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瑪盜仇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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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於落日城的淵源流長,也不同於晨曦城的金碧輝煌。潮汐城完全是另類的、異域的一種美,它西臨怒海,聽濤弄浪,與潮汐為伴;它背倚孕育無數神奇的,有“雲界雪域”之稱的西拉瑪;它眼前橫臥的是鬼神怯步的茫茫天域;它兼容並蓄,即有修真虛空的傳說,也有佛陀聖光的普照。
它獨特的文化傳承,融合的民族風情和仙境般的自然景觀,無不向世人彰顯著它深邃的底蘊。
潮汐城,是個教派雲集的沃土。有原著先民辛沃創立的吉教,至今部分瑪民仍虔誠的信奉著;有以瑪族人為主導的佛陀教,大梵天的神光照耀著半數以上瑪民的靈魂;有青嵐大陸烏瑪大神傳承的邪惡的巫教,極少數極端的瑪民不惜毀身以侍,癡迷無比;有龍翼四大修真門派之一的密域,是凡人尋仙問道的聖地;還有神秘的魔門星宗,龜縮在暗中窺視著一切,林林種種,各有各的宗旨和企圖,盡管利益紛爭不斷,但表麵維持著一種微妙的平衡。
踏上這塊陌生的土地,到處充斥著莊嚴、肅穆的宗教氣氛,紅石階、青磚大道、祭祀場、名刹古寺,乍眼異常。沿著朝拜者的足跡,你可以傾聽那些古老而遙遠的的傳說,感受它雄渾而靜謐的美,身處其中,像北星這種意誌堅定、道心堅韌、心中無神無聖的修真人,也不得不感歎宗教信仰的力量,感歎宗教傳承的無窮惑力啊!
潮汐城的建築除一些豪門大家、宗教勢力極盡奢華外,普通瑪民的居所與古鎮加措破敗的窯窩沙牆沒有任何區別,不同的是這裏的瑪民更加虔誠,對清苦的生活毫無怨言,執著於輪回的因果,執著於轉世的業念。
在一棟老窯屋沙牆的拐角處,我神情冷酷的等待著,等待一個我剛踏入潮汐城就出現的尾巴。
“你厭倦了自己的生命,是嗎?”
我知道他是在小駝隊裏綴著我的兩個人之一,那個年老的,駝隊被瑪盜放走後,他隨駝隊前行不遠就潛伏於樹林之中,看到了我虐殺密域修真人的整個過程。
“上仙慈…慈悲,小人有話要說。”
他拐入牆角,看到了我,聽見了我說的話,但他沒有一絲驚懼,反而伏地叩拜,熱淚長流。
我有些詫異的看著他,等待著下文。
“上仙慈悲,小人原是梵天大神的信徒,一家四口平靜無波的住在潮汐城後麵,瑪族人梵天神廟所在的大喀山腳下,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生活盡管貧苦,卻自給自足,無憂無慮。三年前的一天,小人照常入山砍柴,在一山岩縫隙撿到一方神奇的飾物,大小如棗,狀如神鳳,晶瑩玉明,周身流光溢彩,拿在手中令人溫暖無比。小人欣喜的跑回家,女兒見之歡喜雀躍,戴在脖子上不肯摘下。誰知不足半年,禍事降臨。一個夜晚,兩個陌生人突然造訪,不僅搶走那飾物,而且殘忍屠戮,可憐一家妻兒老小,慘遭滅門啊!小人是憑著天生心髒異於常人,才幸免於難。這之後小人顛沛流離,幾度尋死不成。遂自暴自棄,加入瑪盜,變成一個背棄梵天大神,滿手血腥的罪人。可那宛如夢魘般的夜晚,那血海深仇,從來都不曾片刻稍忘。就在二個月前,小人發現了那兩個畜生。可他們是修真上仙,小人毫無辦法啊!”
他邊說邊用手砸地,不停的叩頭,額頭和雙手血肉模糊。能看得出來,他心中仇恨足以遮蔽潮汐城的旭日,卻無法打動我的心。
“你跟我說這些,為了什麽?”
“上仙慈悲,小人想求您為我報仇。”
“嗬嗬,天大地大,滿天神佛,你最該求的是梵天才對,我算什麽,再說我憑什麽幫你?”
“小人滿…滿手血腥,梵天大神不會眷顧我了。上仙您不同,您不畏強權,剛毅果敢,遇事隻問該殺不該殺,您是小人普布一生見過的最特別的一個人。前日您在小喀山滅掉的那兩個修真人,一個叫木華,一個叫多吉,來頭極大。小人得到消息,他們的師門、族群震驚異常,正滿世界找您。您現在所處的位置是潮汐城的貧民窟,是我們最底層瑪民居住的地方,這裏很安全。不過您不要再往前走了,您的裝束太顯眼,小人想他們正布滿天羅地網的等著您。另外小人還知道一個驚天的大秘密。”
這個叫普布的人,滿臉期翼的望著我。
我蔑視的一笑,冷言道:“你準備以你的秘密做籌碼,跟我談條件,讓我幫你嗎?”
“不,上仙,您誤會了。普布是個劫餘之人,活著對小人絕對是一種折磨,怎敢有如此的癡心妄想。隻要上仙您對小人所知道的有一點點興趣,對我來說都是莫大的欣慰。上仙,如果您要去什麽地方,請您一定等幾天再走。一來可以躲避圍攻;二來潮汐城大亂就在眼前。”
“大亂就在眼前?”我略帶些許的疑問。
“是的,上仙。小人在瑪盜聯盟時負責侍奉密域管平大佬的兩個修真弟子,端茶倒水之類的,不經意間聽說的。他倆拿我們根本不當人,除了盤剝利益之外,專橫跋扈,吆五喝六,我們是敢怒不敢言啊!不過他們說什麽話,倒也不知避人。一次,他們說自己的師門要和龍翼東部落日城一個大人物,叫什麽芒劍的合作,企圖顛覆潮汐城冷家,重新劃分利益範圍。還有什麽八十壽誕啊!什麽鬼影啊!什麽暗殺!什麽扶誰上位之類的,小人沒敢多聽。”
芒劍、芒劍,我的心不由一陣陣的疼痛,這個名字勾起了我靈魂深處的前塵往事,萬裏之外,它依舊折磨著我,撕扯著我的肺腑肝腸啊!忽然,我覺得自己跟眼前的瑪盜沒有區別,一樣的仇深似海,一樣的痛不欲生,隻是我比他多了一線希望,可以靠與天爭命,贖回一切的希望。
“上仙,小人要說的話都說完了。您問憑什麽幫我,小人身無長物,隻剩賤命一條,小人願以死相求。”
“住手!”
我忽有所感,脫口斷喝。
可普布用早就屯在袖口的一把匕首,深深的刺入自己的右胸,而他希翼、篤定的目光卻緊緊的盯著我。
我眉頭一皺,神情蕭索的說:“你何必如此。說吧!你的仇人是誰?”
普布聞言長出了一口氣,麵容褶皺全開,隱現豪光,仿佛瞬間超越了生死,仿佛立時卸下了無比沉重的負擔,臉上泛起一種似乎仇怨得雪般酣暢淋漓的笑容,眼神隱現迷離,卻一字一頓的說:“他們是…是密…密域修真人向強,冷…冷仇。”
“你…你安心的去吧!我北星一定幫你誅此二獠,用他們的鮮血告慰你一家四口的亡靈。”
普布眼中暴閃一抹湛然的神采,隨後他全部的生機煙消雲散。
我不明白自己為什麽選擇輕許諾言,不是憐憫,更不是因為他以死相求。這種悲情的人生我經曆和看過的太多,早已屢見不鮮。我深深知道同情或幫助他們一個兩個,解決不了任何問題,隻有顛覆一切罪惡的根脈,才能追本溯源,徹底改變龍翼貧民淒苦的命運,盡管那是一個何其遙遠的夢,我卻矢誌不移。
也許是那份瞬間感悟的相似使然吧!我不禁搖頭,苦笑連連啊!
普布的遭遇,讓我更加看清這兩個修真人喪心病狂的醜陋,他們連邪魔都不如,是我必須誅殺的那類,也就無所謂幫與不幫了。
我輕輕在普布的墓前放上一塊無字的石碑,留不留名已經毫無意義,這世上除我之外沒有人會記得他這個曾經飽受淩辱,仇恨盈胸的瑪盜了。
人生就是如此的靈動,本來即便江河倒轉,山陰為陽,也不會有任何交集的兩個人,就這樣奇跡般的延續恩仇,糾結在一起。
都說“天道昭然”,或許老天就是要借北星的手,還瑪盜普布一個公道。當然,這種說辭,北星一定嗤之以鼻,一定不會接受的,在他心中,狗屁“天道”就是強權者掛在嘴邊的,最無恥的遮羞布。(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