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父親大學期間的故事 4

字數:5750   加入書籤

A+A-




    ***本章節來源六九中文 請到六九中文閱讀最新章節***

    父親在加西亞將軍家住了1個星期。在這裏,他第一次感受到了一個山區貴族的生活是如此的與北方不同。他們講究的很少,加西亞將軍與來訪的客人從不會因為某件禮儀上麵的小事而探討半天,更不會因為一個仆人的失職就去鞭撻他。父親有意無意的詢問了加西亞將軍為何對這種重要的細節沒有加以約束,加西亞茫然的問:“為什麽我要關注這樣的事情?我明白了,你是在北方長大的,那是個傳統與專製的溫床,在這裏,我們甚至不需要國王就能過得很好,你為什麽要鞭撻一個仆人呢?在這裏時間如此寶貴,用來創造財富還嫌不夠,你為什麽要用來談論那些已經被談論了無數次的禮儀呢?”

    父親對南國的這種習氣抱有一個中立甚至讚同的態度,但是萊特卻旗幟鮮明的反對:“我們這一行來的苦難可都是源於平民的,如果沒有強有力的手段為他們定下行為的準則,總有一天所有的貴族都會被平民打翻在地的”。父親知道萊特一路走來受了不少苦,而且隱隱約約的知道萊特的童年在一個落魄的貴族之家度過,因而對於萊特對平民的偏見,父親並沒有做過多的反駁。

    有天早上,伴著微涼的晨光之風,聽著樹叢裏的鳥叫,父親在早上六點多醒來,他聽見了隱隱約約傳來的笑聲。他穿好了衣服,走到了窗戶邊上,看見了紅彤彤的太陽拉拽著淡如蟬翼的朝霞正從山邊升起。他循著笑聲的來源,看見了一群坐在地上的女仆,看見了其中的艾德琳。

    父親洗了把臉,假裝不經意的去路過那群女孩子。他聽見在自己到達時那些14、5歲的小女仆們激動的笑聲和打鬧聲,看見了艾德琳用耳朵微微的向著自己的方向,嘴角露出了微微的笑容。

    在昨天晚上,加西亞將軍跟父親聊了很晚,聊了祖父回國後的故事,加西亞將軍對祖父怎麽一步步振興家業的故事很感興趣,“你老爹的確是人才,可惜他執意要留在北方,如果他回到山區,一定能混的更不錯的,哈哈,不過那樣的話,就沒有你小子了”。

    在了解完了白鴿山穀的故事後,加西亞也簡單的介紹了一下這些年南方的事情,父親知道南方人修改了憲法,幾乎分走了國王三分之二的權利;父親知道了南方的市民階級現在的力量已經變得很龐大,隻要有一個代言人,這些人的力量就會釋放出來,讓他們為成為羅多克的絕對主導;父親知道了讓加西亞將軍成名的加米奇血戰一役,雖然最後丟失了加米奇平原,但是血淚的戰爭卻曆練出了戰爭精英,就是那種北國太祖描述的“通過層層選拔的精華”;當然,最讓父親意外的是,加西亞告訴她:“我的女兒看不見”。

    父親這個時候站在一棵大槐樹下,看著這些穿著白色服飾的女孩子們愣愣的發呆,艾德琳穿的和她們一樣,又隱隱的不同,如果這是一堆羽毛,那麽艾德琳便是其中最優雅的一片。在周圍放著幾個棕色的大木桶,裏麵裝滿了圓滾滾的金黃的橙子,橙子多得幾乎要溢出來。艾德琳和這些小女仆們把橙子丟進盆子裏洗幹淨上麵的泥巴,扯掉留下來的樹枝,然後裝進另一個新桶中。看來他們已經忙了一段時間了,幾乎有三分之一的橙子已經處理完畢了。父親看見艾德琳的手在初秋冰涼的水裏凍得通紅,他心中有些不忍,但是又羞於安慰,所以當即挽起袖子,加入了清洗橙子的行列。

    這些橙子是從加西亞將軍鄉下的農莊裏剛上來的,將軍的莊園主把第一批最好的橙子挑揀了出來,連夜送到了府上讓將軍一家嚐鮮。父親聞著剛收獲的橙子發出了濃鬱的香氣,坐在艾德琳的旁邊,幫她打下手,這種笨拙的親昵舉動讓周圍的小姑娘咯咯直笑。父親突然餓了,撓著腦袋問艾德琳他自己能不能吃一個,艾德琳摸索了半天,抓住了一個最飽滿的橙子遞給父親,父親樂嗬嗬的表示了感謝,然後去剝橙子皮,橙子皮汁液一下子射入了父親的眼睛裏麵,讓他的眼睛猛地閉上,酸澀難忍。這個時候,突然一泓清泉傾注而下,衝刷著父親的眼睛。

    許多年後,父親都沒有忘記,當艾德琳鞠了一小捧水給他洗眼睛時的感受。艾德琳緩緩的傾下水來,父親閉著眼睛,順從的讓水流過自己的臉頰,周圍傳來了沸騰的歡叫聲,但是這與父親無關,也與艾德琳無關。父親的眼睛已經不再酸痛後,還假裝繼續閉著眼睛:“小姐,還疼呢,再衝一次吧。”

    “別搗亂啦,眼睛洗一次就能看見啦··我··”,艾德琳突然觸及了自己的傷口,默默不語。

    父親立馬覺察到了艾德琳內心的波動,這讓父親不知道說什麽是好。他隻有默默的在一邊擦著橙子,仔細得像在擦一個玻璃球。艾德琳突然嗤嗤的笑了,“你為什麽用你的襯衣擦橙子呀。”

    “啊··”,父親呆呆的環顧一群表情嚴肅的女孩子們直勾勾的盯著自己,才發現自己用襯衣下擺擦橙子被圍觀了。

    那個時候,院子裏的槐樹的蕊落得滿地都是,仿佛有一股淡淡的香氣從四麵八方湧過來,南國的木屋為了避暑大都四壁鏤空,仿佛一個個掩映在樹叢中的亭子。父親尷尬的在綠樹白衣之間看著自己濕漉漉的下擺。

    正在尷尬之中,管家走過來,“阿卡迪奧少爺,可以開飯了。你們,服侍小姐去吃飯。”

    父親擰著自己的襯衣想把它擰幹,但是無能為力,隻能將就著跟著管家走了。

    “你的橙子。”

    父親回頭,看著艾德琳拿著一個剛剝開的橙子遞給他。

    在去餐廳的路上,父親問那個管事:“小姐不來跟我們一起吃嗎?”

    “恩,我想你已經知道了小姐的健康狀況了,她的膳食是特製的,不和我們一起的。”

    父親一路走,看見一路的人都愣愣的看著自己的衣服,終於,走在前麵的管家也忍不住別人的目光,回頭看了一眼父親,看見了那片襯衣上的大片濕潤,“少爺?這水是···?”

    加西亞將軍在門口等著我父親,他看見我父親傻嗬嗬的笑容和在風中搖曳的襯衣時驚訝的大叫了一聲:“小子!你尿床了?”

    這句話震屋摧梁,當時屋子裏麵有12個仆人,其實哪怕隻有一個仆人,這句話都可以在下午傳遍將軍府,何況是12個人。我們假設每個仆人都有2個知心夥伴,他們會有這樣的對話:“其實吧,我本來不打算說的,但是你知道嗎,加西亞將軍府上來的少爺天天尿床呢,你可不要跟別人說呀”。這12個人就是12顆火種,傳遞一次就是24人,接著是48人,天啦,隻要時間足夠長,估計有一天能傳遍整個大陸。被傳遞的留言呈幾何倍數的增加中,不久所有跟將軍府有關係的人差不多都知道了我父親的先天不足。

    直到幾年之後,在戰場之上,有一個很崇拜父親的羅多克人為了調劑氣氛,給父親講了一個笑話,笑話說的是一個斯瓦迪亞人每早必然尿褲子的故事。那個羅多克人哈哈大笑,父親無語的看著他,嚴肅的像一塊石頭。那種眼神很像當年父親在傻乎乎的用襯衣擦橙子的時候,一群小女仆們看他的眼神。

    早餐上,加西亞將軍告訴父親,祖父當年的行徑是完全義務的和出於榮耀的,現在羅多克人鼓勵這種英雄行為,所以給這種誌願者準備了共計2萬第納爾的獎勵金,憑借加西亞將軍的聲望,其中的5000第納爾被劃歸到了祖父名下,很明顯的,父親在羅多克應該享受到這筆待遇。

    父親表示了感謝,但是他說自己不會理財,錢在手裏麵也不曉得怎麽花掉,還是讓加西亞伯伯代為管理把。

    加西亞很高興年輕人沒有被金錢蒙住眼睛,他說他準備用這筆錢幫阿卡迪奧家在維魯加開一個蜜餞工廠,用來做美味的橙肉蜜餞和梨肉蜜餞。以後這筆錢的收益將直接郵寄到傑爾喀拉父親的大學,用於支持他的學習費用。父親說他覺得這種安排很好。

    加西亞將軍說:“你昨晚跟我說的錯過學校開學的事情,你不必擔心。我寫信告訴那裏的校長了,你去了隨便選一個班進去讀吧。但是你記著,我能幫你的就到這裏了,學校裏麵除了校長誰都不知道你是我關照的人,如果你以我的名義胡來的話,我想我會以你父親的名義狠狠的收拾你的。”

    “呃,加西亞伯伯,我知道的”,我的父親說,“我不會亂來的”。

    “嗯,你們這代人一晃也17、8歲了,真快啊。我現在還記得我像你這麽大的時候的樣子呐。時光太快了,年輕人的時代就要到來了”,加西亞說到這裏,定定的看了看我父親:“相信我,年輕人的時代就要到來了。你一定要做好準備。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喜歡你父親推薦給你的哲學啊曆史啊之類的課程,但是我建議你去傑爾喀拉讀裏麵的科學學係。我認識一些戰略參謀部的家夥,這群人別的我都看不上,但是有一點他們和我想得一樣:祈求上帝為我們帶來勝利的日子已經過去了,現在是一個新時代了,曙光就要到來,年輕人,你真的應該做好準備。”

    在幾年之後的戰場上的一次慘敗,讓父親不得不敬佩這位將軍的遠見。那時剛剛天亮,人們發現了一隊薩蘭德人,大概有一百多人,絕大部分是步兵,有少部分人拿著長的有些出奇的長矛,剩下的人拿著一種奇怪的武器,那種武器很短,呈圓柱形,看起來像是給王公開路的儀仗棍。父親看著一個羅多克軍官帶領著足足一百多輕騎兵,他們親了親自己手裏的馬刀,然後懶洋洋的向這些人衝鋒,好像是農夫們結伴著去收割著飽滿的麥穗。父親親眼看見那些薩蘭德人站成一個圓盤,幾個騎馬的薩蘭德軍官在竭斯底裏的吼叫著,指揮著。薩蘭德人的長矛像是刺蝟一樣伸出陣腳,仿佛從某一瞬間開始,煙霧突然籠罩了那一小撮薩蘭德人。在隨後十幾分鍾的開天辟地似的轟鳴聲中,那個騎兵編隊徹底完了,戰場上彌漫著可怕的硝煙味,剩下的幾十個騎兵驚慌失措的逃離著戰場,那個時候,一抹慘烈的朝光照射在父親的臉上,父親記起了在大學的人們談論過的用藥品打仗的天方夜譚,父親記起了那種叫做“火藥”的怪物。

    那個時候父親突然記起了加西亞將軍的話:“新時代就要到來了,一定要做好準備。”

    維魯加到傑爾喀拉之間有幾天的路程,父親休息了幾天之後,就準備啟程去傑爾喀拉了。加西亞將軍為父親準備了一打嶄新的羅多克襯衣,現在羅多克人的服飾又流行起了幾十年前的式樣,加西亞將軍說:“這種亞麻襯衣的樣式現在很少見了,是我年輕的時候常穿的,你一定覺得很陌生吧”

    父親看著身上幹燥舒適的襯衣,突然想起了一個老婦人,“除了沒有h.a,其實我一點都不陌生。”

    加西亞告訴父親,去維魯加過了齊紮山口就全部是山區,那後麵不能騎馬,但是可以騎騾子。父親想起了那個惡心的吻,堅決的拒絕了加西亞的好意。他在最後幾天逛了逛維魯加,聽著人們的談論,在這裏他也發現了庫吉特人,和在蘇諾一樣,這裏的庫吉特人也在采購著各種東西。父親在心裏想是不是庫吉特國內發現了金礦,還是研究出了點石成金的魔法,不然為什麽會有這麽大的購物狂潮。加西亞跟父親說過,庫吉特人特別喜歡山地優質的鐵錠,總是大量的收購,不知用於什麽。

    “總之不尋常”,加西亞說。

    父親走的時候打馬從庭院走過,走過了那片葵花地,艾德琳站在邊上,赤著腳,帶著寧靜的眸子聽著父親的方向。她緩緩的舉起了右手向父親告別,風撩動著艾德琳的發絲和她的衣裳,金色的花海之下是艾德琳米黃色的安詳的臉。父親衝著她露出了微笑,轉身騎著馬走了。

    後來我看見了父親的筆記,裏麵寫著一首詩,

    “眷戀花海邊的風裏,你翻卷的裙裳。”

    起點中文網www.歡迎廣大書友光臨閱讀,最新、最快、最火的連載作品盡在起點原創!

    -\ 六|九|中|文|書友上傳/-(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