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卷第2章召喚

    菲安娜最終沒有真的爆炸或者精神錯亂，完全要歸功於一隻不知死活的蜘蛛。

    這隻體型中等的蜘蛛避開因斯特，又利用幾個同伴的屍體幸運逃過了波利娜的阻擊，竟然欺近了失魂落魄的菲安娜。

    它的好運氣到此為止了，細心的艾麗一直在觀察著菲安娜的情況，連續幾道烏光劈斷了它半邊的長腿，劇痛的蜘蛛倒在地上抽搐。

    被驚動的菲安娜一瞬間有了傾泄怒火的目標。

    “惡心的東西——都去死吧！”連續的戰鬥早已透支了菲安娜的體力和精神，陌生的環境和恐怖的怪物更是讓她的精神達到了臨界點，而因斯特暴露的秘密就好像在她心頭最柔軟的地方插了一刀。

    菲安娜暴走了，完完全全地暴走。

    不知從哪裏湧來的力量，她的體力一瞬間恢複了，攀升的氣勢和雙眼中噴湧出的怒火幾乎能點燃整個洞穴。

    自從和考蘭恩對陣後菲安娜的滿頭長發就變成了綠色，一直到現在都沒有恢複。綠色的秀發開始瘋狂地變長，順著菲安娜的雙肩和微顫的身軀一直傾泄到地麵。

    接觸到地麵的發梢爭先恐後地鑽入土中，菲安娜痛叫一聲被拉扯得坐倒在地。

    強烈的綠色光芒從菲安娜體內發出，菲安娜用力抬起頭，奔過來檢查她的幾個人赫然發現——菲安娜地眼眸變成了一汪冰綠的湖水，裏麵透出的徹骨寒意讓他們不由自主地停下腳步。

    “起——”隨著一聲叱喝。無數綠色的藤蔓以菲安娜為中心破土而出，朝著四麵八方瘋狂蔓延。

    冒出地麵的藤蔓迅速地抽枝發芽，沒過多長時間就充斥了近百米的空間。有些粗大的藤條已經發展到大腿般粗細，整個洞穴中都是劈啪地植物生長聲音。

    剛開始蜘蛛們還能把席卷過來的藤蔓絞碎切斷，但是纏繞過來地藤蔓越來越多、越來越粗，蜘蛛們逐漸抵擋不住，一隻接一隻的蜘蛛陷身在藤條中。密密麻麻的藤蔓纏遍它們全身，然後無數木刺從枝條上生長出來。深深地紮入蜘蛛的身體之中。

    到處都是瘋狂舞動的藤蔓和垂死掙紮的蜘蛛，波利娜和艾麗先後停下手來，現在已經沒有她們出手的餘地了，整個視線所及全部都是菲安娜法術發威地範圍。

    擊斃了大量的蜘蛛似乎並沒有消融菲安娜的怒火，無數的藤蔓瘋狂地向外生長，被木刺紮死的蜘蛛屍體就掛在藤蔓中間。

    許多巨大的蜘蛛屍體被藤條卷起成為武器，沒頭沒腦地朝著蜘蛛群猛砸。蜘蛛的長腿本來就尖硬無比。被水桶粗的藤條卷動掄擊，頓時成了異常可怕地武器。

    每根藤條就像一個巨人操縱的狼牙棒，鋼毛蜘蛛再也承受不住這種打擊，越來越多的蜘蛛開始掉頭逃跑。

    梭梭的聲音漸漸向遠處退去，瘋狂擴張的藤蔓終於達到了極限，“蓬——”地一聲所有的藤蔓同時幹枯碎裂，洞穴中下了一場紛紛揚揚地木屑雨。

    藤蔓消失的同時菲安娜麵色蒼白地仰頭摔倒在地上，陷入了昏迷之中。無數綠色的光紋在她的身體上蕩漾。

    波利娜急忙施展了一個恢複精力的神術。菲安娜慘白的臉上終於有了一絲紅暈，但身上的綠色光紋並沒有消退。波利娜也不清楚她的狀況，隻能任由她昏睡著。

    菲安娜在心情狂躁的時候再次引發了沙蔓蘿的力量，加上和考蘭恩作戰地那次，她總共在不長地時間內連續使用了兩次。

    沙蔓蘿是一種奇異的魔性植物，它能附身在人體內。極大地提升被寄生者地實力。一個根本不懂魔法的人也能在短時間內成為自然魔法的大師。

    有得必然有失，沙蔓蘿的力量過於強勢，如果被寄生者沒有很強的實力和精神意誌的話，遲早會被沙蔓蘿奪去心智，成為徹底的魔植物傀儡。所以吃了沙蔓蘿種子的人必須萬分小心，尤其在使用沙蔓蘿的力量的時候必須極其克製，以免被沙蔓蘿喧賓奪主。

    可是凡是吃沙蔓蘿種子的人都是想短時間內獲得超強的實力，誰又能克製使用那種力量的誘惑？如果本身的實力就已經足夠誰又會拿著性命來冒險呢？就像菲安娜的外公米奧利斯，他早十幾年就在一次曆險中獲得了顆沙蔓蘿種子，但一向隻是自己珍藏和研究。從沒有打算親自服用下去。

    菲安娜冒失地想獲得超凡的力量。則不得不付出相應的代價。

    米奧利斯想了很多辦法幫助菲安娜，但原則都是盡量控製沙蔓蘿的力量。這必然和菲安娜提升實力的最初目的相互矛盾。

    如果情況繼續發展下去結果隻可能是一個，那就是菲安娜徹底失去身為人類的意誌，成為魔性植物的一個載體，那樣根本就和活死人一樣。

    可是在短促時間內的兩場戰鬥是情況發生了改變，麵對強悍的敵人和可能喪命的危險，菲安娜全力激發了沙蔓蘿的力量，有靈性的植物為了自己和寄生者的生命，不得不在還未完全成熟的情況下全力出擊。

    連續兩次超負荷的戰鬥耗盡了沙蔓蘿的潛力，它此時處於前所未有的虛弱狀態，甚至到了連維持自身的存在都困難的地步。

    沙蔓蘿具有很強的靈性，但它並不是智慧生物，麵對生存威脅時進化本能立刻開始發揮作用。它開始全麵占據菲安娜的身體，提前執行和寄生對象的融合轉化。

    恰好此時菲安娜心神失守陷入昏迷，如果她還有一絲清醒地話。肯定會本能地抗拒沙蔓蘿地這種“入侵”，如果那樣她和沙蔓蘿將陷入一場死鬥，其結果多半是雙方兩敗俱傷。

    元氣大損的沙蔓蘿無力徹底侵蝕菲安娜的意誌，因此采用了融合的方法。一旦融合成功，菲安娜和沙蔓蘿就將徹底成為一個整體，從此再也無法分離。

    沙蔓蘿和人類的融合從來沒有過先例，這種轉化的結果是好是壞誰也無法預料。但是如果不進行這種融合。菲安娜注定要像其他吃下沙蔓蘿種子的人一樣變成怪物，這隻是時間早晚地問題。從這個角度來說菲安娜反倒是因禍得福了。

    朦朧中不知過了多久，菲安娜突然被身上陣陣劇痛驚醒。

    好疼啊，就好像有無數的蚯蚓在渾身地血肉中穿行蠕動一樣，這是一種鑽心裂骨的痛楚，如果不是全身上下疼地一點力氣都沒有了，菲安娜真想立刻結束自己的生命。

    一股清涼的感覺從體表上吹拂進來，菲安娜不知道這是波利娜的神術在起作用。說起來也是她的運氣好。在和沙蔓蘿融合最關鍵的時刻有一個神聖牧師在提供幫助。

    如果不是波利娜地神術，菲安娜多半會被劇痛折磨地精神失常，最後即使融合成功也會成為深度的自閉症患者，對外界的刺激失去任何反應。

    劇痛逐漸減輕，直到此時菲安娜才終於可以開始呼吸。

    貪婪的呼吸著湧入肺部的空氣，菲安娜緩緩睜開了眼睛。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因斯特關心的麵容。雖然這張麵孔一點也不熟悉，但是有關懷的神色和溫暖地眼神就足夠了。

    經曆了瘋狂的情感宣泄和劇痛磨煉，從生死之間走了一回的菲安娜終於可以麵對因斯特的本來麵目了。

    “你終於醒了。我們都擔心死了。”波利娜蹦蹦跳跳地過來，小心地扶起菲安娜，“你剛才嚇死我們了。”

    “怎麽樣了？蜘蛛呢？”菲安娜一開口說話就發現自己的嗓音十分沙啞，喉嚨裏幹渴地幾乎要冒出煙來。

    細心的艾麗默默地遞過來一杯清水，菲安娜急不可耐地奪過來灌了下去。

    “水——給我更多地水。”菲安娜喝了一小杯後反而覺得更渴了。

    嫌艾麗隨身的杯子太小，菲安娜索性要來因斯特放在空間戒指中的水勺——要知道這個勺子是因斯特當牛頭人時喝水用的。一勺就能裝滿三個人類用的海碗。

    一勺接一勺的清水消失在菲安娜的嘴裏，因斯特幾人看得目瞪口呆。

    最後一直把因斯特儲存在戒指中的滿滿一桶水幹掉了大半，菲安娜才滿意地舔了舔嘴角停了下來。

    “啊！”幾個人看到菲安娜的臉同時驚叫起來。

    “怎麽了？”菲安娜慌地從懷中逃出梳妝用的小鏡子，急忙打量自己臉上地異狀。

    滿頭秀發變成了徹底地綠色，不過這早在菲安娜的意料之中，奇異地是菲安娜臉上出現了好幾道綠色條紋。

    細細的綠色條紋環繞著菲安娜的眼眶，然後順著兩側臉頰打著轉向下延伸，一直消失在細膩的脖頸深處。如果不是有因斯特在場，菲安娜恨不得立刻解下衣服，仔細查探身上到底出現了多少這種條紋。

    菲安娜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她畢竟還是一個年輕的女孩。身上多了這些莫名其妙的條紋當然傷心異常。

    因斯特被嚇了一跳，當他手忙腳亂地試圖安慰時。卻發現他的體型實在很難完成這種艱難的任務。蒲扇般的大手別說拭去佳人臉上的淚水，連撫慰菲安娜嬌小的肩膀都嫌尺寸太大。

    菲安娜本來是為了容貌傷心，見到這種情景哭地更加厲害了，她終於有了一個能夠痛哭的理由。

    因斯特和波利娜麵麵相覷，束手無策。

    艾麗劃行到近前，靜靜地注視著菲安娜。

    感覺到有些羞惱的菲安娜止住悲聲，恚怒道：“別看了——我現在這麽醜！”

    “沒有啊——我覺得你現在非常美麗。”艾麗答道。

    菲安娜愕然地看著艾麗。美杜莎的臉上充滿了真誠，一點都不像開玩笑地樣子。

    “真的嗎？”菲安娜半信半疑地問道。

    再次得到確定的回答後，菲安娜再次在鏡中打量自己。

    這時她才發現，還有兩道細小的綠紋分岔出來，斜斜向上挑到眉梢，原來顯得有些緊湊的雙眉立刻生動了起來，配合上滿頭綠發和綠色的眼眸。整個麵孔竟然產生了一種非常獨特的感覺。

    不同於美杜莎艾麗那精致地毫無紕漏的美麗，也不同於波利娜地活潑秀麗。菲安娜的美麗呈現出一種獨特的韻味，仿佛有種奇異的力量讓視線落上去就再也舍不得移開。

    麵容引起的風波終於過去，菲安娜表麵上恢複了正常以後大家開始商量下一步的行動。

    其實也沒有什麽需要更多考慮的，蜘蛛現在已經不足為患，有了因斯特這個強力戰士，菲安娜也實力大增以後，整個隊伍地組合搭配更加地完美、戰鬥力也更強。

    隻要因斯特的突擊能擊破蜘蛛群的包圍。蜘蛛數量上的優勢就對四個人的精銳戰隊再也沒有用處了。

    至於魔導師考蘭恩，雖然他的實力強勁難纏之極，但光是劍聖＋神聖牧師的組合就吃定了他。尤其考蘭恩的魔法以暗係居多，被波利娜地神術克製的死死的，光憑他一個人的實力根本不足為懼。

    實際上眾人更擔心的是考蘭恩見勢不妙已經逃跑了，如果他在逃走的時候順手把通道破壞了地話就麻煩了。

    不過有因斯特的土遁術在，這種情況也不用過於擔心。

    考蘭恩確實已經有了逃跑的打算，他一直在用魔法遠程監控著戰況。當看到因斯特變成一個牛頭人出現在戰場的時候。他的眼珠子幾乎都要掉下來了。

    那個時候考蘭恩就知道，自己精心準備的這處陷阱多半沒用了。

    考蘭恩用來保命的傳送卷軸是他花了極大的代價製作出來的，相對於卷軸本身，傳送終點的布置才是他地重中之重。

    作為黑暗精靈，他理所當然地將最終避難所設在地底一處異常偏僻地所在，這個洞穴是他利用一個天然地形。然後抓來數百名奴隸施工數年建成的。當然建成之後所有地奴隸都被他滅了口。

    除了考蘭恩自己，沒有任何人知道這處所在，這是黑暗精靈社會中最通常的做法，他們除了自己不相信任何其他人，甚至包括家族的至親。

    考蘭恩知道一旦自己需要使用這個避難所，威脅到自己的敵人很可能追蹤而來。魔法修煉到他這個等級，普通的敵人已經根本不放在他的眼中，按照他的估計隻有兩種情況下自己會需要跑路：

    一是被大群的敵人圍攻，另外就是被實力高超的一個或幾個其他魔法師追擊。出於魔導師的自信，他不認為除了魔法師還有其他人能對自己構成致命威脅。

    第一種情況他不太擔心。傳送卷軸的影響範圍有限。能跟隨他一道過來的敵人數量不會太多，到了那個時候他很高興給圍攻他比較積極的那些人。上一堂叫做“如何進行折磨”的課程。

    第二種情況就難辦了，對方既然也有高級魔法師，那麽魔法陷阱等東西就相當容易被破解，更何況如果在洞穴中布設過多的魔法設施，會影響到這個地點的隱秘性。

    苦思了良久，考蘭恩決定屏棄所有華而不實的手段，而隻是簡簡單單地預先布置了一個祭壇，這個祭壇能夠召喚來數量恐怖的鋼毛蜘蛛。

    之所以選擇這種怪物，是因為它們的物理和魔法防禦都很強悍，加上它們的海量數目優勢，在地底洞穴這種封閉地形中幾乎是任何法師的天然客星。

    任何瞬移和傳送都會受到考蘭恩的反製，他對可能的場景預演了很多遍，發即使自己也無法抵禦蜘蛛的海量攻擊，除非有強力的重型戰士充當護衛。考慮到蜘蛛地恐怖數量。恐怕至少需要數十名戰士輪番上陣才行。

    在使用傳送卷軸逃命時考蘭恩有針對性地選擇了時機，卷入範圍的幾個人不是法師就是牧師，因斯特的戰鬥能力並沒有放在他眼裏。

    沒想到不起眼的戰士居然變身成武力強悍的牛頭人，考蘭恩當時真有要吐血的感覺。

    百多年來考蘭恩都再沒有受到過像今天這樣的屈辱，他身為魔導師地時間都超過了因斯特等幾個人的年齡總和，這次地慘敗他無論如何都接受不了。

    怒火蒙蔽了考蘭恩的理智，他決定使用最後的手段。

    用一柄漆黑的匕首劃破了自己的腕管。鮮紅的血液滴答落在黑曜石和秘銀建造的祭壇上，血液化成地紅光沿著祭壇上複雜的紋路快速流淌。最後匯聚到中央的一個魔晶石碗中。

    “黑暗的主宰——混亂的君主啊，您謙卑的仆人祈求您的恩典，為了展現您至高無上的尊榮，請恩贈降臨您忠誠地侍從和追隨者，將黑暗的怒火傾泄到可憐的敵人頭上。”考蘭恩在念完大段的禱詞後，用黑暗精靈特有的語言訴說出了他的請求。

    話音剛落，魔晶石碗中騰起了一股黑色地火焰。在起伏不定的火苗中隱隱透出一隻暗紅色的眼珠造型。

    冰冷的魔眼掃視著考蘭恩，魔導師的身軀在瑟瑟發抖，不安和後悔像野草一樣在他的心中生長。

    自己一定是被憤怒氣昏了頭，竟然想到召喚這種東西！即使以前要尋求這樣的幫助也要付出重大的代價，更何況現在的形勢已經不同了，自己可以說已經改換了門庭。也許對方出來以後第一個就要收拾自己。

    更何況剛才的召喚非常粗糙，既沒有精心準備地祭品，也沒有嚴加排練地唱頌團。可以說這已經構成了輕慢的大罪，光這一條就足夠自己喝上一壺了。

    一邊盤算著見勢不妙地時候逃跑，考蘭恩的後背已經滲出了冷汗，連因斯特四個人衝了過來都沒有在意。

    見到眼前詭異的景象，因斯特等人謹慎地選擇了觀望。

    “他在幹什麽？”因斯特皺眉發問。

    “應該是召喚某種邪神的侍從。”波利娜答道，作為一名牧師她最有解答資格。

    “要阻止他嗎？”因斯特繼續問道。

    “看情形召喚已經完成了。但是召喚對象還沒有決定是否進行響應，如果貿然攻擊反而可能惹出難纏的對手——要是我的老師在就好了，這種儀式總是千奇百怪，我總是認不全——要是知道他正在召喚什麽就好辦多了。”

    還沒等因斯特幾人商量出結果，祭壇上的魔眼已經把興趣轉移到他們身上。

    無形的視線在幾個人的身上劃來劃去，它似乎對波利娜相當厭惡，隻是稍微接觸了一下就迅速轉移到了一旁，而在菲安娜和艾麗身上停留的時間就多了些，最後當它接觸到因斯特的時候，黑色的火焰突然猛跳了一下。魔眼中的紅色光芒也更加的明亮。

    “事情好像有點不對。我們動手。”因斯特突然有種被毒蛇盯住的感覺，魔眼的探測讓他非常不舒服。

    考蘭恩突然發出一聲淒慘的叫聲。然後手捂著一隻眼睛痛苦地蹲下身子，一縷鮮血從他的手指縫中流淌下來。

    一個六邊形的黑色魔法門出現在祭壇的中央，樣子很像因斯特曾經見過的惡魔召喚門。

    在魔法門中間無形的幕布上，無數灰色的漩渦正在轉動，那是一種很玄的感覺，明明能夠看到這些漩渦，但是偏偏感覺它們實際上並不存在。就好像這些漩渦的本體在另外一個世界，這裏看到的隻是它們的投影。

    一隻手首先從魔法門中探了出來。

    那是一雙黑暗精靈的手，漆黑如夜色的肌膚、完美如同雕塑的線條，看上去是那麽地優雅和攝人心魄。

    任何人看見這樣一隻手都會無比期待接下來的主人，因斯特等人的目光完全被吸引住了，根本沒有發現考蘭恩已經癱軟在地上。身子就像篩子一樣在顫抖。

    單單是一隻手就已經讓明媚秀麗的波利娜、典雅脫俗地艾麗和魅力非凡的菲安娜一起黯然失色，就好像當明月在夜空中升起，所有的星星都黯然失色一樣。

    不服輸的菲安娜在暗暗腹誹——也許手的主人麵容醜陋不堪，因此才會先伸出手來，她幹嗎不先邁隻腳過來？難不成是個瘸子？

    每個人都在想象，怎樣的身段和麵容才能配得上如此出色的一隻手。

    手地主人沒有讓任何人失望，菲安娜氣餒地發現。她的任何一方麵都毫不遜色——甚至猶有勝之。

    祭壇上地黑色火焰熄滅了，魔法門也消失了蹤跡。一個美麗異常的黑暗精靈站立在祭壇上。

    所有仍然殘留在洞穴中的蜘蛛都把頭部朝向祭壇的方向，然後深深地低伏下來，一直把下腹部貼到地麵為止，看上去就好像在拜服它們的聖者。

    看見這一幕的波利娜突然想到了什麽，失聲驚呼道：“蜘——蜘蛛神後！”

    所有人的寒毛都被這句喊聲驚立起來，難道麵前地生物就是傳說中掌管混亂的女王——黑暗精靈的神衹——蜘蛛神後羅絲本人？

    因斯特等人再對自己的實力有信心，也不敢妄想能夠對抗一個神明。

    考蘭恩瘋了嗎？他怎麽敢貿然召喚蜘蛛身後。更不可思議地是，他竟然能夠做到這一點？

    考蘭恩已經悔斷了肝腸，絕望浸透了他的身體，他絕對沒有想到——這個法術竟然召喚來了蜘蛛神後本人！他原本的目的不過是召喚一名羅絲的侍女，他怎麽敢去召喚一名邪神？

    更何況考蘭恩現在已經叛變為地城之心地使徒，如果降臨的是名神仆他至少還能逃走，可是麵對蜘蛛神後本人，他連逃跑的念頭都不敢有——那絕對隻會帶來更加殘酷的懲罰。沒有任何人能從神的眼皮底下逃走，十個魔導師加起來都不行。

    作為黑暗精靈一族的第一法師，考蘭恩曾經見識過羅絲展現地神跡，但那最多也不過是意識投影或者分身罷了，他打破腦袋也想不明白——是什麽引起了蜘蛛神後的興趣，竟然用本體親自降臨到這個位麵？

    認出蜘蛛神後以後。不光考蘭恩，連因斯特等幾人也開始絕望起來。羅絲雖然隻是簡簡單單站在那裏，但是她的無形領域已經籠罩了整個空間，波利娜無助的發現她連任何一個神術都施展不出來了，隨即她就陷入了深沉的黑暗之中——神視術的效果徹底消失了。

    於此同時菲安娜也驚叫起來——她也看不見任何東西了。艾麗和因斯特還稍微鎮靜一點，他們的熱能視力還在。

    在黑暗中艾麗一隻手牽住菲安娜，另一隻則摟住了波利娜的肩膀，三個女孩相互依偎在一起，似乎這樣能給她們帶來少許的勇氣。

    因斯特不聲不響地踏前了一步，擋在菲安娜她們的前麵。

    以黑暗精靈形態出現地蜘蛛神後饒有興趣地打量著因斯特。暗紅色地眼神似乎能穿透牛頭人的內心。

    現在就連考蘭恩也感覺到了事情地詭異。蜘蛛神後似乎對這個能變身成*人類的牛頭人格外感興趣，魔導師浮現出一個念頭——難道正是這一點才吸引來了蜘蛛神後？

    因斯特直視著羅絲的眼神。這真可以稱得上是一種英勇的行為。

    羅絲的雙眼同樣閃現著代表熱能視力的紅光，就好像兩簇暗紅色的火焰。火焰毫無征兆地跳動了一下，因斯特的心神一陣恍惚，身邊升起了大蓬的灰色霧氣隔絕了他的視線。

    霧氣很快就消散了，因斯特發現自己已經來到了一個奇異的空間，艾麗等人和洞穴完全消失不見了。

    這是一個灰色和黑色構成的空間，空曠的空間內沒有任何自然界該有的物質，單純的色彩和線條向無限的遠方延伸，到處都是彌漫的黑色霧氣。

    因斯特驚訝地發現，一直忠實的陪伴著自己的土元素消失了，這個空間內感應不到任何土元素地存在。

    事隔多年以後因斯特再次感受到了虛弱。他意識到：在這片空間他再也不是無敵的牛頭人戰士，沒有土元素的保護他一樣會疲勞甚至受到不可恢複的傷害。

    突如其來的狂風席卷著黑色霧氣，狂烈地從因斯特的身後吹來，蒙蒙的霧氣像激流般從身體兩側衝過，竟然讓因斯特產生了正在飛行地幻覺。

    席卷整個空間的狂風暴都有著統一地方向，它們全部都對準了因斯特正前方遙遠的一點，很快因斯特的眼前出現了一幅奇景：

    所有的霧氣翻滾著聚集在一起。形成一個龐大異常的黑色球體，還不斷有狂風從四麵八方帶來新的霧氣補充。球體的邊緣一直在不停地擴大。

    狂風突然一下子停了，就像它刮起來地時候一樣突然。直徑數千米的球體表麵同時出現了不計其數的紫色電紋。

    電紋僅僅在因斯特的視網膜上留下一些殘像就消失了，因斯特目瞪口呆——他的眼前出現了一張巨大無比的、由霧氣凝結成的臉孔。

    那仍然是蜘蛛神後的麵孔，隻不過被放大了千萬倍，和她比起來因斯特渺小地就像一隻螞蟻一樣。

    霧氣凝成地臉依然是黑色的，但是狹長的、像杏仁般的雙眼卻是紅顏色的——這也是這個空間中唯一彩色的東西。

    “牛頭人因斯特——你願意信仰我嗎？”隨著這句問話，整個灰黑色地空間同時震動了幾下。

    因斯特謹慎地說道：“我無法回答這個問題。我們牛頭人是沒有信仰的種族，或者說我們並不信仰任何特定的神明。”

    因斯特說得是實情，牛頭人確實沒有信仰的神衹，盡管他們在遠古是信仰過安瑞斯，但這種古老的傳統已經消失在漫長的時間長河之中，也因此牛頭人中間沒有任何的祭司和神術者。

    一隻紅色的眼睛向斜上方挑動，而另一隻卻悄然不動，如此一個簡單的動作卻散發出無窮的魅惑。

    “很狡猾地答案——不過我暫時算你過關。”羅絲此時竟然顯得異常通情達理。

    因斯特驚訝不已。他還以為可能會觸怒蜘蛛神後呢。

    似乎是察覺了因斯特地想法，羅絲的臉孔微微地笑了，“不要把我想象地那麽殘暴，你在人類中間應該聽說過我——那絕對不是一些好話，不是嗎？”

    因斯特無法說出否定地回答，確實在人類的說法中羅絲等同於殘暴、陰險和反複無常。總之和她相關的沒有任何一個詞是褒義的。通過對黑暗精靈的一些了解，因斯特對這種說法倒是信個七七八八。

    羅絲輕輕地吹了一口氣，一道輝煌的、匹煉般的白色電光立刻從天際橫飛了過來，因斯特的臉都被映成了明亮的白色。

    遊龍似的電光很快消失在無盡空間的遠方，電光消失以後整個空間顯得更加昏暗了。

    羅絲說道：“有人也叫我黑暗女神，可是你看到了吧，隻要我願意——我就能有光。那些膚淺的人永遠不會明白，這個世界沒有絕對的黑暗，也沒有絕對的光明。”

    因斯特有點明白了羅絲的意思，“如果沒有黑暗也就顯不出光明。是嗎？”作為一名牛頭人。因斯特確實對蜘蛛神後沒有太多成見，他對羅絲的所有認知都來自道聽途說。同時他也沒有任何信仰的神衹讓他反對羅絲。

    羅絲讚許地點頭，“牛頭人因斯特，你很特別，而且很討我的喜歡。我可以滿足你一個要求，要知道——神明可不會輕易許諾幫助凡人，你要想好你的要求。”

    因斯特怦然心動，還能有什麽其他選擇嗎？日日夜夜他魂牽夢係地隻有一個要求，為此他甚至不惜斧鉞加身、赴湯蹈火。任何能幫助他實現目標的人，哪怕是一位邪神，他也會毫不猶豫地同其打交道。

    “我希望你能幫助我擊敗地城之心！”因斯特喊了出來。

    感受到因斯特的喊聲中蘊含的強烈**，羅絲無聲地微笑了。

    “就是這個要求嗎？那麽好吧。”

    因斯特不敢置信地看著羅絲。心裏在揣測蜘蛛神後這個輕飄飄的回答中包含地誠意。

    羅絲的臉上露出了不悅的神情，她的聲音變得尖利起來，充滿了威脅感，“愚蠢的牛頭人啊，你竟敢懷疑一個神明的承諾嗎？我告訴你——沒有任何一個神明會輕易對人類許諾，同樣也沒有任何神明會打破自己的承諾，破壞信仰關係地基礎。你今天可是獲得了我天大的恩寵。不要不知好歹。”

    因斯特遲疑地問道：“那麽——我需要為您——尊敬地神做些什麽呢？”

    羅絲的狂笑讓整個空間都顫抖起來，“你——一個渺小的牛頭人。你在凡人中間是有點實力，但是對於神明來說就和最小的灰塵沒有什麽兩樣，你能讓為神明做些什麽呢？”

    在狂笑聲中羅絲的臉變得模糊起來，霧氣開始一縷一縷地消散。

    “那我要怎麽辦才能擊敗地城之心呢？”因斯特急忙地喊問道。

    “帶上從天而降的迷朦少女，神明會給你們指示。”羅絲在徹底消失前留下這樣一句話。

    因斯特愕然不解，這時一縷黑色的輕煙從他地頭頂上方飄落下來。

    輕煙在緩緩的降落中逐漸變幻成一個黑暗精靈少女的模樣，因斯特下意識地伸手去接。

    當手臂觸碰到煙氣時。傳回的竟然是溫暖柔軟的感覺，因斯特吃了一驚，低頭細看才發現，一名真正的黑暗精靈少女正安靜地躺在自己的臂彎中。

    少女似乎正處於昏睡之中，長長彎彎的睫毛微微地顫動，赤luo地肌膚如同花瓣一樣嬌嫩。

    臉紅心跳的因斯特還沒想出接下來該怎麽辦，整個空間已經開始發生崩潰，因斯特陷入了一個碎片組成的漩渦之中。

    一陣天翻地覆之後。因斯特發現自己重新回到了原地，祭壇上空蕩蕩地，菲安娜三個人正圍著祭壇在不停地鼓搗。

    “你們在幹什麽？”因斯特問道。

    三個驚訝的女孩回過頭，看見了因斯特，頓時臉上的神色變得精彩之極。

    艾麗驚訝中帶著一絲黯然，波利娜的眼神中隻看得出好奇。而菲安娜——因斯特根本不敢直視她地眼神——那冰冷中透出的怨氣隔著很遠都能聞到。

    因斯特發現他幹了件愚蠢的事情——他沒有放下懷中的黑暗精靈少女，如果還有一件事情比這更糟糕，那就是——那個少女根本沒穿衣服！

    在一陣混亂之後，昏迷的少女套上了一套波利娜的替換牧師袍，人也轉到了艾麗的懷裏。幾個人終於能有機會相互解釋。

    因斯特首先問道：“那個黑暗精靈魔導師呢？”

    波利娜搖頭道：“不知道，你一下子就不見了，蜘蛛神後也不見了，我們以為你被抓走都快被急死了。那個魔導師大概趁那個時候逃走了吧。”

    頓了一下，波利娜接著問道：“你到底去了哪裏？我們正打算看看從祭壇上能找出什麽線索呢，你又一下子回來了。”

    因斯特把同羅絲的交談情景從頭到尾說了一遍。

    波利娜聽罷立刻斬釘截鐵地說道：“這不可能。肯定是個陰謀——蜘蛛神後絕對不會無條件的幫助你。她不害我們就不錯了。”信仰帕丁神的波利娜是羅絲地死對頭，她出於本能就不會信任蜘蛛神後能帶來什麽好事情。

    因斯特問道：“可是神會欺騙凡人嗎？哪怕她是一位邪神？”

    波利娜語塞了。確實從來沒有聽說過神明會對人類加以欺騙，就好像從來也沒有人會去欺騙螞蟻一樣。在這一點上，臭名昭著地羅絲和光明磊落的帕丁神做地一樣出色。

    最後商量的結果，波利娜還是堅持己見，菲安娜不置可否，艾麗則認為不妨一試，因斯特的意見也傾向於艾麗，這件事情就定了下來。

    艾麗和因斯特都有切身之痛，他們也最清楚地城之心的強大，因此有任何一個機會或者哪怕一絲希望都不想放過。

    幾個人都不知道，他們商量的情景正在另外一個位麵的魔法石上完全地投影出來。

    羅絲坐在她巨大的黑色寶座上，笑吟吟地看著幾個人爭論，當因斯特最終做出決定後，羅絲滿意地一揮手，平滑如鏡的魔法石上立刻換了一幅場景——

    魔導師考蘭恩一邊用魔法狂奔，一邊不住地擦拭額頭上的汗水。

    冷汗止不住地流淌，背後的衣衫像從水裏撈出來的一樣。死裏逃生的感覺讓考蘭恩現在還恍如在夢中。

    真是太幸運了，惹出蜘蛛神後竟然隻付出了一隻眼睛的代價，他本以為羅絲會收走自己的靈魂，並在永恒的地獄中加以折磨呢。至於那些可惡的敵人，說起來還多虧了他們吸引走了蜘蛛神後的注意，祝他們的靈魂在羅絲的手中永生，考蘭恩幸災樂禍地想到。

    考蘭恩並不知道，在羅絲取走他的眼睛時，已經把一個隱秘的魔法標記打入他的體內，他現在就像試驗用的小白鼠一樣，一舉一動都在羅絲的監控之下。

    魔法石暗了下來，羅絲滿意地喃喃自語，“一個主動送上門的傻蛋竟然解決了我一個問題，現在兩把鑰匙都齊備了。嗬嗬，現在就讓你們各自去忙碌吧，我很期待最後的結果。”

    低下頭，羅絲撫摸著嵌在寶座扶手上的一塊黑寶石，仔細觀察就可以發現這顆寶石的光澤十分獨特，在一片深沉的幽黑中夾雜著無數漂浮的暗影。

    暗影扭曲著、嘶嚎著，用各種各樣姿勢表達自己的痛苦。

    “你們悔恨了嗎？”羅絲笑道，“我可沒有欺騙你們，我隻會誤導你們，用事實的碎片曲解和yin*你們，要怪隻能怪你們自己的**，不是嗎？”

    在羅絲的周圍，刮著猛烈的、亙古不變的灰色旋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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