著玉珠滿頭滿身的汗,心中還道奇怪。

    臨走時玉珠又叮囑了一些注意事項,讓她若是有事便去鄭府找她。吳氏感激涕零地謝了,又從懷裏掏出一吊錢來,道:“如今家中遭難,奴家隻得了這些銀錢,也知道定是不夠的,還請秦大夫先收下,餘下的我們日後定然補上。”

    玉珠見她家中困難,還待推辭,吳氏卻固執地非給不可,口中還道:“秦大夫若是不收,奴家便不敢再請您來了。”玉珠無奈,隻有收下。

    回府的路上玉珠又去店裏轉了轉,買了些紙筆硯台什麽的,準備第二日去書院時再給秦錚帶上。

    回到鄭府,還沒進大門就有人急急地迎了出來,大聲道:“秦大夫您今兒這是去哪裏了,夫人四下裏尋也沒尋到,都快急死了。”

    玉珠詫道:“可是有何事?”

    那人道:“老爺又病了,夫人著急得不行。”

    玉珠聞言一驚,連手裏東西也來不及放,急急忙忙地趕去鄭侯爺的院子。

    一進院門,就先瞧見了鄭夫人的貼身丫鬟吉祥,正站在外頭的遊廊裏板著臉訓斥幾個小丫鬟,見了玉珠,她才換過了一副擔憂的神情,迎上來道:“秦大夫您可來了,夫人在屋裏等著呢。”

    玉珠朝她點點頭,正待進屋,又被吉祥拉住。她欲言又止地看了看玉珠,最後才柔聲道:“夫人性子有些急,又擔心老爺的病情,若是說話有什麽過火的地方,秦大夫莫往心裏去。”

    玉珠立刻猜到了她的意思,心知自己臨時出府誤了鄭侯爺的病,鄭夫人必定有話要說,不由得苦笑,朝吉祥謝了一句,才進了屋。

    鄭夫人正是又急又怒,見玉珠進來,橫了她一眼,想說什麽又努力先忍住了,指了指床上昏迷不醒的鄭肅,示意玉珠上前看病。

    玉珠長長地呼了口氣,走到床邊把住鄭侯爺的手腕處,待診完了脈,又柔聲問道:“侯爺現在頭還痛麽?”

    鄭侯爺吃力地睜開眼,看清來人,複又眯上,過了好一會兒才緩緩道:“多年的老毛病了,秦大夫不必介懷。”

    玉珠朝他笑笑,道:“藥才吃了兩個月,病情有反複也是常有的事,侯爺不該如此悲觀。近日且多休息,不要多操心,慢慢將養著定能好轉。一會兒我再另開個方子先把頭疼止住了,早先送來的藥丸和茶還是得繼續,一日都不可停。”

    鄭侯爺朝她點了點頭,玉珠這才輕手輕腳地退了下來。

    鄭夫人當先出了門,玉珠心知她隻怕要落自己了,心中暗暗叫苦,卻還是不得不跟在鄭夫人身後。

    進了外麵的花廳,鄭夫人由下人攙扶著坐上了太師椅,轉身把臉一沉,冷冷道:“秦大夫今兒是去了哪裏?老爺病,四下裏到處找人竟然找不到。我們鄭家自認不曾虧待了姑娘,你若是覺得不滿意,大可以跟我提,何必私底下再胡亂折騰。一個女孩子家,到處拋頭露麵成何體統……”

    雖說玉珠早料到鄭夫人會借機敲打自己,可聽到這番帶刺的話語心裏還是不免委屈又難過,她何嚐不知道這個世道裏女孩子家當深鎖閨中的道理,可她不是千金小姐,更不是名門貴族,沒有誰能擋在身前替她遮風避雨。她也隻是個弱女子,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一家子的重擔卻壓於一人肩上,若不是為了秦錚,她在玉溪村過得快快活活的,何必奔波於這些權貴人家委曲求全……

    鄭夫人說了一陣,見玉珠隻低頭不語,心中更添鬱憤,但玉珠畢竟不是府裏的丫鬟,她也不好說得太過,便揮了揮手讓她退下。

    出得門來,吉祥正守在外頭,見了玉珠,麵上露出抱歉的神色。玉珠扯起嘴角朝她笑了笑,低頭又是一副漠然神情,轉身回西院去給鄭侯抓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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