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華麗的重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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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殼道:“你用不著替他說好話,他第一陣誆我哥,第二陣整我哥,第三陣嚇我哥,足足密謀了五年!他能是什麽好東西。”
大黑一愣,道:“雖然你總結得不錯,不過……我聽神醫說過,你們公子身有舊疾,多年未經調治,難免傷入脊髓,需用重法才可延壽。醫家講,‘虛則補之,實則瀉之,’我想神醫要我堅持一個時辰的道理正是為此。”
石宣與小殼同時想到滄海耳中的黑血,對視了一眼,齊聲道:“那他也是個無恥的人渣。”
滄海恰時在睡夢中笑了一下。
第二日清晨。
碧憐是在紫幽的懷中醒來的。沒有人睡著了還一副不耐煩的表情,而紫幽是的;沒有人的睡姿可以用懶洋洋來形容,但紫幽可以。碧憐靜靜數著他濃密的睫毛,感覺好像還不錯。
紫幽醒來,現碧憐正似笑非笑的看著自己,不知為什麽頓時一身冷汗,忙道:“那、那個,昨晚我有勸你上車睡,你、你不聽,然後……是你自己靠過來的……我……我什麽都沒做……”靠在樹上一宿的後背和肩膀酸麻難當,怕弄醒她臀部也不敢挪動換位,就那樣坐著硬邦邦的小板凳幾個時辰,現下痛得齜牙咧嘴。
碧憐又看了他一會兒,說道:“不用放在心上。”起身梳洗去了。
紫幽鬱悶死了。
紫?和黎歌相繼在小馬車上醒來,而男子們差不多都露宿了一夜,好在他們都內功深厚,些須小寒也奈何他們不得。本來昨晚大家都勸洪老爺子上車歇息,但最後被老人家拒絕,理由是:女的女,傷的傷,我男子漢大丈夫又這麽健全幹什麽非要特權?結果他就抱著馬鞭在駕駛位上打了一宿盹。
滄海是被林中的鳥叫吵醒的。小殼是被咬醒的。石宣是被嚇醒的。
滄海醒了以後,現自己正蜷在馬車中央的位置,有一隻不是自己的手正握著自己的手。滄海一看那隻細長而有力的手骨就知道是小殼的,他趴在那兒靜靜等了一會兒,小殼坐靠在車壁上仿佛還沒有醒。滄海將那隻堅定溫暖握著他手的手輕輕的掰出一個指頭,靜靜等了等,慢慢的抬起頭,湊過去,依然沒有動靜。他棕色的眼珠左右轉了轉,張開嘴,把那根不是自己的手指頭握好,放進嘴裏,合上牙齒,輕輕碾了碾,還沒有動靜。好吧。猛一加力。
“啊――”小殼被咬醒。
“啊――”石宣被嚇醒。
“啊――”滄海被身後石宣的驚叫嚇得竄起來,腦袋撞在車頂。
三個人齊聲嚷道:“幹什麽?!”
小殼道:“他咬我!”
石宣道:“你嚇我!”
滄海道:“……好痛……”
馬車門被拍響。黎歌焦聲道:“生什麽事?可不可以開門?”
小殼和石宣瞪了滄海一眼,齊聲道:“沒事。”小殼推開車門。
門口眾人一見滄海捂著腦袋縮在角落就立刻明白了。滄海紅著眼睛指著石宣,對眾人道:“他嚇唬我!大早晨就欺負我!”
石宣兩臂環胸。
眾人應該是鄙視的瞄了滄海一眼,隨後瑛洛冷眼道:“我們走。”
眾人冷眼道:“好。”
“喂――你們――”
回答滄海的是“?”的一聲關上的車門。
勢單力薄的滄海緩慢的回過頭,看見兩人的表情,無辜的挑起眉心。
小殼的眼睛腫著。石宣的黑眼圈很重。
滄海愣了愣,很感動,很開心,還有一點幸福。就是沒有愧疚。他微微移動著棕色的眼珠,裏麵的光點越來越亮。不行了,要忍不住了,怎麽辦?眼珠子轉著轉著,忽然舉起受傷的左手,蹙眉道:“哎呀,你們怎麽做事的,怎麽我都醒了好幾回了這個還沒包上?!”不敢抬眼。
沒人理他。
滄海固定著舉著左手的姿勢,心裏??亂跳,忽然嗅了嗅車中的氣味,靠近小殼又嗅了嗅,大聲道:“哦!你背著我喝酒?!哦!你竟然背著我喝酒?!你……你……”應該說什麽呢?
小殼隻是沉默的瞪著他。
石宣蹙眉按下他指著小殼的手,說道:“你這人怎麽沒心沒肺啊?小表弟昨天擔心你哭了整整一宿,淩晨的時候才剛剛睡下,你什麽都不知道還……”
小殼看了眼石宣,微微搖了搖頭。轉回頭看著滄海,語氣聽不出喜怒,“你給我過來。”
滄海心中一揪。乖乖的爬過去,卻仰起頭無賴道:“幹嘛?”
小殼從包袱裏拿出了傷藥,仿佛還歎了口氣,說道:“手拿過來。”滄海愣愣的遞過右手,小殼道:“那隻。”
“……哦。”滄海左手心朝上伸過去,小殼將他手轉過來,手背向上,撒了點傷藥,雖然傷口微微結痂他還是疼得“噝”了一聲。
傻瓜,我怎會不知道?都掉在我臉上了啊。
滄海低聲道:“昨晚我還以為下雨了呢,後來才想到這馬車不可能漏雨的嘛。”
小殼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默默的將傷口包好。石宣想了下才明白他的意思,高高揚起手,狠狠道:“抽你信不信!”卻沒有落下。
小殼用水囊裏的水沾濕帕子,滄海將臉伸到石宣麵前,大聲道:“你敢!”領子就被小殼揪住,扯回來,“別動!擦臉。”冷帕子貼在他臉上,他一縮,推開小殼的手,嚷道:“涼!”
小殼終於暴怒,“涼你個頭啊涼!本來就沒心沒肺現在連腦袋都有問題了是不是?!不要仗著受點小傷就沒完沒了得寸進尺撒嬌耍賴得了便宜還賣乖!知不知道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你給我湊合著點現在哪給你找熱水?!”
石宣都被嚇著了。
小殼話音剛落,車窗就忽然被推開,大黑的頭出現在窗口,認真的,還帶著點討好的意味,說道:“我剛燒了熱水給公子爺洗臉……”
小殼和石宣氣得就像煮沸水的銅壺嘴,頭上不停冒白煙,心想罪魁禍就是那家夥,不禁齊齊回頭瞪他,卻見他蒼白的臉色,滾燙的銅壺就忽然被澆了一盆冷水。
小殼立刻撲過來,急道:“你沒事吧哪裏不舒服?”
石宣也搶上緊張的望著他。
大黑又奇怪又心虛的站在窗口,也在看他。
滄海急促喘息了一陣,咽了口口水,努力的扯動了動唇角,低聲道:“……謝謝。”
大黑見他微笑了,雖然很勉強,但大黑還是很開心的關上了窗。
滄海鬆了口氣。淡淡的小模樣看得人心疼。
石宣苦笑道:“真沒法弄。”看小殼,小殼也在苦笑。
石宣道:“都是那個神醫不好,根本就是個無恥的人渣!”
小殼聽了陳的囑咐本來就很內疚,現在更是愁上心頭,歎了口氣,同情的望了望滄海,道:“你真是遇人不淑。”
滄海兩隻天青色的大袖子平靜的貼在身側,右手縮在袖裏,左手露出一截雪白的繃帶和一截雪白的指尖。左手合攏成拳,大袖子動也沒動。右手拿到身前,大袖子微微轉折。看得出,他的心情不是很好。
滄海略垂著眼,望著石宣撐在車底的手掌,淡淡低聲道:“他雖然缺德,但還不至於想弄死我。”
小殼和石宣蹙眉相視一眼。
滄海歎息一聲,接道:“‘實則泄之’,隻不過鬼醫用的不是這種下九流的辦法。”
小殼和石宣又相視一眼,他昨晚不是聽到我們說話了吧?相對搖了搖頭。石宣道:“你在幫他說話啊?不過也是,他怕你找不到他,還找人在路口給你帶路呢。”
滄海卻搖了搖頭,聲音更低沉,“三條路一定都通向他家。”
小殼和石宣一驚。說這個的時候他正昏迷,不可能聽到。
小殼嗤笑半下,說道:“哼,你還真是他的知己。”
靜默了一會兒。
滄海忽然又道:“我和他五年沒見了。”
“……那又怎麽樣?”
滄海淡淡道:“若是他玩得不夠本,是不會給小石頭治傷的。”
石宣和小殼又對視了一眼,猛然抓住滄海雙臂,聲帶哽咽急切道:“小白,我們回去!立刻回去!”
滄海搖了搖頭,幽幽道:“你認為,進了他的地盤,我們還走得了嗎?何況,”垂歎了口氣,“事情沒你想象的那麽簡單。對吧?”望向小殼。
小殼在心中歎息,努力壓下內疚,沉默著將滄海拉過來。
滄海看了眼他手中的帕子,冷靜說道:“我要用熱水。”
大黑燒過熱水之後,就告別他們先行回去報信了。很久之後,滄海才終於磨嘰夠了,話啟程。
當馬車行了一裏的時候,滄海的早飯剛剛吃好,馬車行了一裏半的時候,他差不多歇夠了,開始換衣服。脫到就剩貼身衣物的時候,冷眼瞥了瞥目不轉睛盯著他的石宣,撅了撅嘴巴,到底還是沒繼續脫。石宣看著他幾乎從裏到外,煥然一新,不禁疑惑道:“哎,要見他了你就那麽高興嗎?”
滄海白了他一眼,將頭散下來又小心翼翼梳好,撇著嘴說道:“你懂什麽,氣勢上絕對不能輸給他!”
石宣一直看著車頂,什麽感動感激感佩,全都沒了,隻剩下貼身的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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