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驚聞噩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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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嘿、呦,嘿、呦,嘿、呦……”

    口岸城港埠,炙熱的太陽下,幾百名纖夫喊著號子拉動著想要離岸的貨輪,腳下的踏垛早已磨禿,每個人都青筋暴起的使出渾身力氣,古銅色的脊背汗水橫流,滴滴灑落。泡-書_吧()

    “放款了,放款了。”

    歇晌的纖夫們紛紛起身,笑容滿麵的圍向纖老大。

    幾個月以來,我就是過著這樣的生活,睜開眼睛就光著膀子拉纖,啃著饃饃喝菜湯,晚上三十幾人擠在倉庫中蒙頭便睡,最底層苦力的生活讓我感到質樸而踏實,我很喜歡這些無遮無攔的熱血爺們,咬牙放屁打呼嚕,粗口厥詞無所顧忌,性情耿直,喜怒哀樂全寫在臉上,又古道熱腸,情深意重。

    回想起那一夜,我猶如喪家之犬,逃離了晨曦城。其實我內心是異常的矛盾,熱切的渴望著縱情一戰,不計後果,死也是一種不錯的解脫啊!可我更清楚,這天地間有太多的人恃強淩弱,草菅人命,必須有人終結他們借天道、命數來掩蓋自己暴行的醜陋麵目,必須有人,即便不是我,所以我要活著,親手了結或見證這一切。

    “小星,發什麽呆,來,這是你的工錢,怎麽總是慢吞吞的。”

    瘦碩高挑的纖老大,一邊塞給我幾枚製錢,一邊不滿的嘟囔著。

    去青嵐大陸,是我來這裏賣苦力的原因,等攢夠了費用,我便可以去不遠的彤山城,跟馬幫駝隊一起穿越茫茫的天域沙漠,抵達潮汐城極西的望關古城,再坐船橫跨怒海,就到了傳說中佛陀普照的人間淨土青嵐,按水無極前輩所說,研習精神力量的修持之法,尋求突破。

    “臭小子們,都他媽的皮夠了吧?肩膀上繩,號纖領船了。”

    一聲高喊,所有人結束了難得的浮閑,走上了踏垛。

    天剛擦黑,累的半死的纖工們,橫七豎八的躺了一堆,倉庫內根本沒有下腳的地方。

    “胡二,給大夥來段你家鄉的浪曲,解解乏。”

    “好啊!”

    “來一個。”

    滿屋一陣的起哄。

    “別瞎扯,俺才不唱嘞!聽說沒,昨天裝船埠頭扛包的兄弟又累死兩個。”

    “那算啥!耳朵都聽出繭子來嘍,這是咱苦力的命啊!”

    “狗屁命,俺胡二就不信命,憑啥那些人就支個涼棚,搖著蒲扇,吃著水果,吆五喝六,日進鬥金哪?咱們就得拉纖扛包,拚死拚活的。早晚俺掀了他那王八殼子,驗驗他到底是公是母。”

    “哈哈哈,胡二,**的又滿嘴胡咧咧,還驗驗公母,想婆娘了吧?”

    倉庫裏再次尖聲一片。

    命,是個什麽鬼東西,無形無影,無跡無蹤。不管恩怨情仇、生死離別、富貴貧窮,都是命中注定,那活著還有什麽意思。

    命,它根本就是強權者編造的,用來愚昧貧民的工具;它根本就是無道蒼天施舍給貧民最後的一點子虛烏有的希望。

    認命,是一個人經曆無數坎坷,無數磨難後最無奈、最悲苦的宣告,是強權者最願意看到的結果。能掌控自己命運的,都是那些頤指氣使、飛揚跋扈的強者,可他們有的為富不仁,有的橫征暴斂,有的欺壓良善,這是鐵一樣存在的事實。()泡-書_吧_首-發難道這也是天道使然?這也是命中注定嗎?

    此時的北星在一連串打擊、重壓下,痛苦的顛覆著世人早已默認的常理,他的心態發生著巨變,偏執的有些可怕。看似堅強、冷酷無比,實際上他的負荷已經達到臨界點,遊走於崩潰的邊緣,一個控製不好,就有大廈將傾的危險,未來實屬難測,生死堪憂啊!

    “不好了,不好了,纖老大、纖老大,船埠那邊貨垛跑堆,埋了二三十人,大把頭調咱們立即過去,幫忙裝貨,抬死人。”一個苦力大吵大嚷的跑來,滿臉、滿胸口的汗水四處飛濺。

    “唉!命賤如泥啊!猴崽子們,上船埠抗貨裝船啦!”纖老大一聲號子,纖夫們如蝗蟻般湧向埠口。

    平台上,最大的一個貨垛坍塌,扛包苦力們在大把頭的指揮下瘋狂的扒著貨包,搶救壓在堆底的苦兄難弟,而殘暴的監工們,卻連踢帶打的驅趕著他們繼續裝貨。

    我嘴裏苦澀無比,神情木然的扒著,已經很長時間了,希望越來越渺茫。

    “這有一個,這有一個,拽出來了,快看看。”

    我迅速的切入人群,精神力量覆蓋他的身體,感應著哪怕任何的一絲波動,一點生的可能,可反饋回來的是他肌體僵硬,呼吸全無,生機已絕。我心有不甘的伸手搭上了他的脖頸。

    “怎麽樣?怎麽樣?能不能活下來?”眾人七嘴八舌的問著。

    我搖搖頭,戚然的看向那人的臉。

    一瞬間,我天旋地轉,宛如時空倒流,淤積千年的苦楚,一瀉汪洋,麻木感從脊背擴散至全身,兩腿如篩糠般顫抖,雙眼血淚流出。

    “小星,你咋了?”

    “我哥,這是我哥啊!”

    曆經無數罹難的兩兄弟,跨千山萬水,終於以這樣殘忍的方式重逢,陰陽阻隔,說一句話都是一種奢求,放在誰的身上,不肝腸寸斷啊!

    “混蛋,你們這幫臭蟲,聚在這幹什麽?還不快裝船。”

    兩個監工揚起手中繩鞭,邊罵邊抽,苦力們一哄而散。

    鞭子打在身上,我感覺不到任何的疼痛,用胸膛護著哥哥,不想那肮髒的東西與他身體有任何的接觸,不想他再受一絲的傷害。

    一個鞭花抽破了哥哥的褲腿,也喚回了我的靈魂,激起了我滔天的怒焰,我回頭,雙眼漆黑如墨,須發聳立,狀如修羅魔神,大喊一聲,精神力量狂掃,狠狠的搗毀他們的意識海,二人口鼻竄血的倒地不起。

    時光停滯,所有的人鴉雀無聲的看著這邊。

    抱著哥哥,我一步一步的向埠外走去。

    “該死的賤民,傷完人你還想走,上,廢了他。”

    涼棚下的監工總管,陰森的放話,二十幾個人揮舞著刀劍衝出。

    我冷酷的看著,似乎瞧著一群螻蟻。

    放開一切的北星,再無顧忌,麵對這些比噬魚意識強不了多少的這群人,他決定以暴製暴,大開殺戒,用他們的生命祭奠哥哥的亡靈。

    圍上來的人,無一例外的身體一顫,口鼻冒血的癱倒在地,而我根本就沒有停止腳步。

    精神力量急馳,掠走了監工總管及幾條走狗的性命。我長出一口氣,可心中鬱結卻沒有任何的消減。

    接下來的幾天,我殺了不下近百個來尋仇的人,幾乎口岸城豪門大戶的走狗被我屠戮殆盡,苦力們無人管製,反而茫然不知所措,隻是躲的遠遠的,像看惡魔一樣看著我,眼中流露出卑微至極的恐懼。

    與此同時我弄清楚了哥哥流落至此的全部故事。

    從水鋪離開後,哥哥背著母親顛沛流離,沿途以乞討為生,先到的晨曦城,在小私礦上出苦力,可那個叫於大的雜種礦主黑了心肝,哥哥一年多不僅沒拿到一毛工錢,還挨了一頓毒打,被趕出了晨曦城。後來他倆輾轉流浪至口岸城,不久,母親不堪折騰,撒手離開人寰,哥哥葬了母親,就在船埠扛起了大包,直到被砸死。

    隻是有一個疑點,哥哥被淹埋貨堆下不久,一陣黑霧襲來,大白天陰風陣陣,十分恐怖和詭異。被埋的人幾乎都是被砸死的,隻有哥哥全身無傷,仿佛魂魄盡失似的死去,怪異無比。

    這些是哥哥在船埠結識的苦力兄弟大毛告訴我的,每一字、每一句,都像在用刀子剜我的心啊!

    我把自己所有的積蓄給了大毛,囑咐他用心在母親的墳地旁葬了哥哥,讓彼此不再孤單,也好到冥地有個照應。

    天大地大,我北星再無值得牽掛的人了。

    我一個人無欲無思的走了,走向距離口岸幾百裏外,茫茫的天域大漠,走向了死亡。(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