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待？鍾天狼哪會有什麽交待給她。隻是看著眼前的女子，鍾天狼不禁長歎一聲，輕聲吟唱道：“世人都道神仙好，皆傳神仙不易老。禦劍蒼溟遊北海，事世無憂不煩惱。世人都道神仙好，逍遙神仙誰見了。天劫心魔關關難，轉眼飛灰墓邊草。這個世道啊，什麽時候修真之人成了天地大盜，造福人間反倒成了需要交待的事了呢。”

    眼前女子乃是修得有成的女修，智慧自然極高。鍾天狼兩句打油詩，一聲大感歎，令女子的問責被徹底堵回。於是她目光一轉，立刻反擊道：“宇宙無限，但天地有涯。世間造化有限，有如池中水。既然存身於世，取天地造化，以求生長，又有何不妥？”

    鍾天狼搖了搖頭，道：“宇宙無限，有如無邊之海；天地有涯，好比蓄水之池。修真者求靈氣煉體飛升，凡世人求耕地種田收糧。然而池溏就這麽大，凡人多了，森林斬伐，荒地開墾，糧食多了，可是靈氣卻因為沒有草木依附而散出天地之外了。所以修真者們便為了保住天地靈氣，引外族南下東進，禍亂中原，將凡人殺到十室九空，田地荒蕪，這樣才算渡劫。自漢末黃巾開始，由修真之人操弄的大劫有多少次了？還要進行多少次？”

    那女子乃修真界的高人，對於這修真界最深的黑幕自然是知道的。所以，即使是潑辣個性如她，此時也無言以辯，許久之後，她幽幽一聲輕歎，說道：“天數如此，如之奈何。仙人與凡人，共存於天地之間，凡人隻是羨慕仙人的逍遙，但又如何知道仙人無奈。末法之劫將至，若不能得脫，隻怕生生世世，永墮輪回不得脫。身為修道之人，又豈能不為自己爭那一線生機呢。為此，哪怕殺了千萬人，也沒有辦法啊。”

    鍾天狼嗬嗬冷笑，道：“末法之劫？這不過是一麵之辭罷了。我玄天宗從不相信世上有不可挽回的劫難，凡人欲求口糧有何錯，我宗以佛家七寶金幢為原形開發出長生塔，以此一塔，可養十萬生民。且塔中草木不分四季，長開不絕，以此可凝聚無數靈氣。如此一來，百姓無須耕田果腹，無須砍樹生火，天地靈氣自然得到保養。如此之事，難道那些高人真的做不到？還是他們根本就沒想過要如此做？難道修了真，就不是人了嗎？就不用思考如何與凡人共處了嗎？當真可笑。”

    本來已經被說穿黑幕，天生理屈的女子，現在更被鍾天狼的實際成績壓製的無話可說。那長生塔她確實見過，而且此物凝聚宇宙之力，化為靈氣的效力之高，堪比各大宗門中秘傳的聚靈之法。當初到長安城的塔林區（即集中安置長生塔的地區）見鍾天狼的時候，周圍靈氣的濃鬱到令她幾乎懷疑自己到了峨眉凝碧崖。如今想來，此物果然有一箭雙雕之效，徹底解決了修真所需要的靈氣和凡人需要的口糧問題。

    說起來，修真者需要的靈氣，其實源頭就是“星辰之力”，也就是恒星的輻射光照能量。不過，這種能量人的肉身是無法直接承受的，現代科學證明，如果在太空中被太陽光直射，其中的大量有害射線可以直接殺死人類。

    而我們今天享受的陽光，其實是二手貨。是被整個地球的生命場在大氣層中中和掉有害部分後，留下的無害部分，也就是日月精華，天地靈氣。而地球的過濾效果的強弱，取弱於生命場的強大程度。大地上越是生命繁茂，草木興盛，則生命場的過濾效果就好。相反，大地上越是沙漠化，則生態場越弱，陽光中的有害物質就越高。

    從這個角度上說，蜀山世界中的修真者們都是極端的環境保護主義者。他們不僅遠離人群，跑到環境最好的深山中去，而且還反對無限製的擴張耕地，砍伐草木。不過，環境中不僅有他們，還有大量凡人。於是為了保護環境，他們不惜引動戰爭，讓凡人們的數量大量消耗，使天地環境能夠得到一段時間的喘息。如果沒有中洲隊的幹涉，這種情況會一直持續到滿清入關立國，現在修真界的這些人借著最後一股靈氣飛升的飛升，殞落的殞落。此後便是末法時代了，中原漢家文化隻剩下了儒家的孔孟之道，再也沒有人去探索世界真相，去求道了。所以當西方人來到清國的時候，他看到的是一群失去了文化、隻懂得服從的中國人。

    當然，這方麵中原的修真界跟西來的佛門可算是心有默契。

    佛門乃是以信仰為修行，強調信佛崇佛。可是天下安泰，百姓安居樂業時，有多少人願意去禮佛拜佛？於是，佛門需要對天下百姓進行恐嚇，讓他們有種朝不保夕的恐懼感。事實上，現實曆史上佛門的幾次大興，基本都是在中原戰亂，人命不如狗的年代。

    而且佛家的“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十分符合外族侵略者的胃口，於是他們在揮舞屠殺，殺死了漢族的男人，搶了金銀財富和女人之後，便放下屠刀，修幾座佛寺以示成佛之意。無論是鮮卑、柔然、突厥、契丹、黨項、女真、蒙元以至滿清，都是崇佛的，佛門的擴張，成了他們心安理得的享受漢人的血肉盛宴的保障。

    所以從一開始，中洲隊就打算從這個無法解開的死結入手，先分裂中原道門和西方佛門的盟友關係。當道門之人發現凡人們不會搶奪他們的靈氣，不會破壞環境的時候，他們還有推動劫難的熱心嗎？要知道雖然這些修真界的老家夥們是漢晉時期的老家夥，可是他們的門下總有新人的，這些沒有忘記自己出身的人是不會在這種情況下還支持對自己的族人揮起屠刀的異族的。

    果然，這十年間，天地大勢被中洲隊攪得一塌糊塗。

    在長生塔問世不久，便引來了修真界的注目。要知道青州城距離澇山可沒有遠，那裏就是中原道門的基地之一，如此近的距離，天地靈氣忽然有這麽重大變動，是不可能不引來重視的。

    於是不久，生長塔以及其神奇的效果便已經傳遍天下道門，特別是正麵麵對兵災的北方道門更是對此寄於厚望。於是當初鍾天狼將十萬生化人收回，就是因為開始有道門子弟下山投入辛棄疾軍中了。這些生化人或許能夠騙過接觸不多的普通人，但絕瞞不過這些修真之人的耳目，與其時候引發衝突，不如直接收回好些。

    而中原佛門本來在金國的扶植下很是興盛，可是在辛棄疾瞬間崛起之後，情況卻是大變。想來，那些普通人連人帶田投入佛寺的庇護之下，就是為了躲避刀兵之劫。可是如今天下太平，隻要進入黑城，便可永無饑餓之憂，大家都想去過好日子，誰願意給和尚種田？還有多少人想要出家？於是一時間，佛田被大量拋荒，很多寺廟僧走人空。雖然不少臨近大城的大寺的香火因為百姓的寬裕而興旺了一陣，可是卻是回光返照，不可持久了。

    為了找到“擾亂天命”之人，海外西南，無數高僧大德，隱世高人紛紛動手衍算。但奈何，無論是有河圖洛書鎮山的青雲山玄天宗宗門，還是有造化玉碟傍身的鍾天狼，都不是他們能夠算出的。

    當然，鍾天狼身為一個參謀，長年出沒於辛棄疾大元帥的府上，而且被辛棄疾稱為老師，肯定會有人注意到。可是各大勢力幾次派人接觸後，發現鍾天狼並無修為在身（表示鍾天狼的身體此時脆弱的很，確實沒有修為，而鍾天狼的精神修為又遠超過他們太多，他們察覺不出來），隻能放棄從此追索。

    直到眼前這位女子，憑借著那不可理諭的女性直覺一眼盯上了鍾天狼，直到鍾天狼打算功成身退的時候，才不小心被她捉到了痛腳。雖然從滅口到洗腦，鍾天狼有無數辦法能夠對付她，可是鍾天狼卻打算借她這條渠道讓玄天宗進入修道界，所以幹脆任由她一路上纏著自己，直到回到青雲山中。

    說起來，這位大小姐正是小須彌山中申氏三姐妹中的老三申無垢。

    說起來，申無垢與鄧隱這一對兒也算是蜀山中的隱藏boss級人物了。在無數前輩高人的算計之中，這一對兒是天命的道侶，理所應當的要結成道侶。但奈何鄧隱是蜀山掌教任壽的師弟，申無垢是小須彌山申氏的小公主，都是天之嬌子。而且兩人被攝合之前，鄧隱已經和魔教紅花公主有了無法擺脫的孽緣，以申無垢的高傲，又如何能夠容忍自己的丈夫心中有其他女人。

    於是這一次，金人入主中原，佛門又扶植了天命之主孛兒隻斤氏，意圖占盡天地氣運。跟佛門一眾高人們較勁的申無垢便下定了決心要逆天，便意圖上草原，斬殺佛門定下的天命之子鐵木真。

    但是……這一次她出手晚了，此時的鐵木真正被中原的鐵騎滿草原追殺，正領著族人準備西遷，又哪有一點天命之子的模樣。於是深感消息閉塞的申三小姐便開始四處打聽消息，這才知道了原來天下各大門派都在找這個“變天之人”。

    不過她的運氣相當的好，似乎是在自己丈夫鄧隱身上練出了不俗的眼光，所以她一眼盯住了鍾天狼，硬跟著他來到了青雲山。

    作為修真界的隱世級高人，申無垢的眼界相當獨到，一眼便看穿了中洲隊此時的所做所為。

    此時中洲隊在青雲山上空以大陣布設下了巨大的玄界，其實就是一個巨大的亞空間。以魔戒中獲得的能量調頻機製為核心，將神族母艦通過反物質爐提供的海量能量送入玄界之中。而支撐這玄界的能量，不過是百分之一罷了，其他則化為催動玄界中無數長生塔中生物加速生長的能量。

    與黑城中的生長塔不同，這些塔中種植的並不是糧食作物，而是來自全球各地的種種植作物。在這些植作物的作用之下，靈氣之濃幾達液態，沒有修習之人在此恐怕連呼吸都覺困難。而這些靈氣，則被一個巨大的法陣源源不絕的注入大地龍脈之中。

    感受著身邊那幾近液態的靈氣，看著那被滋養的仿佛要變成靈玉的山石，申無垢也不禁失態。深深吸了兩口令自己身心俱暖的靈氣，申無垢有些酸溜溜的說道：“這般福地洞天，真不知道你們是如何找到的。”

    鍾天狼灑脫的一笑，道：“這裏十年前，隻是一個普通的荒山頭罷了。十年期間，我們便將這裏建設成了人間仙境。當然，這隻是一個開始，我們宗門會在此後數百年間不斷施工，所有的窮山惡水中建立這樣的玄界，以靈氣滋養天地。這是我們宗門的計劃——補天計劃！”

    申無垢傻了，指著眼前巨大的玄界，說道：“你們有了這樣一個還不夠，還要再建？”

    鍾天狼並沒有正麵回答，而是笑道：“你知道修行者推動的凡人的劫難，可是你知道你們的天劫是哪來的嗎？一個富人，住在貧民窟裏，他不露富倒還罷了，一旦露富，必被人洗劫。就算雇再多家丁護院，隻要旁觀的窮人們窮到活不下去，必會有挺而走險之人。你們這些人就是天地間的富人，將天地造化奪歸己身，導致外界天窮地貧人乏。可是與人爭風必有是非，與地爭利必有因果，與天爭命必有劫數。你們身上的劫難不正是你們自己爭奪天地造化爭出來的嘛。”

    申無垢自從碰到鍾天狼，就被他反複教訓，此時已經是有些惱羞成怒了。於是她憤憤的嘟嚷道：“這有什麽辦法？天地靈氣越來越薄，可供修行的越來越少……等等，你們的補天計劃，不會是……！”

    鍾天狼灑然一笑，道：“你想到了？不錯。我宗的補天計劃，就是聯合天下各門，稟棄門派之見，共同打造這樣的玄界大陣。凡人界的長生塔，會使天下再無農耕，使天地原氣漸複，此為節流。而這無數玄界大陣，會滋養一方水土，使靈氣四溢，此為開源。兩路並行，不止我們修行之人能夠得享長生，也能夠使得整個天下人人身體康健，長命百歲。如此，所謂的末法之劫不至，甚至能夠使天地環境重歸洪荒之時，人人皆可修煉成仙！”

    即使以申無垢數百年的修行，此時也不禁被驚的待在原地。他哪能想到，眼前這個看似沒有任何修行，站著都吃力，行動要靠別人推車走的人，卻在布置著一個令整個天地重回洪荒時代的龐大計劃。可是這個計劃的樣本，卻已經出現在了他們眼前，似乎不信也不行啊。

    看著申無垢的模樣，鍾天狼笑道：“以仙家手段，補天地不足，此可謂大功德也。以厚德養天地萬物，安天下萬民，此大陰德也。此間靈氣充盈，非任何名山靈府可及，於修行大有補益。於我修道之人來說，如此作為有百利而無一害，既安天地，又利己身，何樂而不為呢。”

    申無垢看了看眼前壯麗的奇景，又看看旁邊的鍾天狼，說道：“你說話，恐怕另有深意吧。”

    鍾天狼笑著拱手道：“道友早生魏晉之時，曆天下數百載，可謂交遊廣闊。在下雖有心補天缺，但奈何孤身一人，難以成事。敢請道友能夠廣邀天下道門高人，共襄盛舉，一道補天之缺，逆天之劫。”

    申無垢沉吟了片刻，輕輕歎一口氣，道：“他們會來的，不論是李靜初那個童子，還是任壽那個老兒，都會來的。而且我可以想到，他們絕對放過如此寶地，肯定會幫助你的計劃的。可笑任壽當年為了獲得凝碧崖，機關算盡，心智用完，可是你們十年時間便打造出來了遠勝凝碧崖的一方玄界……唉，這人與人可真是沒的比啊。”

    鍾天狼笑道：“那就拜托道友了……對了，在下既托道友幫忙，總要有所表示，這裏有一方玉石，乃是我門中精心凝練出來的，具有鎮壓魔火之奇效，還請道友收下。”

    玉石入手，一股溫潤微暖的觸感從手中傳來，申無垢驚奇的發現自己的心情似乎也變的好了許多。想她修行數百年，心境早就磨練的如鐵似鋼，而這方寶玉竟然能夠令她的心情更好一些，顯然不是一般的寶物。申無垢單手一揮，便將這寶玉不知收到哪裏去了，然後嘻嘻笑道：“沒想到你這殘廢身家可不薄啊，這麽好的東西，竟然說送人就送人。看在你如此上道的份兒上，我就幫你多跑幾家吧……不過，你可要準備好待客之物，否則那些人到此，看輕了你不要緊，看輕了三小姐我就不好了。”

    鍾天狼被人說成是殘廢，也沒的反駁，隻得哭笑不得的拱手道：“那就有勞道友了。”

    於是，在凡人界開始安享難得的太平歲月的時候，天下修道界再一次被震動了。青雲山，這座普通的毫無驚異之處的門頭成了天下有道之士注目的焦點。如此，苦尋不見的“逆天之人”似乎已經出現，有人敵視之，有人歡迎之，有人觀望之。

    一時間，風雲驟起，卷動了天南地北海外無數長生之人。

    （關於本章中關於佛道兩家的評價，純屬本人一己之見，不喜者請罵之，不悅者請責之，小桶在書評區和書友群靜候大家。）（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