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楊塵的示意下，輝夜先行離開，在換了身平凡簡單的服飾後來到陸行鳥棚處與少年會和。

    她看到換上一身簡單武士服飾的少年已靠在棚柱上等候著她，兩匹渾身雪白的陸行鳥被他從棚中牽出，將韁繩係在他身邊。

    “走吧。”看到輝夜的到來，楊塵這麽說著便在鐵鐙上一踩上了陸行鳥背。

    輝夜感到自己愈來愈無法摸清少年的心思——並非是緣於少年的故弄玄虛，著實是因為他的性格已淡漠到省言簡語的地步。

    但素來不喜歡將心中的雜念付諸於言語的輝夜，隻是一邊在心中為少年性格上的轉變而感到憂愁，一邊輕巧地翻身上了陸行鳥，隨著楊塵緩緩行起，一前一後穿過幾片軍帳，便出了營地。

    離開了教廷的軍帳，天禧城在他們的正前方屹立著。殘破不堪的城牆彰顯著它在這一周間所遭受的殘酷洗禮，但那巍峨的輪廓依舊沒有絲毫模糊的跡象。

    輝夜驚訝地發現身旁的少年麵無異色地策著陸行鳥，居然帶領著自己朝特拉福德的方向奔行而去！

    “我們要去天禧城？”

    “不。”楊塵簡潔地否定了輝夜的疑問。

    “那是去哪裏？”

    輝夜伴隨著陸行鳥規律的步伐而上下晃動著身體，她的語氣裏充滿了困惑。

    “英靈座。”

    楊塵的解釋非常簡單，這三個字頓時令輝夜淡淡地苦笑了起來。她沒有想到教皇對楊塵的激勵手段居然是如此地奏效。

    每當楊塵完成一件教廷指派的任務，他便可以獲得與芙瑞相處的時間。這是令他全心全意為教廷賣命的籌碼，亦是他此番意欲深入虎穴的原因。

    少年沒有再多說話的打算，隻是一夾陸行鳥腹，驅使著身下的白色陸行鳥嘶鳴一聲狂奔起來。輝夜撇了下嘴，兩匹陸行鳥在天禧城前的平原上猶如細小的石子般，朝著巨城射去……

    兩人的黑發伴隨著陸行鳥的狂奔而飛揚四濺。他們愈奔愈近，眼看著便要進入守城軍的視野中，輝夜身上的聖光已然繚繞，時刻準備抵抗敵方的攻勢。但就在城牆上有一兩人發現逼近的楊塵與輝夜，即將敲鳴警鍾之時，少年那雙淡漠無情的血色眼眸裏突然閃起了一連串詭秘奧妙的魔紋！

    輝夜頓時覺得有一股神秘的力量穿過自己的身體，激蕩在了自己與楊塵的身周！她無法言說這股力量的來源，隻知這似乎是某種幻術的釋放。

    大亂萬象幻術——在英靈座的最後一段時間，楊塵以極大的決心與毅力，徹底擊潰了第二十四層的黑袍劍客，順利獲得了這套幻術的奧義精髓。

    城牆上正要拉響警報的士兵赫然發覺那騎著白色陸行鳥朝著城下狂奔而來的兩人居然突然間消失在了自己的視野內。他與同伴一齊仔細地將目光在天禧城前的平原上掃過，卻再也無法發現一絲異樣。

    “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草木皆兵？如果能活下來，我需要好好休息一段時間了。”士兵自言自語道，渾然不知在大亂萬象幻術的掩護下，楊塵與輝夜依舊以絲毫不減的速度朝著天禧城的方向掠來！

    他們沒有進入天禧城的意圖。陸行鳥在距離城牆百餘米之時開始沿著弧線奔起，他們作勢便要繞過城牆，朝著特拉福德的腹地深入而去！

    正在城牆上磕著瓜子曬著太陽的龐貝與身邊那些神情緊張麵色不安的士兵們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已有百餘歲的老人完全沒有將這種程度的戰事放到心上，他的安然閑逸無形中稀釋了城牆上那種緊張到窒息的氛圍。看著老人飯後休閑似的模樣，士兵們在啞然失笑之語也在心中產生了一絲難以明說的安定感覺。

    但就在楊塵與輝夜在大亂萬象幻術的掩蔽下，悄然繞行經過天禧城時，閑坐城牆上的龐貝突然睜開了眼睛，困惑地從椅子上站起，朝著城下投去目光。

    那雙包含了滄桑歲月痕跡的蔚藍眼瞳裏產生了些許深思的意思。他困惑地看著城牆前那片平原，沒有發現一絲詭異幻術的動蕩。

    “這是大亂萬象幻術產生的氣息。”他非常確定自己方才在一瞬之間的感受，“完美無缺的幻術突然間流露出了破綻，這說明施術者依舊無法很好地掌握這種高深幻術。但究竟是誰？可惜施術者的氣息沒有暴露出來啊！”

    龐貝皺著眉頭，手指間彈跳起幾片魔紋，便要借助魔力找出之前施用大亂萬象幻術之人的行蹤。正在這時，一名軍官匆匆忙忙地跑上了城牆，來到了龐貝的身後，打斷了他的注意力。

    “龐貝大人！”軍官氣喘籲籲地說道，“福格森大人找您過去。”

    “發生了什麽事？”龐貝困惑地問道，他並非是常規軍事會議的與會者，如果不是發生什麽了不得的大事件，阿曆克斯不會將他拖入無效而窒息的會議深淵。

    “海布裏城遭遇奇襲！”

    軍官麵色蒼白地說道。

    聽到軍官口中說出的話語，臉色原本還沉凝的龐貝卻是出乎意料地放鬆了神色。他笑著說道：“西邊的戰場果然隻是煙霧彈，你別擔心了，這早就在我們的預料之內。”

    “確實如此！”可軍官絲毫沒有感到寬慰，“阿曆克斯大人在一開始也是這麽說的，可在接到下一條軍情時，他就不再這麽樂觀了！”

    “什麽……”隱約意識到情況不妙的龐貝露出了驚訝的神情。

    “總而言之，請龐貝大人先與我一道去前線指揮室吧！”

    龐貝點點頭，手指間飛舞的魔紋瞬間轉構為了轉移的法陣，令他與那名軍官一起在魔力的光芒中離開了這片城牆。

    城牆之下，緊緊靠著牆根。楊塵與輝夜已將陸行鳥的韁繩簽入手中，凝聚著力量，待在被發現之時突圍而出！

    片刻的等待之後，卻意外發現那股恐怖氣息匆匆地離開牆頭。

    楊塵放鬆地籲了一口氣，手在輝夜的肩上拍了一拍，示意她繼續趕路。

    輝夜同樣察覺到了那股強大到無法抵擋的氣息，隻是她不明白在幻術的遮掩下，為什麽淡漠冷靜的楊塵會流露出如此明顯的張皇。

    “那是我認識的一個人。”楊塵一邊翻身上鳥一邊說道，“我沒想到他居然能識別出大亂萬象幻術，我大意了。”

    輝夜沒有說話，也沒有流露責備的意思。其實按方才那股氣息的強悍，若是被他發現了己方兩人的行蹤，怕是自己與身旁的少年連三分鍾都撐不過去！

    所幸的是，他們身挾著光明女神的庇護。

    “走吧！”

    座下的純白陸行鳥再次揚蹄，朝著特拉福德首都，蘭佩裏的方向狂奔而去！

    *******

    在圖書館一樓架設起來的前線指揮部裏，一陣魔紋的光芒閃過，龐貝與那名軍官的身形一起出現在了眾人的眼前。

    “龐貝，你來了。”身為前線最高統帥的高大老人臉色有些難看，在他身邊的軍官們同樣滿臉愁雲。

    “究竟發生什麽了？”

    “海布裏遭遇奇襲！”在阿曆克斯身邊的一名壯碩男子回答道。龐貝認識他，他是野陸戰鬥學院的人，名字是尼洛，在此次隨軍出行的軍官裏，他是軍事素質最為出色的家夥。

    “我問的是——”龐貝正要繼續發問，卻不料阿曆克斯快步走上前來，一把抓住龐貝的胳膊將他帶到了一旁。龐貝對老友的這種怪異舉動感到難以理解。

    “到底發生什麽事了？”龐貝低聲地問道。

    阿曆克斯歎了一口氣，輕聲地說道：“我已經把我們在海布裏城外的先前部署告訴他們了。但真正值得擔心的事，還是別讓他們知道比較好……”

    “真正值得擔心的事，你指的是？”

    “海布裏應付得很辛苦。大賢者施瓦澤在第一天便戰死，半數軍隊覆沒！”

    阿曆克斯說出的話語令龐貝感到有些難以置信，他喃喃道：“施瓦澤那小夥子實力不俗，居然第一天就戰死沙場！？那我方的援軍情況呢？”

    “由於我們早有準備，是以援軍在教廷攻城的第一天傍晚便已抵擋，但從目前的情況來看，我們預想中的應對措施遠遠不夠！瑞恩那家夥已經跟我私下通訊，告訴我他已經命令蘭佩裏剩下的戰力全體出發，前往海布裏增援。如此一來，首都便是空城了。”

    龐貝沉吟了片刻，道：“經曆了那麽長時間的戰備調整期，除了蘭佩裏以外的各座城市應當能夠抽出空餘戰力進行增援了吧。”

    “事實正好相反！”哪料阿曆克斯苦笑著說道，“從開戰至今，我國人口出乎意料地下降了兩成。剩下還有很多人都準備好了行囊，等待時機一成熟便拋棄特拉福德，回到他們安定的祖國。大多數城市的誌願軍隻能集結到兩三萬人——幸虧天禧城這邊的戰事進行得早了，不然在騎兵被圍殲的一役後，這裏怕是已成了鬼城。”

    “見鬼。”龐貝說道，“我們居然忘記考慮這點了。”

    “接下來，還有更大的一個噩耗。”阿曆克斯非常不善解人意地繼續報憂，“你道海布裏城外的教廷軍隊的統帥是誰？”

    “按我們預想的，應當是聖薔薇騎士團的四大聖騎士之一。可從你陳述的戰果來看，天罰騎士團怕是已全麵介入了。”

    “沒錯，”阿曆克斯拍拍龐貝的肩膀，“恭喜你答對了。海布裏城外的教廷軍統帥是我們的老朋友，天罰騎士團第一騎士長，【崩潰的聖海】拉齊奧！”

    “哇哦，”龐貝故作輕鬆地說道，“教廷這架勢是打算在黑暗之地發動光明總攻嗎？”

    “唉，聖薔薇騎士團還能勉強應付，在連天罰騎士團都全麵介入之後，我們的勝算已經不高了。”阿曆克斯悲觀地說道。

    “你在胡說什麽！”龐貝怒斥道，“這才是我們大展身手的舞台啊！這才是匹配我們身份的戰場！”

    阿曆克斯輕聲地苦笑起來，卻聽到身後傳來了前線指揮部裏眾人爆發出的歡呼之聲。

    “海布裏的勝仗！”

    在聽到他們為之歡呼的事之後，龐貝與阿曆克斯隻能無奈地相視苦笑。

    這是一個假消息，當初他們在計劃防備海布裏的奇襲時便已做下了布置。不論戰況如何，在海布裏遇襲的消息傳出後的三天內，海布裏城必須對外傳出戰勝的消息——這是為了穩定全國的軍心，並激勵於西邊天禧城鏖戰的士兵們的舉措。

    隻是真正的勝利喜訊會在某一天到來嗎？

    龐貝與阿曆克斯都沒有絲毫的把握。

    本書首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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