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莫欺少年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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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起來,又是個陰雨天。這賊老天才晴了沒多久,就變了臉。窗外細雨綿綿,總讓人感覺著,心情似乎有些低鬼……,…
    曹朋起床後,在門廊上活動了一下身子骨。
    洗漱完畢,他來到荀衍的房門外,輕輕叩響門扉。
    “先生,可曾起身?”
    “已經起了。”
    “今天有什麽安排嗎?”房間裏沉默片刻,傳來荀衍低沉的聲音,“算了,今日不想出門,吩咐下去,膳時把飯菜端來就好。”
    “先生,你不舒服?”
    “沒有,隻是不想動……阿福,你若是有事,自便就是。”
    “喏!”
    曹朋答應一聲,小心離開。他大約能猜出一些端倪。嗯必是昨日的事情,讓荀衍感觸頗深,以至於心情低落,所以聲音才會如此衰頹。文人啊,總難免多愁善感。其實,曹朋何嚐不如此?隻是看個人的調整。
    荀衍既然無事,曹朋自然落得個清閑。
    離開吳縣兩天了,也不知月英走了沒有。
    此時此刻,曹朋特別想找黃月英傾訴一番。昨天陸府的遭遇,也讓他心智頗受折磨。甚至連他自己,也是在最後一刻才猜出了端倪。苦情的陸綰,實在是讓他有一種無法承受之重。
    “子幽,今天荀先生沒有安排,要不要出去走一走?”
    回到房間,曹朋換了一身衣服,詢問夏侯蘭。
    夏侯蘭有氣無力的躺在榻上,懶洋洋的回答道:“算了吧,今天不想動,你要出去,自己去吧。”
    看起來”連夏侯蘭也受了不小的影響,以至於提不起精神來。
    曹朋看了一眼夏侯蘭,搖搖頭,轉身走出房間。
    在門廊上站立片刻,他找來一支竹暴”在濛濛細雨中,走出跨院的拱門,朝驛站門房走去。
    “你說什麽?”
    看著眼前陌生的驛丁,曹朋一臉震驚之色。
    “闞澤走了?什麽時候走的?”
    “前天晚上他向驛官請辭,昨天一早趕了一輛車,帶著一箱子書走了。”
    “去了何處?”
    “這個還真不清楚。
    闈德潤與我等交情並不深厚,所以也沒有說要去哪裏。
    隻是聽驛官說,他好像是返回老家了。”
    闞澤的老家”在會稽郡山陰縣。
    曹朋有些茫然了,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
    前兩日還一心想著拉攏闞澤去廣陵,可突然間,闞澤竟然走了。這使得曹朋有點無法接受,闞澤這算不算是不辭而別呢?他為什麽會突然請辭?為什麽連個照麵也不打?莫非是……
    曹朋突然間苦澀一笑。
    自己一心想要和闞澤打好關係,可人家闞澤,卻未必能看得上他。
    想到這裏,曹朋不禁有些頭痛。呆呆的站在門房前”半晌後才醒悟過來,慢慢走出了驛站大門。
    陰沉沉的天氣,讓曹朋的心情變得更加惡劣。
    走出驛站後,沿責長街,茫然往前走”全然沒有任何方向。
    算了,走了就走了!
    至少我還有月英……
    想到這裏,曹朋抖撤精神”往葛府方向行去。
    哪知道敲開葛府的大門,從裏麵走出一個門丁,“你是誰?因何叩門?”
    “啊,敢問江夏來得黃妊承彥公,可還在府上?”
    黃貶,是黃承彥的名字。
    貶,按照東漢許慎的《說文》解釋,就是有文采。美士有妊也,是說文中的解釋。而在《爾雅》裏又有美士為彥的解釋。這承彥”就是承接學問,傳承德行的意思,正好與妊字相合。
    古人這名與字,相互間多有關聯。
    往往“字,是“名,的解釋。
    門丁一怔,“你是問江夏黃公嗎?已經走了!”
    “啊?”
    曹朋脫口而出道:“黃公,什麽時候走的?”,“好像是前日把…………走的很匆忙。”,曹朋頓時懵了。
    僅僅兩天的時間,這世界好像一下子就變了個模樣。闈荊肖然離去,黃月英也隨黃承彥走了?
    曹朋還想著,怎麽和荀衍開口,求荀衍出麵提親。
    可沒想到,還沒等他向荀衍說這件事,黃承彥帶著月英就走了?
    門丁把大門關上,曹朋在葛府門外又呆立許久。心裏隻覺得有一種莫名的燥鬱,讓他忍不住甩開竹簍,站在細雨中大聲吼叫,引得街上行人為之側目。該死的賊老天,既然給了我一個希望,為什麽不等我做出努力,就把我的希望給掐掉了呢?該死,真他媽的是該死……
    曹朋吼叫了片刻,總算是將心中的燥鬱舒緩了一點。
    頭發和衣服,都被雨水打濕。他在雨中站了片刻,轉過身”彎腰準備拾起竹家……
    一雙黑色紋履,突然間出現在曹朋的視線裏。他心頭一震,連忙直起身子,順勢向後退了一步。
    “甘大哥?”,等他站穩了身形,才看清楚那雙黑色紋履的主人。
    甘寧一身錦袍”手持一支竹簍,正盯著曹朋上上下下的打量。
    “阿福,你沒事兒吧……”
    “我有什麽事,隻是被你……對了,你不是隨黃公走了嗎?”,甘寧是黃承彥的護衛。
    黃承彥既然離開了”那甘寧自然應該隨行。而今,甘寧在他麵前,豈不是說……月英沒走?
    “甘大哥………”
    “阿福,黃公要見你……”
    “什麽……”
    “我是說,黃公要見你,隨我來吧……”
    “哦!”,曹朋心中,陡然間變得忐忑起來。黃承彥沒有走,而且還要見我?這種感覺,就好像登門的傻女婿,讓曹朋一下子有些手足無措。他自己都不清楚,是怎麽隨著甘寧走的,反正一路輕飄飄的”整個人完全不受控製一樣,雖在甘寧的身後,轉過長街,轉進了一條小巷中。
    這巷子裏,有間客棧。
    麵積不是太大”但勝在幽靜安寧。
    整個客棧已經被黃貶包下,一進客棧的大門,曹朋就看到黃承彥陰沉著臉,端坐在大堂上。
    “黃公,人帶來了……”
    “興霸辛苦了………”
    黃承彥朝著甘寧點點頭,甘寧閃身,便退到了旁邊。
    “黃……先生,學生給您請安了!”,“曹公子不必客氣,小老兒一介白身,可當不得你堂堂顧川荀氏的門下客之禮。我今天找你來,隻有一件事。我要回江夏了”請你把月英交出來,莫要耽擱了我們回去的行程………”
    “啊?”,曹朋一頭霧水,看著黃承彥有些不明所恨然。
    “黃公,月英……小姐沒和你在一起?”
    “若在一起,我又何必在這裏”與你羅唆!”黃承彥再也顧不得什麽名士風範,呼的一下子從坐榻上站起來,胸前美髯亂顫,手指著曹朋的鼻子罵道:“曹家小子,我與你把話說明,我絕不會允許你和月英往來。你,你,你……你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竟然也教……,…”
    “你住嘴!”
    曹朋突然怒吼一聲,打斷了黃承彥的話語。
    “黃公,我敬你是月英的父親,所以對你尊敬有加。
    我與月英,情投意合,與你又有何幹係?什麽身份,什麽地位?高祖舉事之前,不過沛縣亭長,陳勝吳廣起時,也隻是一介刑徒。自古以來,將相寧有種乎?你也莫太高看了自己”黃家最初也不過一介庶民罷了。我今日雖然落魄,焉知我日後不得飛黃騰達?我在說一句,我不知道月英在哪裏?我今天來見你,也正是為了見地……,…有一句話贈與黃公:莫欺少年窮。”
    曹朋說罷,轉身就要走。
    黃承彥怒道:“曹家小子,你莫要張狂,難道就不怕我通報張子布,你的來曆嗎?”
    曹朋停下腳步,扭頭看著黃承彥道:“我什麽來曆?
    我不過是中陽山一介窮小子,得荀先生看重,恭為他的書童。除此之外,你還能告訴張昭什麽?
    黃公,休要用這等話語威脅我,平白讓我看低了你們江夏黃氏。”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
    黃承彥開口身份,閉口地位,著實惹惱了曹朋。
    你黃家百年大族又能怎樣?
    我憑著自己的雙手,未嚐不能打出一片天地。”總好過你們這等人,躺在祖先的餘蔭下過活。
    曹朋是個外柔內剛的性子。
    黃承彥如果好生和他說教,他雖說聽不進去,但也不會翻臉。
    可是,從一開始黃承彥便擺出一副說教的嘴臉。那高人一等,指手畫腳的樣子,就惹得曹朋不快。
    什麽事老子都能忍,可老婆不能讓。
    既然月英沒有和你在一起,也就說明,她一定是念著我,所以才會離開。
    如此,我就算是知道了她的下落,也不可能告訴你。早先對黃承彥尚有幾分敬重之意,可此時此刻,曹朋對他再無半點尊敬之心。你看不起我,我還看不起你呢。誰能比誰高人一等嗎?
    曹朋大踏步離去,隻留下黃承彥站在大堂上,氣得渾身打顫。
    他連連大口呼吸,努力平複激動的心情。
    甘寧看著曹朋的背影,眼中流露出一抹稱讚之色。他同樣是個桀驁不馴的人,同樣不得意,淪為他人的護衛。曹朋那一番話,正說到了他的心坎裏:莫欺少年窮!此話甚得吾心。
    “黃公,可要教訓一下這小子?”
    甘寧上前一步,輕聲問道。
    黃承彥搖了搖頭,咬牙切齒道:“怎麽教訓?打他一頓嗎?
    這小子聰明的緊,焉能不知道是誰所為?這時候動手,不但留了我黃家的顏麵,還平白惹了荀家……不過,這小子說起話來,可真夠勁兒!當初在棘水的時候,可沒看出他的血性。”
    黃承彥說罷,複又坐下來。
    他沉吟片刻之後,輕聲道:“看起來月英的確是沒有找他。
    他這兩日不在吳縣,月英也不可能找到他。興霸,你說——月英會去哪裏?她在吳縣又不認識什麽人?會不會走出了意外?”
    甘寧搔搔頭,“小姐為人機靈,而且極為聰慧,應該不會出什麽事。”
    “我看,那丫頭一定會找那小子。
    興霸,你給我盯著他。如果看到月英的話,就把她給我抓回來。這孩子實在是……等返回江複,定要給她定一門親事,也好過這丫頭整日胡思亂想,也不知道那曹家小子究竟有什麽好。”
    “喏!”
    “不過……隻黃承彥站起來,自言自語道:“曹家小子的詩,的確有些本事。”
    他歎了一口氣”轉身慢慢走上樓。
    可憐天下父母心,但有些時候,父母又怎知兒女的心呢?
    甘寧搖搖頭,也隻能是,暗自為黃承彥難過:想他黃貶,在荊襄何等人物,今天為了女兒,被曹朋罵的如此淒慘。隻是黃公啊……曹朋有句話沒有說錯:將相寧有種?今日之窮家小子,焉知他日不能飛黃騰達?你的所作所為倒也不能算錯,但你卻為考慮到月英的想法。
    不知為何,甘寧聯想到了自己的命運!
    其實,他和曹朋,何其相似……
    一一一,“一一,一,曹朋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到了驛站。
    反正回來的時候,衣服都已經濕透了。夏侯蘭問他出了什麽事情?曹朋也沒有心情回答。
    枯坐在房間裏,曹朋的腦袋亂哄哄的。
    一會兒是黃月英,一會兒是闈呢……,…讓他感覺有些不知所措。
    心裏麵,好像積鬱了一團火。
    坐在床榻上,整個人就好像要被火焚化掉一樣。
    他驀地站起身來,在書案上鋪開一張白絹,在上麵奮筆寫下:天行健,君子當自強。
    而後,把毛筆一扔,整個人好像虛脫了似地,癱坐在地上。那失魂落魄的模樣,把夏侯蘭嚇得不輕。
    “阿福,你沒事兒吧。”
    “我沒事……隻是這心裏,不舒服。”
    “是嗎?如果你不介意,不妨和我說說。以前我學藝的時候,也會心裏不舒服。每次感覺不舒服的時候,我就會去找子龍傾訴。心裏有什麽話,說出來就舒服了……要不,你試試?”
    夏侯蘭關切的話語,讓曹朋心裏麵感覺暖暖的。
    他笑了笑,剛準備開口,卻聽房門篤篤篤,被人敲響。
    緊跟著,房門拉開,荀衍站在門外。
    “阿福,我想好了!”
    “啊?”
    “我決定,後天一早,便啟程返回箱川。”
    “什麽?”
    “其實,我繼續留下來,也沒什麽意思。該做的事情都已經做了,再繼續待下去,我心裏會不舒服。反正王景興在,聯姻之事,有他一手操持就好,也不需要我再去花費什麽心思。
    就這樣吧,你這兩日收拾一下。
    明日一早我去向張子布辭行,咱們先到廣陵,然後我會返回許都複命。”
    說罷”荀衍掉頭就走子。
    隻留下曹朋和夏侯蘭站在房間裏,麵麵相覷,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亂了,一下子全都亂了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