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六軍辟易奮英雄怒(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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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上為什麽要我的性命?我不相信你,”司馬鈴臉色蒼白,“我要回村問個明白!”

    “鈴妹妹!”阿夏大急,張開手攔住司馬鈴的前路。“讓開!我的父親兄長都在村裏,我若一走了之,他們如何是好?”司馬鈴一把推開阿夏。見司馬鈴無法說服,阿夏不再多話,反手一記手刀便斬在司馬鈴脖子上。司馬鈴哼也沒哼一聲便軟身倒下,被阿夏一把抱住。“何人在那邊!”遠住的軍官聽見村外的聲響,起身拔刀喝道。[]

    “糟糕!”阿夏將司馬鈴背起,對司馬鈴身後的鏢師道:“你們倆個,快迎上去,就說你們是路過這裏。”兩鏢師相視一眼,嘿嘿笑道:“你當我哥倆傻麽?你背上的女子乃朝庭要犯。要點交出來,我們好多領幾個賞錢!”說罷便向阿夏逼去。

    阿夏退後一步,苦笑一聲:“也罷,她歸你們了。隻要你們放了我就好。”說罷便將司馬鈴向二人拋去。

    二人齊齊伸手去接司馬鈴,四隻手剛剛接觸到司馬鈴的衣料,卻見阿夏突然暴起,雙掌分別向二人打來。兩位鏢師一人慣使刀,一人慣使劍,都是老江湖,無論是內力還是武藝都強過阿夏。可是他們雖然知道阿夏有武功,卻從未見她施展過,哪裏想到她竟敢挺而走險,而且武功竟自不弱?眼見阿夏借司馬鈴身體當掩護向他們打來,兩人都來不及拔出自己武器,隻得急忙縮回一隻手迎擊。

    阿夏輕喝一聲,身體扭轉一個曲度,手臂突然伸長數寸,竟是貼著兩人的手掌擦過,無聲無息地按在二人胸口之上。這一招乃是“拙火瑜伽”中的偷襲絕技,身體扭曲換位之速讓人連反應都來不及。隻聽得“嘭嘭”兩聲悶響,兩位鏢師齊齊發出一聲悶哼,各自以深厚的內力硬生生地將阿夏的掌力接了下來!

    阿夏一聲驚呼,身體倒飛回去。原來這兩位鏢師都是江湖成名已久的高手,內力高強實在不是阿夏可以比的。雖然倉促之中受阿夏一掌,但自動激發的護體真氣仍然把阿夏給頂了回去!阿夏身在空中伸手一攔,將司馬鈴接過,然後沉重地落在一丈外的草地上,吐了一口血。阿夏掙紮著爬起身來,背上司馬鈴便往山路那邊跑。

    兩位鏢師被阿夏偷襲命中,一時也是氣血翻騰,難受不已。兩人深吸一口氣,將絮亂的內息調節完畢,再看阿夏和司馬鈴時,已經走出七八丈遠。“追!”兩位鏢師相視一眼,大步向阿夏追去。

    “嘶!這妖女……”一位鏢師剛邁出一步,突然腿一軟摔倒在地。

    “王兄弟,你怎麽了?”另一位鏢師彎腰去扶他,突然一陣惡寒從骨髓裏傳來,頓時也站不住,一交摔倒在王鏢師身上。

    “好,好陰毒的掌力……”王鏢師吐出一口寒氣,嘴邊的野草竟然片刻間掛滿了冷霜!兩人相視一眼,心中駭然。

    “相公,你一定要保佑夏兒助鈴妹妹躲過這劫。”阿夏回頭看兩位鏢師躺在地上,心中微微一鬆,再回頭一看,從村莊裏出來一隊火把,正急速向這邊趕來。阿夏歎了一口氣,掉頭就跑。

    阿夏用來保命的陰寒內力,不是別的,卻是葉念思的冰蠶內力。當年葉念思與阿夏結婚後沒多久便出海營救路雲瑤等人,並沒有機會和阿夏進行雙修。但是後來葉念思被慕容曦辰抓進神機營大牢,司馬光想辦法給葉念思和阿夏弄了一次“夫妻探監”的機會。

    冰蠶內力極為霸道,哪怕麵對一流高手都非常占便宜。不過再高一個級別,到紫珠、歐陽春、陳思等人的水平,對任何極端陰性或烈性的掌力都有非常大的抗性,冰蠶掌力的作用便小多了。葉念思那時內力已是絕頂高手級別,更因繼承了常羲的武學知識,在武藝、反應、內力運作方麵更是紫蜘蛛級別,冰蠶內力已經用不上。

    冰蠶內力有別於自己修練的內力,歸根到底是一種可以融入內力之中寒毒。因為融入內力,所以當內力消耗或恢複時,冰蠶寒毒也會消耗和恢複,但內力會隨著修煉而增加,冰蠶寒毒的總量卻並不會變化——因為人畢竟不是冰蠶。葉念思對當年離開阿夏,對沒有在阿夏產子時陪在她身邊充滿了內疚,於是利用“夫妻探監”的機會,好好雙修了一把,將阿夏的內力同化後,又將自己的冰蠶寒毒全都輸給了她。

    若不是葉念思將冰蠶內力給了阿夏,今日阿夏也救不下司馬鈴。阿夏背著司馬鈴在山上,點了她的穴道,然後潛入村莊將自己的兒子抱了出來。這時被阿夏掌力擊傷的兩位鏢師已被宋兵救下,姓陸的虞侯在得到司馬鈴的情報後大喜過望,一麵派人通知後方大部隊,一部點齊人手,打起火把,連夜搜山。司馬鈴在山上見到這個架式,終於也相信宋兵的確是在找她,一時又是傷心又是害怕,也不再拒絕阿夏帶她逃的提議了。

    阿夏帶著兒子和司馬鈴在蒼莽的邙山山脈中,沿著黃河一路向西走。一路上隻有找到山洞的時候才敢生火,偶爾吃一頓肉食,其餘時候隻能四處尋找果物充饑。就這樣一連走了三天,在洛陽東北麵劫持了一隻小漁船渡河北上,輾轉東行一日繼而南渡回邙山,在接下的一天內再次北渡黃河,繞了一個大圈突然西進,穿過宋軍封鎖線,進入孟州境內。

    一個武功不高的女子,帶著另一個不會武功的女子和一個才三歲大的孩子,不到十日內輾轉三百裏地,竟然連續五次甩掉宋兵的追捕和包圍,讓監國大將軍趙曙和負責圍剿的杜經緯又是氣憤又是無奈。阿夏幼年時和母親一起為了躲避性力派的追殺,從天竺一路逃到西夏,再從西夏逃到大遼。在這世間,若單論逃跑和野外生存的經驗,及得上阿夏的人原就屈指可數。

    阿夏實在太能躲了。不但宋軍找不到她,宋軍麾下的武功高手找不到她,歐陽春、張星池等人也數次撲空。張星池等人幾次都差一點追上阿夏,結果總是碰到同樣差一點追上阿夏的宋軍,稀裏糊塗地打了好幾場。

    不過阿夏的行蹤在一層又一層的撒網式搜索中越來越清晰,麵對國家的龐大暴力機器,便是阿夏也沒有太好的辦法。三日後,阿夏一行人再一次從重重包圍中溜出,北上竄進了相州!趙曙一麵氣極敗壞地帶兵北上相州,一邊調邯鄲廂軍南下,開德守軍西進,四下封鎖,將相州東南北三麵圍得水泄不通。阿夏往北闖失敗,動手打倒了二三十個廂兵後才脫身。一看走不了了,阿夏一咬牙,拉著司馬鈴往西一頭紮進了太行山。

    太行山脈綿延400餘公裏,這一進去,別說趙曙,就算換神仙來找隻怕也得焦頭爛額。趙曙一氣之下,也顧不上披“秘密搜查”的皮,顧不上本朝“不殺士大夫”的慣例,直接將司馬池和司馬光押到相州廣場,讓人四處喊話,三日之內,司馬鈴三人若不出現,司馬池和司馬光便要血濺相州。

    這下阿夏就真沒輒了。

    司馬鈴和阿夏抱頭哭了兩天,然後打扮齊整,抱著康兒走下太行山。司馬鈴和阿夏原以為自己一下山必會被抓住,結果一直走到相州城外,卻連一個人都沒發現——連世代居住此處的農民都不見了!

    陰冷肅殺的風卷起灰塵從身邊吹過。司馬鈴和阿夏精神恍惚地走到城門口,看著緊閉的城門,以及城門上神情慌張的士兵。出什麽事了?阿夏心想。然後,她便聽見地麵輕輕的震動。

    回過頭,在遠方地平線上揚起了一陣如雷暴雲一般浩瀚的灰塵,在灰塵中,漫繡著契丹文字的錦旗迎風招展,隱約可見。

    耶律宗真的大軍,在拿下滄州之後,乘著邯鄲守軍被調出來追捕司馬鈴和阿夏之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舉拿下邯鄲,在相州北麵大敗猝不及防的開德府軍,直逼入相州!趙曙竟被遼兵的進軍速度嚇得硬是沒敢南下回避,而是躲進了小小的安陽城中不敢出來!

    司馬鈴和阿夏此時見到的,便是遼軍曆史上首次到達相州城下的情景。在她的前方,是五萬遼國精銳;她的背後,是龜縮在城中簌簌發抖的監國大將軍趙曙,十五萬禁廂混編軍,以及數十萬惶惶不可終日的百姓。司馬鈴對著城頭大喊自己是司馬鈴,讓他們開門——又有誰會理她?

    馬蹄聲越來越急,遠處的人馬輪廓漸漸變大。阿夏緊緊地抱住了兒子司馬康,回頭看著司馬鈴,兩人的眼中都充滿了恐懼和絕望。

    “你們做得夠好了。現在就由我來保護你們吧!”一個溫柔而熟悉的聲音突然從背後響起。司馬鈴和阿夏猛地回頭,看見朝她們微笑的葉念思。在葉念思的身後立著五名女子,分別是李秋水、奧拉、張星沉、紫珠和周茜。在五女中間,站著一個穿著赭黃色袍衫,腰係通犀金玉環帶,頭戴皂紗頭巾,渾身發抖的男人——司馬鈴的眼睛瞪了出來:那個人,不是當今監國大將軍趙曙又是誰?

    “這,這位大俠……此處太過危險,我,我們進城說話,如……如何?”看到由遠及近的契丹騎兵,趙曙雙腳一軟,卻被李秋水一把拎起。

    葉念思燦爛地一笑,回頭拍了拍趙曙的肩膀:“監國大將軍放心,坐我身邊,我保大將軍無虞。”

    此時城上也看到了被綁架的越曙,紛紛大喊。但投鼠忌器,他們又能如何?趙曙絕望地看了一眼城上手足無措的士兵,然後戰戰兢兢地坐在葉念思身旁。

    契丹的騎兵越來越近,已不足百丈。葉念思朝身後一招手:“琴來!”

    周茜恭恭敬敬地解琴,捧到葉念思身前。葉念思取過琴,盤膝而坐,將琴置於膝上,輕輕彈奏,淺淺吟唱。

    《我心永恒》。

    葉念思的聲音雖低,但指尖劃過的每一個音符,嘴唇發出的每一聲輕歎,都像胎兒耳邊母親的心跳一般清晰,深沉。那種純粹的美麗,就像從海底仰望太陽一般深遂迷人,又帶著淡淡的絕望和濃濃的悲傷。每向前踏上一步,那種與心共嗚的感覺便更深一層,每抗拒一分,其感應便強上一倍。

    葉念思的歌聲和琴聲,在安陽城上空回旋盤繞,方圓二十餘裏地,盡在歌聲籠罩之中。那一刻,天地間再無任何聲音。葉念思印在所有人心裏的,是一種與戰場格格不入的偉大的愛情,男女之愛,母子之愛,人類種族在絕望深處,身上能閃耀出的最真誠光輝的品質。

    三十丈外,遼國戰馬齊齊地圍著葉念思站了一圈,再也不肯向前前行半步。遼**方派出的鷹軍高手,盡數跪倒在三丈以外,無人能站起來哪怕一絲一毫。功力最高的一位,刺聾了自己的耳朵,成功地走到離葉念思一丈的距離,然後七竊流血而死。一曲《我心永恒》,六軍辟易。(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