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章星夜，幻境如此

    夜晚，木屋前正煮著一鍋蘑菇湯，火焰在鍋底燃燒，兩大一小三隻鬆鼠好奇的看著火焰，呆立的如同木雕。

    不多久，隨著熱水滾滾開起，一鍋鮮湯已經飄起淡淡的香味，三隻鬆鼠更是眼巴巴的看著這一鍋湯。顯然，這已經成為這些素食動物嘴裏不可多得的美食。

    盡管此刻，斯諾還在抱怨道：“我就說了，隻加蘑菇一定會沒味道的，就應該煮些肉嘛這樣子，還不如直接喝開水好了……”

    歸蝶哼哼得意道：“如果你也變成一隻鬆鼠，我一定天天喂你吃肉，吃到你不想吃為止”

    “好邪惡的念頭……”斯諾心中暗暗道，隨即又打趣道：“隻要不是鬆鼠肉，我都可以接受……當然，如果現在就吃鬆鼠肉，我也沒意見。”

    不提到好，一提這句話，三隻鬆鼠飛快的躲到歸蝶身後，大尾巴不停的擺動，呲牙咧嘴，似乎在向斯諾示威，又像是在驚恐一般……歸蝶臉上又有些不滿神色。

    “不許打他們的注意”

    一句話徹底否定了斯諾的意圖，熄了火，倒出幾碗鮮蘑菇湯來，隨便加了些調味料。

    幾隻鬆鼠自然是忙得不亦樂乎，大口開嚼起來，動作迅速的讓歸蝶都忍不住看向手裏的蘑菇湯……“真的有那麽好吃麽。”歸蝶一陣好奇，小嘴湊到碗邊，輕輕一吮……

    “呀好燙”連忙丟掉手裏的碗，歸蝶捂住被燙到的嘴角，一麵心疼灑在地上的蘑菇湯，一麵因為嘴角的燙傷，氣得連連跺腳。

    “真拿你沒辦法……”斯諾一陣苦笑不得，左手抓住一個粗一點的樹枝，手指做刀，很快削出一個木勺模樣，維維在上麵打磨，削平滑……

    遞過手中的蘑菇湯與木勺，無奈道：“做什麽都毛毛躁躁的，你要是安靜一會兒……這個世界肯定要爆炸了……哈哈。”

    “哼”一麵接過斯諾遞過來的木勺與蘑菇湯，似乎也不怎麽生氣了，嚐了幾口，似乎覺得還是蠻合胃口的，不一會兒……一碗蘑菇湯就下肚。

    一麵遞過碗，要求再盛一碗，歸蝶一麵悠悠道：“喂，過幾天我們去看一下舒雪吧……我都好久沒見到她了……還有師兄，他們都在帝都呢”

    “是麽？”

    斯諾皺了皺眉，一起身，看著滿天繁星，突然拉住歸蝶的手，道：“不妨現在就去吧”

    “那我的蘑菇湯……”歸蝶被斯諾拉著向山下跑去，看著三隻鬆鼠在那裏喝湯的樣子，還是覺得有些可惜……

    “回來我再給你做”飛快跑下山去，斯諾的臉上有少見的興奮神色……老頭子，那個劍聖老頭子，還有舒雪……不知怎麽，現在的他忽然很想見這幾個人，又或者他已經開始逐漸忘記，在真實的世界中，這兩個人都早已不複存在。幻境，隻有迷惑了人心，才能把人沉醉在這片幻象之中，隻有有拖住人心的存在，才能讓人不想離開這裏。

    星光粲然，黑夜中有兩個人在向帝都跑去，直到在山下換了一匹馬，兼程而去……

    半天的路程，已經看到帝都城的模樣。走過古老的大城門，不論是真實世界還是幻境之中，斯諾隻記得，這是她第二次帶著歸蝶走在這片人群之中，茫茫人海，大千繁華如此悄然。

    前麵的攤子上有渚海運來的海味，兩個同樣身無分文的窮光蛋站在攤子前，模樣讓看攤子的小夥子膽戰心驚。

    過了片刻，歸蝶才搖搖頭，指了指水裏一隻手臂長的骨魚，對斯諾道：“聽說這種魚很有營養，要是煮著吃的話，一定很好吃對吧……還有這個”歸蝶手指在一堆石頭模樣的東西麵前：“石頭蟹，十年才能遇到一次哎我想……嗯，我想買……我要買都買”

    斯諾茫然的搖頭：“沒錢。”

    “不管，我就要買”歸蝶的無賴氣質已經開始流露出來……

    斯諾可管不了這麽多，雖然他也有將這一堆海味奪走的心思，但在這眾目睽睽之下，追究其後過來總是不好的，想了想，才道：“走吧走吧，留著肚子，到了皇宮就有吃了……很多很多好吃的，比這個要好得多”說罷，就要抓住歸蝶肩膀，將其強行脫離這塊危險地帶，不然若是這丫頭真的發飆，真能攔住的人還不一定會有。

    “我不管，我就要吃，現在就要”當聽到歸蝶這一句話的時候，斯諾心中徹底涼了，心想估計自己也沒什麽能力改變這一結果。

    看攤子的小夥子早就盯上麵前這個已經張牙舞爪準備明搶的女子，臉上一慌，不由道：“姑娘，我這可是小本生意，你不能明搶啊……啊來人啊，搶東西了來人啊，殺人了”

    眼看歸蝶的手還沒落下去，看攤子的小夥子已經嚇的大叫出來，周圍還在買東西賣東西的人，紛紛不約而同的回過頭來，兩隻眼睛盯在這兩個人身上。

    一片寧靜，不知是誰喊了一句：“護衛隊，護衛隊的人來了”頓時，人群中讓開一條道路，幾個人正走過來……

    隻是下一刻，沒有意料之中的一聲大喝，然後抓住這兩人，護衛隊的家夥掏出劍放在攤子上，眼睛已經看向斯諾：“哈哈……斯諾，好久不見啊……最近有什麽牌子的煙介紹給我。”說完，吐了一口煙氣，嘴上的一根香煙隨之吐掉，正了正頭發。

    “啊？維森啊”斯諾哈哈一笑，一麵拍住維森的肩膀，一麵小聲道：“兄弟，有沒有錢，你看到了，我拿不出錢來，這丫頭就要明搶了”

    “有”維森一掏口袋，隻是手剛剛伸進去，臉色頓時難堪下去，一皺眉，在斯諾滿是希望的眼神注視下，掏出一大把花花綠綠的煙卷來……

    一陣嘿嘿傻笑，維森道：“沒辦法，錢這東西，始終沒有煙重要嘛……我隻是……”“隻是你個大頭鬼去死吧你”斯諾突然有一股暴打一頓麵前此人的念頭，強忍著壓了下去。

    維森抓了抓頭，看著似乎不買到就不罷休的歸蝶，又看了一眼斯諾，尷尬對賣東西的小夥子道：“這樣吧……先佘著，過幾天我來還給你，怎麽樣”說最後一句話的時候，已經拔了劍

    見過搶劫的，沒見過這麽搶劫的竟然護衛隊也是同夥。小夥子一瞪眼，直接暈了過去……

    歸蝶更是不放過這個機會，抓住機會連忙抱起大爬蝦，拍了拍斯諾的肩膀：“你去把剩下的都抱走吧”

    聽到歸蝶說這句話，斯諾忽然有一對撞死在這堆石頭蟹上麵，眼前周圍一大群人精彩的臉色，斯諾忽然很想笑，很想笑……

    維森更是尷尬的不得了，現在走也不是，站著也不是，慌亂之下，居然又不慌不忙的點著一根煙，放在嘴裏啪嗒啪嗒抽起來……樣子十分悠閑。

    就在此刻，人群中再度衝出三人，其中為首的一人當時便大喝道：“誰，誰在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坤……坤什麽來著搶東西”

    斯諾也不知道究竟坤什麽來著，瞅了一眼麵前此人，一呆：“梵”

    後者先是一呆，隨後在歸蝶，維森，乃至斯諾身上一陣大量，最後還是一個沒忍住，笑出聲來。

    “你們三個……屬於團夥犯罪，來人，把他們帶走”梵指著三人，又看了看攤子，旋即道：“這個攤子是物證，帶走帶走統統帶走”

    看著暈過去的小夥子，周圍的人，臉上一陣抽搐，不知所言。

    半小時後……

    一所大院子裏，烤蝦的香味漸漸彌漫出去……

    “傻蛋，蟹要蒸好了，你怎麽還在這裏烤蝦”歸蝶接過斯諾手中的蝦串，順便抓了一隻放在嘴裏，果然滿嘴香脆，滿意道：“好了，去吧石頭蟹弄好，放在那是石桌上”

    看了一眼在旁邊整理一大堆牡蠣的梵，斯諾聳聳肩，表示相當無奈。

    等到蟹香味飄出來的時候，梵的一大堆牡蠣也已經下鍋煮去了，至於那條骨魚，則是被紅燒掉了，此刻大概還在鍋子裏燜著……這兩個從昨晚到現在都還沒吃過東西的家夥，此刻正在為自己的一頓午餐大忙特忙，似乎已經忘記來到帝都的目的。

    受命炸那幾條大爬蝦的維森，端著盤子正走出來，第一句話便不滿道：“梵，你這樣做不對啊，斯諾他們是來找公主的，你居然把他們帶到你的別院裏來，公主可是會找你麻煩的。”隨即說到正題上，道：“依我看，現在我們就去皇宮吧，說不定公主會很高興，把你這欺瞞之罪饒恕了，你說怎麽樣”

    “我沒意見。”梵淡淡道，一隻勺子在鍋裏攪拌不停，似乎很少自己親手做過這種海味，對維森道：“如果你覺得你能夠帶走這兩個人，你走帶走他們吧。”

    “我……”維森吃了一個啞巴虧，抓抓頭發，又點著一根煙。

    “不許在這裏吸煙”歸蝶一個石頭打過去，半截煙隨之落地，維森倒是沒事，隻是嚇出了一頭冷汗。

    踩滅地上的煙卷，維森不滿道：“我早就該買一個煙鬥了，鐵的那種，看你怎麽給我砸”

    “你敢帶來我就讓你吃了他”歸蝶更加蠻橫道，毫不講理的咬了一大口手裏的烤蝦，隨手接過斯諾正在吃的一隻石頭蟹，咬了一口又道：“梵，那個……那個龍蝦做得怎麽樣了”

    “道戈頓斯正在弄那個東西，不用擔心，道戈頓斯的手藝比大廚差不到哪裏去，隻要是他做的，一定……”

    “蝦來了”

    梵的話還沒說完，一個腆著肚子，帶一副黑大眼鏡的胖子正從門外走來，手中一個盤子中，龍蝦已經被吃了一隻，龍蝦尾巴還在嘴巴處叼著……

    “混蛋，竟然偷吃我的龍蝦”歸蝶當仁不讓的一腿飛過去，後者倒地，盤子交手。

    看著倒在地上裝死的米蘭，斯諾扔過去一隻螃蟹，道：“多好的龍蝦，米蘭你這家夥，竟然獨自偷吃……等下我做的骨魚，一定不讓你吃嗯……想想魚子醬配上骨魚的鮮味，就覺得很……”

    “是我的”歸蝶在旁補充道，蝦一麵烤，一麵吃，已經隻剩下一半了。

    見到這般情形，維森更是不加猶豫，快馬揚鞭跑出院子……去公主府了。

    後麵，又傳來米蘭的聲音：“一群豬，怎麽沒有我最喜歡吃的幹鮑魚”——隨後，眾人對其一頓狂扁，一邊扁一麵大罵你才是豬

    這樣歡快的時間，大約是從下午，一直延續到傍晚，直到夜晚時候，真正的晚宴大餐，才在這所屋子裏舉行。

    坐在斯諾身邊的歸蝶，正與身邊的舒雪說道不停，兩個女孩子家的共同話總是很多，至於斯諾，則是被維森來回教育：即便不能親自去公主府，也不能讓公主親自來這裏吧

    當然，比起維森的話，斯諾還是更在意桌上的一隻烤乳豬，一麵看著梵與道戈頓斯，米蘭等人坐下來，一麵笑笑的看著兩個女子說悄悄話，心中溫暖，竟無言以訴。

    直到宴席就要開始的時候，精靈與矮人才稍稍來遲，青龍沒有來過……月沒有來過，查爾斯還在西北，更不可能來……隻是來了萊恩，還有艾倫幾人……

    老頭子來的時候，有意無意的看了一眼斯諾，在他身後，還有那個沉默的男子，卡洛斯。

    第一眼見到斯諾，卡洛斯隻說了一句冰冷的話：“別忘了，你現在在做什麽……”

    也許斯諾沒有聽到，但他看到了卡洛斯離去的背影，老頭子搬出幾壇酒，似乎正打算與斯諾拚酒……

    一切都是那麽祥和，那麽歡快，那麽令人神往……身旁的歡笑，想要見的人，還有一個個都不可能實現的心願，都在這一瞬間得以實現。但不知怎麽斯諾的心中，竟有了驀然的空虛。

    那種寂靜，那種平淡了周圍一切的存在，使所有的笑聲都化作了沉默，斯諾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仿佛一個不合群的人，表現的異常冷漠。

    是啊，也許所有人都來了……我的心願，是不是也就實現了呢？活在這個幻境之中，是否我就真的滿足了呢？如若不然，那麽還在西北大漠下的白衣女子，千百年後會為誰沉睡呢？

    手摸到杯子，斯諾舉杯，對這所有人，淡淡道：“這一杯酒，我敬你們”

    說罷，一仰頭，一杯酒入肚……這酒，似乎很苦，很苦

    赤炎劍突然握在手中，一劍斬過，還未開宴的桌子爆開——斯諾默默地持劍，看著愣在原地的米蘭，一劍劃過，斬碎了魔法屏障，還有米蘭的頭顱

    赤炎劍上的血在慢慢流下去，斯諾望著周圍驚呆的眾人，在所有人的注視下，白色的火焰爬上劍體，一劍揮過在場的道戈頓斯與梵，憤憤在火焰中倒下去……

    “艾倫，這一次見到你，我很高興。”慢慢擦去臉上的血液，斯諾看著被自己刺中的艾倫，劍體一橫，連同身邊的萊恩一同斬碎殘肢斷臂，橫飛過大廳，落下了滿是血液的屋子。

    精靈與矮人似乎反應過來了，隻是還沒有拔劍，一把炙熱的劍已經將這兩人化作塵土。

    橫劍看向麵前的老頭子，一劍砸碎酒壇，酒水被火焰點燃，在屋子裏騰騰燃燒……“老頭子，也許我該謝謝你，帶來了卡洛斯”

    “你在說什麽傻話，是教宗那個老頭子帶來的”老頭子仍舊在喝酒，似乎毫不在這一切。但他的手，卻慢慢凝聚除了金色的光劍……

    一眨眼

    聖階之間，沒有誰能夠快過斯諾的劍

    看著屋子裏最後呆住的兩個女子，斯諾慢慢看向舒雪，看著的時候，赤炎劍已經豎在她的額前：“雪兒，我會去西北救你的，相信我，一定會的”

    舒雪微微顫抖，卻沒有說話……

    一劍刺穿，斯諾的眼睛仿佛蒙上了一層血色

    “你瘋了麽你殺了他們”歸蝶看著慢慢倒下去的舒雪，突然跳起來，再也沒忍住這一切。

    剛剛還在前一瞬間，這一切都還是那麽和諧，但就是這麽一眨眼的功夫，所有的人都死了

    “他沒瘋，他隻是個傻子。”維森借助地上的火焰，點著一根煙，吐出煙氣……唰

    “好兄弟，下輩子我們再見麵吧”斯諾抽出劍，一劍斬破大門，轉身，拉起歸蝶的手……

    “放開我，你這個瘋子，你殺了他們”歸蝶掙脫開斯諾的手，不甘的喊道：“為什麽不把我也殺了”

    斯諾沒有說話，隻是一順手，抓住她的腰肢，飛向遠處，那座青山。

    黑色的夜空，群星正在天空閃爍。

    一直到那座青山，木屋前，斯諾才停下來，靜靜的放開手。

    一日前，這裏的生活還是如此安寧，如此令他向往，甚至於他都不想再離開這裏……但現在，他依然清醒了

    漫天繁星，璀璨如同月光。

    不遠處的森林中，也許有幾隻鬆鼠正在樹上跳來跳去

    地上散落的木勺，木碗，還有那一鍋殘渣都沒與剩下的蘑菇湯……抬頭，斯諾的臉上有些平靜的笑容：“歸蝶，知道我什麽把你帶到這裏來麽？”

    “你想重新在這裏過那種無憂無慮的生活麽？”歸蝶臉色轉變得很快，淡淡道：“我可以在這裏陪你過剩下的日子，隻要你不再殺人，我們一樣可以重新開始……”

    斯諾仍在抬頭，隻是目光卻慢慢轉下來，看向眼前的紫衣女子……

    風吹過，揚起了他紫色的衣華，那種模樣，也許是斯諾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的。

    許久……

    “可惜，不是你……”

    一句話落，赤炎劍上的血慢慢低落，漫天繁星如同失去了色彩，忽明忽滅，慢慢走向黑暗。

    當漫天繁星墜落，黑暗下的男子，似乎仍在祈求，讓這一切留下來……留下來……

    直到黑暗再度消失，腳下再度浮現出石塊的時候，光明已重新歸來，不遠處的六棱石台上，有光芒正閃爍……然而斯諾的眼中，卻似乎還映著那副紫色的模樣。

    空虛，也許正為這一刻的落寞添加了少許色彩。

    至少那是一個夢（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