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四章 紅塵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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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一十四章紅塵往事

    “記得那個時候,我才十五歲,那個女孩子名叫沈夢,十六歲,在國立女子中學讀書。小時候我家裏很窮,父母因為戰亂,死得早,於是到後來我便跟一位民間師傅學習手雕的手藝,常常做好了拿到街頭去賣,有時也會到學校附近賣。”

    炕上的老人張大爺喘了口氣,娓娓而道。

    易小天見狀趕忙從身邊的無紡布袋裏拿出一瓶水來,遞於張大爺,然後斜坐在火炕上,看著這位滿麵滄桑的老人,心裏思量著他究竟是一種什麽樣的經曆。

    張大爺喝了兩口水,又喘息了一會,方開始講了起來。

    原來,這張大爺在國立女子中學賣手藝的時候,認識的這個叫沈夢的女孩子,這個女孩子,也就是今天道觀裏那個道學會會長呂占先的娘,當然,這是後來老人才說的。

    那時的沈夢,思想單純,為人善良,且性格又溫柔體貼,打小沒有享受過家庭溫暖的小張,一下子被沈夢身上散發出來的女人味給征服了。

    就這樣,一來一往的,兩個年輕人便陷入了愛河。

    可是好景不長,後來中央軍到處抓壯丁,張大爺為了躲避不去當兵,便離開了沈夢一些日子,逃到了外地。

    就在這段日子裏,沈家生意上的一個合作夥伴,一個姓呂的商人,上門前來提親,而沈父並不知此時的沈夢已經有了心上人了,看看呂家家境也不錯,呂家小子人長也還可以,於是便答應了這門親事。

    剛訂婚不久,小張就打外地回來了,他聽說沈夢訂婚的事後,又急又上火,大白天便翻牆進了沈家大院,找到沈夢,說要帶她私奔。

    沈夢當時見到心上來前來,自然高興,也打算與他私奔,但偏偏在這個時候,父親派人前來叫她,說是要帶她去蘇州上貨,順道遊玩幾天。

    於是二人便約定,等沈夢從蘇州回來,想辦法從家裏拿些錢出來,兩人便一起私奔。

    結果,這小張盼星星盼月亮的,好不容易盼到沈夢從蘇州回來,卻不同意與他私奔了。沈夢的理由是,跟她爹出去這一趟才知道,現在外頭太亂了,她打小嬌生慣養的,怕受不了這份苦,要不再等看,等天下太平了再私奔也可以。

    當下小張又急又氣,但卻又無可奈何,說別的都沒用,錢才是硬通貨,情急之下,小張決定鋌而走險,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他搶了一家票行,銀票銀元的包了一包襖,不料正要離開的時候,卻驚動了店裏的夥計,結果被人家按住打的不輕,最後交給官府。

    沈夢知道後,並不覺得小張做事魯莽,相反,心裏大為感動。於是便央求父親去救心上人。

    沈父聽到女兒跟人相好的事,心裏發火還來不及呢,怎麽可能會去救他?

    於是沈夢便倔著性子說,如果父親不救小張,她就不嫁呂家。可是沈父也是個驢脾氣。

    於是父女倆就這樣僵持在那裏。

    說來也該著這位張兄弟有福,就在這個時候,全國解放了,由於小張偷盜的是資本家的東西,又是被關押在國民黨的監獄裏,所以,不僅沒有罪,還成了堅定的**戰士。

    出獄後的小張,跟著那些先進青年們鬥地主,抓資本家,表現一直很出色,沒過多久,政府便獎給他一套不大不小的宅子。

    而這時的沈夢,由於出身不好,沈父在捐出所有家產之後,全家都閉門不出,一直小心慎微的生活,但求自保。

    小張興高采烈的前去求親,結果一到沈家,卻打了起來。

    原因很簡單,隨小張一起去的,還有兩個赤貧青年,自然是根紅苗正,這兩個小子一看他們崇拜的張大哥,竟然向一個黑五類分子求親,而對方還多有為難之處,當下氣不打一出來,於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將沈父暴打一通。

    小張急忙勸開,帶人趕緊離開了沈家,這求親的事自然也就泡湯了。

    就在沈父挨打的這天夜裏,老爺子拉著女兒沈夢的手,說了許多話,等到了下半夜,待全家人都睡去後,沈父便尋了根三尺麻繩,懸梁自盡了

    小張知道了,趕緊跑來幫沈夢料理後事,並捎帶著提了下求親的事。

    但卻沒料到沈夢此時卻再也沒有當初的那份漏*點了,父親臨死前對她說,自古道,窮不與富鬥,富不與官鬥。如今這小張是積極分子,又代表著政府,也就是官,而咱們卻是黑五類,是壞分子。他同咱家根本就不是一路人,假如說你嫁給了他,將來後果可想而知,所以,你得答應爹,絕對不會同小張結婚。

    沈夢打小就不聽父親的話,但這一次卻不同,父親死前這最後的幾句交代,卻深深的刻在了她的心裏。她獨自幽幽的想,倘若自己當初不與這小張來往,那就沒有求親的事,沒有求親的事,父親也就不會自盡。

    思來想去,到底還是自己害了父親。

    小張見沈夢如同木頭人一般,當下也不好勉強她什麽,隻好賠著小心的說些好聽的話,以求她能回心轉意。

    無奈沈夢心如死灰,堅持不改,小張也沒辦法,隻好離去,心想等一段時間,她喪父的陰影減輕,或許會好些。

    但恰恰在這個時候,呂家的小子卻找上門來。這呂家的成份也不好,屬壞右富分子,不過好在呂父善於鑽營,交出家產後,倒也沒吃什麽虧,一家人安安份份的做良民。

    呂家的小子自打見過沈夢之後,就一直念念不忘。

    沈家母女如今家裏的頂梁柱已折,這孤女寡母的連個依靠都沒有。小張倒是個不錯的依靠,但沈母卻不敢招惹這些又紅又專的毛頭小子。

    而眼下這位呂家小子,沈母卻覺得不錯,一來是門當戶對,二來自感靠得住,於是便答應下來,等入冬之後,尋個好日子將沈夢嫁到呂家。

    小張因為身材高大,被縣裏的籃球隊要走,進行集訓,這一訓就是一個月,等小張回來時,這邊已經開始張羅婚事了。

    小張聽說後,大為惱火,叫嚷著要與這呂家小子決一死戰。

    沈夢知道後,臉上很平靜,對母親說,一切皆是由她引起,她必須解決。

    當天晚上,沈夢梳洗打扮幹淨,來到小張家裏,兩個人對視含淚的坐了好久,最後,沈夢起身道,一切都是我欠你的,張哥,今天夢兒便把自己給你,就當作是對你的補償吧

    小張聽到這話,又悲又喜,悲的是,聽她說話,似乎明天就與他一刀兩斷了,喜的是追了這麽多年,要的不就是今日的擁有嗎?

    本來小張想說,他覺得還是等到結婚那天再*房,才幸福。但是正值血氣方剛的他,怎麽能抵抗的住沈夢那白如雪,柔似水的身子?當下便如烈焰燃幹柴,融在了一起。

    完事後。沈夢將自己的衣服穿上,收拾幹淨,然後起身道,她明天就要嫁給呂家了,請張哥成全她,以後不要再去騷擾,更不要找呂家的人單挑,什麽的。

    小張一聽就傻眼了,他哪裏想到竟是這種冰火兩重天的感覺?於是便不答應。

    沈夢拿出一把剪刀,說是如果他敢不按她說的做,她就血濺三尺,當場死在這裏。

    小張隻好答應下來。

    沈夢的婚後並不幸福,由於呂家小子察覺到她不是處*女,便對她開始凶惡起來,不是打就是罵,從來不把她當正經人看。

    沈夢無力反抗,隻好把苦水往肚子裏吞。

    後來小張見到了沈夢,挺著個大肚子,但臉色卻極為難看,形同枯蒿,麵容憔悴,小張不由感到吃驚,當下便要去找呂家拚命,沈夢拉住了他,哭著說這都是自己的報應。

    那天,沈夢還告訴小張,她肚子裏懷的,其這是小張的孩子,因為她結婚頭三天,沒讓呂家小子碰,及到住完娘家回去,剛好又來了月經,所以,從日期上算,這孩子應該是小張的無疑。

    小張聽了很開心,當下更要去找呂家算賬了。沈夢死死拉住他,說讓他從此死了這條心吧,她願意把這個孩子扶養大,但是條件是,從此他二人不要再見麵,否則,她隻有死路一條。

    萬般無奈之下,小張便隻好答應,剛好那時上頭實行兵營製度,就是把所有的人按年齡劃分,什麽老太君營啦,花木蘭營啦,楊宗保營啦什麽的。然後各營分片幹活,有去邊遠地區的,也有去鄰縣的,也有去鄰鄉的,等等。

    小張被分在楊宗保營,這個營開到三十裏鋪,進行開荒種地。後來,政策變了,不再以營為單位了,於是大家便各回各家,小張不想回家,因為回家就會想起傷心的事,於是便報告說自己是貧下中農,本來就沒有家,現在這裏需要,那這裏就是家了

    就這樣,小張便留在了三十裏鋪,一直住到從小張,變成了張哥,張叔,張大爺。

    易小天靜靜的聽這張大爺講完這段曲折的經曆,不由問道:“那,張大爺,這沈夢究竟把孩子生下來沒有?孩子現在什麽地方?”

    張大爺忽吃忽吃喘息了好一陣子,又喝了幾大口水,歎道:“唉,生下來了,可是,生下來不久,她就去了”

    話沒說完,一雙老眼裏流出兩滴渾濁的淚珠。

    易小天沒有說話,他靜靜的看著老人,他能感受到,此時老人的內心一定特別激動,也特別愧疚。

    “我這一輩子,沒做過什麽大事,但也算是問心無愧,唯獨對沈夢,我對不起她,都是我害了她”

    說著說著,老人忽然泣不成聲。

    易小天呆呆的望著老人,不知發生了什麽事。

    老人拿枕邊一塊破毛巾,擦拭了下眼淚,說道:“孩子生下來之後,我心裏高興,想去探望,卻找不到理由。於是便一個人喝了許多酒,開心啊,那天我喝醉了,從山梁上滾了下來,雖說保住了命,腿卻摔壞了。

    我當時並不在乎,因為我有兒子了,開心啊,腿壞了就壞了,大不了不打籃球了就是了。但是沒想到後來。

    後來沈夢聽說了,很掛念我,偷偷跑來看我。這事被她男人知道了,把她折磨的半死。沈夢一時想不開,便學著她父親那樣,尋了根麻繩,到山坡上找棵歪脖子柳樹,上吊自盡了

    我是在腿傷好些以後,能下地走路了,才聽說這事,當時便去找呂家拚命。不料在打鬥中腿傷複發,我沒能打死那個混蛋,自己卻因為失血過多,昏迷了過去,被村民們給抬了回來。

    後來,沈夢的一個兒時閨蜜,嫁到鄰村的一位婦女前來看我,臨走時交給我一卦信,說是沈夢寫給我的。

    我打開一看,隻見信上沈夢說,她父母都已離去,她也盡完了自己的義務,也沒有什麽牽掛了,所以,自殺對她來說,是一種幸福,一種解脫。。。。。。。

    她在信中囑咐我,不要去找呂家打架,她要我好好過這一輩子,要保守我們兒子這個秘密,因為她感到現在兒子在呂家生活,應該比跟著我,要好一些。。。。。。。。

    我看完沈夢的信,當時便崩潰了,原來她早就有死意了,而我卻不知道痛苦過後,我想,這些都是我做下的孽,我若是死了,誰來償還?於是我便聽從了沈夢的囑咐,讓自己活了下來,多做些善事,看到欺負人的,我便上前勸說,總而言之,就算是恕罪吧”

    老人說到這裏,眼睛發呆的看著門外,語氣低落的說道:“等到後來,我們的兒子長大了,卻被他那個養父灌輸成我是他們家的仇人,於是便隔三差五的來打罵我。我當然不會還手,隻是任由他打罵,直到今天,他對我仍耿耿於懷。”

    “啊他怎麽是這樣一個人啊”易小天忿忿不平道:“按時間推算,他現在也是人到中年了吧?怎麽還抱這麽大的怨氣?”

    “應該的應該的”老人臉上卻露出幸福的笑容,說道:“他現在混的還不錯,聽說還當了什麽會長。我吃點苦算什麽,我苦苦支撐著活下來,其實也是想替沈夢看一眼我們的孩子有了出息”

    易小天聽了,心裏覺得堵堵的,他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告訴老人,他的兒子其實是個大壞蛋,而他易小天此行的目的,卻是要借他身上的毛發,去鎮服他的兒子。

    易小天沉思片刻,抬臉問道:“你剛才說你兒子做了會長,請問他是不是叫呂占先?”

    “是的,就是這個名字,怎麽,你認識他嗎?”老人麵帶驚喜的問道。

    “哦,不認識,隻是聽說過”易小天搖晃著腦袋,小聲答道。

    老人聽了似乎有些失望,幽幽的說道:“你要是認識他就好了,這樣我就可以請你轉告他,雖然這些年來,他托人讓村裏的人整我,不讓他們發生活費給我,這些,我都從來沒有恨過他,現在他那個養父已經不在了,我和他之間也並無什麽怨仇。”

    “嗯,好”易小天說著,站起身來道:“老大爺,你放心,我雖然不認識你兒子,但是,我可以打聽,等我打聽到他住在什麽地方,一定替你前去將這話帶到”

    “那謝謝你,小夥子,你真是個好人”老人開心的說道。

    易小天伸手從口袋裏掏出一小疊鈔票來,放到老人的手邊,道:“這一千塊錢,你留著花吧。我看你這房子,不擋風不遮雨的,抽時間你雇人修一下吧”

    說完,衝老人拱手施了個禮,轉身出了屋子。

    易小天一路前行,走出三十裏鋪,迎麵卻見九天玄女正向他走來。

    兩個人走到了一起,易小天剛要說話,九天玄女卻打斷了他:“你別說,讓我猜猜,你這次一定沒拿到老人的毛發,對不對?”

    “對,你說的沒錯”易小天點頭道:“我聽了老人的故事後,下不去手”

    “為什麽?他向你求情了?”九天玄女反問道。

    “沒有,唉,怎麽說呢”易小天皺了皺眉頭,將老人的故事簡要的給九天玄女說了一遍,然後問道:“這個呂占先,是老人的希望,我若是讓老人知道,其實他兒子是個十惡不赦的大壞蛋,而我此行的目的,卻是為鏟除他兒子而來。你說,這老人會不會崩潰?會不會瘋了?”

    “嗯,你說的有道理。其實,無論是道,還是佛,都是教人向善,唯有行善積德,才能修成正果,位列仙班。可是,小天,你想過沒有,你這麽做隻是行小善而已,因為你僅僅是為了這張大爺一個人,但如果你能將呂占先除掉,你為的卻是數也數不清的芸芸眾生。你說,哪個善更大些?”

    九天玄女語氣緩和的問道。

    “嗯,這個,這個我倒沒想過,唉,真愁人,美蓮,你說我現在該怎麽辦呢?”易小天眉頭緊蹙,問道。

    九天玄女看了看麵前這個小村子,說道:“你方才不是說老人住的地方很苦嗎?這樣吧,咱們今天先到鎮上采買些木石材料,再聯係幾個工匠,明天一早來給他修房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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