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傳山為什麽要來這個小縣城，又為什麽要無緣無故當街殺人……整個特勤處唯有聶人狂心知肚明。也正是因為他知道，所以才提前在縣城裏擺下了陣勢。靜候嶽傳山成為入甕之鱉。

    而他久久不肯動手，卻不是因為心存憐憫，而是根本沒有必殺嶽傳山的把握。

    嶽傳山的底細，特勤處裏也沒有比他更清楚的。十多年前，聶人狂和與嶽傳山等一批天資出眾的少年，一起被挑選進入特勤處成為國家秘密培養的少年修士。那時他們兩就已結識，並且還是朋友。隻不過那時嶽傳山運道好，被五大道門前來合作的隨山派長老葫蘆子收入了門下。從此跟著葫蘆子入山學道，一去就是十多年的光陰。

    仙道茫茫，難如登天。有時候也不光是要看天賦，師門傳承如何也是一件極為重要的事情。特勤處因為有著國家力量的支持，耗費無數資源培養資質好的少年，這才將聶人狂等人在十數年間就提升到了“法有真形”的境界。

    可是修仙界中的“五大道門”，卻是比特勤處更要巍峨高仰的存在。五大道門裏隨便一部傳承的道法，放在修仙界中都是了不得的寶物。嶽傳山等少年進入其中，原本應有比聶人狂更好的前途。但是聶人狂卻知道，因為顧忌俗世力量太強會受到限製，五大道門實際與國家的合作十分貌合神離，那批與嶽傳山一起被挑選進入五大道門學道的少年。平均水準還不如特勤處中的子弟。

    唯有嶽傳山這個家夥，是所有人中的異類。

    他的師門隨山派，原也沒打算如何栽培他。收羅他進門是因為隨山派中一位輩分頗高的長老葫蘆子，正好要收一名徒弟。而葫蘆子所修的功法，又是隨山派裏一部極為偏門的“太乙劍氣決”。

    這部“太乙劍氣決”乃是隨山派一位前輩偶然得到的上古散仙道統，原也是一部十分厲害的道決。隻是隨山派所得的並不是完全版，而是一部殘缺的貨色。這殘缺的道決甚至連“混元金丹”的口訣都無有，頂天隻能練到“凝煞煉罡”的境界。整個隨山派也隻有葫蘆子兼修這部道決，因為派中弟子無一人願意受他這門衣缽，葫蘆子這才無奈的把希望放在了特勤處的送來學道的少年身上。

    嶽傳山的一身本事，就是繼續了葫蘆子的這門“太乙劍氣決”而來。雖然這部道法因為殘缺，不能得道長生。可它也畢竟是上古散仙所創，修成後的威力絲毫不弱於隨山派任何一部鎮派寶典。

    尤其嶽傳山又在十幾年間就練到了“凝煞煉罡”的驚人境界。

    修仙界中，境界差上一個層次，實力就是天地雲泥的差距。境界越高越是如此。

    聶人狂雖然帶了特勤處八大高手，九個人又都是“法有真形”的層次，還預備了無數手段，卻也不敢穩說就能勝得過嶽傳山。而且就算搏命一擊能夠擊殺這個魔頭，以嶽傳山的修為，拖他十個八個人陪葬也是等閑。特勤處原本就人手不夠，如何又受的了這種損失。

    正因如此，聶人狂才特意拖了三天，希望能等到更多的援手。可是在第四天，當嶽傳山提著人頭瀟灑漫步的走在大街上時，聶人狂便知道自己已經拖不下去了！

    ……

    “大河向東流啊！天上的星星參北鬥啊！嘿嘿嘿嘿，參北鬥啊，水裏火裏一碗酒啊！說走咱就走啊……”

    歌聲豪邁，不輸劉歡。

    嶽傳山左手提著血淋淋的人頭，右手拿著一瓶劣質的紅星二鍋頭，邊行邊歌，一點也沒在乎大街上瞧見他這副屠夫樣後四處奔逃的人群。

    人頭上的鮮血從他的手上一直延續到殺人的小巷子裏，他才走出三百米不到，眼前一閃，八個人已經將他隱隱圍在了中間。

    “嗬！特勤處這次的效率倒是挺快！”嶽傳山灌了一口劣質白酒，語氣中略有驚訝。果然不知特勤處已經暗中盯梢了他幾天。

    “嶽傳山，認罪伏法吧。你殺的人已經夠多了！”沒有聶人狂，李文海便是八大高手的頭兒，他手中拿著一個臉盆大的木魚，其中隱隱散發的法力波動證明這是一件品階不低的靈器。

    “夠多？哈哈，我倒還覺得不夠。這世間該殺的人千千萬萬，我嶽傳山隻不過殺了數百人，九牛一毛而已。”縱然被八大高手圍困，嶽傳山也沒有絲毫畏懼之色，反倒是頗為好奇的問道：“聶人狂呢，他怎麽沒來？”

    “處長在城外等你。這裏動手波及太大，我們去外麵較量！”李文海這句話是聶人狂授意，他原本不信嶽傳山會答應。殺人不眨眼的魔頭，自然是往人越多的地方鑽，越是安全。畢竟特勤處身係社稷黎民，人群之中動手會有顧忌。

    卻不想嶽傳山居然哈哈一聲答應了。

    “也好。我嶽傳山也不是瘋魔之輩。世間該殺的人千千萬，好人卻也有萬萬千。我隻替天行道，從不濫殺無辜。走吧……”

    未等八人回應，他就提著人頭和酒，縱身往城外躍去。八大高手見他沒有駕風遁走，亦不出手逼迫。隻是隱隱將他圍在中間，一行九人，不過幾分鍾時間，就奔到了縣城之外的一片田野裏。

    田野周遭數裏沒有絲毫人跡，顯然是特勤處早已清理好的戰場。嶽傳山縱使不知特勤處已經盯梢了他幾天，但看到眼前這布置，又想到他們來的如此之快，心裏已經知道自己露了馬腳。他本就不是個笨人，不過是因為在山中修道歲月太久，對世俗間的許多手段不甚了解而已。

    所謂人無完人，這也是天道法則。

    同樣一身運動服的聶人狂，已經站在了田野之上靜靜守候。他們這些特勤處從小挑選出來修道的少年倒是俱有一個共同點，便是不像老一輩修士那般愛穿道袍。

    兩個昔日的少年朋友此刻再度見麵，情景形勢也早非當初模樣了。

    “你還記得，當初你下山後來特勤處，我問你的問題嗎？”聶人狂微笑著望著嶽傳山，絲毫看不出他有殺人的心思。

    “記得。”嶽傳山同樣微笑著回應：“你問我的心是向著哪一邊的。”

    “你當時說是人間……”聶人狂微微搖頭說了一句，似在感歎。

    “現在還是人間。”嶽傳山悶聲回應，“我殺人！不為仙、不為魔、不為神鬼佛陀，為的就是大千世界，人間生靈。”

    “替天行道麽？”聶人狂嘲諷般的笑了起來，“這世間有黑白，就有善惡。一元複始，太極萬象，陰陽兩立……這些道理咱們修道之輩遠比凡人清楚的緊！你這般替天行道，屠戮世間惡人，又合了什麽天道？”

    怒喝聲遠播四野，驚起飛鳥無數。八大高手就這麽靜靜立在一旁看著兩人對答，沒有絲毫打擾。

    “天道？”嶽傳山抬首望天，“天道在我心中，就是人道。替天行道，就是替人行道！聶人狂，你們口口聲聲維護人間，造福百姓。其實所作所為，也不過是某些權勢的一條狗罷了。什麽陰陽兩立，黑白善惡，這些都是你們用來遮掩這人間醜惡的借口。你看看我所殺的那些人，哪個不是惡貫滿盈，欺男霸女，更有那些貪官汙吏，都是在你們的庇護下為虎作倀。你們披著這身正義大旗，真個又為人間討得了幾分公義？”

    “人間自有法律斷決公義！”聶人狂怒目咆哮；“若人人都像你一般隨心所欲殺人盈野，這人間才是真正沒了公義！嶽傳山，你的心已然入了魔障！”

    “魔障麽？若真個能為人間討得一分正義，便是做魔又何妨？”嶽傳山幽幽歎了一口氣，他隨手將人頭和酒拋在一邊。對著將自己圍在中間的九人灑然說道。

    “聽說特勤處自創了一門陣法，叫做九宮絕仙陣。以九位法有真形級的高手施展，能夠滅殺凝煞煉罡的修士。想來你們今天要對付我的，也正是這門陣法。多說無益，手底下見真章吧。”

    輕風拂過山嵐，天上的蒙蒙小雨依舊未曾停歇。十人肅穆的站在這淒淒雨中，任雨水打濕衣服，都沒有半分動作。

    遠處雷聲悶響，聶人狂緩緩的抬起了自己的右手。

    “九宮，絕仙！”

    似是咒語，又似命令。八大高手和聶人狂的身體忽然就躥動起來，九人的法力各自從身體中蓬勃而出，很快就連成一片。

    嶽傳山所站一裏方圓，無端的就起了一層大霧。霧氣蒙蒙伸手不見五指。他的眉頭一皺，忽然從身體幾個竅穴中射出了幾縷劍氣。

    一道咆哮的火龍和數柄風刃在臨近嶽傳山身體之前就被劍氣射暴。

    “特勤處八大高手，金木水火佛符咒星，一齊出手吧，也讓嶽某領教領教！”

    嶽傳山一聲大喝，周身無窮劍氣噴湧而出，將身邊十米的霧氣割的支離破碎。一尊繁雜奧妙的劍氣大陣，在無窮劍氣的的拚列組合下赫然成型！

    這是“太乙劍氣決”裏護身第一的法術，名為“太乙劍光陣”，修煉到高深之處，能夠將無量劍氣化為無形劍光，敵人若是一個不察，攻擊不成還要反遭暗算。隻是嶽傳山修煉的“太乙劍氣決”的殘缺版本還練不到那麽高深的境界。隻能布下層層劍氣組成大陣，阻攔敵人的諸般法術。

    特勤處裏的八大高手各自所修道法不同，五行之中占了四樣不說，還有佛修、咒術、符籙和星辰道法。此刻在九宮絕仙陣的迷霧遮掩下，這八人俱拿出了得意手段。首先是一條十米長的火龍仰天咆哮，緊著木助火勢，火燃金風，風起水湧，四行道術夾著生克奧妙同時向嶽傳山攻去。李文海則出手打出了一道卍字佛印，從嶽傳山頭頂傾壓而下，同時嶽傳山的腳下突然飛起十八道符籙，猛的往他腳上一貼。重逾泰山的力量從他的雙腳傳來，似乎有一雙大手要將他拉入萬丈深淵。讓他渾身動彈不得。

    大陣一起，四麵八方，無所遁形！這場鬥法從一開始，就沒人打算留手！

    嶽傳山受此困境亦是臨危不懼，隻是將太乙劍光陣猛的一轉，無窮劍氣疾速飛舞。將他全身裹成了一個“劍球”。李文海的卍字佛印和金木水火四道法術硬生生撞在了這劍球之上，雙方各自爆出無窮流溢霞光，甚是絢麗奪目！

    緊接著他雙腳往地上一跺，又是數十道劍氣從腳底而起，嘩啦啦將貼在腳側的所有符籙全部震開。這些符籙也不知是用什麽材質所鑄，被嶽傳山的劍氣攢射都絲毫無損，隻能震飛而已。但是等他的劍氣一過，這些符籙又自飛舞貼了上來。一副不將他雙腳困住誓不罷休的模樣。

    嶽傳山神色一緊，不敢與這符籙高手對拚法力消耗。他渾身裹著“劍球”騰挪閃越，想要將這十八枚突然竄入他身邊的符籙阻隔到“太乙劍光陣”所化的劍球外麵去。

    可是聶人狂這次專門為困束而他準備的十八枚“山嶽符”又豈是如此好避開的。未等嶽傳山挪出兩步，他就駭然發現自己十八枚符籙不知何時又貼在了他的腳上。就好似它們從未分開過一般。

    “大周天挪移術，星辰道法果然名不虛傳！”

    嶽傳山心底震驚，知道這是八大高手當中最神秘的“星辰道法”傳人出了手。這“星辰道法”原本也是上古道術，早就斷絕了傳承。隻是幾十年前一個山民突然在深山中發現一個古洞，洞裏藏了幾本經書，其中居然記載了部分星辰道法的口訣。特勤處得手之後就立刻培養少年子弟研習……現下這八大高手之中，就有一位將星辰道法練到了法有真形的人物。

    嶽傳山吃了這一個暗虧，再也不敢大意。他知道星辰道法的傳人論攻擊手段並不如何犀利，隻是道法中蘊含無數詭異神秘的陣勢法術，令人防不勝防。

    為了擺脫山嶽符的限製，嶽傳山心中一狠，渾身上下再度發出數百道劍氣，這些劍氣卻比剛才的還要細小密布，貼著他的皮膚如小蛇一般遊離鑽動，居然又在劍球之內，再度組成了一尊“太乙劍光陣”。

    這座小型太乙劍光陣貼肉而成，終於將十八枚山嶽符隔絕在外，嶽傳山一脫離束縛，立刻就衝天而起。

    “來而不往非禮也！各位也嚐嚐我嶽某人的手段！太乙分光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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