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章 延津大撤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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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雨綿綿,纏煞個人。
    鄧稷站在廊下,看著順屋脊而下的雨簾,眉頭緊鎖一處,透出濃濃的憂慮和一絲說不清的焦躁不安。
    東海太守昌稀造反,使得鄧稷隻得雅遲離開海西的時間。
    徐州刺史徐理更親自下令,命鄧稷前往下郊,勸說他晚一些再走。
    包括邸芝,也認為邸稷不應該在這個時候離開。並且鄧芝的理由非常充分,說東海毗鄰海西,昌稀聚數萬之眾,迎劉備前來。到時候,海西必然麵臨巨大威脅,鄧稷實不宜此時離開。
    畢竟邸稷經營海西四載,其聲望非同一般。
    當地百姓,也對他多有挽留,如果在這個時候離開海西,勢必會造成巨大的動蕩。
    從另一方麵而言,鄧芝說:“海西,乃兄之海西。四載經營,今卻不得不拱手與人,是何道理?兄留海西,則海闊天空,有輾轉騰挪之餘地;若返回許都,兄恐怕就再難有什麽作為。”
    鄧芝這話,有點誅心。
    但不可否認,鄧稷有些心動了!
    海西,是他一手營建起來,發展至今,有他多少心血?
    即便是由步鶯接掌,塹稷也有一些舍不得。而且,他在海西就好像土皇帝一樣,連刺史徐理也要給他幾分麵乎。如果離開海西,返回許都的話,他不過是諸多官吏中的一員,誰又會在意他呢?在外四年,邸稷已經不是當初那個初至許都,凡事總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獨臂參軍。在海西經曆那麽多事情,鄧稷的心大了,也有點野了!當年,他隻希望能成為廷尉一員,慢慢打熬資曆,獲得提拔;可現在,昔年的那點願望,早已被他拋在了腦後。
    走,還是不走?
    鄧稷有些猶豫不定。
    “老爺,濮陽先生到了。”
    “啊,快請!”
    鄧稷聞聽,連忙開口道。
    雖說濮陽閨如今已卸下了伊蘆長的職務,可是在海西,他仍然是鄧稷之下的第二號人物“最重要的是,濮陽閨一直是鄧稷的心腹。
    不一會兒的功夫,濮陽閨的身影出現在兩龐。
    “叔孫,你找我嗎?”
    “先生快來,今日細雨蒙蒙,天氣涼爽。我得了一畿美酒,正欲請先生品嚐。”
    鄧稷快步上前,迎住了濮陽閨。
    濮陽閨笑道:“我亦有心腹事,與叔剁言。”
    “哦,那可太巧了,我們就邊喝酒,邊說事情吧。”
    兩人順著兩龐回廊,穿過中閣,來到後院中。
    一座小小的涼亭,矗立在一片嫩綠之間,雨絲蒙蒙,更好像在這園中籠罩上一層薄薄輕紗。
    兩人在亭中坐下,胡班帶著家人,呈上了菜肴,並在壚上溫酒。
    胡班擺手,示意家人全都退下。
    而後,他在土壚後坐定,專心溫酒。
    “一轉眼,已三年有餘了!”
    濮陽閨突然開口“我當初心灰意冷,耐不住叔孫之請,最後一起來到這邊荒之地。如今,邊荒已成東海明珠,海西更是前景廣闊。我曾想,此生埋骨於此,不成想還有回家之時。”
    朝廷傳來詔令,命濮陽閨返回許都,任太學五經博士。
    鄧稷心裏一咯噔,也不禁生出了幾分感慨。
    “閨公,稷有今日,得公之助頗多,且敬閨公一爵。”
    濮陽閨,欣然受之。
    兩人飲下一爵酒,濮陽閨道:“叔別似有心事?”
    “哦,哪有。”
    “嗬嗬,我與叔剁相交三年有餘,你心裏之事,我亦能猜出一二。其實,我今日來,也是受人之托,前來與叔孫交心。”
    鄧稷一怔,“受何人所托?”
    “公苗接伊蘆長,臨行前與我言,希望叔孫你留下。”
    鄧稷麵頰一抽搐,抬頭向濮陽閨看去。
    “子山不日將至海西,到時候叔孫欲何去何從?”
    “這個……”
    “我知叔孫心意,東海劉備反叛,叔別欲借此機會留下”可你莫忘了,子山乃阿福所薦。”
    “我知道。”
    鄧稷低下頭,有些不知該如何說起。
    濮陽閨抿了一口酒,呼出一口濁氣“公苗認為,叔剁你應該留下。
    可我卻不這麽看……”我讀了一輩子書,性子有些倔強,但並非是看不清時局的人。叔孫你留下來,又能有多大作為?說句不好聽的,海西發展到現在,已經差不多是極致。若來年誰南椎行屯田,則海西的位置,勢必會降低。當然,叔孫你是屯田都尉,可以繼續執掌淮南屯田之事。可問題是”叔剁,我問你一句心裏話,你覺得你比呂布,能強上許多嗎?”
    鄧稷激靈靈一個寒蟬,看向濮陽閨。
    “閨公此話何意?”
    “沒錯,海西是你一手推行屯田,更是你一手營建起來。
    可率土之濱,莫非王土。你把海西治理的再好,那也是朝廷治下。朝廷調你離開,你卻不願離開,莫非懷了貳心不成?叔孫,你若是覺得你比呂布還厲害,但留下來,也無甚大礙。”
    這一席話,說的很重。
    鄧稷咬著嘴唇,握緊了手中銅爵。
    就算我比呂布厲害又能如何?呂布還不是死於曹司空之手?
    “我知道公苗心思,他覺得海西當為鄧氏所有……”
    我也知道,公苗一直讓你招攬棘陽族人。這兩年來,海西單鄧姓人,就遷來有多少?你自己心裏清楚。衙堂之內,公房之中,鄧姓之人十居二三,看上去似乎強大,可實際上……”
    叔孫,我問你。
    老周會不會隨你?虎頭會不會聽從你調遣?潘文佳,願不願意服從你命令?馮超答不答應,你在這裏大興鄧氏宗族?
    平常時,他們會聽從與你。
    但如果你心懷雜念,你看他們會不會答應。
    我知道,你想振興家族。可問題是,你現在還沒有那個能力和資本。你看看阿福,他已是曹公族人,又如何?還不是聽從調遣!曹公命他做什麽,他絕不會有半點猶豫。因為他看的比你清來“你想留下來,你妻子,你兒子,該怎麽辦?你真以為,海西人會和你一心?”
    “我……”
    “棘陽鄧氏,是棘陽鄧氏的事情。
    如今你已脫離了棘陽鄧氏,又何必再念念不忘?公苗的智謀雖好,可有時候心卻大了一些。
    心太大了,並不是一件好事。特別是當你的心,遮住你眼睛的時候,就會有殺頭之禍。”
    “那……”我回去。”
    “不,你現在不應該回去。”
    “啊?”
    “我倒是覺得,現在不適合返回許都,而應該去下郊,協助徐繆。
    單以政事而言,子山不輸於你,甚至更強於你。但他一直隨阿福身在淮南,對這裏並不是太清楚。此次東海三十七縣造反,子山即便有能力應付,一時間也怕難有頭緒。你撒手離開,會給人賭氣之嫌。而公苗甚至有可能會趁機為難子山,到時候麻煩的,還是你啊 …““那我該如何是好?”
    “去下郊,為徐理出謀劃策。
    至於東海郡的作亂,你可以把你的想法,通過徐理之口傳達。如此,公苗即便心懷不滿,也不敢違抗命令。而子山也能從容布置……”待他穩住局麵之後,公苗就算不滿,也無可奈何。”
    鄧稷沉吟片刻,輕輕點頭。
    “先生,可這樣一來,公苗似……”
    濮陽閨喝了一口酒,沉聲道:“公苗才華橫溢不假,然心大,且私心甚重。
    我倒是覺得,讓他留在這邊,可以多一些磨練。有私心不是壞事,怕的是這私心,蒙了眼。”
    鄧稷沉默了!
    濮陽閨這一番話,讓他有一種醍醐灌頂的感受。
    濮陽閨隻是在說鄧芝嗎?
    未必!
    恐怕他更多的,是在提點鄧稷。
    鄧稷比濮陽閨官高權重,但是在一些問題上,濮陽閨看得比鄧稷更加清楚。
    這兩年,鄧稷的心何嚐不是變得大了,人也似乎有些飄了。甚至有些時候,他存了與曹朋爭錦的念頭。許多人都在說,鄧稷能有今日的成就,賴曹朋甚多。包括海西許多重要的職位,全都是曹朋安排的人。也就是說,鄧稷是在吃曹朋給他留下的老本,而曹朋的聲望也日蓋巨大,使得鄧稷心生嫉妒。這嫉妒心一起,難免會蒙了眼!從海西官員的委任,就可以看出鄧稷心裏的變化。當初曹朋留下的人,漸漸和鄧稷疏遠,轉而開始任用鄧氏子弟……”
    濮陽閨一直想和鄧稷說說,卻苦於沒有機會。
    此次接離任的時機,他幹脆把話挑明。
    你不要和你兄弟存了爭錦的念頭,說實話,你兄弟根本就沒看重這些,他和你走的是兩條路。
    雨,停了!
    鄧稷仍呆坐在亭中。
    濮陽閨是什麽時候離開,他也記不太清楚,心裏麵平添了許多失落。
    也許,自己是應該離開海西了!
    海西雖然發展的不錯,可它畢竟就那麽大點的地方。自己守在一隅,自以為才能卓絕,可實際上呢?想當初郭嘉幫他,是希望讓他多幾分閱曆。而後來,鄧稷似乎有些被迷了心。
    “胡班,我近來“真的變了?”
    胡班輕聲道:“老爺,你已經有很久沒有寫信給夫人了。”
    “啊?”
    鄧稷抬起頭,“有嗎?”
    “從去年夫人離開之後,您在剛開始寫了三封信,後來再也沒有寫過“夫人來信,你也沒回。”
    心中,突然再起了一陣傀疚。
    鄧稷深吸一口氣,露出一抹苦澀。
    原來,我真的變了!
    想當年,曹楠和他同甘共苦,默默忍受了多少委屈。當離開許都的時候,鄧稷時常掛念妻兒,可是這一年來,思念妻兒的次數,明顯比從前少了。估計曹楠誰也沒告訴,否則阿福早就來信痛斥悔“仔細想想,鄧稷覺得濮陽閨說的一點都沒錯:他何曾真正控製過海西?
    海西的巡兵,是馮超在管。
    海西的鄉勇,則歸同倉統帥……”
    潘樟是曹朋收的人;王買,是曹朋的兄弟。
    人言鄧稷營建了今日的海西,倒不如說,是曹朋一手為他打下了堅實的基礎。
    可以想想,如果他和曹朋反目,他麾下的這些人,會毫不猶豫的離他而去。可是在此之前,鄧稷並沒有覺察到。他一直以為,是自己打造了今日的海西,但回想起來,並非是這樣。
    海西最興旺的集市,是曹朋一手所創的行會組織。
    而曹朋的聲名越來越響亮,在中原的名聲也變得越來越大。此前金市行首黃整從雅陽來時,還稱讚曹朋的了得。那時候,鄧稷是一句都沒有聽進去,隻沉迷於自己那個小小的世界中。
    不行,如果我繼續留在這裏,會與阿福相差越來越大。
    我是他姐夫,怎能被他比下去呢?
    回許都,隻有回許都,我才能走的更遠““胡班,收拾一下行李,待子山抵達後,我們去下郊。”
    胡班聞聽,頓時笑了。
    “我這就去安排!”
    海西,太小了,太小了……”
    建安五年正月二十三,步罵任海西都尉。
    鄧稷離任之後,並未立刻返回許都,而是帶著家臣奴仆,直奔下郊。
    與徐理一番密談之後,徐理暫以鄧稷為徐州從事,並命人上奏朝廷,把實際情況一一告知。
    二十五日,劉備在郟縣起事,將陳琳所做枚文傳示東海,與袁紹遙相呼應。
    同日,劉備又命呂布假子呂吉為朐縣長,命呂吉出鎮朐縣,威脅伊蘆。可就在呂吉州離開郟縣時,周倉率水軍,自鬱洲山出發,在朐山登陸。而伊蘆長鄧芝領兵出擊,占領了朐縣。
    頓丘都尉潘璋輕騎出擊,於二十七日,在羽山伏擊呂吉,大獲全勝。
    二十八日,夏侯淵和呂虔自泰山和琅都出兵,攻入東海郡。同日,減霸傳信,命昌稀投悔“不過,這些事情與曹朋並無太大感謝。
    他更不清楚,鄧稷在海西發生的種種事由。
    誅殺文醜,擒獲高覽的第二天,曹朋便奉命來到讀亭,接手瀆亭防務。
    甘寧被任行軍司馬,類似於參謀長的職務;闞澤為主播,夏侯蘭和郝昭,分別授軍司馬之職,分領步騎兩部。一個檢驗校尉,下設五個軍司馬,各領四百人。曹朋未上任,這手裏的班底已經初具規模。同時,隨同曹朋一起赴任的,還有一個名叫田豫的青年,出任軍中丞。
    袁紹在曹朋上任的當天,便向曹cao發動了攻擊。
    隻是這一次,曹cao已有了準備,命樂進向他靠攏,使得陣型極為緊湊,令袁紹最終無功而返。
    但不兩曰,曹cao便放棄了大營,退至酸棗進行防禦。
    雙方戰事再次陷入了膠著,一時間難以分出勝負……”而曹朋此時,已顧不得曹cao。他雖清楚的知道這場戰爭,最後是以曹cao大獲全勝而告終。但戰事發展到這個地步,他也幫不得大忙。
    更何況,他手中也有重要的事情,需要盡快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