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最初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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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序曲

    命運多舛一兒男,

    波詭雲譎曆磨難。

    撥雲未必可見日,

    天道命數原謊言。

    藍海岸邊參差嶙峋的岩礁上,相隔幾丈遠憑空出現兩個中年男子。

    一個頭戴紫金冠,白衣穗褂,麵泛澤光,鳳眼威嚴,宛如雪域點塵不染的參天季柏。

    一個齊眉勒著嵌玉抹額,灰衫素帶,鬢若刀裁,棱角分明,宛如崖岸清冷傲世的遒勁蒼鬆。

    兩人顧盼之間,氣勢磅礴,霸絕無二,眼中流溢出深邃無邊,秘不可測的精芒,充滿著妖異的魅力。不用說,他們都是那種高高在上,蔑視一切的至尊上位修真人,隻看一眼,足以令人畢生難忘。

    陣陣海風吹來,竟然連二人的衣角都無法掀起,動中有靜,靜中有動,場麵顯得詭異無比。

    “逍遙子,百年之期未至,你不躲在地底關門稱孤道寡,跑到凡間流竄,是不是心中依然有所惦記啊?”灰衫人戲謔的冷笑道。

    “住嘴,灰鶴,不要在本宗麵前賣弄你刁毒的、惑人心誌的口舌,本宗的事還輪不到你管。”白衣人神情冷漠,心靈圓潤通透,毫無破綻。

    “廢話少說,先讓我看看你又長進了幾分。”

    灰衫人語鋒驟變,刪繁就簡,以一種舍我取誰的磅礴威勢率先發難,靈力破體噴薄而出,泛起衝天氣勢,覆蓋了方圓十幾裏。

    白衣人的心誌不為所動,靈力也隨之外放彌漫。

    二人的靈力在空中不斷的衝撞、擠壓,最終穩定的相持下來,頻率一致,結界已成,他們頗有默契的共同分離出一個空間,作為鏖戰的領域。

    否則以這兩位的級數,破壞力實在可怕,瞬間就可能使整個海岸的岩礁區域化為齏粉。

    結界中,無數迸射異彩的光點不停的匯聚到灰衫人的胸前,一把閃著璀璨光芒的,宛如實質的靈劍,突兀的現身,它純粹的亮度竟讓天空的驕陽暗淡不少,令人目眩神搖,不敢直視。

    白衣人的神情空前凝重起來,眉頭緊鎖。

    “大化無礙,神通自在,化虛為實,縱橫唯心。灰鶴,你終於攀上無上道巔,修為臻至大化期,虛空咫尺即窺,可喜可賀。”

    一聲長嘯響徹天地,萬丈光芒籠罩中的灰衫人,宛如這世間唯一的主宰,那種誰與爭鋒的豪霸,連天地都為之動容。

    “逍遙子,證道與否,你說了不算,先接我焚天一劍。”

    那靈劍帶著無盡的華彩,劃過幾丈虛空,似閃電般倏忽而至,結界內所有的靈力和生機,全部屈服於這毀滅的一劍,一派死亡和蕭殺的味道;它又似慢鏡一樣奇緩異常,每一格都清晰無比,雖不見任何變化,卻有一種窮盡天地至極的感覺,令人不禁生出頂禮膜拜的衝動。

    劍意奇緩,劍鋒奇快,本是最不相容的兩極,卻完美的融合在這一劍之中,宛如本該如此,本就如此。

    白衣人目光一冷,玄奧莫測的幻化出八道人影,姿態各異,或屈臂出拳,或藏肘彈腿,或如遊魚騰躍,或如鷹隼振翅,動作行雲流水,猶若天成。口中飛速的吟唱:“大成若缺,其用不蔽,大盈若衝,其用無窮。返者,道之動,弱者,道之用。萬物生於有,有生於無。”

    八道人影以八個姿勢,匯成一個正演繹著無窮變化的靈力圓環,牢牢地鉗住靈劍,流光溢彩,光耀大地,轟鳴聲震耳欲聾,雙方居然僵持不下。

    “逍遙子,虛空幻化,大象無形,有無之間玄而又玄,你也跨入眾妙之門,虛極靜篤,隻存一念了。”

    千年交惡的兩人,這一刻竟然感慨於登頂道巔的艱難,唏噓不已。

    結界外的海灘上,一個梳著兩條小辮,粗衣布裙的小女孩,圍著一個娃娃臉,模樣清秀,有些落寞的大男孩,又跑又跳,又唱又舞的。

    忽然,小女孩好像欣喜的發現了什麽,飛快的向岩岡跑來。

    兩個至尊上位修真人同時心有所感,迅速的收回著結界中激蕩的,無處不在的靈力。

    可一切都晚了,小女孩迎頭撞上了結界,身體發生著一陣異常的扭曲……。

    (一)最初的夢

    深邃的藍海極遠至近一片平靜,隻有海邊的沙灘和岩礁默默承受著浪濤激昂的洗禮,沿岸零星的漁村建在遠離灘塗的高崗上,家家戶戶都是累石砌屋,枯枝蓋頂,破敗的矮籬圍院,爬滿綠漬的漁網更是隨處可見,一股子魚腥味彌散著,這裏的漁民過著至清至苦的日子,一天如同一世,他們的祖祖輩輩都守在藍海邊,靠幾艘小漁船,繁衍生息。

    “數載看海臨獸鷗,人生到頭空悠悠,如何醉醒波濤上,風卷浪花雪滿頭。”

    窺其一角,可知全貌,這天地間總有那麽絲絲縷縷的悲愴在遊蕩,在孕育,在張揚……。

    黃昏下的龍翼大陸,古銅色的軀體有種說不出的蒼涼、落寂……。

    毗鄰藍海的天道峰高聳入雲,懸泉瀑布,飛漱其間。

    千年來,無數禦劍青冥,快意恩仇,突破生命壁壘,創造不朽輝煌的傳奇在此抒寫。

    龍翼大陸修真人的朝聖地——天道院,就座落此峰。

    峰底內陸的落日城是龍翼大陸最大的城池之一,岩宅老街,寶刹名樓,歌舞迷醉,豪華奢靡,無不彰顯著它悠久的傳承。

    城北一處環樓宅院的密間,燈火時明時暗,太師椅獨自在那吱…吱…的搖晃著,一個高大威武的中年男人站在虛拉印花紗簾的窗前,身後一個肥的流油的塌眉胖子,彎腰小心的服侍著,一副標準的掇臀捧屁的奴才相。

    “你說這次除了明簡賞招的,持金待入的有多少?”

    胖子顫了一下塌眉,恭敬的回答:“城主,一共二百八十個名額,明簡傳訊給您預留出二十個。”

    “哼,二十年一次,怎麽又減了,難道真有詛咒不成。”

    胖子知機的沒有做聲。

    “展家來的是誰?”

    “展雄的三子展青,可能是衝著水家那丫頭和水家的寶貝來的。”

    中年人拂袖轉身,劍眉下的雙眼險惡的看了一眼胖子。

    “把龍家的那把火燒旺,讓展瞎子蹦起來,從中漁利。”

    “是”胖子的頭更低了,緩步躬身倒退出門外。

    “鋒兒,你的命運之輪就要開啟了……。”中年人一閃從密間中消失。

    夜闌如水,星耀波光。

    落日城城南手藝街的一戶貧民的小院,父子三人靜靜的圍坐在一張嶄新的小木桌前,喝著貧民消暑的大碗茶,倆年輕人一色的娃娃臉,眉清目秀,尤其是弟弟,眼若繁星,純正深邃,隻是麵色有點黑,略顯單薄。

    父親在凳腿狠狠的磕了磕煙鬥。

    “老大,你今年就要出徒了,以後一個人領活,可別丟了咱們老北家三代木匠的臉麵啊!”

    “知道了,父親。”略大的年輕人正襟危坐的答道。

    “占師說你是百年不遇的陰年陰日陰時出生之人,必須找一個極陽的女子與你婚配,才可到老,你母親幾經周折,費盡心思,終於合了生辰八字,訂下你和水鋪孟家閨女大萍的婚事,我看年底也該辦了。唉!咱家傳宗接代的大事就指望你了。”

    “那不急的,咳咳,全憑父親做主就是了。”年輕人臉紅心跳,有些不好意思。

    父親掃了一眼已經有些不耐的小兒子,歎道:“星兒,咱家曆經三代的努力,攢足了一千金,可以送你去天道院試修,我死後,終於跟祖宗有所交代了。”

    “為什麽去天道院,我不去。”小的有些執拗。

    父親撫了撫小兒頑皮的頭。

    “癡兒,你能有修真的機會,是天大的福份,你扯著老北家幾輩子的心血,能否光宗耀祖全看你的命了。”

    十二歲的北星,一聽就“掉檔”了。

    修真人,龍翼大陸如神一般的存在。

    他們參天地之造化,精修靈力,孕丹育嬰,上遊於逍遙之野,下遊於無垠之門,還返於無極;他們悟虛空之道法,掌握著世間最神秘最強橫的力量,上天入地,移山倒海,乘雲淩霄,斬妖除魔;他們擁有最傳奇和快意的人生,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無礙於心。

    對於一個昨天還和“死黨”大成、二狗滿泡子捕魚摸蝦,打哈哈湊趣,最大的夢想是不當木匠當個獵魚手,有一天能出海親手叉一條噬魚的北星來說,這一板磚,拍的太狠,立時眼冒金星,哈喇子多長的做起了“大俠夢”,單純的宛如一張白紙。

    同樣的夢,在幾百裏外的水鋪童家,胖乎乎的童桐,也哈喇子多長的進入夢鄉,神仙胡子正揪的起勁呢!

    龍翼大陸地廣人稀,是強權者的樂土,典章規範,等級森嚴,修真者掌管著一切,下邊是世家大族,豪強教派,各種勢力犬牙交錯,不停的積蓄力量,波詭雲譎,明爭暗鬥,卻又保持著微妙的平衡,原因是誰都不願意做“出頭的椽子”。

    套一句流行語來說:“你想寂寞至死的活著,不難;但你隻要一腳踏入漩渦,想不死都難。”

    龍翼大陸是個生機匱乏的世界,自西向東有一半的土地被沙漠覆蓋,唯剩沿海有城池、山脈和少許的綠地,呈倒u字型包圍著沙漠,除人之外生靈不多,邪魔凶獸卻不少。大地仿佛日漸枯竭,修真人的日子也不好過,靈力修煉艱難,能有寸進都是值得慶賀的事情,功決、法器、靈丹的爭奪越演越烈,幾近瘋狂。更為奇怪的是普通人的壽命千百年來逐漸縮短,五十歲已是高壽,活過六十的少之又少,所以貧民的孩子十六七歲娶妻生子再正常不過。

    修真,已經成為龍翼人改變命運的共識。一家貧民幾代人積攢黃金,就是為了給後人一個可以修真的機會,成不成另說,希望總是在生命中得以存續,盡管渺茫,卻前赴後繼,飛蛾撲火。

    “貧民修真,萬中無一。”這句流傳甚廣的箴言,昭示的也許就是貧民淒苦的命數。(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