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 雪蓮,雪蓮(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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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灑宴將結束時,又起了風波。
    原來,就在嶽關換衣服的時候,赤忠竟耐不住心中的那份衝動,悄然離開水榭,暗中偷窺。
    不成想,祝道也在這時候出水榭方便,正瞧見了赤忠的行為。
    兩個人本來就不太對付,於是乎祝道上前就抓住了赤忠。而赤忠惱羞成怒,和祝道鬥將起來。
    兩個人在伯仲間,而且有非常熟悉。
    所以這一打起來,頓時引得眾人紛紛走出水榭觀瞧。
    嶽關羞怒不已,在跨院門內,一言不發。赤忠好像發瘋了似地,和祝道拚命。而祝道則顯得有些狼狽,騰挪躲閃。雖說兩人熟悉,可是赤忠發起瘋來,也讓祝道頗為頭疼,連連後退。
    但見劍光閃閃,嗬斥聲不斷。
    陳群在水榭門前麵色陰沉,隻看著兩人,也不說話。
    “老祝,伯輿,快點住手。”
    玄百大聲呼喊,可兩人卻恍若未聞。
    “陳縣令,這,這如何是好?”
    “讓他們打,且看最後,何人可以脫身。”
    陳群厲聲喝道,使得眾人不禁頓時色變。他們忘記了,陳群是錐陽令,上麵還有一個手段極其強硬的河南尹。如果在這時候鬧出人命來,到最後肯定是不會善罷甘休,沒人能脫身。
    嶽關也急了,忙跑過去阻止。
    赤忠此時也冷靜下來,羞愧難當,二話不說便揚長而去。
    祝道哼哼兩聲”卻並未言語。嶽關的眼睛發紅”似受了無盡委屈,上前與陳群等人道歉。
    水榭外,又下起了雨……”……
    曹朋伏在案上”似乎已經睡著了。
    陳群苦笑道:“嶽庵主,看起來今夜要叨擾一番。友學醉酒,實不宜再行走,不知可有空房?”
    嶽關說:“前堂有三間廂房,就是為了方便居士們休息。
    隻是簡陋了些,若陳睢陽不嫌棄,不妨與曹公子在前堂休息。反正這前堂三間廂房倒也充足。”
    “如此叨擾了!”
    陳群拱手道謝”便喚來了陳矩,攙扶著曹朋友了廂房。
    “蘇公,還有一樁事情需麻煩你一趟。”
    曲終人散,陳群喚住了蘇威。
    蘇威一臉惶恐之色,“陳睢陽有何吩咐?”
    “想請你通知一下睢陽有頭麵的大賈,後日晌午到縣衙議事。
    你也知道,本官剛來睢陽”人麵不熟,蘇公你久居睢陽,想必比本官了解,不知可否?”
    有頭麵的賈人?
    蘇威一愣,連忙道:“小民願意效勞。”
    雨越下越大”曹朋驀地睜開眼。
    前院裏,非常安靜,客人們都已經散去。曹朋推開門,走出廂房,閃身來到了隔壁房門口。
    抬起手,輕輕叩擊房門。
    “大兄”可在?”
    房間裏傳來腳步聲,緊跟著房門拉棄。
    陳群一臉詫異,“阿福,你怎地敲我的門?”
    曹朋閃身進了房間,在屋中坐下。
    “兄長”我不來找你,還能去找誰?”
    陳群嚇得一哆嗦,“你不去……”
    “大兄,你誤會了!”曹朋輕聲道:“我剛才裝醉,是因為在酒席宴上,有人告訴我,她知道我四哥是怎麽死的,要我設法留在庵中……你不會真的以為,我和那位嶽庵主有關係吧。”
    “有人知道朱公佐的死因?誰!”
    陳群的酒勁兒,一下子醒了。
    “那庵中小比丘,還記得嗎?”
    “當然記得,也是個美人胚子隻是比起嶽庵主來,似乎少了些風情……難道是她知曉?”
    曹朋點點頭,呼出一口濁氣。
    他端起桌案上一杯水,咕嘟咕——飲而盡。
    “這幾天,我一直在想,四哥究竟是何人所殺。
    可我思來想去,也想不出一個端倪……,四哥生前,正追查一樁案子,便是當初我在河邊見人落水。那天晚上的事情,至今仍曆曆在目。我可以肯定,有人落水!可偏偏,生不見人,死不見屍。我離開睢陽的時候,四哥曾向我保證,一定會追查到底。不成想,竟離奇被害。”
    陳群默不作聲,從屋中水壺裏,又到了一碗水,放在曹朋麵前。
    “我一直在想,四哥被毒殺,那一定有人投毒。
    但是,我仔細翻閱了證詞,卻找不到投毒的線索。庫房被焚毀,四哥被毒殺,還有那個落水之人,我在想,這三者間,究竟有什麽關聯。今日雪蓮與我通信,使得我懷疑,那凶手就是今晚酒席上的某一個人。不過,我現在仍未找到〖答〗案,隻等雪蓮今晚過來。告與我真相。”
    陳群點點頭,“此案,還需盡快了結。”
    “一會兒雪蓮過來,還請大兄幫忙盯著。”
    “這個當然。”
    曹朋說罷,起身準備告辭。
    可就在這時候,耳聽一聲輕弱的弦音。
    一支短矢刷的刺破了窗紙,飛進屋中,朝著曹朋射來。
    也是曹朋反應快,嚇得連忙一個鐵板橋,短矢幾乎是擦著曹朋的鼻子飛過去,蓬的正中床榻圍欄。
    激靈靈,曹朋打了一個寒蟬。
    他二話不說,墊步就衝出房間。
    房門拉開,他來到房門外。沒等他站穩身形,第二支短矢就呼嘯飛來。
    曹朋連忙冉身躲過,縱身形從門廊上跳到庭院之中。雨霧迷蒙,視線極為模糊。曹朋隱約看到山牆上人影一閃。
    “狗賊,哪裏走。”
    曹朋做勢撲出,身形快如閃電。
    他的身形快”但卻比不得手中的鐵流星快。
    一枚鐵流星在曹朋撲出的刹那”脫手飛出…………隻聽那山牆上傳來悶哼,緊跟著噗通一聲,似有人摔倒在山牆下。曹朋如同猛虎一樣,來到山牆眸下,墊步騰空而起,雙手扒住了牆頭,呼的掠起,站在牆頭上。往牆外看,隻見地上有一張短弓和一個盛著短矢的胡祿“……
    除此之外,再無影蹤。
    “子方”有刺客!”
    陳群這時候也跑出房門,大聲呼喊。
    就住在旁邊廂房的陳矩和兩個家將,聽到動靜立刻跑出來,手持刀劍,緊張的四處張望。
    “阿福,情況如何?”
    “讓他跑了!”
    曹朋說著話,縱身從牆頭跳到了牆外。
    “子方”快去華忙。”
    “老爺,你這邊“……”
    “休要管我,快去外麵幫友學。這裏有他們保護就行。
    兩個家將站在門口,警惕的四處張望。陳矩也不敢猶豫,打開山門”如風一般衝了出去。
    “曹北部,如何?”
    曹朋蹲在地上,撿起那短弓和短矢。
    “子方,有火折子嗎?”
    “有!”
    陳矩上前,擦亮了火折子,遞給曹朋。
    細雨蒙蒙”火折子的光亮也很微弱。隻見牆外地麵上,留有淩亂的腳印,曹朋的那枚鐵流星,被泥水淹沒了一半。曹朋把短弓和短矢遞給陳矩,上前拾起鐵流星”放回自己的兜囊。
    “這家夥個頭不高,身體也很靈活。”
    曹朋仿佛自言自語,站起身來,抬頭向蒼茫的夜色中眺望。
    遠處,北鄧山如同一頭猛獸,匍匐在夜色之中。雨霧迷蒙,根本無法看清楚前方的路途,更不要說,去尋找凶手。曹朋呆立片刻,和陳矩轉身返回庵內。嶽關也聽到了動靜,披衣從後院匆匆跑出來。和曹朋正好打了個照麵,嶽關一臉急切之色,連忙開口問道:“曹北部,可無恙?”
    “我沒事兒!”
    陳群的臉色,有些發白,顯然是受了驚畢不過,他倒是沒有太過慌張,也沒有流露出恐懼之色,隻站在門廊上,眉頭緊鎖。
    “那家夥受傷了!”
    “嗯?”
    “隻留下了弓矢。”
    曹朋把短弓和短矢,遞給陳群,而後邁步走進房間。
    蹲在床榻邊上,他仔細打量那支插在床榻上的短矢。片刻後,伸出手,將那支短矢拔下來。
    “這家夥的力量可不小。”
    “何以見得?”
    陳群走進來,正好聽到曹朋的問話。
    曹朋指著箭痕說:“這短弓,是柘木弓,以兩股牛筋鞣製而成,製成了弓弦。”
    說著,曹朋把短弓拿起來,弓開滿月。
    “想要拉開這張弓,沒有二百斤以上的力道,根本不可能。他剛才是從山牆下射箭,從那裏到房間,距離大約有六十步左右。這種兩石短弓的射程,最多八十步。穿透窗棱,射中床榻後還有如能沒入半指,可見此人的力量不一般……大兄,這種人應該不太難查找出來。”
    “哦?”
    “他對這裏應該很熟悉,否則也不會那麽快逃離。
    所以,我判定此人,即便不是本地人,至少也在這裏生活了多年。力氣大,身手靈活,個頭不高,而且擅長弓矢。大兄可以依照這個線索查找,想來很快便能找出來線索“……
    嶽關站在房門口,神色緊張。
    陳群點點頭,“我這就派人回去,下令盤查。”
    曹朋想了想,突然問道:“嶽庵主,你庵中的那個小尼比丘何在?”
    嶽關一怔,“公子可是說的雪蓮?”
    “正是。”
    “她就在我隔壁……”這丫頭,發生這麽大的事情,居然一點動靜也沒有,我這就去喊她前來。”
    曹朋點頭,讓陳矩跟著嶽關一同去。
    “阿福,看起來,咱們好像摸到他們的痛處了。”
    “應該是,否則也不會暗殺於我。”
    很明顯,那刺客是衝著曹朋過來。連發兩箭,若不是曹朋身手靈活隻怕此時已成了死人。
    越是如此就說明對方緊張了!
    可是,他們為何緊張?
    曹朋心裏頓時有一種不祥的預兆。他邁步剛要走出房門,就見嶽關急匆匆的從後堂跑過來。
    “曹公子雪蓮……不見了!”
    “啊?”
    曹朋激靈靈打了一個寒蟬,頓時變了臉色。
    他連忙衝出門廊,大聲喝道:“快帶我過去。”
    嶽關在前麵領路,曹朋緊隨其後。走了兩步,曹朋猛然回身對陳群道:“,大兄,立刻調集縣衙差役,封鎖此地。”
    陳群也意識到了不妙連忙命一個家臣,趕回睢陽,召集人手。
    庵堂裏,寂靜無聲。
    陳群感覺毛骨悚然。
    先有人刺殺,而後一個知情者突然消失……,他打了個哆嗦,不敢再在前堂停留,帶著陳矩和另一個家將匆匆忙跟上曹朋,來到後堂。
    小跨院裏,有三間房舍。
    一間,是嶽關的禪房,一間則存放著一些書籍。
    剩下的一間就是雪蓮的房間。
    “舞畢,雪蓮對尼說,她有些不舒服,所以尼就讓她先回房休息。
    後來酒宴散了,尼也感到不勝酒力,安排了老爺的住所之後就回房去了。你們看,水榭裏都沒來得及收拾,正說明天起來叫上雪蓮一起。可我剛才進來,卻發現雪蓮屋中無人。”
    嶽關一邊解釋一邊推開了房門。
    曹朋邁步走進來,隻見屋中銀燭點燃,把房間裏照的通透。
    這是一間很樸素的房舍,有一張床榻,還有一張蒲席。正〖中〗央牆上是一座佛龕,裏麵擺放著佛像。
    佛像前的銅爐,仍有餘溫。
    顯示這不久之前,這屋中曾有人來過。
    很幹淨,也非常整潔。
    可不知為什麽,曹朋總覺得有些怪異。
    但他又說不清楚,究竟是何處怪異,於是走到床榻旁的書案邊站穩身形,拿起書案上的銀燭。
    “你確定,雪蓮回了房間?”
    “我親眼見她回屋。”
    “可是,這床榻分明沒有人躺過“……,嶽庵主,你不是說她不舒服嗎?”
    “這個……尼卻是不清楚了。”
    嶽關粉靨,露出一抹淒苦之色,輕聲道:“雪蓮脾氣挺怪,平日裏除了參拜浮屠,話也不多。她雖說是隨尼修行,實際上一直都是自己修行。尼也無暇顧及,沒想到她竟然……”……”
    說話間,那雙勾人魂魄的眸子,淚光閃閃。
    曹朋沉默不語,隻是靜靜的在書案旁,坐平…………
    “嶽庵主,你先出去。
    一會兒縣衙會有人過來,你就帶他們四處查探一下。本縣與曹北部有話要說,陳矩和我的家將都在外麵,你不用擔心。”
    畢竟和曹朋是判日識,看曹朋的動作,陳群便猜出他的心思。
    嶽關似驚魂未定,但還是退出房間。
    陳群在曹朋跟前坐下,看著曹朋,也不說話。
    燭淚,順著銀燭流淌……”……
    曹朋如同老僧入定般,一言不發。
    大約過了一個時辰,陳偎帶著幾十名役隸,匆匆從縣衙趕來。
    陳群從房間走出,吩咐役隸們在菊hua庵附近查找線索。雨,停了,菊hua庵周遭,燈火通明,人聲鼎沸。
    不知不覺,天邊露出了魚肚白。
    役隸們紛紛返回,卻一無所獲。
    曹朋走出房間,在門廊上站立片刻……,邁步向跨院一隅的水井走去。
    這一夜,令他頭昏腦脹。曹朋相信,雪蓮和那刺客沒有關係,否則也不會偷偷的通知自己。
    可是,她如今又在何處?
    心中那不詳之兆越發強烈,走到水井旁,他拎起木桶正要扔進去汲水。
    忽然間,曹朋呆住了!他癡癡的看著眼前這口水井,心中湧起了莫名的恐懼……
    一張蒼白的臉,從水下漂浮起來。木然的雙眸,凝視著曹朋,隱隱含著兩旺淚光。曹朋的目光,和那雙眸子相視,仿佛穿越了時空一樣。木桶,鎖的一聲掉落在地上,骨碌碌滾動。
    那張臉,正是雪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