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0章 男兒生世間,及壯當封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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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很多人的印象裏,蕭關似乎是一個獨立的關塞。
    但事實上,蕭關和秦長城的戰略地位密切相關。秦長城以及沿長城修築的城鎮堡塞,形成了一個完整的防禦體係。果兒山、玉皇山、城東塬三大烽燧以及城子崗,沈家台,城東溝口的城障,構成了一個堅固的人工屏障。三大烽燧在蕭關製高點上,可遙相呼應。同時,又可以鳥瞰環水、城西川、城東溝三水交匯的所有地域。關內外五平方公裏的山川河穀,道路村舍,皆可以盡收於眼底……
    高下、縱橫!
    形成了立體的防禦體係。
    蕭關設計之精心,布局之巧妙,令後世人歎為觀止。
    後世曾有《天下布局》一書,對蕭關的設計無比推崇。
    曹朋此前從未來過蕭關,而今當他登上玉皇山,鳥瞰蕭關景色時,也不由得感慨萬千。
    多年戰亂,使得蕭關的防禦顯得破敗。
    站在一座烽火台上,曹朋鳥瞰蕭關內外”但見關內河川縱橫,山巒起伏;關外天地一色,蒼茫雄渾。空曠曠”蒼茫茫”“令曹朋心裏”頓生無盡寂寥之意。
    腦海中,驟然浮現出一首詩詞。
    “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
    念友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
    昔年秦孝文帝勵精圖治,得商鞍而變法”令大秦崛起。
    此後”又有張儀司馬錯,白起範睢,曆經二百載光陰流轉”終有始皇帝揮劍絕浮雲,秦王掃六合之不世功績。然秦二世而亡,留下來的,隻有這八百裏秦川……
    “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說得好!”
    正當曹朋感慨萬千之時,忽聽身後傳來腳步聲。
    他回頭看去,卻見劉光領著幾名銳士,正邁步登上玉皇山烽火台。
    兩人此前已經見過,曹朋更偷偷告之田豫。但奇怪的是,田豫也好,劉光也罷,都不約而同的選擇了沉默。用田豫的話說,劉光在不稀奇”倒是省卻了麻煩。
    曹朋當時沒聽明白”等回頭與龐統商議時,龐統猜出了奧妙。
    誰都知道”漢帝派遣使團的目的不簡單。
    曹操密令曹朋隨行,如同一著暗棋,查看漢帝使團的動靜。曹朋在暗處”田豫在明處,所為的就是要弄清楚”這漢帝究竟有什麽招數。若曹朋沒有發現劉光,則田豫會很頭疼。但曹朋發現了劉光的存在之後”也就是田豫如釋重負……
    我不怕你耍hua樣,我怕的是不知道誰在耍hua樣。
    劉光既然進入了視線”也就代表著,田豫能夠有的放矢,而不至於似沒頭蒼蠅。
    “臨沂侯既然來了”又怎可能沒有後著?
    他出現在使團裏,必然已做好了被發現的準備。我估計”他手裏一定有陛下詔書……一旦被發現”而不得不站出來時,他一定會憑借詔書,罷免周良之職,走到台前。”
    若劉光聽到龐統的這些話”必然會改變主意。
    說不定,他會先下手幹掉龐統,因為龐統所猜測,基本上符合了事實。
    “那他豈不是暴露了?”
    “又有什麽關係?難道曹公就不知道,陛下派遣使團的目的嗎?
    曹公一定很清楚這一點,所以才讓你暗中相隨。臨沂侯在暗處和明處的區別不大,所差的也不過是在暗處時,他可以更方便行事,而在明處,則需要有顧忌。
    我還敢肯定,田國讓手中也有一份密令。
    當必要時,田豫會把你推出來,和劉光明刀明槍的較量……這是陽謀,曹公也好,陛下也罷,都把計謀擺在了明處。隻看誰的手段更高明,誰的心思更縝密。”
    龐統說到這裏,也不禁露出一抹敬服之色。
    曹朋心裏暗自吃驚,曹操有這樣的手段”他並不奇怪:可漢帝劉協……那個在曆史上極為窩囊”諡號為“獻,的皇帝,居然有這種心計,大出曹朋的預料。
    劉光麵帶笑容,走上前來。
    “未曾想,大名鼎鼎曹三篇,竟改頭換麵。”
    曹朋也回過神兒,臉上也露出了燦爛笑容,“朋不過白身,焉能比得上臨沂侯?”
    我是個白身,沒啥官職,改頭換麵很正鼻你可是堂堂漢室宗親,臨沂侯不也和我是一個樣子?
    言語中,不知不覺的便針鋒相對起來。劉光看著曹朋,半晌之後,突然輕歎一聲……
    他轉過身,手扶烽火台垛。”舉目眺望關內景色。
    “好江山!”
    而曹朋則向關外看去“恍若自言自語道:“果然好江山。”
    聽上去,兩人似乎都是在稱讚山河秀美。可實際上,話語中卻又暗含一次交鋒。
    劉光說,好江山”是告訴曹朋:這是大漢的江山。
    言下之意,則在提醒,不管曹操怎樣,他始終都是大漢臣子。你曹朋”應該歸附漢室。
    而曹朋說的“果然好江山”不免有譏諷之意。
    如此大好江山,卻被你們治理成如今模樣。嗯當年,漢武帝北擊匈奴,班定遠震懾西域。陳湯那“明犯我強漢者,雖遠必誅,嘶聲裂縫的呐喊聲猶在耳畔回響,可是你們卻把大好江山,交給了匈奴人休養生息。如此好江山,你們配嗎?
    兩人同時回頭”目光中帶著一抹厲色。
    半晌後,劉光突然笑道:“久聞曹三篇詩才絕倫,如此好風光”何不賦詩一首。
    來日,我等將北出蕭關”就以此為題,如何?”
    曹朋一怔”旋即笑了!
    時長河日落,將北方故壘照應殘紅。
    蒼茫原野,透出雄渾之色。那若有若無”似有還真的胡茄聲,隱約傳來”想必時牧人的歌聲。風,從北方襲來,仍有一絲絲寒意。曹朋從腰間取出一支橫吹,放在唇邊吹奏。橫吹的音質高亢,帶著一絲絲蒼涼寂寥”是軍中常用的樂器。
    一曲畢,曹朋轉身離去。
    劉光愕然看著他的背影,剛要開口,卻聽曹朋吟道:“單車欲問邊,屬國過居延。征蓬出漢塞,歸雁入胡天。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蕭關逢候騎”都護在燕然。
    詩畢,曹朋已走下烽火台”扳鞍認鐙。
    劉光怔怔站在烽火台上,好半天道:“好一個曹三篇,好一個都護在燕然……”
    滿心的計較”在一刹那間蕩然無存。
    昔日漢室榮光,今已不在。
    想當初,瞟騎出鎮,長渠六舉,電擊雷震飲馬瀚海,封狼居山,西境大河,列郡祁連。可現在,卻要與匈奴俯首”與胡蠻連橫……祖上有知”必恨我子孫不肖。
    早先那點計較之心,再也生不出半點波瀾。
    劉光何嚐不知道,此次漢帝與南匈奴若聯合成功,不異於與虎謀皮。所要付出的,必然驚人“……可若不與匈奴聯合”又有什麽辦法,重振漢室威風?手中無兵,身邊武將,漢帝如今在許都,如一個傀儡,長久以往,漢室必將覆沒……
    飲鴆止渴!
    沒錯,漢帝現在的做法,就是飲鴆止渴。
    明知道害處很大,偏偏又不得不去。劉光又何嚐願意和南匈奴聯合。可不與南匈奴人聯合,又有誰能幫忙?別的不說,那些漢室宗親,劉表劉璋皆不為人子,固守於一地,若守家之大……,漢帝詔令,這二人根本不顧。若他們有半點宗室之情,漢帝也不至於像現在這樣無助。劉表就不用說了,單隻那劉璋,簡直就是當初漢帝派遣巴郡太守,竟被劉璋所殺。如今西川,儼然已自立為王。
    曹友學啊曹友學,我又何嚐希望,與胡人勾結?
    劉光心裏沉甸甸的,一股抑鬱之氣,令他幾欲爆裂……,忽聽,遠處傳來歌聲,慨然豪邁。
    歌曰:“男兒生世間,及壯當刮侯。戰伐有功業,焉能守舊丘。
    召募赴薊門,軍動不可留。千金買馬鞭”百金裝刀頭。閣裏送我行,親戚擁道周。斑白居上列,酒酣進庶羞。
    少年有別增,含笑看吳鉤。朝進東門營,幕上河陽橋。落日照大旗,馬鳴風蕭蕭。平沙列萬幕,部伍各見招。
    豐天懸明月,令嚴夜寂寥。
    悲笳數聲動,壯士慘不驕。借問大將誰,恐是霍嫖姚。古人重守邊,令人重高勳。
    豈知英雄主,出師亙長雲。六合已一家,四夷且孤軍。遂使媲虎士,奮身勇所聞。拔劍擊大荒,日收胡馬群。
    誓開玄冥北,持以奉吾君。獻凱日繼踵”兩蕃靜無虞。北疆豪俠地,擊鼓吹笙竽。雲帆轉遼海,粳稻來東吳。
    越羅與楚練,照耀輿台軀。主將位益崇,氣驕陵上都。邊人不敢議,議者死路衢。我本良家子,出師亦多門。
    將驕益愁思,身貴不足論。躍馬二十年,恐辜明主恩。坐見北人騎,長驅河洛昏。中夜間道歸,故裏但空存。
    惡名幸脫免,窮老無兒孫……”
    歌聲,漸行漸遠。
    劉光,卻已淚流滿麵。
    他已無心繼續留在這烽火台上,好像逃難似地離去。
    回到營內,他徑自衝進小帳,一個人呆呆的坐著…………
    帳簾一挑,從外麵走進一位老者。
    “劉侯,何故悲傷?”
    “冷宮,我……”
    進來的人”正是冷飛。
    他本在帳中靜坐,忽聽人言,臨沂侯情緒不好,於是便匆匆趕來。看到劉光淚流滿麵的模樣,冷飛嚇了一跳。在他的印象裏,臨沂侯是個極為堅強的人…………即便是當初在長安,受李催郭汜欺壓,也從未見他流過眼淚。可現在,他哭得”好像個孩子。
    “劉侯,發生了什麽事?”
    “我……”,劉光抹去臉上的淚痕,輕聲道:“冷宮,我們與胡人連橫,錯了嗎?”
    “劉侯,何故有此問?”
    自劉光被喚“漢家犬,以來,他從來都是堅定的執行著漢帝的命令。
    漢帝所做的一切,都是正確。
    即便漢帝讓他殺人,劉光也不會有絲毫的猶豫。
    可現在,“……,冷飛能感覺到,劉光心中的那份淒苦和悲涼。他坐下來,輕輕撫摸劉光的肩膀,“劉侯,心裏有什麽不痛快,就與老奴說說。可對外,您可千萬不能說這些。”
    “為什麽?”
    “陛下何嚐不知,與匈奴連橫,不異於與虎謀皮。
    可時勢所迫,若不與匈奴連橫的話,陛下在朝中的聲音,必一天弱似一天”最終…………老奴也不想與匈奴人連橫。但以今日之狀況而言,與匈奴連橫,是最好的出路。”
    “我知道,可是唉……,…”
    “劉侯,我知你不願為此事。
    但既然陛下詔令,我們就必須要把此事做好。將來會如何,非你我所能顧慮我們現在要做的,要考慮的,就是助陛下重掌朝堂,恢複我漢家江山的榮耀。”
    榮鼎都與匈奴連橫了,漢家江山還有什麽榮耀。
    這次若真是連橫成功,隻怕不會比昔年高祖白登之圍好多少,必然成為漢家奇恥大辱。
    那時候,自己的名字……
    劉光閉上眼睛”露出痛苦之色。
    冷飛還想要再勸說劉光,卻見劉光輕輕擺了擺手,“冷宮,我很累,讓我一個人靜一靜。”
    “那……劉侯你多保重。”
    冷飛知道,這時候說什麽,都沒有用。
    他相信,以劉光的才智,很快可以冷靜下來。而此刻,不過是他情緒波動之時。
    走出小帳”冷飛猶豫了一下後,招手示意一名銳士過來。
    這銳士,日間隨冷飛一同去了玉皇山。冷飛問道:“你們今日在玉、皇山”發生了什麽事情?你一五一十的告訴我,不許有半點疏漏。”
    銳士想了想,道:“今日主公在城裏轉了轉,便生出往玉皇山一遊的想法。不過”在玉皇山我們遇到了一些人,主公似乎與那些人認識,在一起說了一會兒……”,銳士把事情詳詳細細的告訴了冷飛,冷飛聽罷,眉頭緊鎖。
    男兒生世間,及壯當封侯?
    他曆經過世態炎涼,哪能不曉得劉光為什麽會出現這種情緒上的波動。
    一雙細目,眯成了一條縫”心中陡然生出無盡的殺機。曹朋”又是那該死的曹朋……,他幾次破壞了陛下的好事,如今更動搖了臨沂侯的信念,使臨沂侯對陛下生出不滿。此子若活著,“必為我大漢之災難。若不能盡快除去,這次出使,隻怕會徒生波折。
    不行,必須除掉此子!
    冷飛突然冷哼一聲,臉上露出一抹森然。
    夜色深沉,營中刁鬥聲不絕。
    睡夢中的曹朋,猛然一個激靈,呼的坐起身來,抬手緊緊的抓住了虎咆刀……
    何故,心生悸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