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大地的悲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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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增援部隊離開蘭佩裏朝著西邊戰場進發當天的晚些時候,關於特拉福德各部分戰力調配的情報,火速送達了駐紮於天禧城外的教廷軍統帥軍帳。
傳訊官氣喘籲籲地在軍帳之外等待著統帥的召見。
統帥起居決策的軍帳之外,屹立著兩名身材魁梧麵無表情的壯漢。他們身穿著純白色的鑲金鎧甲,鎧甲製式與之前拍鳥趕出屠殺百人的五名騎士如出一轍。
這身純白鎧甲是天罰騎士團的象征——身穿這身鎧甲的人,便是象征光明神為褻瀆神聖者降下天罰的人世代行者。
“進來。”
從帳內傳來的男子聲音出乎傳訊官意料地年輕——這次軍事行動的統帥身份,縱然對教廷內部的軍士而言也是一個謎,他們隻知道一切命令都是由這帳內傳出,然後交由阿慎等軍團長,進行具體操作。
這聲音裏不帶有高居權勢之峰的威嚴,隻有仿佛孤雲一片的淡漠。
還未見過統帥真容的傳訊官,微微一愣,似是困惑於自己是否走錯了營帳。
可肅穆地護衛於帳外的天罰騎士,卻清楚地告訴著他帳內那人不容置疑的權威與地位。
“還愣著幹什麽。”一個男子的聲音突然響起在不知所措的傳訊官身後。
身穿著鐫刻有薔薇花紋章的鎧甲,金色短發猶如細針般根根豎立的阿慎,正要進入軍帳。他見到傳訊官的遲疑模樣,不由啞然失笑,拍拍後者的肩膀,招呼著他一齊入帳。
之前還不太確定的傳訊官在看見熟悉的聖騎士之後,終於放下了心中的大石頭。他邁動步伐,隨著阿慎拉開帳幕,一齊走入。
一名擁有著漆黑長發的東方人,背對著走入營帳的兩人,正專心致誌地觀察著懸掛於營壁之上的巨幅地圖。
地圖上插滿了兩種顏色的小旗子,並用筆畫出了數條線路。
完全沒有料想到此次攻打特拉福德,居然會是由一名從未聽聞過的東方人擔任教廷軍的主帥,傳訊官不由愣在了原地。
這名東方的頭發漆黑如墨,在腦後草草地結為了一束垂下。他身穿著一件質地華貴做工精致的白色袍衣,正如教廷的大人物們在平日裏所穿著的樣式。他的氣質給予人莫測之感,無法看得真切——傳訊官知道這是由於自己與眼前之人實力差距過大而產生錯覺。
阿慎已經自顧自地走到那東方人的身邊,拿起桌上的水杯,咕嚕咕嚕地解渴起來。
饒是身經百戰殺人如麻的他,也為方才所經曆的一切而感到瘋狂而疲倦。
“如何。”
東方人依舊凝視著牆上的地圖,頭也不回地向阿慎問道。
“你應該聽到歡呼了吧。”阿慎籲了一口氣,說道,“很成功。打擊了敵人的士氣,也鼓舞了我方的。大人物果然沒有親自出麵,居然還妄想派出一隊雜碎部隊來追殺我們。天罰騎士團的家夥們,隻用了刮胡子的時間,就把他們殺了個幹幹淨淨。”
聽聞戰捷的喜訊,東方人絲毫沒有流露出欣喜放鬆的神情,他隻是輕描淡顯地“唔”了一聲,便沒有了下文。
傳訊官甚至隱隱生出一種錯覺,不論這次行動的成敗如何,眼前的這名東方人都不會因為結果而產生一絲一毫的情緒波動——他仿佛是海邊一塊屹立的礁石,仍由大海怒濤,依舊自我而自私地保持著冷淡而久遠的平靜。
“傳訊官,現在開始匯報敵軍的兵力動態吧。”就在傳訊官出神的時候,冷不防聽見那東方人淡漠的聲音傳來。
年輕的傳訊官猛地一激靈,忙不迭地打開自己的背包,小心翼翼地將裝幀精美而嚴密的信箋取出,拆開火漆,抖開信紙,朗聲念了起來。
當阿慎聽到在從蘭佩裏出發增援的隊伍裏居然有“特拉福德第一魔武學院”之名時,臉上的表情甚是奇怪。他似乎是回憶起了那段曾在該校打掃廁所的清潔工歲月。
“三千人嗎……”東方人輕輕地歎息著,重複了一遍。
“是的,統帥大人。”傳訊官恭敬地回應道。
“看來我們需要加快攻城的節奏了。”阿慎在一旁無奈地自言自語道,“麵對我們十餘萬的大軍居然隻派出三千人的隊列,如果總校長那家夥不是傻子的話,這支隊伍必定是精銳中的精銳。到時候,天禧城的戰場將會變得格外慘烈。”
這麽說著,阿慎將目光往依舊背對著他的東方男子投去,期待著這次軍事行動中擁有著最高權威的男人的回應。
“那麽,就讓戰鬥在三天內結束吧。”
但聽得,這名從未被教廷民眾以任何形式聽聞過的教廷統帥,以淡漠而自信的聲音如此說道。
其語氣與口吻之輕描淡顯,仿佛那雙隱藏在麵具之下的眼眸,已然清晰地預見了天禧城即將到來的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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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天對天禧城內的人們而言,無疑是噩夢般的一天。
聽聞著從遠處教廷的軍營中傳出山崩海嘯般的歡呼聲,他們隻能保持著死寂,品味著因戰敗而帶來的苦澀。而在心情低落的人中,大賢者喬治無疑是受到觸動與打擊最為深沉的一位。
雖然那隊跑來挑釁嘲諷的教廷士兵,已在五名白鎧騎士的伴同下進入了遠處的教廷軍列,消失在平野之上,但喬治依舊呆愣愣地望著城牆外的原野,吹著春寒未祛的風,心裏猶如亂麻一團無法思考。
在天禧城與教廷軍營之間,一百名生前是天禧城最優秀戰士的屍體,孤零零地在春寒裏暴露著。四淌而猶自溫熱的鮮血,與慘不忍睹的殘肢斷臂,穿越了數裏的距離,直直地映入了城牆上眾人的眼裏,這是何等的觸目驚心。
在特拉福德與光明教國有史以來第一次戰時交鋒落下帷幕之後,一朵殘酷而血腥的巨花便應景地綻放在了空曠的原野,猶如史詩扉頁上的無情裝點。
夕陽緩緩地落下。
昏黃而橘紅的光芒猶如是一盆腥血灑向人間。
在數十分鍾前還是活力四射,戰意澎湃的這一百名戰士,此刻已化作了一攤巨大的碎肉,連你我都不分地一齊共赴黃泉。
微弱的呻吟聲在那片血腥的戰爭殘跡中傳出。
一名胸有著巨大傷口,髒器已有半餘耷拉在外的年輕學生頂著夕陽的嘲笑,掙紮著往天禧城的方向匍匐爬去。猶如是不甘心死去的亡魂從地獄的深淵裏爬出,他那漸漸失去神采的眼眸裏倒映著天禧城的宏偉輪廓,執著地與死神拉鋸,堅定而絕望地拉近著自己與特拉福德的距離……
一道身影突然出現在了半死不活地掙紮往回爬動的年輕學生身前。
來人的魔導袍在夕陽的照射下反襯出猩紅的光芒。他踏足在無邊的血泊之上,但渾身上下沒有一處染上了戰場的汙濁。
已經被死神抓住腳踵的年輕學生費力地將頭抬起,順著那雙幹淨的鞋子,朝上看去,看到了那張緊緊繃著似笑非笑的,為自己日夜景仰著的熟悉臉龐。
“貝……斯特……大人……”
年輕的學生仿佛看見了希望的光芒,他猛地伸出伸手,緊緊死死地攥住大賢者的腳,仿佛是溺水之人抓住了營救的竹竿,再也不肯放開。
“真是難看啊。”
冷得仿佛空氣都下降幾度的聲音從瀕死之人的頭頂傳來。
年輕的學生露出無法理解的神情,長大了嘴,將頭抬起再去看大賢者的臉。
他看見了喬治的嘴唇輕輕蠕動了幾下,無邊無際的魔紋頓時以他的身軀擴張鋪陳開來!
大地發出了怒吼。
土地仿佛是在魔紋的催動下蘇醒了一般,瘋狂地翻滾振蕩了起來。
一條深不見底的漆黑裂縫霍然在地麵上開啟,猶如是地獄的一扇門戶。
所有的一切——眾多年輕騎士的破損屍體,不知主人是誰的斷臂殘肢,七零八落的陸行鳥屍體,碎裂的兵器,甚至於染上血跡的塵土都在頃刻間被那道從地麵上裂開的黑洞風卷殘雲地吞吃殆盡!
緊緊地將手抓在大賢者喬治?貝斯特腳上的那名垂死的年輕學生,眼神裏是噩夢做到了極致的不敢相信與絕望掙紮。大地上裂開的巨縫以不可抵禦的巨力呼喚著他那已不殘留多少氣力的破碎身軀,而被他視為希望的大賢者,隻是冷漠而沉靜地站在了原地,毫無表情地看著那年輕學生,一點點地鬆開抓住自己腳的手,緩緩地陷入那片漆黑的深淵……
那年輕學生在被漆黑深淵吞噬之前,迷惘而不知所措的目光已經變成了深刻到銘心的絕望與怨恨!他死死地將即將失神的雙眼盯在了喬治一言不發的冷酷身形之上,那目光仿佛是世上最毒的詛咒,要將眼前之人的一切都詛咒成腐爛的臭肉!
“為我的完美蒙羞的一切,都乖乖地藏到最深的地底吧!”
喬治用絲毫不含情感的聲音說出了上述的話語,他輕打響指,身形已是消失不見。
天禧城牆頭注視著這一切發生的人,隻感到心頭生寒,雙腿打顫。
還沒等他們回過神來,原本還在遠處的喬治的身形又回到了他們之中。與喬治臨近的幾人都情不自禁地遠離了他一步——平日裏被敬畏有加的天禧城權威,此刻比惡魔更恐怖!
“監視著教廷軍隊的一舉一動。”大賢者冷冷地留下了這句命令之後,便邁動起步伐,毫無異樣地走離了城牆之上。
隻留下眾人麵麵相覷,陷入難堪而恐懼的寂靜與絕望……
“他剛才明明就可以出手救下那一百人的!”一名誌願守城的學生雙目含淚地大聲喊道,“這麽可怕的力量居然沒有用來保護那一百人,反而將他們通通抹殺掉!他究竟是什麽東西啊!他究竟是什麽怪物啊!”
那學生淚流滿麵地大聲罵道。
隻是周圍的人都保持著沉默,沒有絲毫的響應。
隻剩下那學生孤單而帶有哭腔的罵聲,回蕩在城牆之上,為絕望的**添上一分雷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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