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嫁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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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鐵匠啊了一聲,隨即笑道:“又不是出不起這份隨禮,幹什麽不去,大牛也算是你看大的,現在他討媳婦可是大事。”

    鐵匠娘子遠遠地瞧著蘇秀錦的背影,要上坡過田階,金大牛伸手去拉她,蘇秀錦微微猶豫了一瞬,隻扯住了他的衣袖。

    “瞧著就不是池中之物,哪裏會安安心心陪著大牛在這山溝裏過苦日子?”鐵匠娘子道。

    素娘子住在村西頭,是金家村出了名的寡婦,她還未過門的時候夫家就死了,隻不過過了聘,她便毅然決然捧了排位進了門,她幾十年來侍奉公婆,雖然沒有孩子,但一直以來中規中矩,村裏是準備給報上去給豎個貞潔牌坊的。

    不同於鐵匠娘子的冷淡,素娘子一聽金大牛準備成親了,當即道成親那日一定去喝杯喜酒,蘇秀錦忙道謝,捧了一把四色喜糖給素娘子,素娘子忙擦了擦手,兜了圍裙,蘇秀錦將喜糖放在圍裙裏之後,素娘子嘴裏道:“大牛真有福氣。”眼睛卻還瞧著蘇秀錦的布袋子,蘇秀錦忙又抓了兩把喜糖,道:“嬸子說笑了。”

    素娘子喜笑顏開的拍了拍蘇秀錦的手:“以後常來玩,他娘走了以後,這娃也跟我生分了。”

    蘇秀錦點點頭:“往後一定多來走走。”

    金大牛蘇秀錦起身走的時候,素娘子送到了院門外,蘇秀錦有意往屋內瞧了一眼,隻看見一個耄耋老人滿頭銀發倚著門往外瞧:“素素啊,那是誰啊?”

    素娘子忙抓了把喜糖大聲道:“婆婆,是大牛那孩子,他要成親了!”

    老人抓著糖,大聲問道:“誰要成親了?”

    “大牛!村東頭的大牛!”素娘子湊近她耳邊大聲道。

    “啊?”老人耳背,又問:“大牛怎麽了?”

    蘇秀錦微愣。金大牛道:“前年素姨把周爺爺給送走,今年周大娘就得了這個病,耳背又健忘,明明是剛做完的事,轉腦就給忘了。”

    蘇秀錦瞧著素娘子家徒四壁的,屋裏大件的擺設幾乎沒有,人也瞧著比四姨娘不知道蒼老多少,隻有窮怕了的人才貪圖那多一把的喜糖。

    “她做什麽營生?”蘇秀錦問。

    金大牛想了一會道:“本來是編竹簸箕和籮筐拿到集市上賣,後來的人都慢慢去鎮上雜貨鋪去買了,簸箕籮筐沒了銷路,這日子就難過起來了。”

    蘇秀錦心裏一動,采摘黃花菜這事一直都是四姨娘忙活著,她本就有心思在村裏雇幾個人,或是找種植黃花菜的門道把田地再租出去,自己則負責收購,再一轉手賣給附近的城鎮的藥鋪,這樣一來她隻管賺個差價,四姨娘也能閑下來。

    村子裏家家戶戶都轉了個遍,蘇秀錦皆是陪著笑臉,有禮有度,逢人便喚叔叔嬸子,倒是給不少心懷猜疑的村人留了個好印象,還有幾個新嫁到金家村的小媳婦瞧著蘇秀錦是個好相處的,拉了手便要蘇秀錦往後多上門走走,金家村名風淳樸,這與人相處起來,到也沒後宮後宅那麽多彎彎道道。

    最後一家走了村長家,村長媳婦就是那日出口刁難蘇秀錦母女的婦人,剛一開門,瞧著蘇秀錦金大牛上門發喜糖便沒聲好氣的道:“哎喲,敢情最後一家才走咱家的門呢,老頭子,你在村裏可真沒點威風的。”

    金大仁臉上也有些陰沉,蘇秀錦笑道:“嬸子伯伯莫怒,本來第一家要走的就是您家,隻是我與金大哥商量了一下,這最重要的可得留到最後,聽聞伯伯從小便對金大哥沒少照顧,這過場子趕趟的事,想著與嬸子伯伯不能多說上幾句話,這才亂了禮數。”

    金大仁一聽臉色這才好看些。

    村長媳婦哼了一聲,倒是半點沒有請人坐下喝茶的意思,蘇秀錦金大牛自然不好呆,饒是金大仁意思的說多坐坐,兩人也不多留。

    待轉了一圈之後,夜幕已經降臨。蘇秀錦有些輕微的盲症,一到晚上便瞧不清楚,所以四姨娘這才不苛求她的女紅,生怕做針線費了眼睛。

    待第二次蘇秀錦踩上了金大牛的鞋子,金大牛這才有些明白過來,問道:“蘇姑娘,你看不清楚麽?”

    蘇秀錦點點頭,又想著點頭這夜中金大牛看不清楚,便道:“是有些瞧不清楚......”

    金大牛轉過身,一雙眼直溜溜的瞧著她看,蘇秀錦順著微弱的燈看著他的眼,心裏微微悸動,她曾在田裏瞧見過大黃牛,因著從前從未見過黃牛,她起了興趣,也不懼怕黃牛龐大的身軀,一度湊近去看過,黃牛有一雙介於溫順與悲憫之間的眼,它被農人使喚著,鞭子一下一下打在脊背上,可依然任勞任怨在田間勞作,你湊上去瞧,它隻溫順的,鎮靜的看著你。

    金大牛的眼就如同老黃牛一般,平日裏他是溫順的,就算是發怒她也從未瞧見過他眼裏有仇恨怨毒之色。

    “你就不問問我到底想做什麽麽?”蘇秀錦鬼使神差的道。

    金大牛愣了一會,臉上閃過一絲寵溺與無奈:“就算知道又怎樣?你隻管做你的,我能陪著你就好。”

    蘇秀錦又道:“你知道的你後母若不能厚待與咱們,我也絕不會好好待她。”

    金大牛沉默許久,才道:“我知道的,隻是她在名義上也說得上是我大娘,我會想法子早點分出來,不讓你受委屈,也不讓你難做。”

    夜晚的金家村靜靜的臥在山溝裏,蘇秀錦與金大牛站在半坡之上,偶爾吹來一陣微風,吹起蘇秀錦長長的發絲,落在金大牛的臉上,脖頸上,酥酥麻麻。

    夏日快到了,山頂上開滿了各種各樣的野花,尤其在晚上,暗香浮動,叫人聞了心曠神怡,蘇秀錦回頭去瞧這個不足三百戶的村莊,星星點點的燈火在各個地方亮起,就如同天上的銀河一般,璀璨奪目。有幾波搖著蒲扇的婦人各自聚在村頭,聊著一天發生的事,或是誰家的娃今兒尿床了,誰家的孩子跟誰家的姑娘約上山去了,說到激動處,還時不時發出一聲聲哄笑。伏在母親或是奶奶懷抱裏的小孩子鬧了一整宿終於昏昏欲睡,大人們告了罪,抱著娃娃回去睡,厚重的蚊帳裏酣睡的孩子,母親搖著蒲扇,唱著童謠,日複一日,伴著孩子一天天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