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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倆壯漢找了個地方去數銀子了,那乞丐一見沒了桎梏,就準備撒丫子跑,蘇秀錦忙道:“陳大夫,幫我抓住他!”
陳玨身形靈活,也不顧髒,抓住了那乞丐的兩隻手,乞丐支支吾吾,從喉間迸發出掙紮的淒厲慘叫聲。
蘇秀錦撩開他額前的發,待看見眼前幾乎看不清楚麵容,縱橫的傷疤幾乎覆蓋了半張的臉,蘇秀錦手指微微顫抖,陳玨以為她是害怕,剛想安慰幾句,隻聽見蘇秀錦喃喃道:“惜春樓的香點好了嗎?燭火滅了嗎?”
那乞丐頓時瞪大了眼睛,直直的瞧著隻露出兩隻眼睛的蘇秀錦。
“小夏子,惜春樓的香點好了嗎?燭火滅了嗎?”
“娘娘,奴才辦事您放心,這每日都得做的功夫,奴才不敢耽擱。”
一晃四年過去了,她竟然能在這見到故人。
乞丐似乎冷靜了下來,全身緊繃的肌肉都散開了,陳玨慢慢鬆開了手,那乞丐也不掙紮著要跑了,隻一雙眼睛盯著蘇秀錦看,眼神帶著一絲疑惑。
“蘇姑娘,你認識他?”陳玨眼裏閃過一絲懷疑,什麽惜春樓什麽燭火,好似密語一般。
蘇秀錦微微點頭,也不顧小乞丐身上髒,伸出手,牽著他:“跟我走好嗎?”蘇秀錦試探的問。
小乞丐猶豫了一瞬間,動了動腿,蘇秀錦隻見他腳上穿了雙草鞋,露出血肉模糊的腳趾,身上散發出一股股惡臭。
行至一處人少的地方,蘇秀錦看著小乞丐亦步亦趨,左腿似乎不正常的扭曲著,眼裏又是一濕,到底是她連累的,她不能不坐視不理。
扶著小乞丐坐下,陳玨有著大夫的天性,便要給他看看,小乞丐有些抵觸,烏溜溜一雙眼睛像小狗似得瞧著蘇秀錦,蘇秀錦朝他點點頭,小乞丐才心不甘情不願的讓陳玨瞧。
陳玨簡單的檢查了一下,這眉頭就緊緊的皺了起來:“左腿骨折,全身有多出舊傷,還有不同程度的腐爛,不少地方生了爛瘡,臉上傷疤看著是有幾年了,火燒的還沒好完全。”
蘇秀錦這一聽,火燒二字,心中一抽疼,隻是接下來陳玨的一句話徹底讓她心痛不已。
“還有,他的舌頭好像被人剪了。”
剪舌。宮中熟悉的刑法。長舌傳播謠言者,說話以下犯上不知悔改者,冒犯天子天威者,才會被施以剪舌。隻是她的小夏子,隻不過是惜春樓的當值小太監,從未與梁家有過交集,蕭景麟他也不放過嗎?!
千裏之外,金都。
鏤空月影紗帳裏的人影動了幾下,首領太監瞧見了,忙端了安神茶,低頭上前輕聲詢問:“皇上,喝口安神茶吧。”
一隻白玉細膩,竹節般修長的手撩開的帳簾,雪白的雲紋綢緞足衣落地,明黃的綢緞祥雲龍紋袍輕輕的搭在男人身上,簾帳輕搖。露出一張俊美非凡的臉,猶如神仙眷顧般,毫無瑕疵。
“什麽時辰了?”蕭景麟出聲,猶如昆山玉碎,落在人心上。
首領太監聽了一下外麵的打更聲,恭敬道:“醜時了。皇上再歇歇吧。”
蕭景麟呷了一口安神茶,坐在床沿看著透過紗窗的月光。
“魏國忠,朕總覺得梁貴妃還沒死。”蕭景麟緩緩道。
魏國忠一聽梁貴妃二字,心裏一驚,背上的汗出了一層。
“皇上您多慮了,梁貴妃四年前就歿了。”魏國忠戰戰兢兢的道。
“噢?”蕭景麟微微眯了眼,叫人看不清眼裏的神情,許久他勾起了唇,“沒死也不怕她,再燒一次就罷了。”
魏國忠雙手顫抖,隱在大袖中,饒是伺候了蕭景麟這麽多年,他還是摸不清他的脾氣。
蕭景麟擺了擺手,魏國忠微微鬆了口氣,退了下去。
正陽宮的寢殿安靜而空曠,蕭景麟瞧著那一片小小的月光,微微發怔。
良久他才收回了目光,躺了下去,龍椅冰冷堅硬,他一個人坐容不得別人,卻也覺得太寂寞。
這一趟黑市之行並沒有淘到什麽東西,陳老板見蘇秀錦神色不對,也不多逛,那一幅初春彩蝶嬉戲圖被一人以一千兩的高價拍了去,陳老板沒這個實力,一路上都長籲短歎。
陳家的仆人扶著小乞丐,蘇秀錦將這事一說,陳老板也揮揮手道:“蘇姑娘有此善心,咱也不藏著掖著,叫別人小瞧了去,這小乞丐送陳家醫館醫治。”
蘇秀錦連忙謝過,小乞丐一路瞧著蘇秀錦,若是隔遠了些還有些急躁,惹的陳玨心中疑惑是越來越多。
陳老板還在想那副畫,他讚歎道:“從來沒看過能潑水顯色的畫,不管它是不是貴妃娘娘的,光是這手法,也值得了一千兩了。”
蘇秀錦蹙眉道:“這並不是很高明的手法,隻是用了兩種不同的水墨,上麵那一層水墨遇水會不顯色,下麵那幅畫則是第一次就畫好的,兩幅畫是層疊的,不用水,透光也能看出些不同。”
一千兩銀子對於她的畫作而言實在是有些抬舉了,要說值錢,隻怕是蕭景麟畫的底層畫了,初春彩蝶嬉戲圖本是他們夫妻情濃之時的塗鴉之作,梁錦繡無事才想出個將他的畫作掩藏在下麵的手法,而這幅畫原也是她的最愛。
陳老板恍然大悟,嘖嘖稱奇。
蘇秀錦準備自個走回去,西大街不遠,去鋪子裏窩一宿也成,剛尋思著,便看見亭子邊上有一盞燈籠,待走近了,才看見翹首以盼的金大牛搓手在亭子裏望著。
金大牛遠遠瞧見了蘇秀錦一行人,忙招手,待看見了一旁的陳玨,心裏頓時醋起來了,上次蘇秀錦和陳玨在一塊的氣還沒生完呢,這回那隱隱約約的火氣,又被挑起來了。
“陳老爺。”金大牛自然認識陳老爺的,他一看陳玨,眼睛自然的飄了過去。
陳老爺也笑著寒暄了幾句。
金大牛似乎小狗兒邀寵般湊到蘇秀錦麵前道:“還好我來得早,不然就接不到你了。”
蘇秀錦微微一笑,這來的再早,也沒早兩個多時辰的,這金大牛口是心非得太讓人沒脾氣。本來心中不太暢快,隻是瞧著金大牛打著燈籠在夜空下站著,心裏一軟,道:“我們回家吧。”
這一夜,蘇繡錦躺在鋪子裏唯一的一張床上,金大牛搬了席子,躺在外麵。他數著夜空中的星星,隔著門跟蘇秀錦說話:“錦娘,黑市上好玩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