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29節 方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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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陰雨綿綿,天黑的早,這支人販子的隊伍本是打算一氣兒從莫洛羅山口的營寨趕到獨山驛穀的,結果高估了奴隸們的腳力,又低估了這森森細雨的威力,結果不得不露宿荒野。

    “幹活兒!幹活兒!動作快點兒!幹完活兒才有飯吃!”護衛,也是監工,搭建營帳、建立車牆,這些活計自然都是奴隸們幹。希爾法尼斯不比那些荒原山野,露宿時時常需要車輛圍成圈陣,這裏隻需要挑選一處足夠深的峽穀,兩頭用車輛一堵、便成了。很少有怪物能從大幾十米、甚至近百米的崖頭跳下來,而真能做到的,也不是區區的車牆所能擋住的。

    能力決定地位,像尼奧這樣的能力者,是根本不需要幹活的。但他也不願像另外兩個5級以上的搏殺者那樣,一臉傲然的站在一旁看。跟那領隊的漢子索斯克那了聲招呼,尼奧去臨時營地外圍的峽穀中布設陷阱。

    “野路子就是野路子,挖坑下絆,竟是些不入流的伎倆。”

    “不如此,如何好意思拿那10個金幣?總不成靠連戰能都無法激射離體的手藝吧?”

    隊裏的兩名搏殺者,一個6級、武器戰,一個5級、防戰,都覺得像尼奧這樣的土著竟然也能跟他們站在同一待遇水平線上,實在是有損顏麵。兩人的對話根本沒有壓聲,離著又不遠,尼奧自然是聽到了。

    尼奧停步,扭頭衝兩人一呲牙,“來兩手?”

    兩個搏殺者都沒想到尼奧這麽硬氣,當麵就敢跟他們叫板。都是微微一怔,隨即有些惱羞成怒,這時索斯克搭腔了,“怎麽,精力過剩?都是一口鍋裏攪飯吃的,鬧什麽鬧?”

    尼奧嘿嘿幹笑了兩聲。“我們圍子(村落、聚集地)裏的規矩,有什麽話都說敞亮了,有什麽事兒都做明白了。隻是比劃比劃,不會傷人誤事。”

    “那就讓我們看看猛人的手藝唄。”說話的是奴隸主,一路上一直糗在一輛4輪馬車裏,如今看那意思是出來透透氣。

    尼奧瞟了一眼這女人,黑色的小牛皮馬靴,一身淺灰色的呢子衣裙,黑色的鑲邊絲絨罩衣,穿著很利落,曲線也不錯,隻是戴著窄簷兒的女士帽,有麵紗擋著臉,看不太清容貌,身體周圍的風元素稍顯活躍,推測是風係的施法者。

    衝這女人頷首致意之後,尼奧走到將開闊的空場中,取刀在手,靜靜待立。

    應戰的是那名武器戰,使用的是長短劍。尼奧隻看其抽劍動作,就知道他不是雙巧手,左手遠不及右手靈活,而就算是持長劍的右手,也不過是靈而不穩。

    雙方也不需要什麽場麵話,尼奧也不去計較什麽禮儀,什麽誰讓誰先攻,那武器戰一進場,尼奧抽個空隙當即撲上。

    武器戰倒也清楚跟一個土著沒什麽禮儀好講,隻是沒想到真正動起手來,尼奧的攻擊這麽有壓力,那是通過強勁有力的肢體動作而形成的威勢,就好比同樣是一次撲躍,豹子比狼要給人的感官更強烈一些。

    武器戰本以為尼奧是那種直來直往、一往無前的路數,避其鋒芒,正準備用輔劍架引,主手劍反製,尼奧的戰刀竟猛的一擰,在空中劃出一個有力的直線棱角,直向武器戰左手的輔劍而去。

    以強攻弱,這一刀要是攻實了,武器戰的架引不但會被破掉,就連防禦圈也會露出大破綻,武器戰無奈之下,隻能主劍發力,共抗尼奧的這一擊。

    結果尼奧猛衝的身子突的一擰,變換了我位置,帶動手中的戰刀再起變化,直向武器戰的主劍而去。

    武器戰再想變招已經來不及,尼奧雙手持刀,以強擊弱,隻一下便蕩開了武器戰的主劍,戰刀趁勢長驅直入,指在了武器戰咽喉附近。武器戰的輔劍,卻是因為長度不足而難以對尼奧構成威脅。

    武器戰本就是以武器戰技見長的,結果被一個照麵製住了要害,當下就有些惱怒昏頭,輔劍將尼奧的長刀振開,主劍抖出一片劍花直刺尼奧。

    結果尼奧根本不被那團華麗的劍花所迷惑,順著振劍之勢,戰刀輪轉,掃擊武器戰的主劍,又是以強破弱,雷霆直擊,管你多少劍花兒,一並掃蕩,當!的一聲,火星四濺,武器戰的主劍失去了準頭。尼奧邁步推臂,戰刀刺擊,武器戰輔劍搪架,同時身體躲避,尼奧身子再擰,戰刀變勢,蠻狠的撞開輔劍,再度指在武器戰的咽喉附近。這次武器戰的長劍倒是夠得著尼奧,隻不過之前被猛力掃蕩,振的尚未回過力,遠水不解近渴。

    “啪啪啪!”奴隸主鼓掌,這意味著比鬥可以結束了。一旁的防戰和索斯克也對尼奧的戰力印象深刻,狠辣、蠻橫、強勢,同時不失刁鑽,翻來覆去就是一個理論‘恃強淩弱’,武器戰靈活的雙武器反倒成了分弱力量的最好證明,被破的一塌糊塗,技巧根本發揮不出來。

    武器戰悻悻的收了手,尼奧微微一笑,收了刀,去布置他的陷阱了。

    女奴隸主看著尼奧走遠,返回頭對怏怏不樂的武器戰道:“你輸的不冤,這人身經百戰,一照麵便準確的拿捏主了你雙武器的弱項,他的屬性力量是風,完全可以更靈巧快捷,但他卻選擇了沉猛的雙手持刀……”

    大多數刀頭喋血的人都是‘沒心沒肺’的,如果鬥上一場就懷恨在心,那估計不是被自己氣死,就是被同伴放水害死了。畢竟沒人喜歡跟分不清什麽是戰場、什麽是比鬥的人搭檔。天黑下來的時候,包括尼奧在內的幾個隊伍中的狠人已經坐在一處,暢快的大杯喝酒、大口吃肉,聊天說笑起來。

    尼奧幾個的夥食是最好的,吃的跟女奴隸主一樣,一個大的餐盤,內中除了肉食蔬菜、還有通心粉、奶酪、布丁,花花綠綠的一盤子,看著就讓人食指大動。下來是普通的守衛了,他們吃的相對單調些,大塊的烤肉,蔬菜湯和白麵包,沒的酒喝。最差的自然是奴隸,菜湯、黑麵包加一塊醬菜,而且量很少。不受重苦,他們的餐盤中永遠不會見葷,像現在這樣的趕路,每天早餐給的足,中午次之,晚上最少。

    吃的不好,住的也差。衛兵們都是住帳篷,其中尼奧幾個合住大帳,女奴隸主有舒適寬敞的四輪馬車,那跟移動的房子差不多。奴隸們則是自大車上挑出兩根長杆,上麵蒙上苫布,能擋了落雨,這便算是房子了。馬匹馱獸,也是這般待遇,上有頂棚,背有車牆,前邊幾堆營火抵擋風寒,惟一不同的是,牲口棚沒有各類木、皮、布、草的墊子,那是因為它們不需要,它們都站著睡來著。

    尼奧從帳篷裏出來透氣,順便四處巡視,看到的便是一幕幕淒苦的情形,有人蜷縮著身子瑟瑟發抖,有人腹中饑餓、難以入睡。曾幾何時,他自己也身為奴隸,吃過苦、遭過罪、有過生死之險,那些日子他都記得清楚,從未忘懷。但他並不會因為對這些人的遭遇感同身受,所以就代之請願,又或者搞暴動,讓這些人獲得自由。

    反了奴隸主,並不能獲得自由,因為這個社會不認可。就像他,做的再多,自己再傲,也遠不及澤維爾的一句認可,一紙文書,隻要還打算在這個社會體係中生存。便像他現在,尼奧?達克尼斯,還是要盯著再逃死囚、墮落者、背叛者等等一係列的罪名,他隻能是活在陰暗中,而無法光明正大。

    尼奧知道,他的自由之路漫長而崎嶇,現在隻是有了自由之身,卻沒有自由之名。隻有堂皇的跟國王、教宗麵對麵,都可以昂頭挺胸,隻有被廣泛的認可,承認了身份,正名、禮待,這才是真正獲得了自由。為此,他需要做的、可能已經不止是打到某些人,而是推翻一種製度。

    以己度人,尼奧現在不敢奢談什麽讓誰誰誰自由,他從一個隻知忿忿不平的人、進步到能夠感覺到體製的大力,感覺到把持‘社稷神器’,手握權柄之人的強大,一句話,讓人身死族滅,一句話,便能顛倒黑白,一句話,讓無數人趨之若鶩……

    跟這樣的對手較量,陰謀詭計不能真正的戰勝,殺了他,也不過是快意恩仇,並不能獲得自由之名,隻有將他從權利的寶座趕下來,讓他失去‘社稷神器’,才算是勝利,為此,他需要誌同道合者,為此,尼奧自討能走的隻有兩條路。

    首先就是推翻,要想做到這一點需要一個契機,那就是對手所在體係自身已經弊端處處,江山遲暮。否則就是典型的陰謀反動,得不到大多數人的認同和支持,反倒成為對手借以奠定權威、並且終結一些結症的踏石。

    還有一條路是建國創業,就像艾美拉人類曆史上的一些國家,最初不過是大國的殖民地,最終獨立,發展壯大,其存在意義至關重要,影響到了整個人類世界的格局,自然也就被承認了。

    尼奧原本想走的就是第二條路,回幽暗族,將族長的位子拿下,然後一統各狼人氏族,成為一支像凱爾斯血族那樣的具有巨大影響力的群體,倒時誰還敢說他尼奧是什麽墮落者,叛徒?人們隻會說,狼人的英雄王者,讓散沙般的狼人重歸一統。

    但隨著時間的推移,尼奧發現自己把事情想簡單了。他忽略了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那就是意願。幽暗氏族在失去族長20年後,會接受他這個在人類國度中長大的新族長嗎?其他的狼人氏族呢?

    自從邪神潘鐸隕落、羅薩爾混血人王國分崩離析,狼人種族就再未出現過統一國度。他們跟遠走以避鋒芒的矮人、精靈不同,狼人們已經沒有了統一而凝聚的文化傳承,或者說狼人的文明已經被中斷,像散落的珍珠,分散在艾美拉大陸各處。

    有的幾千年不曾前進,仍遵循著古老的傳承,這一部分已經遠遠適應不了時代的需要,在人類所凝聚的強大文明力量麵前,不堪一擊。曾經強大的幽暗狼人為什麽在神聖奧德王國北部荒無人煙的山野中艱難度日?就是因為文明停滯,氏族時代,跟人類的後封建時代,甚至弗瑞半隻腳跨入資本時代相比,實在是落後的太有差距感。

    有的則和光同塵,失去了自己的文明特色,像荒野狼人、利爪狼人,即使被人類視為下等生物,仍是混攪在一起,非是賤,而是一條種族生存的出路。像荒野狼人,什麽桑維斯特公國的守護神,聽起來挺牛叉,實際上那是以人類的經濟為後盾的,從頭到腳,身上穿的、手中用的、嘴裏吃的,都是人類提供的,離開了人類,就算他們想學矮人、精靈那樣遠走異鄉,也得能走的了,能活的下去才成。

    總之一句話,各個狼人氏族都有著自己的活法,有的不求改變,有的無力改變,情況錯綜複雜,還涉及到權柄利益一說,橄欖枝一拋,對方便賭上全族未來?這絕對是個笑話。一個個征討?這是統一種族呢?還是在毀滅種族呢?要知道無論是人類還是血族,都在一側虎視眈眈,想著法兒徹底瓦解狼人一族呢,而且這麽多年過去了,已經呈現凸顯,他如果再演這麽一出,狼人種族徹底滅亡的步伐又能快一些。

    “不成啊,就像這些奴隸,有幾個又甘願冒了永訣於人類社會、以及被通緝追剿的大風險,去獲得那勞什子的自由呢?又不是去當官,也不是去享福,還得低倒頭受苦,甚至條件更惡劣,誰幹?”尼奧想到這裏,又看了一眼簡陋篷車下苦熬寒夜的奴隸。人類的社會體質本來已經有些無可救藥了,像奧德、凱爾斯,雖然輝煌、雖然鼎盛、雖然曆史悠久、經濟實力雄厚、軍事力量強大,但卻已經是日暮黃昏,不為別的,隻為底層人已經沒有了出路。

    可人類不乏先哲大能,他們先搞出了個拓荒的體製,讓愈演愈激的矛盾有了一個突破口。‘想過好日子嗎?想成為貴族嗎?想擁有大片的土地嗎?去拓荒吧,拿下、守得住,就是你的!’

    於是才有了弗瑞這個怪胎,試驗田。現在,這個試驗田雖然看似走了奧德的老路,但實際上新的出路已經在孕育,革命者們的改革之路,這個還顯得有些過激和幼稚,需要時間不斷的進化。

    在革命黨和絕望民眾的雙重壓力威逼下,掌握著聯盟權柄的上位者們終於有了大動作。他們打開了一個至關重要的渠道,那就是晉升的可能。

    奴隸,可以通過勞作成為普通民眾,平民可以通過貢獻成為公民,公民可以升級為自由民,甚至自由民有拉人找幫手,開拓領地成為貴族的可能,據說隻要夠牛,建公國都行,聯盟是認可的。這一招雖然學自奧德,卻做到更為徹底,可以說是一整套的升遷之路。

    ‘別說你的出身低,愁自己沒本事吧。隻要有本事,奴隸也能成國王!’

    民眾們看到了希望,被剝削都認了,忍了。社會重新穩定,體製重新煥發了活力。

    本來,按照這個路子發展下去,已經沒他尼奧什麽事兒了。等到民眾意識到所謂的升遷之路、不過是個對大多數人來說根本就是奢望的獨木橋時,科技已經大行其道,資本時代已經成為大勢所趨。他尼奧錯過了歲月,且拿不出什麽有吸引力的新體製,還不如去鐵腕高壓統治的凱爾斯混混,看有沒有機會。

    誰知道魔鬼們不甘寂寞了,他們有備而來,聲勢浩大,連連得手。作為所有生命的死敵,魔鬼跟任何一個種族和國家都沒有妥協的可能。據說,這完全是因為黑暗至高君主它老人家固執己見的認為,所有的生命都是從神主指頭縫中漏出的錯誤,他們早應該在遠古惡魔被毀滅時,跟這個汙穢的星球一起被淨化,應該被全部、徹底的抹殺。

    既然不能妥協,那隻能是對抗到底了。隻要一牽扯到大戰,社會矛盾就有了新的轉嫁口。然而這種轉嫁矛盾的方式也是危險的,因為它很容易過火,一過就成了文明倒退,體製崩潰,國家毀滅。就算是沒這麽慘,也絕對讓各上位者們焦頭爛額,於是,機會來了!

    有人說一將功成萬骨枯,有人說某一人的幸福是建立在無數人的不幸上的。尼奧覺得這樣說有些偏激。這個世界是互動,沒有那狂風吹,也就不可能掀起浪百丈。趕上這個大時代,便是想做太平犬也是枉然,自然是奮起向上,一展宏願。

    基於時機尚未成熟,尼奧這才決定先在這多事之秋,借堂皇之路積攢些班底、練練手,同時行在時代前沿,時刻感受其動向,機會一到,愛是扮演拯救者,還是掠奪者,那就是魚入水、鳥飛天了。

    大的走向、戰略方針已經定下,便要看這小細節的表現了。像這次加入這人口販子團隊,就是在最前沿感受變化和征兆,尼奧已經從索斯克那裏得知地獄大五芒解封後,暗腐的力量開始全麵侵蝕地表世界,他想知道,在希爾法尼斯,這暗腐的侵蝕已經達到了一個怎樣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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