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南北雄鷹的故事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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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鴿穀’號成了傑爾喀拉市民最新的關注焦點。
一個沒有任何海戰經驗的船長,在下水一個月內就俘獲了一艘海盜船的事跡很快就從傑爾喀拉的碼頭上傳開了。那些天裏麵,傑爾喀拉的市民總是會在傍晚的時候湧上碼頭,去一睹那艘造型怪異的薩蘭德船和公國海軍的新式戰艦。
海軍在人們心中的形象出現了巨大的轉變。在過去,人們印象裏的海軍士兵是一群穿著邋遢、滿身酒氣的水手,現在,這個形象轉變成了文質彬彬、製服整潔的年輕軍官。在傑爾喀拉,穿著海軍製服的軍官得到了各家小姐的青睞,接到了各種宴會邀請。人們總是激動不已的傳述著他們從各方打聽來的見聞:一群海軍士兵在破曉時帶著三倍於自己的俘虜破浪而來。
人們說,海軍士兵們英勇的戰鬥著,讓所有的海寇聞風喪膽;人們說,在碼頭上看見了很多斯瓦迪亞平民,這些人就是海軍士兵們解救的難民。種種光榮的傳說在酒館、市集和澡堂裏麵被人們津津有味的傳遞著。
傑爾喀拉港,‘白鴿穀’號監視著‘艾爾文號’率先靠港。兩艘輕便的領航艇很快靠了上來,其中一艘對‘艾爾文’號進行了檢查,兩名醫生忙碌了一個上午,給船上一百九十人發放了允許登岸的檢疫合格單,剩下的幾十人則被認定攜帶疾病,隻有康複後才準許上岸。
‘白鴿穀’號就值守在‘艾爾文’號的旁邊。海軍在傑爾喀拉的軍分部很快與‘白鴿穀’號取得了聯係,軍分部的人熱情洋溢的祝賀了年輕船長的成功,並且許諾會在給亞倫總部的報告中著重的稱讚一下‘白鴿穀’號。
其實我父親和西撒心知肚明,這次捕獲‘艾爾文’號,其實是十足的運氣。‘艾爾文’號上根本就沒有配備專業士兵,‘艾爾文’號為了運送盡可能多的移民,已經把航務人員降到了最低,船上的食物大部分用於維持移民的消耗。除了談判中的小風波以外,‘艾爾文’號根本沒有做出什麽像樣的抵抗,整個過程中,隻有‘艾爾文’號損失了一個老資格的領航員和一個水手。這種結果隻能用運氣來形容。
在登岸之後,我父親和西撒立即著手對‘艾爾文’號上的斯瓦迪亞人進行了登記。這些人大部分來自於雷恩迪地區,也有少數來自於倫迪亞堡。在過去的大半年裏麵,這些人受盡了折磨,最後輾轉被人帶到了沙瑞茲,然後被送上了‘艾爾文’號。現在要做的就是通過這個人的證詞來判斷‘艾爾文’號到底是拓荒者的移民船還是海盜的販奴船。結果一目了然:這些斯瓦迪亞人有九成的人聲稱他們沒有遭到‘艾爾文’號的虐待,一個斯瓦迪亞人說:“我們每天每人可以得到半塊白麵包和一塊黑麵包,兩升像是甜酒的飲料,我們得到了很好的照顧,甚至有時候比船上的水手還要好”。同時很快就有‘拓荒者’的人員聯係了羅多克方麵,要求進行談判,以求盡快的釋放‘艾爾文’號。
很明顯,莉莉瑪蓮船長沒有撒謊。
由於事情涉及到了‘拓荒者’,西撒不得不將這件事情上報了。傑爾喀拉市政廳的人不敢隨意的定奪,隻好把此事詳細的報告給了亞倫。亞倫首府的回音遲遲不來,‘白鴿穀’號卻收到了自軍隊兩份完全不同的指示:維魯加的守備部指示‘白鴿穀’號取得與‘拓荒者’的聯係,伺機歸還船隻和人員;而亞倫海軍部的則要求‘白鴿穀’號看緊他們的俘虜,斷絕該船於‘拓荒者’的聯係。
父親左右為難,隻能呆在碼頭上靜觀事態發展。
這些日子裏麵,父親和西撒每天都去海防處和市政廳打聽消息,在晚上則返回‘白鴿穀’號上待命。由於父親的要求,傑爾喀拉碼頭檢疫處的人每天都會派出醫療人員登船為‘艾爾文’號上檢疫不合格的人員治療。西撒則租借了一處空置的糧倉用來安置斯瓦迪亞難民。西撒按著羅多克市民的生活標準,為難民們每天定量供應幹麵包、葡萄酒以及肉湯。這些難民對父親的身份很詫異,他們在得知這個年輕人是斯瓦迪亞人之後,甚至相信這是一個奇跡,的確:在被擄掠到離家幾千裏的海上的時候,突然被自己的同胞解救了下來,這種故事也隻有在傳奇故事裏麵才能出現。
莉莉瑪蓮船長在登岸後便被父親宣布恢複自由,不再是俘虜。這個女船長對西撒尤其是我的父親非常冷淡,但是她不敢隨意的激怒這兩個人。莉莉瑪蓮被和難民們安置在一起,她已被暫時的剝奪了‘艾爾文’號的領導權,隻有等到軍部最終決定了如何處置這批‘拓荒者’之後,莉莉瑪蓮才能知道自己的命運。
每當我父親和西撒去看望難民的時候,莉莉瑪蓮就會遠遠的坐在一邊,看著這兩人精心的照料著難民:為他們送來了床褥,帶來了醫師,供應著食物。
在很多年之後,西撒伯父告訴我說,莉莉瑪蓮伯母當時在心裏麵覺得非常怪異,因為這批年輕人做的和‘拓荒者’的宗旨一樣,和大陸上別國貪婪的軍官沒有一絲相似的地方。
有一天,正當父親在碼頭上閑逛的時候,水手長跑了過來,把父親拉到了一個小酒館裏麵。
“先生,維魯加的大人給我來信了”,水手長在吵吵鬧鬧的角落裏麵悄悄的對我父親說道。父親知道加西亞將軍給他帶來了消息。父親叫來了女招待,要了兩大杯葡萄酒和肉幹。
水手長感謝了父親,但在心裏有些挑剔,他喜歡喝的是薩蘭德的龍舌蘭烈酒,葡萄酒按他的話來說,“不夠味”。但是現在事發突然,水手長也沒什麽好挑剔的,他喝了一口葡萄酒,露出了一幅感到美味無比的表情。
“那麽,你準備告訴我什麽呢?”父親問道,在追捕‘艾爾文’號的過程中,父親感覺到了水手長有些濫用暴力,特別是最後處決薩蘭德人的時候顯得非常殘忍。水手長對船長點到為止的批評感到哭笑不得,不明白船長為什麽要為敵人說情。
水手長喝著酒,對我父親說:“倫迪亞堡淪陷了,勇敢的家夥們,死守了接近一年的時間”。
父親心中咯噔一下,該來的還是來了。
水手長的消息來自於維魯加軍部,會比其他的各種渠道來得要快一些。父親知道,倫迪亞堡對於其他人來說,並不是什麽重要的地方,所以水手長不會因為北國的一個要塞淪陷就來通知他的,加西亞肯定有什麽別的事情要來通知他。
“恩,知道了”,父親不願意表露自己心中的失望,“還有別的事情要來告訴我的嗎?”
“有的,您馬上就能了解了”,水手長笑道,“老頭子讓我告訴你,‘準備好踢薩蘭德人的屁股’。”
一時之間,蘇歌兒和薩貝爾的話出現在了父親的腦海裏,難道預言真的這麽準確嗎?薩蘭德人會與庫吉特人結盟,而羅多克人會站在斯瓦迪亞人一邊?
父親盡量的讓自己的聲音不要顯得驚奇,“薩蘭德人進攻公國了嗎?”
“那到沒有。事情是這樣,上個月斯瓦迪亞的使者去了亞倫,北國的皇帝著急了。你知道那個使者是誰嗎?就是大公的親哥哥,那個男人二十年前剛開戰就收拾家當一路奔斯瓦迪亞去了,跑得比山裏的兔子還快。真是一幅感人的場麵啊:在平時不相來往,一旦有了危難,就想來再敘兄弟情義了。大公和他的哥哥,羅多克和斯瓦迪亞,真是一對絕妙的隱喻。好吧,話說回來,這個男人沒有空手而歸。大公同意開放邊境,接納斯瓦迪亞的潰散部隊和難民。就在我們說話的現在,在瑟林迪爾森林和阿美拉山口,正有成千上萬驚恐萬分的難民和垂頭喪氣的士兵越過邊境,像逃離噩夢一樣逃離庫吉特騎兵”。
“庫吉特人的戰術很消極,他們顯然沒有打算長期呆下去。他們隻是搶掠,再搶掠,然後一把火燒個幹淨。庫吉特的士兵據說有足足一萬人五千人,多得像螞蟻。如果加上和他們一起越過邊境的仆從、役夫、糧官、養馬人,那麽在整個東斯瓦迪亞,可能有超過三萬庫吉特人在橫衝直撞。庫吉特人的計劃是快速的合圍德赫瑞姆城,我想庫吉特人應該策劃很久了。他們的戰略目標很明確,繞過或者迅速的擊潰斯瓦迪亞的東部堡壘防線,然後在德赫瑞姆會師。但是庫吉特在倫迪亞堡城下把臉丟盡了:低低矮矮的倫迪亞城堡距離邊境不足一裏,卻生生的擋住了庫吉特鐵騎一年。這讓德赫瑞姆城的斯瓦迪亞人充分的準備了一年:他們加固了城牆;從西部召喚來了援軍;武裝了周圍的農夫。在很大程度上,庫吉特的戰略目標因為倫迪亞堡像釘子一樣的釘在它的後方而失敗了。”
“庫吉特王氣得要死,你可能會想,草原人一定會采取很極端的手段,比如屠城。但是這次庫吉特人什麽都沒有做,據說倫迪亞堡和周圍的農夫在放棄的抵抗之後並沒有被庫吉特人懲罰,這著實讓人吃驚。也許很久之後我們才能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
“倫迪亞堡在過去的一年裏把超過一萬名庫吉特士兵牢牢的吸在北線,讓他們不敢隨意的調動,這可能是帝國腹地至今沒有遭到兵禍的原因吧。不管倫迪亞堡是誰在指揮,如果他能活下來,那麽他是前途無量的。”
“現在庫吉特人已經是強弩之末了,它的士兵疲憊不堪。你知道,庫吉特人的軍事組織結構無法支撐它長久的作戰,除非它能在戰地就地補給,以戰養戰。但是現在已經一年了,整個東斯瓦迪亞已經殘破不堪,儲配糧食已經快耗盡,無法再供應庫吉特士兵組織新的的戰略進攻了。庫吉特人現在被牢牢的套在了東斯瓦迪亞平原。它不可能撐到恢複生產的一刻,因為它的移民沒有跟進,本地的農業體係又被它禍害了個幹淨,再肥沃的土地也不能給它帶來一顆糧食;而讓庫吉特人放棄他們得到的土地退回草原去,嗬嗬,你見過強盜會鬆開搶劫到的貨物的嗎?現在庫吉特舊力已盡,新力未生,隻能呆在東斯瓦迪亞動彈不得。但是斯瓦迪亞人卻不會閑著,他們已經成功的讓庫吉特人停了下來,現在斯瓦迪亞人要做的就是積蓄力量開始反擊,每天都有數十上百人訓練完畢,裝備完畢後被補充到斯瓦迪亞人的部隊中去。據說收縮在德赫瑞姆城的新東軍有超過四千名士兵,而在柴德郡,有七千斯瓦迪亞新兵已經整裝待發,同時各地的領主隻等國王一聲令下,便會成百上千的湧向前線。一旦時機成熟,斯瓦迪亞人就能像榨油一樣把庫吉特人擠出去。”
“庫吉特現在已經成了整個東斯瓦迪亞的主宰者,但是這隻是一個曇花一現的假象,每過一天,斯瓦迪亞的反攻就近一天。每一個逃離到後方的斯瓦迪亞人都是將來反攻庫吉特人的中堅力量。你應該能想到,羅多克和斯瓦迪亞締結的合約對庫吉特來說簡直是雪上加霜。庫吉特人的主要力量現在控製斯瓦迪亞東北部已經捉襟見肘,何況南部那些密集的村鎮?現在羅多克同意吸收難民過境,一旦將來斯瓦迪亞人反攻的號角吹響,這些難民和武裝就能從後方突然越過邊境,在庫吉特人的背後給它一個大大的驚喜。庫吉特會放任它有一個空虛的後方嗎?當然不會。老頭子說的重點來了”,說了半天話的水手長口幹舌燥,喝了一口酒,看著我父親。
“薩蘭德人?”父親問道,這個答案早在幾個月前就有人告訴他了。
“是的,老頭子說‘庫吉特人一定會找薩蘭德混蛋來幫忙的,讓小崽子準備好踢薩蘭德人的屁股’”,水手長說完了自己的話,“老頭子讓我告訴您,最近不要和‘拓荒者’交惡,海軍部目光短淺的家夥不會知道在與薩蘭德人的戰爭裏‘拓荒者’是多麽重要。他讓您要搞好與他們的關係,不管亞倫怎麽催促您,您都盡量的推辭掉。一個月,最多兩個月,海軍部的家夥就會改變對你的命令的。因為那個時候```”
“什麽?”
“羅多克會與斯瓦迪亞正式結盟,作為羅多克的海軍,如果要在海上進攻薩蘭德人的唯一港口,有誰比‘拓荒者’是更好的合作夥伴?”水手長笑了。
“那如果到時候什麽都沒有發生呢?”,父親問道。
“哦,那您就去亞倫給伊諾爾寫一份檢討書,說您腹瀉嚴重,在傑爾喀拉看醫生耽擱了”。
“這是老頭子說的?”
“你說呢?”水手長意味深長的說。
在稍晚些的時候,父親送走了水手長。時間還早,他決定去難民安置點去看看那些同胞。他跳上了一架運貨馬車,車夫看見了是海軍的人,崇拜的揭了一下自己的帽子又蓋上去。
羅多克大多數人還不知道北國戰事不久就會改變自己的生活了,更不會有人想到,羅多克士兵將會和斯瓦迪亞士兵戰鬥在同一麵旗幟下麵。整個傑爾喀拉市現在安靜而祥和,父親甚至會想,如果讓這裏的人民來選擇,不會有一個人願意羅多克參戰的,雖然處於私心,我父親非常希望羅多克那裝備精良、訓練有素的士兵能減輕自己祖國的痛苦。但是如果這種行為會為羅多克帶來莫大的苦難的話,那麽父親也是於心不忍的。
他在糧倉周圍跳了下來,那個馬夫驚訝不已,“您要去看那些斯瓦迪亞難民啊?”
“是啊,謝謝您送我來,先生。”
“沒事兒,反正順路。您知道這裏麵的難民嗎?他們被幾百個窮凶極惡的海盜綁走了,但是‘白鴿穀’的勇士們消滅了那些海盜,據說海盜死傷慘重,隻剩下了七十多人了。嘖嘖,真是一群勇敢的士兵,羅多克會在他們的背後穩如磐石的!據說白鴿穀的船長是兩米多高,幾百磅重的巨人一樣的人物,在戰鬥中他單手折斷了敵艦的六隻船槳,天啦,簡直是古代的戰神。如果您能見到他,請代我向他問好。”
“呃```好,好。不過我覺得您說的應該是‘白鴿穀’號上的西撒大副,船長隻折斷了幾根漿而已,但是西撒大副可是單手掰斷了敵船的一根桅杆,就像是食客撇斷了一根牙簽。如果有機會,您應該宣揚一下他的事跡”。
“端的都是豪傑,先生,我不會忘記您的囑托的”,那個忠厚的車夫露出了驚訝而崇拜的表情,他再一次揭了一下自己的帽子,趕著馬走了。
父親看著這個單純的市民,心中突然湧起了一股罪惡感,他們的安靜生活就要被打破了。他最後的調整了一下心態,推開了倉庫的門,走了進去。一路走過,斯瓦迪亞人看見了他都站起來向他致意。他點了點頭,繼續向前走,想去跟‘艾爾文號’的書記官談談看有沒有什麽需要幫忙的。
他站在了書記官辦公室的門外,看見裏麵莉莉瑪蓮麵無表情的坐著,安靜的聽著西撒在一邊侃侃而談。
突然,書記官悄悄的靠近,拍了拍我父親的肩膀。父親疑惑的轉身,書記官尷尬的笑道:
“船長先生您好,西撒大副先生大清早就來了,已經跟小姐講了一天了,怎麽都催不走,小姐也不好意思趕他走。您能把西撒大副帶走嗎?我們隨時歡迎他再來,但是今天時間太長了,小姐會厭煩的。我們不知道怎麽辦。”
“啊?”(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