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生後逢百罹(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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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醫道:“白,他們絕不會這麽想你的,你該知道。”
“但是我會這樣想自己。”
相對沉默。
淡金色的陽光照射在滄海眼睛以下的地方,粉橘色的嘴唇微微下彎,雖有滑膩的高光卻依然嚴峻得有如冰封。神醫看著的時候,心裏十分平靜。可是心頭柔軟處總有些不可名狀的缺刻。
滄海舔咬下下唇,垂眸道:“你出去,我換衣服。”
神醫道:“還穿別的給我看嗎?”
滄海沒有瞪他,沒有看他,甚至沒有生氣,“不了。”
神醫看了看他,低聲道:“白,你是不是已經厭倦我了?”
“為什麽這樣說?”語氣冷淡,卻似有些須悔意。抬眼一望,又轉向別處。
“剛才對我太好太好,可是我還是惹你生氣,你會不會覺得那樣對待我不值得?”
滄海眉心蹙了蹙,沒有看他。“你那是什麽眼神?受傷害的是我好不好?為什麽每次弄得倒像我欺負你似的。”
神醫搬著椅子挨近他,手足無措道:“白,這次是我錯了是我不對,你別生氣了,不會有下次了,原諒我好不好?你別討厭我,我給你斟茶認錯好不好?”
滄海轉回視線,說道:“每次都那麽理直氣壯,今天幹嘛低聲下氣?”
神醫站起來,緩慢的他身前蹲低,握住他雙手,滄海眼神跟著他仰起又垂落,望住他因低而清晰的頂,一直長順過腰。
神醫輕聲道:“剛才你在這裏的時候,我出門碰上黎歌,她說他們找我去商量你的事,我便說和你約好在花廳等,黎歌問什麽事,我其實沒有告訴她,但是後來他們就一起來了。白,黎歌碧憐紫?那麽喜歡園子裏的蝴蝶,為了你竟然沒有出去。”說完時,臉頰已枕在他腿上。
“黎歌她們對我好,我自然也對她們好。”
“白,我也可以。我為了你……”
“為了嚇我養兔子、毒蛇和蝴蝶?一點新意都沒有,每次都是大陣仗,包圍戰,可是……真的好恐怖。那個蛇陣,我真的以為自己會死掉。”說完這些,立刻道:“你出去,我要換衣服了。”
“我不。你還沒有原諒我。”
滄海將他雙肩一推,抽出一隻手,道:“你閉上眼睛。”
神醫微微揚著臉,輕輕閉住眼睛,等待巴掌的時間越長,眼睛閉得越緊。很久之後,卻忽然覺得懷內一空。睜開鳳眸,卻見滄海手中拿著盛放糖果的那個小漆盒。
“白……那個還是不要吃……”
滄海立刻抱著糖盒躲進裏間,閂上門。“你走,我要換衣服。”
“那你原諒我了嗎?”
“沒有。”
神醫蔫蔫的從外麵進來,花廳的眾人馬上問道:“怎麽樣?”
神醫氣餒的坐下,低落道:“生我氣了。而且不打算原諒我。”
“那怎麽辦?”
“不知道。”神醫抬頭看了看眾人,說道:“妨礙你們的計劃了。”
眾人一起大歎。卻沒有十分沮喪。
默默喝了口茶,神醫忽然道:“你們知道白到底怎麽受的傷嗎?”
眾人立刻抬,小殼急切道:“你肯說?”
神醫點點頭,“怎麽講?”
小殼道:“師父們都不肯說,我們都不知道。”
神醫歎了口氣,“確實,他們一直都說不出口,因為他們個個都有責任。你們認為那天的蛇陣怎麽樣?”
所有人一起一哆嗦,石宣咧嘴道:“非常恐怖。真的。”
“那還叫恐怖?”神醫輕哼。“那麽被蛇咬又怎麽算?”
瑛洛道:“反正是聽過‘一朝被蛇咬,三年怕井繩’。一定是想起來就難過一回吧。”
“是麽?”
紫幽道:“瑛洛你瞎說,怎麽是‘難過’?那是‘痛苦’!”
黎歌齧起手指,道:“公子爺是被蛇……?”
碧憐淡淡的表情,語聲卻在輕顫,“看他那天的情形,我們已經猜到了。”
“不,你們猜不到。”神醫淒涼的笑笑,沒有歸屬感的去緊緊攥住燙手的茶杯,疼痛。茶水波動得厲害。
神醫低聲道:“記得蛇陣那天有多少條蛇?”
紫?蹙眉縮起肩膀,想起當日的滿地蛇屍,不停的輕顫冷,“那麽多蛇,最少也幾百條了。”
“那麽多蛇咬他一個人,”神醫咬牙,“那年他隻有八歲。”
五雷轟頂,七個人的眼淚同時奪眶而出。
神醫鳳眸幹澀,一直低垂著頭,“從那時起,不管怎樣我都可以滿足他,可是他除了會生氣,已經沒有其他表情。甚至一段時間他什麽都無法聽到,每天隻在老竹屋後麵的河邊,趟著那些青草,望著藍天,清水,一句話都不說。隻有身上的那件白衣裳,永遠蒼白得刺目,就像他的臉。”
神醫呼了口氣,耳邊聽到眾人抽噎低泣的聲音。
“那還是在江南的老竹屋,鬼醫他們養了幾百條蛇,用來研究它們的毒性,解法同以毒攻毒的治法。平時都用鐵籠牢牢的鎖住,不知為何那天,鐵籠全部沒有上鎖,毒蛇遊動到白經常一個人去的小後院。當時根本沒有人覺,隻有治,一直暗中保護著白,隻有治衝上去試圖趕走那些毒蛇,但是,太多了,十歲的治根本不可能做到。”
“白在昏迷前見到的最後一個人是踏著毒蛇而來的鬼醫,從此以後,在白的記憶中,他和鬼醫仿佛就是在毒蛇中第一次相識,之前所有的經曆已經化為飛灰。所以他每次見到鬼醫,都是折磨。”
請鬼醫。
小石頭怎麽樣?
“最後,治為了救白而死去了。白卻活了下來。”
是你的話,你忘得了嗎?
我很想說若不是我的話,治也許就不會死,但是,我知道那是個意外。
神醫忽然掩唇,雙肩抖動著流下眼淚。一時間屋內的哭聲擴大。
神醫用力忍耐了下,繼續開口道:“鬼醫說他醫不好白……”隻一句又痛哭流涕,好半晌,才無力的抑製,雙目不幹。
“我想過很多次,假如那天看到白遇險的人是我,我絕不可能做到像治一樣。我一直覺得很對不起白,心裏卻一直隻有他一個。我隻能每天做讓他生氣的事,我自私的隻想看到他以外的表情,直到現在,我還一度自豪能讓白氣成那樣的人,這世上隻有我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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