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恩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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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黃巾之亂後,私鹽倡獗。
    鹽讀廢置,以至於整個淮南,需要依靠東海私鹽供應。海陵縣,從原先的官鹽集散之所,變成了一個荒涼的城鎮。人口驟減,殘破不堪。不過,海陵民風刻悍,曾經是廣陵重要的兵源所在。時至今日,海陵仍沒有兵營,駐紮約五百兵卒,負責守衛廣陵郡東部門戶。
    “你是說,海陵是個兵營?”
    “準確說,應該是一個兵鎮。”
    曹朋來廣陵的時間畢竟很短,所以對廣陵的情況,也並非特別了解。
    他知道海陵是個縣城,也知道海陵有一萬三千人口。但是他不知道,海陵還是一個兵鎮?
    “當年從鹽讀轉出官鹽,有兩各路,一是海西,而是海陵。
    海西則轉運淮北,供應徐州;海陵轉運淮南,幾乎整個廣陵都,還有江東北部地區,皆需經過海陵縣。所以,早在漢武年間,海陵便設有兵營。而且海陵兵馬,清一色來自丹陽,好勇鬥狠,極為到悍。自漢武年間至永平末年,這些海陵兵,就是淮南鹽路的守護者…“”
    “竟然還有這麽一回事!”
    曹朋不由得發出感歎。
    原畢為,陳登隻是讓他呆在海陵,給他個職務,沒想到……,…
    “所以,海陵不設長,也不設承。海陵尉,等同於是兼顧三職,同時執掌兵事,是一個極重要的角色。在廣陵諸屬官長吏之中,唯有這海陵尉作為特殊。雖不過三百石傣祿,品秩也不算太高”但卻是一個實權職務。公子任海陵尉”就等同於將廣陵東部三縣,掌握手中。”
    “子山,海陵兵應該沒那麽容易對付吧。”
    閣澤突然插嘴”向乒鶯發出質問。
    想想也是,這麽重要的一個職務,為什麽會交給曹朋?
    廣陵,難道無人了嗎?
    步鶯點點頭,“海陵兵的確驕縱,而且不服管教。自朝廷廢置鹽讀,棄海陵後”海陵兵幾乎是自給自足,沒有領取半分糧餉。海陵兵軍侯名叫王旭,乃桀驁之人。此前廣陵太守曾試圖將海陵兵重新收攏,但都被王旭等人趕走。陳元龍乃廣陵望族,對這些海陵兵,同樣束手無策。今日他任公子海陵尉,想來是對海陵兵已失去了耐心”順便向看看公子的手段。”
    也就是說,一次考驗?
    曹朋眉毛一挑:比狠嗎?
    “恐怕,沒這麽簡單吧。”
    闞澤沉吟片刻,在江堤上坐下。
    江水拍打堤岸,水花飛濺,打濕了綱澤的雙腿。
    曹朋也坐了下來,“鬧大哥的意思是,……
    “我聽說,曹公已經收兵了?”
    “啊?”
    “因為劉表和袁紹的緣故,曹公此次攻打張繡,似乎並不是特別順利,故而暫時返還許都。
    關中李催被殺”為曹公解決了西部之患。
    而南部張繡,恐非朝夕之功。依我看,曾公三打宛城”恐怕未必會再對宛城用兵。曾公用兵,則張、劉一體:曾公若不用兵”張、劉必會反目。到時候曹公不費一兵一卒,宛城唾手可得。此與賀公苗伐山越有異曲同工之妙,曹公得宛城,恐怕是早晚之間,無需再費心。”
    閣澤這一番話,使得步鶯陷入沉思。
    “德潤的意思是說……”
    “接下來,曹公定會解決呂布。”
    閣澤說罷,歎了口氣,“可即便解決了呂布,尚有袁紹虎視眈眈。
    哪怕等曹公打敗袁紹,江東局勢恐怕已塵埃落地。到那時候再想興兵,恐怕也不是一樁易事。”
    原來,這貨的心裏,還存著打回江東的念頭。
    曹朋心裏一咯噔,似有所明悟。
    “曾公對徐州用兵,陳元龍勢必出兵相助。
    但陳元龍此人,若非迫不得已,絕不會輕易和呂布撕破麵皮。所以,他麾下兵馬未必會出擊,最有可能,是尋一人替之。如果曹公戰事順利,陳元龍必然會隨即大舉出動;但如果戰事不順,他很有可能是坐視不理。
    到時候,恐怕就是要讓公子,為他在前麵衝鋒陷陣了。
    曹公贏了,他有助戰之功,公子不過是他的馬前卒;曹公敗了,他大可以推卸責任,說是公子擅自決斷,這樣一來,呂布也奈何不得他。所以,他讓公子任海陵尉,他便立於不敗之地。”
    曹朋心裏,倒吸一口涼氣。
    煙澤所說的事情,很有可能會發生。
    鄧稷現在穩坐海西,一旦曹操和呂布交鋒,海西定會出兵下相。
    而同時,自己作為鄧稷的小舅子,自然也不可能袖手旁觀。海陵兵目下至少還在廣陵手中,到時候自己和鄧稷聯手,勿論勝敗,陳登都如鬧澤所說的那樣,立於不敗之地,左右逢源。
    這,也符合陳登的作風。
    當初劉備在徐州,他歸附劉備;呂布得徐州,他又歸附呂布。
    如果站在陳登的角度來考慮,陳登這樣的作為,似乎並沒有什麽錯誤,一切是為了家族考慮。
    可這樣一來,就等於把曹朋推到了最前麵。
    曹朋有些記不太清楚,徐州之戰時,陳登是否從廣陵出兵?
    但現在看來,這家夥深誥自保之道。有曾朋這個馬前卒,替死鬼,他可以安穩做他的廣陵太守。
    怪不得,他不肯讓自己走。
    想想也是,曹朋走了,人從何處,找來那麽好的替死鬼呢?
    想到這裏,曾朋對陳登的那點好感,頓時煙消雲散:這個混蛋,倒是打得好主意!
    不過,不管他心裏如何怨恨陳登,海陵尉之職,他絕不可能推摔沉吟片刻”他輕聲道:“如此說來”我們必須要盡快掌控海陵兵才行。我可不希望大戰開啟之時,手下是一群烏合之眾。既然陳元龍出招了,那我接下就是。福禍相依”存乎一念。”
    “善!”
    閣澤點頭,表示讚成。
    步鶯卻在思付片刻後問道:“德潤,你以為曹公,何時會對徐州用兵……”
    “以我之見,最遲十月……”
    步鶯向曹朋看去。
    曹朋立刻明白了步鶯的意思。
    步鶯難道就想不出曹操用兵的時間嗎?當然不是…………如果他連這點本事都沒有,日後也不可能成為東吳承相。他是用這種方式,來提醒曾朋:如今已經五月”公子你的時間,不多!
    為賢能者,大都會講究一個說話的藝術。
    似稱衡那種狂妄自大,似田豐的剛惶直言…………估計換做誰,都不一定能受得了。
    為上位者,要善手傾聽不假,可如果一次次被下屬冒犯”恐怕也不會舒服。至少曾朋現在就覺得很舒服。步鶯假作詢問,卻給了他明確的建議:務必盡快練出精兵,否則會有麻煩。
    看起來,明天就得去海陵走一遭!
    曹朋這心裏麵,暗自做出了決斷……
    回到茅舍”就看見甘寧和夏侯蘭也醉倒了。
    “子山先生,煩勞你書信一封,連夜送往海西。
    告訴我內兄,從即日起,要做好臨戰準備。不過最好不要太張揚,以免被人覺察了意圖。”
    步鶯點頭答應”和鬧澤回到廂房。
    這二人一走,曹朋才意識到,他麵前還倒著四名醉漢。
    輕輕拍了怕額頭”曹朋很無奈的笑了。
    “小鸞,小寰”那幾副枕褥過來。”
    “知道了!”
    步鸞和郭寰回答道。
    趁著這功夫,曹朋上前先把王買拖到一旁,然後就見步鸞紅著小臉,抱著一套床褥過來。
    “就鋪在這晃”
    曹朋指著廊下說道。
    他可是不想抱著四個醉漢回屋,更何況這四個醉漢,貌似都比他高,比他壯,比他重……
    步鸞和郭寰鋪好了被褥,曹朋把王買拖到褥子上,然後又回身,將郝昭拖過來。
    另一邊,郭寰收拾桌子上狼藉的杯盤,而步鸞和黃月英趁著這功夫,又抱過來了兩套被褥。
    “堂哥也真是,怎麽也不招呼一下……”
    步鸞一邊鋪床,一邊撅著小嘴,嘀咕步鶯。
    “子山先生有重要的事情,小鸞就莫要再責怪他了。”
    說著話,曹朋將複侯蘭拖過來,和王買郝昭並排躺好。然後又看了一眼甘寧,曹朋連連搖頭。
    這貨,好像是最壯實!
    深吸一口氣,曾朋又把甘寧抬過來,四個人一順邊躺好,為他們蓋好了薄毯。
    江風習習,站在門廊上,非常舒爽。
    曹朋從黃月英手中接過毛巾,擦拭了臉上的汗水,“小鸞,小寰,收拾好了之後,早點歇息。”,“是!”
    步鸞和郭寰,脆生生答應。
    “臭阿福,從哪兒學來這拈花惹草的本辜。”
    兩個小丫鬟前腳剛走,後腳曹朋就被黃月英揪住了耳朵。不過,黃月英並沒有用力,那話語之裏,更多是一種撤嬌。曾朋做出很痛的樣子,欺呦欺呦的湊過去,一把將黃月英摟在懷中。
    斜陽夕照,黃月英的雙頰羞紅。
    薄薄春衫下,胴體緊繃,隔著衣服猶能感受到肌膚的火要……
    “啊呀,我什麽都沒看到。”
    就在曹朋情不自禁想要親吻黃月英的刹那,忽聽一聲嬌呼。兩人連忙分開,曹朋順著聲音看去,隻見步鸞小臉通紅”雙手捂著眼睛。
    黃月英輕輕捶打子一下曾朋,努力平定了一下聲音,“小鸞,有事兒嗎?”
    “沒,沒事兒,隻是想問一問公子,是否需要準備醒酒湯。”
    醒酒湯?
    曹朋一怔,旋即說:“不用了,小鸞你去歇息吧。”
    “嗯。”
    步鸞聲若蚊呐的應了一聲,轉身一路小跑,消失無蹤。
    不過”被她這麽一打岔”曹朋和黃月英都有些不自然了……兩人牽著手,漫步到江堤上,欣賞那長河日落的美景。
    “阿福!”
    “嗯?”
    “你是不是有心事?”
    “心事?”
    “我能感覺得出”你似乎心事重重。”
    曹朋沉默片刻,呼出一口濁氣道:“其實也算不得什麽心事。不過剛才德潤和子山與我分析了一下,談起陳登為何要任我為海陵尉的事情“……鬧大哥說,曹公很有可能在年末用兵。”
    “用兵?”
    黃月英一怔,旋即明白過來。
    曹操,要對呂布用兵了!
    她想了想,輕聲道:“曾公欲與徐州興兵嗎?”
    “嗯!”
    “…………其實”這沒什麽奇怪。當初在江夏的時候,我曾聽阿爹說過:曹公欲定北方,必先伐呂布。呂布有唬虎之姿,為人反複無常,不可以輕信。如果不滅呂布,北方必難以平靖……”
    曹朋點頭,“我何嚐不知?隻是……”,“隻是什麽?”,“我曾受人恩惠。”,黃月英愣了一下”疑惑的看著曹朋,不懂他這“受人恩惠”從何談起。
    曹朋在江堤上坐下,看著滾滾東逝的江水,沉默良久後說道:“郝昭”和他麾下二百精卒,皆拜溫侯所賜。當初我兄弟在海西時,可謂情況窘迫。無兵無將,還要麵臨鹽梟與海賊的威逼。若無溫侯這二百精卒,我們即便能在海西站穩腳跟,也要付出巨大代價”而且…………”,曹朋向黃月英看去,“大丈夫在世,當恩怨分明。
    我身受溫侯之恩”卻要與他兵戈相向,非我所願……所以”我有些苦惱,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下郊溫侯府中的旋旎,曾朋斷然不會告訴黃月英。
    那,也算是他和招蟬之間的一個秘密。他所慮的,不僅僅是恩怨,還有郝昭的態度。不管怎麽說,郝昭是並州人,與呂布有同鄉之誼。況且他手下二百精牟戰力強大,如果他不能夠表明態度的話,勢必會給曹朋帶來巨大的困擾。曹朋想用郝昭,卻又有一些隱隱的擔憂。
    黃月英沉默了!
    “我與伯道認識不久,我覺得,他應該不是那反複之人。”
    “哦”
    “我看得出,你對郝昭挺看重。既然看重,那你就必須要相信他…………要麽你就不要用他,或者把他殺掉,將那二百精卒掌控你手中。你這樣子患得患失,到最後也隻能是給自己平添煩惱。”
    黃月英一番話出口,令曾朋對她刮目相看。
    史書中,對黃月英的記載不多。
    但是可以看得出,諸葛亮一世沒有什麽家庭的紂葛,黃月英的手段,可見一斑。能說出這般殺戈果決的言語,令曾朋暗自點頭。自己的性格什麽樣?曾朋自己心裏可說是非常清楚。
    月英,果真是我賢內助。
    “至於呂溫侯……他與你有恩義”自半報還。
    可大丈夫不僅要恩怨分明,更要識得輕重。你既然在曹公麾下效力,就不應該如此看重個人的恩怨。你說過,曾公有大誌!北方早晚一統,若不能早一日滅呂布,百姓勢必深陷水火之中。那樣豈不是更加糟糕?你想要報還恩義,大可選用其他方法。公義乃公義,私情歸私情……如果你不能把這公私分清楚,又如何建立功業?阿福,我覺得你應該果斷一些……”
    曹朋聽罷,不由得連連點頭。
    “我得月英,從此無憂!”,他攬著黃月英纖細的小蠻腰,並肩坐在江堤上。
    江水滴詣,斜陽似火。
    在夕陽的照映下,兩人的影子漸漸合在一處,再無半點間隙…………
    第二天,曹朋帶著甘寧步鶯和複侯蘭三人,領精卒五十人,趕赴海陵縣。
    從東陵亭到海陵縣,距離並不算太遠。不行約半天時間,便來到了海陵縣城外的兵營門前。
    營盤的麵積不大,大約有三五畝地的樣子。
    一麵火紅色大毒上,書“海陵精兵,四個大字。不過在陽光下,無力的低垂著,看上去死氣沉沉。
    不過,營盤裏的軍帳,錯落有致。
    從外麵看,雖顯得有些殘破,卻依然能感受到隱藏於其中的殺戈之意。
    想當初,這支海陵精兵,曾保護整個淮南的鹽路不受襲擾。數十年的殺戈征戰,其底蘊猶存。
    甘寧忍不住讚道:“這屯將,倒是個有本事的人。”,步鶯說:“那王旭也算是一個將才,海陵廢置以後,他硬是帶著五百精兵,不靠州府的糧餉,硬生生撐到現在。你看整個廣陵郡,到處有水賊盜匪。偏偏這最偏遠的海陵,能太平無事。”,“他們靠什麽為生?”,“公子,你說呢?”,曹朋聞聽,不由得笑了。
    昨夜,他查閱過海陵縣的資料。
    從表麵上看來,海陵縣太平無事。可實際上,這支海陵精兵,就是海陵縣最大的盜匪集團。
    想想看,一無糧餉,二無補給。
    靠著一個隻有一萬三千人的小縣城,這五百精卒,如何生存?
    人常說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當兵吃餉,沒餉為賊。這天經地義,似乎也算不得什麽奇事。東漢末年,特別是從黃巾起義之後,官匪合一的情況極為正常。打起旗號就是官軍”放下旗號就是盜賊。這樣的事情,官府同樣清楚,可是在大多數時候,他們也是無可奈何。
    依稀,有一種很熟悉的感覺。
    眼前的海陵精兵,與當初在九女城時所遇到的義陽武卒何其相似?
    但是不曉得,這海陵精兵能否和義陽武卒,相提並論。但不管怎樣,這支人馬,我要定了!
    一支百戰精兵,可不容易找到。
    曹朋看了一眼甘寧,忽而笑道:“甘大哥,我欲坐鎮中軍,卻無先鋒開路……”
    甘寧聞聽,哈哈大笑:“公子欲尋先鋒,又有何難?甘寧不才,願領十人,為公子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