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三章混亂

    走過德魯拉山脈，千百年不曾變過的大山，如今樹木依舊蔥鬱。終年的常綠植物，似乎早已成為這座大山的代表……

    路過群魔森林，沃恩與海威並沒有在往日的木屋中，小小的木屋，讓斯諾想起多年前自己首次來到這裏時候，那個對自己沒有一點好脾氣的沃恩。

    “咦？”門外突然傳來一個人的呼聲。

    斯諾慢慢轉頭，仿佛已經聽出這是誰的聲音，但他卻又有些想不會是那個人……直到他回頭，看清楚薇琪驚喜的臉色。

    “你終於回來了麽？”此時的薇琪似乎多了一份矜持，多了一份女孩子所有的美麗——隻是，去沒有了當初那種令人看過去便覺得可愛的樣子。

    是啊，晃晃數年時間，當初的小丫頭，也已經長大成人了

    斯諾咧開嘴，想要笑的時候，卻發現自己的表情真的很難看……那種想笑卻又笑不出來，既不是苦笑，又不是平平淡淡的笑容……

    我何時連笑一下都不會了？斯諾捫心自問，忽然搖搖頭，歎息不語。

    “你一個在這裏，多久了？”

    薇琪還站在門前，輕輕挽著耳邊的青絲，呢喃道：“我一個人在這裏已經三年了，你知道麽……我沒有在你等你，我等的是別人，也許是月……也許是斯帕克，也許是……總之不會是你。”

    “是啊，我也是來這裏看沃恩的。”斯諾不知道要如何表達現在的心情，心裏亂糟糟的。現在，他終於明白，自己當初的莽撞行為，已經深深傷害了這個女孩，即便她還喜歡這誰，也絕不會是自己，因為自己親手把她當做一件飾品送給了別人，因為依據在自己那裏不安全就將她扔到這個山脈中……完全的，完全的沒有為她想一點。

    斯諾忽然發現自己很自私，很自私。

    “月沒有回來過麽，大家為什麽把你扔在這裏。”等了許久，斯諾終於問出一個問題。

    “海威，大家都去了西北，聽說西北出現了怪物，連月也去了……當然，月回來過，他對我很好，你不用關心我。”薇琪抿著嘴唇，慢慢說道。

    也許斯諾從來都沒關心過她，而隻是把她當做一個包袱，想起來的時候就來看一看，記不起來了，也許丟在那裏都忘記了……

    人越加沉默，就會越認為自己的行為是對的，但當你一意孤行，不念後果的做下去的時候，直到錯的那一刻，你才會反省自己究竟錯在哪裏……但如果你不改變，下一次你還會錯。

    “大陸的災難來了，你呆在這裏安全麽……我是說，你一個人在這裏，不會害怕吧……”

    斯諾不知道要怎麽說，又或者他認為自己已經錯的夠多了，他隻是想，在他自己沒有錯到無法原諒的時候，他想盡力彌補自己的過錯。

    薇琪臉上的笑容仍舊如凝固的冰霜，掛在臉上：“放心，我一個人已經習慣了，如果去了其他地方，反而會不習慣，你不用擔心我，德魯拉山脈不會有人，魔獸沒有人類那樣會騙人……所以……所以……請你走吧……你走吧……”

    當這一句話從薇琪嘴裏說出來的時候，斯諾徹底死了心。

    有些事情注定無力改變，即便你總是想要一個圓滿的結局……而斯諾直到現在才明白，自己想要的，不過是對方一個笑容，一個足以讓他內心的愧疚得到平撫的笑容。

    “我果然很討人厭，對吧。”斯諾苦笑一聲，隻一閃光，便消失在木屋之中。

    空空的木屋上，隻有一個凝目不斷望過去的女子，呆呆的看著木板上那年久的劃痕，心中最後一縷念頭，終於也煙消雲散。

    她低下頭，小聲的，輕輕抽搐……

    諾大的德魯拉山脈，沒有誰聽得到她的聲音，更不會想到在這個木屋之上，會有一個女子，為了等下一個人來與她說一句話，等了三年……

    離開德魯拉山脈，斯諾忽然感覺心中的壓力又增了一分，這往常多少歲月，盡如煙花碎雨流進心頭，一股苦澀卻又無法言喻的感覺，在內心深處左右徘徊。

    人生下來直到長大，也許最根本的問題就是在想為何會誕生在這世界上，是否這個世界是為自己而建立的，又是否自己死後這個世界也會隨即消亡，又或許自己隻是這個世界的一粒幾乎看不清楚的沙塵，大千世界人類多如牛毛，生生死死往往複複，自己既不能改變什麽，又不能創造什麽，僅僅能做的，隻是維持這個世界，不斷前進的步伐。

    也許多年後你踩得一塊石子，正是許多年前無數人努力鋪下的路，當一代又一代人不斷拚搏，不斷在這個世界活著，死去……那麽若是世界永無盡頭，人的存在又是為了什麽？

    斯諾這樣問自己，卻發現自己也找不到答案，又或者他也在疑惑，自己這一生，究竟做了些什麽。

    說起來，也隻是在世上殺了些人，救了些人，最後還依舊活著……

    “人這一生，難道不就是這麽回事麽？”斯諾抬頭，看著灰蒙蒙的天，忽然自言自語道。

    站在帝都城的門口，斯諾忽然發現，自己很難在找到前進的方向了……

    不遠處，一個老乞丐一直在用眼睛盯著自己，他的歲數並不大，隻是胡子茬卻留了一嘴，遮住了嘴唇，頭發蓬亂的像是五六年沒洗，一身髒兮兮的衣服下，眼睛卻有著一股異常的銳利。

    他隻是盯著斯諾，盯著這個男子。

    ……八年前，就是這個男子，一夜之間毀了他的所有

    ‘砰’

    手裏的空酒瓶子突然扔過來，砸在斯諾頭上，奇異的是斯諾並沒有躲開，反而是直接被酒瓶子砸到了頭。

    老乞丐從地上爬起來，盯著他，眼瞳如同一隻老去的狼，精銳卻喪失了所有的活力。

    直到斯諾把目光投向他……

    “我記得你，八年前的紫月傭兵團團長，陪伴你二十多年的傭兵團被我一夜毀了，你這一擊，我接下了。”斯諾淡淡道，這些年，他的記憶很好，他還記得這個曾經的傭兵團長，一夜之間喝的酩酊大醉，睡在路邊過夜的場景……而這一切，都是他當初造成的，都是為了對付一個馬科魯斯，為了一個莫名其妙的想法……

    “嘿嘿嘿嘿嘿……”老乞丐忽然裂開嘴，滿嘴的黃牙露出來，癲狂的笑出聲。

    也許他發現了，這個曾毀了他一生的男子，也正走在他當初曾走過的路上。

    然而斯諾卻也異常的笑了笑，緩緩道：“沒什麽，我不止害你失去了一切，我害了很多人，還有些甚至幫助過我的人，不過這都沒什麽，因為人遲早都會死……不是麽？”

    斯諾眯了眯眼，眼中隻有灰冷的目光。

    突然，老乞丐停下了笑聲，兩隻手從頭上摸索了一陣子，最後還是放下手來：“既然人都會死，為什麽你不能死。”

    “我為什麽不能死？”

    “你為什麽不能死？”老乞丐重複著自己的話，繼續笑道：“因為你自私……你隻以為自己懂得別人，你知道麽……你殺了我兄弟，殺了我親人，殺了我認識的所有人，你道過歉麽，你為此做了什麽？你隻是繼續過你的生活，直到你把你一切都過倦了，你享受了所有人都沒享受過的榮華富貴，天賜榮耀……你終於站在了所有人頭上，所以你才開始想自己為什麽不能死”

    老乞丐忽然尖叫一聲：“你隻是個活夠了的混蛋一個不懂得生命意義的臭小子”

    “那麽，你這麽苟延殘喘的活下去，就有意義麽？”

    “那不是你的事情，你管得著麽”老乞丐繼續咆哮道：“你憑什麽有剝奪別人生死的權力，就因為你厲害？因為你有實力？老子要是有你這樣的本事，第一個殺的就是你這種人，你這種隻會把人當畜生看待，隻會對自己人好，隻會對自己好的人，不配活在世上”

    沉默了片刻，斯諾沒有再聽到老乞丐說一句話。

    他自己也沒有說一句話。

    等了許久……等到天色都黑了下來，老乞丐又坐回原來的地方，蹲著，嚼碗裏的幹餅——隻是樣子，卻更是像是在嚼碗一樣。

    沉默許久，斯諾走過帝都城，走過老乞丐身旁，走到了那片曾經一再閃爍光芒的大山下，夜月湖旁。

    也許隻有這裏一片寂靜了……

    斯諾心中想著，看向湖水的雙眼漸漸變得有些迷離，有些疑惑……

    “呆子，還在這呢”一聲清脆如清晨時候的鳥鳴般，令人醒耳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斯諾身體猛的一顫，在他的記憶中，隻有一個人會這樣喊他，也隻有一個人，有這樣的聲音……

    “歸蝶”

    猛一回頭

    月光下，一個一身紫衣的女子婷婷站立，嘴角微笑，浮起的笑容仿佛月牙一般勾動人心，讓人仿佛想起夜裏盛開的紫羅蘭……

    是歸蝶，沒有錯

    斯諾愣在夜月湖畔，看著麵親對他微笑的女子，忍不住慢慢走過去：“我不是在做夢吧……你……你真的是歸蝶麽？”

    “不是我還能是誰，難不成你的小腦袋瓜壞掉了，哼哼……我猜你一定是腦子壞掉了”歸蝶打量著斯諾，最後停在斯諾身後的地方，喃喃道：“好長時間沒見麵，有沒有想我……”

    剛要回話，忽然間，斯諾有一股奇異的感覺。

    那是一種很奇怪，說不出是什麽的感覺……

    “吼——”

    遠處天空上忽然傳來一陣劇烈的咆哮聲，一頭高大百丈的太古巨猿從天而降，猛地落在斯諾背後

    不詳的預兆，終於應驗了

    “快走，我來對付他”斯諾猛的抽出赤炎劍……

    但就在這一瞬間，那股奇異的念頭卻又湧上了心頭……

    究竟是什麽，連斯諾自己都察覺不出來。

    ——似乎這個世界，正在一個相對和諧的地界之中，創造著一個個令人感到不和諧的存在（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