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夜風吹(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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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說小羅和小張慌慌張張的,指的路也不太精確,但畢竟離得不遠,找了不過十多分鍾,吳放歌就看見樂那吊著的‘兩隻燒雞’,因為已經頭朝下吊了一陣子,血上了頭,已經喊不出來了。

    吳放歌沒立即上前救人,而是觀測了一下附近的地形地物,腦子裏努力回憶著當偵察兵那陣子學過的東西和幾個戰友的老習慣,覺得完全有把握了才mo上前去,用水果刀割斷了繩索,放了其中一個人下來。

    那人一落地就完全的癱軟了,腦子也不甚清醒,但還能勉強說話,見吳放歌手裏拿著刀,就哭哭啼啼地說:“別,別殺我,我下月就要結婚了……她肚裏已經有了……”看來這句話屬於‘上有八十老母’那類話的可持續xing發展。

    吳放歌沒空理他,把他安頓到樹下靠樹坐好,又放下了另一個家夥。那個家夥的情況也沒好到哪裏去,渾身癱軟,又驚又嚇的,半步也挪動不得。想來這也很正常,大凡平時欺善怕惡,狐假虎威的人,真遇到了事兒,一般就是這副德行,不過他們總算把吳放歌認了出來,吳放歌就問:“你們帶槍了嗎?”

    “讓人給搜走了……”其中一個說“他還想殺我們……”

    吳放歌知道他這話隻有一半兒是真的,於是自己又mo了一把,果然,兩人都隻剩下了空槍套。這下麻煩了,那個民工蘭博手裏有槍了。

    其實吳放歌沒在行李裏麵查到具體的某個人的個人資料,隻有一張當年的突擊隊照片,憑著感覺,他覺得這人可能是瘋子的可能xing比較大,因為那家夥原本就有點神神叨叨的,這次居然又襲警,腦子正常的人怎麽會幹這事兒?

    吳放歌又陪了這兩個倒黴蛋一會兒,其實這兩人沒受什麽重傷,隻是受了驚嚇,又被倒吊了一陣子,有些頭暈目眩,故而走不動路。可吳放歌不能老這麽陪下去,現在民工蘭博手裏有槍了,再加上神神叨叨的,天曉得會出什麽事,要是弄出人命來,即便是自己,也擺不平了。可他剛一提出要走,那兩個緩過來了的家夥就哭哭啼啼拽著他的手不鬆開,生怕他一走了,會有人從叢林裏鑽出來要了他們的命。吳放歌左勸右勸的說:“人家要想殺你們早就啥啦。”可這兩人就是聽不進去,害的吳放歌一根根的把他們攥著自己的手指頭掰開,可他們有兩個人,四隻手,二十根手指頭,掰開了這個,那個又纏上來,氣的吳放歌罵道:“怎麽跟娘們兒似的?”罵著,又想起了叢林鬼魅一般越南女特工黎丁香和彪悍無比的任一靈,就又罵:“連娘們兒都不如!”可罵歸罵,還是被糾纏了好久。

    囑咐這兩人立刻下山,並看著他們相互攙扶著走遠了,吳放歌才又開始了冒險的叢林之旅。他本來就是個半道出家的偵察兵,和一流的偵察兵相比能耐差上一大截,而且又隔了這麽多年,很多技巧隻能慢慢的回憶,唯一值得欣慰的是,他要尋找的這個人不是敵人,是昔日的戰友,也許會念及昔日的友誼,不和自己做正麵的對抗。

    又走了一個多小時,再看手機時,被山擋著,沒信號了。吳放歌怕葛學光組織人搜山,就爬上一棵大樹,到了樹頂,手機才勉強有了一格信號,和葛學光通了話,才知道小張和小羅還沒到山下呢,也不知道又mi到哪裏去了。吳放歌又叮囑了一番,這才慢騰騰的下了樹,還沒轉過身,後腦勺就被頂上了一個硬東西,他忙舉起雙手說:“別衝動!我是吳放歌,你是誰?瘋子?”

    後麵那人冷笑道:“你才瘋子,我是烏鴉。”

    原來是烏鴉。吳放歌鬆了一口氣。在記憶中烏鴉雖然嘴巴惹人討厭,但做事最精明,不會幹什麽出格的事,自己又通報了姓名,這命算是保住了。

    烏鴉一隻手上下搜他的身,吳放歌笑道:“我就一把水果刀,在ku包裏,你要就拿去。”

    結果卻被烏鴉搜出一個彈匣來,在他麵前一晃說:“這是啥?快說,槍倉哪兒了?”

    吳放歌笑道:“你還不知道我?我哪兒有那本事?這個是一個警察的,我怕他誤傷別人,把彈匣給收了。裏麵沒子彈的。”

    烏鴉歎了一口氣說:“你混的真不錯,警察都聽你的,這地方沒法兒混,警匪一窩的。”

    吳放歌之前聽了林正義介紹情況,知道這裏麵有誤會,而且錯不在烏鴉,就說:“現在我來了,你也好混了。”

    烏鴉搖頭說:“那個少說,先跟我走。”說著晃晃手裏的槍,吳放歌沒轍,隻得繼續舉著手跟他去了。

    林中斜坡背麵有一棵大樹,不知道什麽原因從離地一米多高的地方折斷了,但沒有完全斷開,至少還有三分之一連著,樹冠倒地形成了一個夾角,烏鴉又進行了修整,把它變成了一個地倉,權作營地。這裏視野良好,通風也不錯,更難得的是,樹根處居然還有長有幾株野生的驅蚊草,讓這個小小的藏身之處沒有了蚊蟲的襲擾。吳放歌坐在地倉的一端,烏鴉坐在另一端,他取出從吳放歌身上搜出的空彈匣來,一發發的往裏壓子彈,壓好後放進衣袋,又拿出槍來掂了兩下說:“**槍真沒意思,還是咱們部隊的五四好,拿在手裏就帶勁兒。”

    吳放歌笑道:“沒意思就給我吧,然後咱們一起下山做點有意思的事兒。”

    烏鴉說:“才不,槍是戰士的第二生命,我才不會把命給你。”

    吳放歌聽了有些失落,曾經患難與共的戰友,現在不能以命相與了,這十年來大家經曆了不同的人生命運,昔日的情誼難道真的疏遠了?於是他歎了一口氣說:“聽著烏鴉,咱們現在都不是兵了。放下槍,咱們還有大把的好日子過啊。”

    “好日子?”烏鴉反問道“好日子有啊,可不是我們這種人過的,你現在是發達了,電視上都有你的名字,我們呢?啥也沒有,好端端的走在路上都被人當成賊!我們能跟你比嗎?”

    吳放歌見他又ji動起來,隻得順著他說:“人和人當然不能比,俗話說的好,人比人氣死人啊,但是現在不同了,既然我們遇到了,你就沒什麽可擔心的了,別人不知道你的本事,我還不知道?你就跟著我幹吧,要是你不願意,我也可以幫你另找個差事,總之,日子肯定會好起來的。難道你不想過好日子?”

    “你兒子才不想過好日子!”烏鴉的烏鴉嘴毛病又犯了“誰不想過好日子啊,可是我想過好日子,好日子讓我過嗎?你以為我落到這步我想啊。”他越說越ji動,忽然把手裏的槍順手一丟,頭埋在膝蓋上,嗚嗚的哭了起來。

    正所謂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處。烏鴉的哭和剛才那幾個孬種自然是不同的,他曾經是多麽堅強勇敢的一個偵察兵啊,那真是刀架在脖子上都不皺眉頭的漢子,可今天卻哭了,不管是誰,生命中總有一些不能承受之重啊。

    “誰不想過好日子啊,才退伍那陣子,我的心氣兒比誰都高啊。”烏鴉抹了一把眼淚,說:“我才回家那會兒,身上還有戰鬥英雄的光環,附近的學校還請我去做英模報告,我也神氣過幾天的,不瞞你說,我以前的老婆就是那時騙來的……”

    吳放歌見他說‘以前的老婆’時,語氣中還保留著一絲溫情,便猜想多半是離婚了。隻聽烏鴉又說:“那時我是戰鬥英雄,又被鄉政府聘用,她就和我戀愛了,咱又沒什麽問話,她可是中心校的老師,那不得天天捧在手心兒裏供著啊,說實話,頭幾年,我日子過的還真不錯,鄉政府有份工資,家裏還有地……可沒幾年!”他說著牙咬的緊緊的,拳頭也攥了起來,換屆換了一屆鄉領導班子,去浙江啊什麽地方玩了一趟,就說是考察回來了,要搞什麽鄉村工業化,記得那時麥子才抽穗,就讓我們這些鄉幹部下鄉征地拔麥子。我可是農村孩子,那麥子一年隻能長一季,不像水稻,三季稻四季稻都有。別的我就不說了,我隻記得一個老頭,都快走不動路了就跟我說:小子,你可是拿過軍功章的,怎麽也幹這個?當年鬼子來也沒說要拔老百姓麥子啊。我當時那臉紅的啊,恨不得一頭紮進水溝裏淹死算了。結果就為了這事,本來要考慮轉幹考試的,也黃了。想回來種地吧,可我最早以身作則把地也交了。鄉政府有喜歡我的領導,給我找了個活兒幹,可鄉村工業化最後沒搞成,那個領導拍拍屁股調走了,廠子全跨了,我的差事也丟啦……”

    吳放歌黯然無語,隻圖政績亂搞的人哪裏都有啊,別的不說,當初沙鎮不是也有人不切實際的開辦遊樂場嗎?最後出了一堆廢鐵和債務,也什麽都沒有留下。想想烏鴉這樣的人,嘴巴又包不住話,在這種形勢下想在官場混下去當然是不可能的。找不到話說,就問:“你抽煙嗎?”

    烏鴉o口袋說:“全在包裏,沒帶在身上,你有我就抽。”

    吳放歌本人不怎麽抽煙,但是為了談生意方便,身上也總是帶著一兩包好煙,於是就掏了出來連打火機一起扔給烏鴉。烏鴉抽出一支來反遞給吳放歌,吳放歌說:“我還是不抽。”

    烏鴉笑了一下說:“好習慣。”說著給自己點上了,深深的吸了一口說:“好煙,就是有點淡。”

    吳放歌趁機說:“再說說你的事兒,看我能幫上什麽。”

    烏鴉說:“我就是想找你幫忙,才倒了這場大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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