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冰凍,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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彈珠大,由水汽團成一團的球體,離手後在空中迅速膨脹,緩緩閃爍著幽藍光澤,在眨眼間穿過數百米距離,降臨麵包車所在的街道上空時,已脹得鬥大。
“叮、叮、叮、叮……”
清越悠揚的晶體碰撞聲從球體裏傳出,在它如流星落下,砸在麵包車上的瞬間,根根尖利的冰刀陡然竄出,布滿球體表麵,就像一個裝滿火藥的刺蝟,轟然炸開。
嗖嗖嗖嗖——
無數冰刀夾著強勁的氣流四散飛射。
剛剛察覺到危險的林同書,悶哼一聲,快速竄到兩個女生身前,單腿一劃,柔韌的勁力使她們不由自主的摔倒,被護在他腳下,隨後少年捉刀在麵前劃出彎月的痕跡,快速拖拉而過,就像手裏抓了把電鋸,嗡嗡,嗡嗡,將射來的冰刀盡數鋸的粉碎,無數冰涼的碎屑落下來,幾個呼吸就在地上積了近尺厚的雪花兒。
兩個女孩兒從沒見過這種神奇的力量,無論是爆炸飛射來的冰刀,還是林同書單刀而立,以一夫當關的氣勢將所有攻擊攔下,對她們來說都像是看電影一樣,目瞪口呆,隨後便是擔憂。
她們能清楚看到,在被林同書護住的這小小方寸之地外,汽車、石板、電線杆、房子等等等等東西,於看似脆弱的冰刀下,像豆腐一樣被切開,崩潰,轟隆隆的巨響如地震般在耳邊震顫。
該有多麽強大的力量,才能切開那些磚石、鋼鐵?揮刀擋下它們的林同書,承受了多大的壓力?
就像兩個女孩兒的擔憂,此時的林同書,已經感覺快要撐不住了,連續十多刀拖拉鋸過,那根根冰刀上強大的力道,震得他手臂酸疼,若不是已經練出大筋,身體力氣大增,體力回複加快,說不定早已被震的丟刀身首異處。
“該死,周進還吹噓什麽情況盡在掌握,縣城裏再沒多餘的進化者……放屁,這個發冰刀的難道是憑空冒出來的怪物嗎?特事局果然衰落了,情報能力一點都不能相信。”
好不容易支撐下這波攻擊,忿忿的腹誹著,林同書一把抄起妹妹和張筱蓀,將兩個女孩兒夾在腋下,拔腿便逃。
在他的直覺中,對方帶來的威脅並沒有隨著這波攻擊衰弱,反而越來越強。
這通常表示著,後麵還有大招。
果然,剛奔出十多米,後麵“轟”地一聲爆響,地麵劇顫,林同書回頭望去的時候,隻見麵包車所在的方圓十米左右,一蓬藍汪汪的霧氣飛速擴散開,霧氣所過之處一切都被凍成堅冰。
短短的一兩秒間,近十米寬,高有兩層樓的巨大冰塊便取代了汽車與建築,矗立在原地,於黑暗中散發著森冷的寒氣。
“這個家夥……太強大了,離的又遠,至少在兩百米外,遠程我一點優勢都沒有,還是先跑為妙!”
街道兩邊都是民居,鬧出這樣大的動靜,會死多少人,政府該怎麽隱瞞冰柱憑空出現的事,林同書已經沒心思去考慮了。
他腋下還夾著妹妹和張筱蓀,有她們拖著,他沒辦法發揮出自己的靈活優勢,隻有先撤退再說。
轉頭望了一眼攻擊發出的方向,林同書轉頭躍入黑暗中,飛快離開……
數百米外的小樓上,連發兩次攻擊,將麵包車附近方圓近十米範圍變作寒冰地獄的年輕人,吹個口哨,遺憾地收回手:“小耗子跑得還真挺快,今天沒有留下他,以後大概會比較麻煩了。”
他的神態依然輕鬆,仿佛那街道上,被他攻擊波及,凍在冰雪中的普通人家是螻蟻一般,若無其事的讓人寒心。
轉過頭,看著麵色複雜,混合著崇敬與懼怕的兩個人,他笑了笑,指著張曉童問道:“你知道那小家夥家住哪兒嗎?既然他把他妹妹救走了,那我們就去把他爸媽抓來,我倒想看看他能逃跑幾次。”
“呃……我……”突然被這個殺人像喝水一樣的家夥指到,張曉童明顯顫了顫,幹咽了幾口吐沫,才結巴說道:“我不知道……我不認識他,我妹妹認識……”
“你妹妹?”年輕人饒有興趣地問道:“哦,是那隻紮著馬尾辮的蘿莉嗎?”
張曉童不知道蘿莉是什麽,但妹妹紮馬尾辮卻是事實,他點點頭。
“那就很可惜了,小蘿莉也被救走了,看來留你沒什麽用處,拜拜~”
笑嘻嘻地打個招呼,年輕人抬手一指,一縷寒氣從指尖竄出,在張曉童身上繞了幾下,“鋥”地一聲,冰霜覆蓋。上一秒還活生生的人,瞬間凍成隻冰雕,在樓頂上搖晃幾下,墜落下去摔得粉碎。
建軍頓時一抖,心中驚懼。
這個穿著花襯衫沙灘褲的男人,隻因為張曉童沒了價值便被他一指殺了,性情之冷漠實在不像人類,自己好不容易重新招來的幾個手下也全都完蛋,在他眼中,豈不是也沒了價值?
想到這裏,建軍臉色煞白,轉身就要逃跑。
“凡人啊,總是對上位者懼怕,孰不知你若謙卑,神必與你賞賜!”
輕輕說著滿含宗教意味的話,年輕人屈指一彈,一枚冰彈“咻”地自指尖飛出,刹那從建軍後心洞穿而過,帶出一縷溫熱的血箭。
在屍體倒下的悶響中,年輕人掏出手機,撥了一串號碼。
“喂?”
“啊,王旭啊,殺你弟弟的人我找到了!”
“……他從你手裏逃了?”
“喂喂,你怎麽什麽都知道,我還沒說好不好。”
“……你語氣裏的憋悶顯而易見,是不是又殺人泄憤了?”
年輕人手撫額頭,苦惱道:“高智商什麽的最討厭了,在你麵前我完全沒秘密可言嘛。”
“總之,冰刀,盡快解決他,這邊還有很多事要做,沒那麽多時間耽誤。”
“喂,還做事啊?”代號冰刀的年輕人叫道,語氣裏滿是不願,就像被家長逼著做作業的小學生,“說好了給我假期的,我都準備好度假了,你也太言而無信了吧……喂,別掛電話,每次一抱怨你就掛電話,忍你很久了我告訴你,再這樣信不信我馬上撂挑子不幹……喂?喂?”
不敢置信的看著手機屏幕上大大的“通話結束”字樣,冰刀愣了愣,隨後忿忿收起手機,嘟囔著:“死資本家,萬惡的地主階級,就知道剝削我……算了,不跟你一般見識,哼!”
好像一個慪氣的小男孩,年輕人搖搖晃晃地走了,空曠的樓頂上,隻留下伏地的屍體抽搐著慢慢失去最後的生命力。
一灘猩紅的血色,漸漸於雨水中暈開,蔓延,順著管道嘩嘩落下……
……
……
幽靜的小屋裏,回到家的少女,吃力地用瘦弱的雙臂支撐起身體,慢慢爬到床上,脫去衣服,換上睡衣,然後拿起放在床頭櫃上的熱水瓶,倒了杯開水,幾支藥瓶擺在杯子旁,等待著半夜打開取用。
這一切都在黑暗中完成,卻沒有一絲遲滯生疏,她早已熟悉了這樣固定的格式,對一個盲人來說,有沒有燈,又有什麽區別呢?
做完這些,她靜靜等待著,直到電熱毯將被窩烘得溫暖,她才鑽進去,然後發出一聲舒適的歎息。
果然還是家裏溫暖,其它地方無論學校也好,醫院也好,即使身邊有再多的人噓寒問暖,她也仿佛與別人隔了兩個世界,被名為“黑暗”的東西包圍著,孤獨,寂寞,隻有無聊地撥弄著手指,以此來確定自己確實是存在的,而不是做夢般的幻想。
嗯,按照固定的格式,躺到被窩裏之後,該做什麽呢?
是回憶一天所經曆的事吧?
那就回憶吧……嗯——早晨吃了兩包餅幹,還有一杯隔壁阿姨送來的牛奶,很豐盛。然後是上學,一個不認識的人把她推到了學校,上教學樓的時候,一個男生想要把她背上去,不過剛說出口,就被看門的大爺抽了一棍子,大約是把他當占便宜的色狼了吧!
學校裏依然是那樣,男生熱烈的討論著籃球、足球、電影電視,幻想著將自己帶入那些觸摸不到的角色中,會怎樣怎樣做;女生同樣在討論著,不過她們更多將注意力集中在明星的長相上,郭富城啊,劉德華啊,林誌穎啊,任賢齊啊……然後為誰更帥不斷爭吵,事實上,她覺得這些爭吵很無謂呢,無非是一個鼻子兩隻眼睛,帥或醜,不過是五官排列有差異,反正她也看不見,歌好聽就行。
接著就是一整天的課程,老師依然會為了照顧她,故意放慢講話的速度,其實她很早就想說“你講快些沒關係,我能聽得清”,可那畢竟是老師的一番心意,如果貿然婉拒,老師應該會很傷心吧!
晚上……對,晚上又去打針了,冰冷的針頭插進血管裏的感覺很奇妙,她能感受到藥液在滴答的震動,就像神經延伸了一樣,對五感缺少一個的她來說,打針是最快樂的時候,至少可以離體感覺到外物,並在腦海中想象著藥液滴落在針管裏是怎樣的形狀,很開心。
然後,從校衛生所出來,她看到了一個男生……沒錯,看到了……她不知道該怎麽解釋那種“看”的感覺,也許就像書上描寫的,黑夜中的燈光?暴風雨中的燈塔?
反正很明顯,他就蹲在馬路的另一邊,也向她看過來,周圍是熟悉的黑暗,隻有他所站的地方是空白——應該是這樣形容吧?
然後她看到了更多關於他的事物,包括已經發生的與未發生的,不知道為什麽,她很衝動的就告訴了他,接著就後悔了,他一定被嚇到了吧?是啊,明明隔了那麽遠,卻在耳邊聽到有人在說話,還是說著不吉利的話,有誰不會被嚇到呢?就像小時的那些人一樣。
他果然走了,看著那片黑暗中唯一的色彩快速遠去,不知為什麽,早已習慣的空虛再次湧上心頭,她感覺很失落,甚至回家時,經過街口大叔的小吃攤,也沒吃最喜歡的麻辣燙……
少女怔怔地回憶著,胸口有些發酸,這是很陌生的感覺,以前從沒出現過呢!她想了想,爬起身,從枕頭下摸出寫字板和筆,憑著印象慢慢劃動。
筆尖落在寫字板上,發出唰唰的輕響,一個模糊的少年輪廓,漸漸在筆下勾勒出來,然後,摸著那凹凸不平的觸感,她才滿意地停下,發絲下嘴角輕勾,甜甜笑了:
“晚安!”
將寫字板抱在胸口,重新躺回被窩,輕聲說著。
夢鄉,如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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